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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許反擊
張維賢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一段被建奴重點衝擊的城牆。
張維賢聞聲猛地回頭，眉頭緊鎖，花白的須發在硝煙中飄動，眼神銳利如刀。
“袁崇煥？這個時候？何事如此緊急？讓他上來！快！”
片刻，袁崇煥與何可綱幾乎是頂著紛飛的流矢衝上了城樓。
兩人皆是滿麵煙塵，甲冑染血，袁崇煥眼中布滿血絲，何可綱則是一臉豁出去的決然。
城頭的慘狀比在下麵聽更直觀百倍！
腳下青磚被血浸得濕滑粘膩，傷兵的呻吟和將死之人的哀嚎不絕於耳，一具陣亡士兵的遺體剛被拖下，溫熱的血跡還在流淌。
“袁督師！何事？！”
張維賢聲音急促，目光如電，掃過二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吳一凡的陰影，如同毒蛇，盤踞在他心頭。
值此生死存亡之際，關寧軍的主帥和副將聯袂而來，由不得他不謹慎。
袁崇煥深吸一口氣，濃烈的硝煙和血腥味嗆得他咳嗽了一聲，但他顧不上，語速極快，聲音因急切而嘶啞。
“國公！建奴攻勢太猛！城頭將士傷亡慘重！長此以往，恐有閃失！”
張維賢目光掃過城下，隻見又一波建奴如同黑色的潮水，踏著同伴層層疊疊的屍體，嚎叫著湧了上來！
一架架雲梯如同嗜血的藤蔓，不斷纏繞上城牆！遠處，幾輛簡陋卻異常堅固的楯車，在悍卒的推動下，頂著密集的箭雨和零星的炮火，頑固地向城門靠近，巨斧劈砍城門的“咚咚”聲，如同敲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本公知道！正全力死守！人在城在！”
張維賢的回應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但他的眼神深處，也掠過一絲憂慮。
守軍的疲憊和傷亡，他比誰都清楚。
“國公！”
何可綱猛地踏前一步，聲音洪亮，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幾乎壓過了近處一聲佛郎機的轟鳴。
“光守不行！必須主動出擊，打亂建奴的節奏！解城頭之圍！
建奴主力儘數壓上，其側翼與後隊，防禦空虛！此乃千載難逢之機！”
張維賢瞳孔一縮，何可綱所說，他哪裡不知道。
可是，張維賢手中根本無人可派！
“國公！”
袁崇煥抓住時機，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急切，也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遊擊將軍曹文詔，忠勇無雙，其麾下兩千關寧鐵騎，皆是百戰精銳！
他主動請纓，願率本部人馬，出城突襲建奴攻城大軍側後！
不求殲敵多少，但可打亂其攻城部署，為我城頭將士贏得喘息之機，挫其鋒芒！
此乃扭轉危局的關鍵一步！”
“曹文詔？出城？”
張維賢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吳一凡那張可憎的臉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在如此危急關頭要出城？萬一…萬一這是又一個陷阱？
萬一他們出去就倒戈？或者乾脆一去不回？
那本就吃緊的城防豈不雪上加霜？
張維賢看向袁崇煥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語氣也沉了下來：“袁崇煥！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國公明鑒！”
袁崇煥迎著張維賢審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吳一凡叛逆，罪該萬死！
然，一人之罪，豈能累及全軍？！
曹文詔將軍，自遼事起，每戰必身先士卒，與建奴血戰數十場，身上創痕累累，其忠心赤膽，天地可鑒！
其麾下兒郎，皆是我大明忠勇之士，與建奴仇深似海！
他們此刻求戰之心，非為私利，實為解薊州之危，雪關寧之恥！
若國公不信文詔，可斬我袁崇煥項上人頭作保！若其有異心，崇煥甘願同罪！”
說到最後，袁崇煥的聲音已帶上了悲壯。
此時的袁崇煥心中還是有大明的。
“國公！”
何可綱再次搶步上前，單膝跪地。
“曹將軍此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是去為我薊州搏一條生路！
若成功，建奴必亂，我軍士氣大振！
國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末將也願意用項上人頭，為曹文詔擔保！”
何可綱的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城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不遠處炸開！伴隨著守軍淒厲的慘叫！
眾人猛地轉頭望去！
隻見一段城牆因遭受建奴巨斧楯車和之前炮火的集中轟擊，加上內部結構可能被破壞，竟然崩塌了一小段！
雖然缺口不大，但煙塵彌漫中，已經有凶悍的建奴白甲兵嚎叫著，如同嗅到血腥的餓狼，從那缺口處奮力向上攀爬！
附近的守軍正紅著眼，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堵口，用身體，用長矛，用一切能用的東西，與湧上來的建奴亡命搏殺！形勢瞬間危如累卵！
“堵住缺口！快！調預備隊！火油！金汁！給我往那缺口裡灌！”
張維賢的怒吼幾乎撕裂了喉嚨！
他親眼看著幾個年輕的士兵被爬上缺口的建奴砍倒，鮮血噴濺！
這驚險的一幕，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在了張維賢心頭！
城防已經出現了實質性的危險！
建奴的瘋狂遠超預計！守軍的極限正在被不斷挑戰！
再死守下去，真的可能城破人亡！
袁崇煥和何可綱以性命作保的決絕，曹文詔過往的血戰履曆…
更重要的是，城外那轉瞬即逝的戰機，和眼前這岌岌可危的城牆！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張維賢的目光在袁崇煥決絕的臉上、何可綱跪地不起的身影、城下那致命的缺口、以及遠處建奴大軍空虛的側翼間飛速掃過。
老帥的眼神，從極度的懷疑、掙紮，最終化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斷！
他猛地一跺腳，腳下的血水濺起，聲音如同驚雷炸響：
“好！本公準了！”
袁崇煥和何可綱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傳令曹文詔！”
張維賢語速快如連珠炮，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即刻從東門出擊！目標：建奴攻城大軍側後！衝散敵陣！攪他個天翻地覆！
記住，一擊即走！絕不可戀戰！本公在城頭，看著他建功！
若功成，本公親自為他向天子請功！若有失…”
張維賢眼中寒光一閃，沒有說下去，但那無形的壓力已如山嶽。
“謝國公！！！”
袁崇煥和何可綱激動地抱拳領命，聲音哽咽！
“快！去傳令！戰機稍縱即逝！”
張維賢大手一揮，目光再次投向那慘烈的缺口戰場。
但這一次，他的眼中除了凝重，更多了一絲淩厲的反擊光芒！
讓建奴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