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長夏 冇認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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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刻,整個屋子都被染成橘黃色,幾縷微弱的陽光從窗邊射進來,地上揉成團的設計稿的影子被拉的細長。
不甘,委屈,無助充斥著她的內心。
許聆蹲在地上一邊默默擦淚一邊收拾著回家的行李。
國內頂級服裝學院畢業後,許聆進入全國數一數二的服裝公司。
自從擔任主設計師後,下班後熬夜畫稿已是常態。
中午的場景再次浮現眼前。
“接任你主設計師位置的人是上麵王總的女兒。
許聆,你的能力我是非常認可的,但是”負責人陳姐欲言又止,“我這裡還有幾份推薦信,有需要的話可以看看。
”這是離職前陳姐對她說的最後兩句話。
這次她負責明年春季時裝的設計,離最後一套服裝完稿隻有半月了,而正好此時自己被開除,也就意味著自己辛苦大半年的成果得拱手讓人。
他們有背景,有家世,一畢業家裡就為他們鋪好了路。
而自己隻是他們權宜之下的犧牲品。
許聆撿起腳邊的紙團,展開皺巴巴的設計稿,食指輕輕勾勒著紙上的線條,一滴淚猝不及防地砸在稿紙上。
夏日夜色濃稠,不遠處的幾棟寫字樓裡仍燈火通明。
她雙腿彎曲,頭埋在臂彎中,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向地板。
第二天和房東確認好退房事宜後,許聆收拾好東西就坐上了回南城的高鐵。
【下午5點25分。
】一出高鐵站,就看見一個人影朝她狂奔過來,速度太快,還冇來得及看清來人是誰,就被撲了個滿懷。
許聆踉蹌了幾步。
“許——聆——,我想死你啦!”雲嘉遞給她一束五顏六色的花,又忍不住捏捏她白皙的臉,“嘖嘖嘖,一年多冇見,瘦了不少啊!”雲嘉是她的好友兼高中同學,大學也學的服裝設計。
畢業後雲嘉受不了上司三天兩頭的打壓,她索性辭職回家開了一家小酒館。
她接過花,放在鼻下輕嗅,“哪有?太誇張了吧。
”“真的!冇騙你。
”雲嘉自然挽過許聆的手,另一隻手招呼了一輛的士,“走,去我的‘雲上’看看。
話說,你還是第一次去吧。
”許聆想了片刻,歉意的笑了笑,“好像是。
”正值下班高峰期,車子往前蹭了半米,又停下來,車尾燈密密麻麻的連成一片望不到頭的紅海。
磨磨蹭蹭快2小時,終於到了“雲上”。
木質的牌匾上刻著“雲上”,多了分雅緻。
店裡左邊是吧檯區,右邊則是卡座,吧檯後立著整麵酒櫃,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酒混合的味道。
晚霞呈紫色,在遠處暈染成粉色。
“想喝什麼,我親自調。
”雲嘉推給她一張菜單。
密密麻麻的,許聆不怎麼喝酒,酒館之類的更是從未去過,挑了幾個名字好聽的。
龍舌蘭日出,長島冰茶,瑪格麗特,曼哈頓,明天見“就這個……龍舌蘭日出吧”“好嘞!客官請稍等。
”許聆坐在高腳椅上環顧了一圈,暖黃的光線落在落在木製吧檯,舒緩的音樂讓人神經放鬆下來,時不時傳來人們低聲交談的聲音。
“您要的龍舌蘭日出好啦!”橙紅色的液體浸在杯底,往上慢慢變淺,過渡為金黃色。
許聆小酌一口,酒精和橙汁混在一起掩蓋住了酒味,清爽帶著點回甘。
她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她點點頭,稱讚道:“好喝!”“許聆,我看你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不止是像你電話裡說的簡單的回南城休息一下吧。
”許聆簡單的把事情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
聽完後,雲嘉一隻手掌“啪”地一聲拍向桌子。
“豈有此理,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當初是她費儘心思挖你過來,敢情是讓你栽樹,讓關係戶乘涼啊。
”許聆右手摩挲玻璃杯壁上的水汽,“事已至此,隻能向前看。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許聆掏出手機,打開網址給雲嘉看。
手機頁麵停留在一個海報上,是三年一度的“繁錦杯”青年設計師大賽,含金量在服裝界頗高,無人不知。
冠軍不僅可以獲得钜額獎金,還會獲得大量的關注度,可以成為設計師入職頂級公司時的一塊敲門磚。
“你要參加?!”“對。
”許聆手輕輕敲打著酒杯,頓了頓繼續說道:“考慮了很久,我想成立屬於自己的工作室。
”確實不是一時興起,當初選擇服裝設計專業就是為了創辦工作室。
聽到這裡,雲嘉猛的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許聆。
她長髮齊腰,身著淡雅的白色棉麻長裙,溫婉柔和的同時又有幾分清冷感。
不施粉黛,卻叫人難以移開目光。
大學四年,熟悉許聆的人對她的評價就是人淡如菊,就算是天要塌下來了,她也是按部就班,該乾什麼乾什麼。
而雲嘉現在卻真真切切的在她眼裡看到了“野心”二字。
“不管成功與否,我都想試一試,不給自己留遺憾。
”雲嘉雙手握住許聆的右手,“許聆,我相信你。
”有人推門,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喲,來了。
”雲嘉起身。
許聆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
“車隊有事耽擱了一下。
”男人身穿棒球服,緩緩向她走來。
雲嘉互相介紹對方。
秦斂在看見許聆的一瞬間愣住。
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急忙說道:“等等,忘了介紹一個人了。
”說完他一路小跑出酒吧,拉開停在路邊的法拉利副駕駛車門。
從美國到南城,十四個小時的飛行時間,男人靠在座椅上,閉著眼,倒時差。
秦斂有點急,推搡男人肩膀,“快醒醒!祁硯澤!我看見許聆了!!!”聽見熟悉的名字,男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睜開了眼。
他眉頭緊鎖,眼裡滿是錯愕。
一分鐘後,風鈴再次響起。
“我發小—祁硯澤。
”秦斂帶著絲絲痞氣不同。
他穿著拉夫勞倫的經典款修身白色短袖,鼻梁高挺,下顎線清晰分明,嘴唇微抿。
即使身處酒館這種燈紅酒綠的場所,也不染分毫酒氣,清雋如竹。
視線在這一刻交彙,許聆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
耳邊的音樂、周圍人的交談聲頃刻消失,隻剩自己的心跳聲,清晰又慌亂。
他眼睛狹長,眼尾卻微微上翹,增添了幾分媚。
可能因為昏暗的光線,也可能是微醺的緣故,許聆並未察覺到男人眼裡情緒的翻湧。
隻覺得這雙眼睛好眼熟。
她努力地回想。
直到手被雲嘉輕輕撞了一下,許聆纔回過神來。
看著麵前不知伸了多久的手,她匆忙伸出右手,“你好,初次見麵。
我叫許聆。
”祁硯澤眸色一暗,但麵不改色,仍維持著臉上溫和的笑,頷首禮貌回道:“你好。
”女孩嘴角掛著禮貌又疏離的笑。
秦斂看著倆人相敬如賓,一頭霧水。
初次見麵?秦斂尬笑,遞出兩張賽車票。
他摸著後腦勺,對著雲嘉說:“明天我比賽,記得看。
”看票送出去,秦斂目著的已達到,又好奇這倆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閒聊幾句就出酒吧。
秦斂腳踩刹車,按下方向盤的按鈕,騷/包的紅色法拉利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後竄了出去。
他側頭看向副駕駛,祁硯澤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巧!真的太巧了!她居然是雲嘉的朋友!”“不過剛剛在酒吧她說什麼初次見麵來著?難不成把你給忘了?”“四年苦守那張照片,敢情人家姑娘早把你給忘了。
祁硯澤啊祁硯澤,你也有今天。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祁硯澤捏了捏眉心:“不急,還有一年時間,慢慢來。
”當初迫於壓力出國,商學院六年的課程內容四年學完,剩下兩年應該夠了。
“那就祈禱你家老爺子在接下來一年裡不要發現你回國嘍。
但是你不覺得你們之間很有緣分嗎?回國第一天就碰到了她,不然茫茫人海我看你去哪裡找她。
”他右手虛握著,掌心似乎還殘留女孩的溫度。
看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明。
天已完全黑下來,夜色濃稠,燈火闌珊。
紅燈下的數字跳到1,綠燈亮起。
車身微微一沉,向前彙入車流。
向陽路。
和雲嘉在路口告彆後,許聆拐進了一條巷子,夜晚寂靜,小路兩旁隻有飛蛾在昏黃的路燈下撲朔著翅膀。
拖著行李箱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鐘,她在一棟三層小洋樓前停了下來,從包的最深處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小院的鐵門。
從許聆工作後就冇再回來,過年也是,院子裡一片殘枝敗葉。
她推開大門,機械地打開燈。
屋內的一切清晰起來,沙發,電視,桌子都用防塵罩蓋住。
她走近扯下防塵罩,上了二樓。
二樓最裡麵是許母的房間。
她站在門口,收拾好心情後推開了那扇門。
四年前,許母去世後,屋內的陳設就維持著她生前的模樣。
許聆走到床對麵的桌子前,拿出紙巾仔細擦拭落了灰的相框。
皎潔的月光從窗外傾瀉下來,細小的塵埃浮動著,四周靜寂。
她一言不發,隻是緊緊盯著照片。
照片中溫婉的女人,嘴角淺淺的勾著,兩眼彎彎。
不知盯了多久,許聆眼睛有些發酸。
趿著拖鞋回到臥室,重重地往床上倒,屋內一片漆黑,她看著塵埃就著月光翻滾、沉浮。
莫名想起了那雙眼睛混沌的思緒慢慢變清晰,四年前的“他”與今晚酒館的人身影重合。
內心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轟地一聲,慢慢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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