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出正道救雙姝 第6章
夜璃在徹底昏迷前,下意識將一枚幽冥教身份令牌塞入淩霄手中,並模糊低語一個地名。
“呃……”
一聲壓抑的、帶著血沫的痛哼,從淩霄懷中傳來。
是夜璃!
她竟在這亡命奔逃、毒傷加劇的絕境中,再次強行撐開了一絲眼縫!那雙曾經盛滿狠戾與瘋狂的眸子,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將熄滅的殘燭,瞳孔渙散,聚焦都顯得無比艱難。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胸腔劇烈的起伏和灰綠色血沫的湧出,顯然,噬魂蠱毒已深入肺腑,正在瘋狂侵蝕她最後的生命本源。
“阿璃!”淩霄心頭一緊,腳步未停,抱著她的手臂卻下意識地收得更緊,彷彿這樣就能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他低頭,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溫柔,“彆說話!省點力氣!我們快到安全的地方了!”——儘管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葬劍穀深處,何處纔是安全。
夜璃似乎想搖頭,卻連這個微小的動作都做不到。她的目光,極其艱難地、一寸寸地移動,最終,落在了淩霄那張沾滿血汙、汗水和疲憊,卻依舊寫滿不屈與決絕的臉上。
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瀕死的恐懼,有對未知前路的茫然,有對他不顧一切也要救自己的、酸澀的感動,更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深埋在靈魂最深處的依賴和……托付。
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搖曳。
淩霄連忙俯下身,將耳朵湊近她的唇邊,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哥……”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血沫的腥甜和生命的流逝,“……彆……信……冰心玨……”
什麼?!
淩霄渾身一震!彆信冰心玨?!那上麵記載的“彼岸花”,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是支撐他走下去的唯一支柱!夜璃為何要這麼說?!
他猛地抬頭,想追問,卻看到夜璃的眼神,正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盯著他。
“……萬毒沼……有……陷阱……”她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耗儘她殘存的氣力,“……厲……幽冥……他……知道……”
厲幽冥?!幽冥教教主?!他知道彼岸花?!還設了陷阱?!
淩霄的心,瞬間沉入穀底!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如果連這最後的希望都是敵人佈下的陷阱……那他們,豈非自投羅網?!
“那……那我們……”淩霄的聲音乾澀無比,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絕望。
夜璃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那枚沉重的令牌,從腰帶上解下。
然後,她顫抖的手極其艱難地,指著淩霄手掌緊握令牌,“帶好它……”夜璃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神開始渙散,彷彿隨時會徹底熄滅,“……它……能……護你……一時……”
護我?淩霄握著那枚象征著魔道權柄的令牌,心中五味雜陳。這令牌,曾是他劍鋒所指的目標,如今,卻成了夜璃托付給他的“護身符”?
“……去……”夜璃的嘴唇,最後一次極其輕微地翕動,吐出幾個模糊不清、如同夢囈般的音節,“……去……‘燼……墟……’……”
燼墟?!
淩霄瞳孔驟縮!這是什麼地方?!從未聽聞!是地名?還是某種隱喻?!與解毒有關?還是與她的過去有關?!
“阿璃!燼墟在哪?!是什麼地方?!”淩霄急切地追問,聲音帶著嘶啞。
但夜璃,已經無法再回答了。
她眼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塞出令牌的手,無力地垂落。頭一歪,徹底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氣息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隻有胸膛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阿璃——!”淩霄目眥欲裂,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他一手死死攥著那枚冰冷的幽冥教令牌,一手緊緊抱著夜璃冰冷的身體,感受著她生命之火的急速流逝,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力感,瞬間將他淹冇!
彆信冰心玨?萬毒沼有陷阱?燼墟?
這幾個詞,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將他剛剛燃起的、關於“彼岸花”的希望之火,瞬間澆滅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霧和更重的危機!
他該怎麼辦?!
相信冰心玨,去萬毒沼,可能踏入厲幽冥的陷阱,萬劫不複!
相信夜璃,去尋找那未知的“燼墟”,可這地方在哪?是什麼?是否真的存在?是否比萬毒沼更危險?!
兩條路,一條是已知的、可能通往死亡的陷阱;一條是未知的、充滿迷霧的絕徑!
而懷中,清玥依舊昏迷不醒,生命同樣在倒計時;夜璃也徹底失去了意識,生死懸於一線!
時間!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咻!咻咻——!”
破空聲再次襲來!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刁鑽!是“毒影”帶著更多的殺手追上來了!他們顯然發現了淩霄的虛弱和懷中二女的瀕死狀態,攻擊更加肆無忌憚!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淩霄的耳際飛過,帶起一蓬血花!
劇痛讓淩霄瞬間清醒!
不能停!絕不能在這裡倒下!
他猛地一咬牙,將夜璃塞給他的那枚幽冥教令牌,緊緊攥在手心!令牌冰冷的觸感和上麵猙獰的鬼麵,此刻卻帶給他一種奇異的、帶著血腥味的“安全感”——這是阿璃用命換來的托付!他必須接住!
至於“燼墟”……暫時記下!現在,先活下去!
“斷淵·迴風舞!”
淩霄低吼一聲,強提最後一絲劍元,斷淵劍爆發出淒厲的劍鳴!劍光如匹練般迴旋,精準地磕飛數支毒箭,同時,一道淩厲的劍氣橫掃而出,逼退了從側翼包抄上來的兩名殺手!
他不再戀戰,抱著二女,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如同一道在毒霧中穿梭的白色幽靈,朝著葬劍穀西南方向,亡命狂奔!
身後,是殺手們氣急敗壞的怒吼和緊追不捨的破空聲。
前方,是濃得化不開的毒霧和未知的凶險。
而淩霄的心中,此刻卻如同被投入了兩顆截然不同的種子。
一棵,是冰心玨記載的、通往“彼岸花”的、充滿荊棘與陷阱的“明路”。
一顆,是夜璃用最後清醒換來的、指向未知“燼墟”的、充滿迷霧與可能的“暗徑”。
明路?暗徑?
他該信誰?
他低頭,看著懷中昏迷的夜璃,看著她蒼白如紙、沾滿血汙的臉,看著她即使在昏迷中依舊緊蹙的眉頭。他想起她塞來令牌時那哀求的眼神,想起她模糊吐出的“燼墟”二字。
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壓過了對“彼岸花”的執著。
阿璃……不會害我。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無比堅定。
他握緊了手中的幽冥教令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彷彿要將那冰冷的鬼麵烙進自己的骨血裡。
“毒影!你們聽好了!”淩霄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身,對著毒霧中追來的黑影,厲聲喝道,聲音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屬於魔道的森然與決絕,“告訴血煞!告訴厲幽冥!”
“我淩霄,今日接下這幽冥教左使令!”
“從今往後,我走的路,是生是死,是正是邪,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擋我者——”
“殺無赦!”
最後一個字落下,淩霄不再停留,抱著二女,如同一道融入黑暗的閃電,徹底消失在翻滾的灰綠毒霧深處!
隻留下那枚冰冷的令牌,在他掌心,散發著幽幽的、不祥的微光。
而“燼墟”二字,如同一個深埋的種子,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前路未卜,雙璧將隕。
而魔女最後的低語,為這絕望的逃亡,撕開了一道通往未知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