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出正道救雙姝 第10章
夕陽如血,將荒蕪的山野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淩霄的身影,在崎嶇的山路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搖搖欲墜的影子。他揹著清玥,抱著夜璃,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揹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強行佈下“困龍陣”、留下血書,幾乎耗儘了他最後一絲本源。此刻,他全靠一股不屈的意誌在支撐,眼前陣陣發黑,耳畔嗡嗡作響,彷彿隨時會一頭栽倒,再也爬不起來。
清玥依舊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更微弱了些,灰敗的臉色下,隱隱透出一絲不祥的青黑,顯然體內的正氣與毒素衝突加劇。夜璃則徹底陷入了死寂般的沉睡,若非那極其微弱的心跳,幾乎與屍體無異。肋下的傷口在顛簸中再次裂開,滲出的血已呈暗紅,帶著灰綠,觸目驚心。
“必須……找個地方……歇腳……”淩霄咬著牙,喉嚨裡泛著血腥味。他需要喘息,需要為二女檢查傷勢,更需要……恢複一絲力氣,以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追兵。
就在這時,前方山坳拐角處,一座破敗的建築輪廓,在夕陽餘暉中顯現出來。
那是一座古廟。
廟宇早已傾頹,朱漆剝落,梁柱朽壞,半扇山門歪斜地掛在門框上,發出“吱呀”的呻吟。殘破的院牆爬滿了枯藤,廟前石階斷裂,雜草叢生。一尊半身殘破的神像,孤零零地立在廟門口,空洞的眼窩,彷彿在無聲地注視著這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荒涼,死寂,卻……安全。
淩霄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就是這裡了!至少,能暫時遮風避雨,避開可能的耳目。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抱著二女,踉蹌著走進古廟。廟內更是破敗不堪,蛛網密佈,塵土厚積。正殿的屋頂塌了大半,露出灰濛濛的天空。一尊巨大的、麵目模糊的泥塑神像,半邊身子被瓦礫掩埋,隻餘下一隻巨大的、佈滿裂紋的手掌,無力地垂落在地。
淩霄小心翼翼地將清玥和夜璃,安置在神像那隻巨大的、相對乾燥的手掌凹陷處。這裡地勢稍高,能避開地麵的濕氣,也相對隱蔽。
做完這一切,他再也支撐不住,靠著冰冷的泥塑神像,緩緩滑坐在地。斷淵劍橫放在膝上,劍鋒黯淡無光。他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的劇痛。他閉上眼,試圖運轉玄天宗心法,引導那幾乎枯竭的劍元在經脈中緩緩流動,哪怕隻能恢複一絲一毫。
時間,在死寂的古廟中緩緩流逝。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終於被黑暗吞噬。月光,清冷地灑落,透過殘破的屋頂,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更添幾分陰森。
淩霄的意識,在疲憊和傷痛的拉扯下,漸漸模糊。就在他即將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刹那——
“沙……”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枯葉被踩碎的聲響,自廟外傳來!
淩霄猛地睜開眼!眼中血絲密佈,卻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如同沉睡的猛虎被驚醒!
不是風!不是獸!
是人!而且,不止一個!
他瞬間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繃緊,手已悄然握住了斷淵劍的劍柄!冰冷的觸感,讓他最後一絲混沌的意識徹底清醒!
來了!不是玄天宗的同門!那腳步聲,帶著一種刻意的收斂和……陰冷的殺意!是幽冥教的人!而且,是衝著夜璃的令牌來的!
淩霄的心,瞬間沉入穀底!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幽冥教內部,果然有人要趁夜璃重傷,落井下石!
他緩緩側身,將身體擋在清玥和夜璃前方,斷淵劍斜指地麵,劍尖微微顫抖,蓄勢待發。他不敢有絲毫大意,對方既然能追蹤至此,必是精銳!
“桀桀桀……淩大劍仙,彆來無恙啊?”
一個陰冷、沙啞、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突兀地在破廟門口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貪婪。
月光下,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歪斜的山門處。
為首一人,身材瘦高,穿著一身暗紅色的皮甲,臉上戴著一張隻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青銅鬼麵,手中提著一柄造型奇特、刃口呈鋸齒狀的彎刀,刀身隱隱泛著幽綠的光澤——淬了劇毒!正是血煞尊者麾下,以狠辣和追蹤術聞名的“毒牙”!
他身後,跟著兩名同樣裝束、氣息陰冷的殺手,一人手持雙鉤,一人揹著一張強弩,弩箭的箭頭,在月光下閃爍著幽藍的寒光。
“毒牙”那雙透過鬼麵孔洞的眼睛,如同毒蛇般,貪婪地掃過淩霄,最終,死死鎖定在他腰間——那枚漆黑如墨、雕刻著猙獰鬼麵的幽冥教左使令!
“把令牌交出來,”毒牙的聲音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還有那兩個女人,尤其是那個魔女……教主有令,就地格殺,以絕後患!至於你,淩大劍仙,念在你曾是玄天宗首席的份上,自廢修為,我們可以給你個痛快。”
自廢修為?痛快?
淩霄緩緩站起身,斷淵劍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劍鋒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他看著毒牙三人,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燃燒著足以焚燬一切的暴戾和殺意。
“想要令牌?”淩霄的聲音嘶啞,卻如同寒冰摩擦,“從我的屍體上拿。”
“敬酒不吃吃罰酒!”毒牙冷哼一聲,手中鋸齒彎刀猛地一揮,“上!殺了他!奪令牌!那兩個女人,一個不留!”
“咻——!”
命令未落,那名背弩的殺手已率先發難!強弩機括聲刺耳,三支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呈品字形,撕裂空氣,直取淩霄上中下三路!角度刁鑽,速度極快!顯然是要逼他閃避,露出身後二女的破綻!
與此同時,手持雙鉤的殺手,如同鬼影般貼地疾掠,雙鉤劃出兩道淒厲的弧光,直取淩霄雙腿!封堵他所有退路!
毒牙本人,則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鋸齒彎刀斜指地麵,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淩霄,尋找著一擊必殺的時機!
殺機,瞬間籠罩了整個破廟!
淩霄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麵對這配合默契、狠辣絕倫的襲殺,他竟不退反進!
“斷淵·流光!”
他低吼一聲,斷淵劍化作一道匹練般的銀色流光!劍光並非硬撼弩箭,而是以一種玄奧的軌跡,在身前劃出三道細密的劍圈!
“叮!叮!叮!”
三聲清脆的撞擊!三支毒箭,竟被他以精妙絕倫的劍術,用劍脊側麵,精準無比地磕飛!箭矢擦著他的身體飛過,釘入身後的泥塑神像,發出“噗噗”的悶響!
同時,他身形如鬼魅般一旋,斷淵劍順勢下劈,劍鋒帶著淒厲的尖嘯,直斬那貼地攻來的雙鉤殺手手腕!
“嗤啦!”
劍光閃過!那殺手隻覺手腕一涼,雙鉤脫手飛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瞬間出現在他手腕上!若非他反應極快,縮手及時,整隻手都已被斬斷!
“啊!”殺手慘叫一聲,踉蹌後退!
電光石火之間,淩霄已化解了第一波攻勢!但毒牙的刀,也到了!
“死吧!”
毒牙獰笑,鋸齒彎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自上而下,力劈華山!刀鋒未至,那陰冷的刀氣和腥甜的毒霧,已撲麵而來!
淩霄瞳孔一縮!這一刀,勢大力沉,角度刁鑽,封死了他所有格擋和閃避的空間!他剛化解兩波攻擊,舊力已儘,新力未生,正是最虛弱的時刻!
避無可避!
“哥……小心……”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無儘痛苦和焦急的女聲,竟在此時,從神像手掌的凹陷處傳來!
是夜璃!
她竟在這生死關頭,被劇烈的殺氣和戰鬥波動,強行刺激得短暫甦醒!她看到了毒牙那致命的一刀!
“呃啊——!”
夜璃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一股力量,竟猛地抬起手,指向毒牙!她七竅之中,同時滲出灰綠色的血絲,顯然強行催動力量,讓她的傷勢瞬間加劇!
“九幽……血咒……縛!”
她嘶啞地吐出幾個字,指尖迸射出一道微弱卻凝練如實質的血色符文!符文瞬間跨越空間,狠狠印在毒牙持刀的手臂上!
“呃?!”毒牙隻覺手臂一麻,如同被無數血絲纏繞,動作瞬間一滯!那力劈華山的一刀,威力頓時大減,軌跡也出現了微不可察的偏移!
就是這一滯!這一偏!
淩霄眼中精光爆射!生死一線間,他竟不退反進,身體如同冇有骨頭般,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貼著毒牙的刀鋒,險之又險地滑了過去!斷淵劍,如同毒龍出洞,自下而上,直刺毒牙毫無防備的腋下!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沉悶而驚心!
毒牙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斷淵劍的劍尖,已深深刺入他的腋下!劇痛和劍氣的衝擊,讓他手中鋸齒彎刀“哐當”一聲脫手墜地!
“老大!”另外兩名殺手目眥欲裂!
“走!”毒牙也是狠人,強忍劇痛,一腳踹向淩霄胸口,借力向後暴退!同時厲聲嘶吼,“撤!他還有餘力!通知尊者!”
兩名殺手不敢戀戰,一人扶起毒牙,另一人則怨毒地看了淩霄一眼,迅速後退,消失在廟外的黑暗中。
破廟內,瞬間恢複了死寂。
隻有濃重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聲。
淩霄拄著劍,單膝跪地,大口喘著粗氣,嘴角再次溢位鮮血。剛纔那極限的閃避和反擊,幾乎抽空了他最後一絲力氣。他看向神像手掌處。
夜璃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七竅流血,氣息比之前更加微弱,顯然剛纔那一下秘法反噬,讓她傷上加傷,徹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阿璃!”淩霄目眥欲裂,掙紮著想要過去。
就在這時——
“嗡……”
他腰間,那枚被夜璃塞給他的幽冥教左使令,竟在此刻,微微震動起來!一股微弱、冰冷、卻帶著奇異生命力的幽冥氣息,如同涓涓細流,順著令牌,悄然流入他緊握令牌的手掌,再緩緩滲入他近乎枯竭的經脈!
這股氣息,與他玄天宗的劍元截然不同,陰冷、霸道,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同源感?彷彿能與他體內殘存的、因強行分藥和毒霧侵蝕而變得斑駁的力量,產生某種共鳴!
淩霄猛地一怔!
這令牌……竟能在危急時刻,主動護主?!還能提供力量?!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枚冰冷的鬼麵令牌,又看向昏迷不醒、為他再次付出慘重代價的夜璃。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前路,依舊是絕境。
但手中,卻多了一枚來自“魔道”的令牌,和一份來自“魔女”的、以命相搏的守護。
他握緊了令牌,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的幽冥氣息,緩緩站起身。
月光,清冷地灑落,照亮他染血的臉,和眼中那更加決絕、更加瘋狂的光芒。
“血煞……右使……”
“你們,很好。”
“這令牌,這力量……”
“我會,好好用它,送你們上路。”
荒廟死寂,殺機未散。
而屬於淩霄的,融合正邪的第一步,卻在這血腥的絕境中,悄然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