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啟程 第21章 救贖的托球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白天的喧囂早已沉寂，偌大的烏野高中體育館隻剩下空曠的迴音和一片死寂的黑暗。隻有靠近牆壁的一角，一盞孤零零的應急燈投下慘白的光圈，勉強照亮一小片區域。
光圈中心，影山飛雄獨自一人。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黑色訓練背心，緊貼在結實的背肌上。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劇烈的起伏，每一次呼氣都化作白霧，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他的腳邊散落著幾個排球，像被遺棄的士兵。
他再一次將排球高高拋起。橘黃色的球體在慘白的光線下劃出一道拋物線，然後開始下墜。影山的目光死死鎖定著它，身體下沉，雙臂早已抬起，擺出標準的托球姿勢。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彷彿要將這枚球徹底馴服。
然而，就在球即將觸及指尖的瞬間——
失控！
一股難以言喻的滯澀感猛地從手腕傳來！力量傳遞的軌跡彷彿被無形的屏障阻斷！他的指尖在觸球的刹那，沒有感受到熟悉的、流暢的力量爆發，反而是一種扭曲的、失控的反彈力！
「啪！」
一聲沉悶而雜亂的響聲！排球如同喝醉了酒般，歪歪扭扭地飛了出去，軌跡飄忽不定，最終「咚」地一聲，狠狠砸在遠處的牆壁上，又無力地彈開，滾落在黑暗的角落裡。
「嘖！」影山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帶著濃重的煩躁和不甘。他猛地攥緊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出咯咯的聲響。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又失敗了。
這已經是今晚第……多少次了？他記不清了。白天訓練時，麵對牛島若利那如同山嶽般的壓迫感，麵對白鳥澤銅牆鐵壁般的防守，他引以為傲的托球，竟然出現了不該有的失誤！雖然隊友們沒有說什麼，但他自己清楚，那種精準到毫厘的控製感，在關鍵時刻出現了裂痕。那份被牛島點破「過度依賴怪人速攻」的隱憂，如同跗骨之蛆，在寂靜的夜裡啃噬著他的自信。是壓力？是恐懼？還是……那個該死的「國王」陰影又在作祟？
影山煩躁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些雜念。他彎腰，從腳邊撿起另一個排球。冰冷的皮革觸感也無法冷卻他內心的焦灼。他再次拋球，起跳，揮臂——
「啪！」
又是一聲令人心焦的悶響！球再次偏離了預想的軌跡，如同脫韁的野馬，撞在牆壁上，留下一個新鮮的印痕。
「該死！」影山低咒一聲，胸口劇烈起伏。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指尖的觸感也變得麻木而遲鈍。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控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他引以為傲的武器，在黑暗中鏽蝕了。日向那家夥的跳躍高度在晴的資料板上穩步提升，西穀前輩的防守範圍熱力圖日益完善，連月島那家夥的攔網預判都越來越精準……隻有他，隻有他的托球，似乎陷入了瓶頸，甚至開始倒退。挫敗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眼神中充滿了困惑、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股沉重的挫敗感吞噬時——
一個平靜得近乎沒有波瀾的聲音，如同穿透黑暗的冰錐，毫無預兆地在他身後響起：
「左腕抬高2。」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精準的指令，直接刺入影山混亂的思緒。
影山猛地一震！身體瞬間僵硬！他如同被電流擊中般，倏地轉過身！
慘白的光圈邊緣，星野晴靜靜地站在那裡。她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她穿著校服外套，懷裡抱著她的資料板，臉色在應急燈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沉靜得如同深潭，清晰地映照出影山此刻狼狽的身影。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看到了多少？是巧合？還是……她一直在觀察？就像她觀察場上每一個細節，記錄每一個資料那樣？
影山的腦中一片混亂，但更讓他震驚的是她剛才那句話！
左腕抬高2？
她說什麼？
影山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被窺破秘密的驚怒和難以置信，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剛才托球時……他的左腕……高度？
他從未注意過這種細節！他追求的是球出手的速度、角度、力量！手腕的高度？那是什麼？2？她憑什麼這麼說？！那份關於他托球穩定性、指尖顫動的報告，還有那句「憤怒會讓托球下沉3°」的冰冷警告，瞬間湧上心頭。這個資料狂魔，難道連他手腕抬高的厘米數都算好了？！
「你……」影山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而有些嘶啞，他死死盯著晴，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要將她刺穿，「……說什麼？」
晴沒有迴避他幾乎要殺人的目光。她依舊平靜地站在那裡，抱著資料板，彷彿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隻是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她的目光落在影山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左臂上，再次清晰地重複：
「左腕，抬高2。」
她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沒有解釋，沒有安慰，隻有純粹的、冰冷的指令。就像她在戰術板上標注落點，在健康檔案裡記錄體溫一樣，不帶任何感**彩。
影山隻覺得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頭頂！這個總是拿著資料板、記錄著冰冷數字的經理，憑什麼對他的托球指手畫腳？！2？她懂什麼？！她以為這是用尺子量出來的遊戲嗎？！她那些精確到小數點後的資料，難道能代替他指尖的感覺？！
「你懂什麼？！」影山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在空曠的體育館裡回蕩，「托球是……」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在極度的憤怒和一種近乎本能的、被挑釁的衝動驅使下，他猛地彎腰，抓起腳邊最後一個排球！
他不再看晴，隻是死死盯著前方牆壁上一個模糊的標記點。他拋起球，身體下沉，雙臂抬起——這一次，在揮臂的瞬間，他鬼使神差地、帶著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賭氣，將左腕……微微向上抬高了那麼一絲！
動作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連他自己都懷疑是否真的做了調整！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證明她是錯的！證明那些該死的數字，在真正的球感麵前，一文不值！
然而，就在指尖觸碰到排球的刹那——
奇跡發生了！
那股熟悉的、流暢的力量感，如同被堵塞的泉眼突然疏通，瞬間奔湧而出！指尖傳來的不再是滯澀的反彈，而是清晰而穩定的力量傳遞！球體彷彿被注入了精準的指令，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穩定感，劃出一道低平而迅疾的直線，如同離弦之箭！
「砰——！！！」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撞擊聲！
排球精準無比地、分毫不差地，砸在了牆壁上那個影山盯著的標記點正中心！聲音在寂靜的體育館裡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精準和力量！
影山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保持著托球後的姿勢，手臂還懸在半空，眼睛死死地盯著牆壁上那個清晰的撞擊點。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他臉上的憤怒、不甘、煩躁，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固，然後被一種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驚愕所取代。
他緩緩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左手手腕。剛才那細微到幾乎忽略不計的調整……2？真的……隻是2？
這怎麼可能？！難道……那些冰冷的數字……真的能捕捉到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微偏差？難道……她那雙總是沉靜觀察的眼睛，真的能穿透表象，看到更深層的東西？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死死地鎖定了光圈邊緣那個依舊平靜的身影。星野晴站在那裡，抱著她的資料板，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彷彿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的平靜，在此刻的影山眼中，卻如同深不可測的潭水，蘊含著一種他無法理解、卻又不得不正視的力量。
影山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震驚、困惑、一種被徹底看穿的震動，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被點亮的明悟，如同狂潮般衝擊著他的大腦。
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過了好幾秒，他才用一種近乎嘶啞的、帶著強烈震顫的語調，艱難地問出了那個盤旋在腦海中的問題：
「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