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風盼雨再不盼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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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擎的府邸守衛雖嚴,但遠不如公主府那般鐵桶一塊,尤其是內院。或許是因為覺得她一個殘廢女子構不成威脅,看守並不算十分嚴密。
接下來的幾天,風盼兮表現得異常順從,甚至帶著一種認命後的麻木。
那天她聽到宇文擎說京城很快要變天,宇文擎的身邊一定有姬雪柔的密令,隻要她找到密令,姬雪柔、淮山、宇文擎都會被叛通敵叛國,淩遲處死!
她仔細觀察著院落佈局和守衛換崗的規律,更重要的是,她留意到宇文擎腰間總是掛著一串鑰匙,其中有一把造型尤為奇特。
書房......那把鑰匙,很可能是書房的!
等宇文擎再次來到她房間時,她用早就準備好的迷藥把宇文擎弄暈。
支撐著身體,爬向案幾。
每移動一寸,身體都像被撕裂般疼痛,但她咬緊牙關,終於夠到了那串鑰匙!
她迅速取下那把奇特的鑰匙藏入懷中,再將鑰匙串放回原處。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心跳如擂鼓。
接下來,是最關鍵的一步——易容蠱。
這是苗疆秘術,極其耗費心神,以她現在的狀態施展,無疑是雪上加霜。
她尋了個角落,咬破指尖,以血為引,在心中默唸咒文。
一股微弱的氣流在她麵部流轉,骨骼和肌肉發出細微的“咯咯”聲,帶來陣陣眩暈和噁心。當她再次抬起頭時,鏡子裡映出的,赫然是宇文擎那張帶著刀疤的、粗獷的臉!
她換上宇文擎的常服,強撐著模仿著他走路的姿態,趁著夜色將至、守衛交接班的短暫鬆懈時刻,向書房走去。
守衛見到“將軍”,並未生疑,恭敬地行禮放行。
書房內陳設簡單,她強忍著施展易容蠱帶來的虛弱和身體的不適,快速而仔細地搜尋起來。
最終,她在書案下一個極其隱蔽的暗格裡,找到了一個紫檀木盒。
打開木盒,半塊玄鐵猛虎兵符赫然在目,旁邊是幾封密信。
她快速瀏覽,心絃緊繃——信上明確寫著,將於下月十五“祭天大典”
當日,趁百官齊聚、守衛分散之時,以煙花為號,發動兵變,裡應外合,直取皇城!
他們要造反!證據確鑿!!
她將兵符與密信緊緊貼身藏好,不敢久留,維持著“宇文擎”的姿態走出書房,儘量自然地朝府邸側門方向挪動。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冷汗浸濕了內衫。
就在她即將接近側門,以為成功在望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疑惑的呼喚:“將軍?您不是方纔吩咐要去軍營巡查嗎?怎麼......”
是宇文擎的副將!
風盼兮心頭一凜,不敢回頭,反而加快腳步,猛地衝向側門!
“攔住他!他不是將軍!”副將察覺不對,厲聲大喝!
刹那間,警鈴大作,守衛蜂擁而至!
風盼兮拚儘最後力氣撞開側門,跌入外麵漆黑的巷道。幾乎在她落地的同時,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低沉的聲音響起:“風姑娘,奉陛下之命在此接應。”
是皇帝的人!
她毫不猶豫地將染血的兵符和密信塞到來人手中,脫力地癱軟下去。
接應者迅速收好證據,低聲道:“陛下有言:公主既欲以‘靈犀’獻壽,朕便還她一場‘萬蠱’噬心。”
說著,他將一個小布包放入風盼兮掌心,“陛下說,此物完璧歸趙,望你好自為之。”
風盼兮指尖觸碰到那布包中熟悉的溫潤輪廓,心中劇震——是師父的舍利子!
皇帝竟然......將真的舍利子還給了她!
而他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他早已知道姬雪柔想在祭天大典上借獻禮之名對他下蠱,而他將計就計,準備的反擊是更為酷烈的“萬蠱噬心”之刑!
他這般睚眥必報,怎會容忍挑釁?他將姬雪柔帶著的舍利子換成致命的毒藥,讓她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馬上能成為一代女帝。
而將真正的舍利子,這禍源亦是念想,還給了她。
此刻,將軍府內喧囂逼近,火把的光亮已映出巷口。
“走!”接應者一把背起虛弱的她,身形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巷道陰影之中。
身後,是宇文擎府邸越來越遠的混亂叫嚷。
身前,是未知的、卻終於透出一絲光亮的生路。
風盼兮緊緊攥著失而複得的舍利子,將它貼在心口,那溫潤的觸感彷彿師父無聲的撫
慰。淚水混合著血汙,終於無聲滑落。
師父......盼兮......快要自由了......
她在心中默唸,目光透過淚水和夜色,望向那吞噬了她十年青春與癡戀的牢籠方向。
淮山。
這個名字曾是她心底最柔軟的繭,如今卻隻剩下冰冷的刻痕。
從此以後,黃泉陌路,碧落殊途。
你守著你的公主殿下,做你忠貞不二的臣子。
我回我的苗疆山水,做我自由自在的風。
我們之間,恩已償,情已斷,骨血已消。再無瓜葛,亦......永不相見。
若他日戰場相逢,你我是敵非友,我手中蠱,絕不會再為你心軟半分。
她收回目光,不再回頭,拖著殘破的身軀,毅然決然地,融入了通往自由的沉沉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