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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絕望
大牢外打的轟轟烈烈，大牢內確實淒淒慘慘。
薊州大牢深處，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黴爛和穢物的混合氣味。
袁崇煥蜷縮在冰冷的草蓆上，身上那件曾經象征權勢的二品官袍早已汙穢不堪，變得襤褸。
短短數日的囚禁，讓他彷彿蒼老了二十歲，畢竟從位高權重的薊遼督師到如今的階下囚，變化太快。
憂思之下，袁崇煥的鬢角增添了無數白發，眼窩深陷，隻有那雙眼睛，偶爾還會閃過一絲不甘和算計的光芒。
今天對於袁崇煥來說，無疑是驚心動魄的一天。先是毫無征兆地被獄卒要求更換牢房，他起初不明所以，甚至以為有了轉機。
以為是自己朝中的那些靠山發力，為自己求情說理，事情有了轉機。
為此，袁崇煥心中還略微有些得意。
要不了多久，自己依舊還是那個遼東土皇帝。
袁崇煥的眼中頓時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然而，事情變化的太快，就像是龍卷風。
當他被推搡著離開那間相對“舒適”一些的單間後不久，就聽到原來那間牢房方向傳來一陣騷動，隱約聽到有人驚呼“中毒死了！”
袁崇煥不是傻子，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徹底明白了。
這是有人要在他麵聖之前，悄無聲息地取他性命！
竟然有人要害自己！
是朝中的那些老家夥？
還是山西的那幫人？
或者說是朝中那些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閹黨餘孽或是政敵！
他們害怕自己見到皇上，害怕自己有機會辯白！
袁崇煥的內心也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撥人。
等到自己出去的時候，查明白了，這個仇一定要報！
袁崇煥在心中默默的記下了這筆賬，一定要報！
想到這裡，袁崇煥不禁泛起一絲苦澀的冷笑，心中充滿了悲涼。
想他袁崇煥一生，自問對朝廷、對皇上忠心耿耿，鎮守遼東，力抗建奴。
無論怎麼樣，至少袁崇煥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即便有些做法備受爭議，但初衷也是為了大明江山！
沒想到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成了階下囚，甚至有人要迫不及待地殺人滅口！
可悲！
但是，此時的袁崇煥，雖然感覺悲涼，卻還未完全絕望。
袁崇煥心中還有一個最核心的念想，也是支撐著他沒有崩潰的最後力量。
隻要有機會見到崇禎皇帝，當麵陳述利害，剖白心跡，事情就一定有轉機！
袁崇煥瞭解那個年輕的皇帝，敏感、多疑，但也極其渴望有所作為，當年自己一句“五年複遼”的空頭支票，不就輕易贏得了皇帝的無限信任和恩寵嗎？
這一次，隻要見到麵，憑借自己的口才和對皇帝心理的把握，未必不能再次……說服（或者說，忽悠）住他，化險為夷！
袁崇煥如今非常的天真，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崇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崇禎了。
然而，這個念頭，像黑暗中的一點螢火，支撐著袁崇煥在絕望中保持著一絲清醒和希望。
袁崇煥甚至在腦海中反複推敲、構思麵聖時的說辭，如何聲淚俱下，如何凸顯忠誠，如何將罪責推卸…………
他必須抓住這唯一的機會，這是他翻身最後的希望！
正是因為內心有這麼一個念頭，因此，當牢房外突然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兵刃相交聲和喊殺聲時，袁崇煥的心猛地一沉，非但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氣得幾乎要吐血！
這不會是來劫獄救自己的吧？
“蠢貨！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袁崇煥內心瘋狂地咒罵。
他在這牢裡“安安分分”地等待時機，外麵的人卻跑來劫獄？
這不是坐實了他袁崇煥“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的罪名嗎？
這簡直是把他往死路上推！
袁崇煥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這些來劫獄的人儘快被官軍擊退。
最好全軍覆沒，死得乾乾淨淨，到時候來個死無對證，如此一來才能最大程度地洗清自己的嫌疑。
同時，袁崇煥也暗下決心，做好了第二套方案。
就算這些人僥幸衝進來，他自己也絕不能踏出這牢房半步！
隻要不出去，就能表明自己對這場劫獄毫不知情，就能向皇上證明自己的“清白”和“忠貞”！
對，必須如此！
想通此節，袁崇煥稍微安定了一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構思那關乎性命的麵聖說辭。
牢外的打鬥聲持續時間並不長，很快就逐漸減弱，最終歸於沉寂。
袁崇煥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看來劫獄失敗了，這很好。
祖大壽：小醜竟是我自己？
袁崇煥甚至微微鬆了口氣，重新沉浸到如何打動崇禎皇帝的思緒中。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平靜之後，一聲撕心裂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呐喊，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牢牆，猛地灌入了他的耳中。
“督師大人！！！大壽無能！無用！！救不了您啦！！！大壽沒臉見您了！！！
今日就以死謝罪，下去給您當牛做馬啦！！！”
這聲音，是祖大壽！他來了！
他……他就要死了？！
為什麼不早點死！
為什麼不能安安分分的死！
袁崇煥心中抓狂！
祖大壽這一嗓子，如同一聲驚雷，又像一把冰冷的鐵錐，狠狠鑿碎了袁崇煥腦海中精心構築的所有幻想！
袁崇煥渾身劇震，猛地從草蓆上彈起，撲到冰冷的鐵欄前，手指死死攥住欄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祖大壽！你這個莽夫！蠢貨！匹夫！！”
袁崇煥內心在瘋狂地咆哮，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你這不是在救老子，你這是在害老子！
你這一死，還喊出這樣的話，皇上會怎麼想？
朝臣會怎麼想？天下人會怎麼想？！
他們都會認為你我勾結坐實！認為我袁崇煥早有反心！
你……你簡直是要把我最後一條生路都給堵死了啊！！”
然而，祖大壽這一嗓子，不過是開胃前菜罷了！
讓袁崇煥感覺到絕望的事情還在源源不斷的發生。
這一切都將讓袁崇煥的希望逐漸破滅，念頭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