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啟程 第15章 父親的來電
午後的陽光慵懶地透過體育館高窗,在地板上投下斜長的光斑。訓練結束後的體育館,喧囂漸漸散去,隻剩下零星的收拾器材的聲響和隊員們放鬆拉伸時發出的輕微呻吟。空氣裡還殘留著汗水和拚搏的氣息,但氛圍已趨於平靜。
星野晴獨自一人站在靠近儲物櫃的角落陰影裡。她剛剛整理完今天的訓練記錄,資料板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和符號還帶著墨水的微光。她拿出手機,習慣性地檢視是否有重要資訊。螢幕上,一個沒有儲存姓名、卻早已刻入記憶深處的號碼顯示著未接來電。
她的指尖在螢幕上方懸停了幾秒,最終,還是按下了回撥鍵。
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了。
「喂?」一個低沉、帶著不容置疑威嚴感的男聲從聽筒裡傳來,沒有任何寒暄。
「父親。」晴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今天的訓練結束了?」星野宗一郎的聲音直接切入主題,沒有任何多餘的關心。
「是的,剛結束。」晴回答。
「嗯。」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隨即是直截了當的質問,「我聽你母親說,你最近把所有課餘時間都耗在那個排球部了?當什麼經理?記錄資料?」
晴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有些泛白。「是的,我在擔任排球部經理。」
「胡鬨!」星野宗一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不悅和斥責,「你才高一!而且考試就在眼前!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那種毫無意義的社團活動上?記錄幾個跳來跳去的數字?這能幫你考上東大嗎?能幫你拿到推薦資格嗎?」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箭矢,穿透聽筒,直刺晴的耳膜。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否定和壓力。
「排球不是毫無意義。」晴的聲音依舊平穩,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我在做有價值的工作。」
「價值?」星野宗一郎嗤笑一聲,語氣充滿了不屑,「價值就是看著一群高中生玩球?記錄他們跳了多高?跑了多遠?星野晴,我送你去烏野,不是讓你去玩過家家的!你的價值應該在更重要的地方體現!在學業上!在未來的規劃上!而不是在這種浪費生命的社團活動裡!」
「父親,我……」
「夠了!」星野宗一郎粗暴地打斷她,「我不想聽你那些幼稚的辯解。立刻退出那個排球部,把精力都收回來放在學習上。下個月我會親自去仙台檢查你的模擬考成績。如果還是這樣不務正業,後果你自己清楚。」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忙音。星野宗一郎甚至沒有給她再開口的機會,便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冰冷的忙音在寂靜的角落裡顯得格外刺耳。
晴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機螢幕的光映照著她低垂的臉頰,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著。
空氣彷彿凝固了。父親冰冷而嚴厲的話語,如同沉重的枷鎖,一層層纏繞上來,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毫無意義」、「浪費生命」、「不務正業」……這些詞像針一樣紮在心上。她熱愛排球部的工作,那些資料,那些分析,那些看著隊員們一點點進步的瞬間,對她而言都充滿了意義和價值。但在父親眼中,這一切都隻是「玩過家家」。
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委屈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上心頭。她努力維持的平靜外殼,在這一刻似乎出現了一絲裂痕。眼眶不受控製地泛起一陣酸澀的熱意。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那股翻湧的情緒。不能在這裡,不能被人看見。
晴猛地轉身,快步走向體育館角落一個堆放清潔用具的狹窄儲物間。她拉開門,閃身進去,反手輕輕關上了門。
狹小的空間裡光線昏暗,彌漫著淡淡的清潔劑和灰塵的味道。隔絕了外麵的聲音,這裡顯得更加寂靜。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晴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她緩緩蹲下身,將臉埋進膝蓋裡。手機被她緊緊攥在手心,堅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壓抑許久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控製。滾燙的淚水無聲地從緊閉的眼角滑落,迅速浸濕了膝蓋處的布料。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肩膀微微地、不可抑製地顫抖著。父親嚴厲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混合著對排球部工作的熱愛和不捨,以及對未來的迷茫和壓力,形成一股巨大的漩渦,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她沉浸在無聲的淚水和沉重的情緒中時——
「哢噠。」
儲物間的門把手,毫無預兆地被從外麵擰動了!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晴的身體猛地一僵,瞬間抬起頭!她甚至來不及擦掉臉上的淚水,驚愕地看向門口。
逆著門外透進來的光線,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擋住了大部分的光源。影山飛雄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出現在門縫裡,他似乎是來找什麼東西,眼神帶著一絲慣有的不耐煩和直接。
然而,當他看清儲物間裡蹲著的晴,以及她臉上未乾的淚痕和泛紅的眼眶時,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
狹小的儲物間裡,空氣變得異常粘稠。晴能清晰地看到影山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和……一絲極其罕見的、名為「無措」的情緒。他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裡撞見這一幕。
影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他那雙總是銳利如鷹、帶著審視和命令的眼睛,此刻卻顯得有些茫然,甚至……有些笨拙。他下意識地想退出去,但腳步卻釘在了原地。
晴也僵住了。她沒想到自己最狼狽、最脆弱的一麵,會被這個最意想不到的人撞見。她下意識地偏過頭,用手背飛快地抹去臉上的淚水,試圖恢複平日的冷靜,但微微顫抖的肩膀和泛紅的鼻尖卻出賣了她。
兩人就這樣隔著一條門縫,在昏暗的光線中對視著。空氣裡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尷尬。
幾秒鐘後,影山似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生硬地移開視線,不再看晴的臉,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某個清潔桶上,聲音帶著一種刻意裝出來的、比平時更加冰冷的腔調,突兀地打破了沉默:
「日向的斜線球角度……該調幾度?」
他的問題如此生硬,如此不合時宜,與此刻的氛圍格格不入,簡直像從另一個星球飄來的。
晴愣住了,抬起還帶著水汽的眼眸,茫然地看著他。
影山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得有多離譜,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死緊,耳根處似乎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不再等晴的回答,猛地轉過身,動作有些僵硬地大步離開,甚至忘了關上門。
「砰!」儲物間的門因為慣性在他身後輕輕合上,發出一聲輕響。
狹小的空間再次陷入昏暗。
晴依舊蹲在原地,臉上的淚痕未乾,但眼中的茫然和悲傷卻被影山那突兀到近乎滑稽的問題衝淡了不少。
日向的斜線球角度……該調幾度?
她看著重新關上的門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攥得發白的手機。父親冰冷的斥責聲似乎還在耳邊,但影山那生硬、笨拙、卻又帶著某種奇異力量的問話,卻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激起了圈圈漣漪。
她緩緩站起身,深吸一口氣,用手背徹底擦乾了臉上的淚水。雖然眼眶還有些紅,但眼神已經重新變得沉靜。
她開啟儲物間的門,走了出去。
體育館裡,影山已經走遠了,隻留下一個挺拔而略顯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更衣室的走廊儘頭。
晴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背影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資料板。剛才的脆弱和無助,彷彿被那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強行按回了心底深處。
她拿出筆,在資料板空白處快速寫下幾個字,像是在回答影山的問題,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斜線球角度優化:建議下調5°-7°,增加手腕內扣控製。】
寫完,她合上資料板,挺直脊背,朝著記錄台走去。窗外的陽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在她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堅定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