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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龍神劍 第三百三十七章 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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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通天帶著胡可可在皇城裡忙碌了幾天,終於安靜下來。

大事將近,慕容婉兒也不再外出,每天守著風昦讀書寫字。

薩通天出手替胡可可遮掩了氣息,現在看上去,不過一個築基境的修士,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慕容婉兒不屑遮掩一身氣息,她本就是女人裡的天之嬌女。

眾人閒下來,眼見冬至將近,王賢卻坐不住了。

讓慕容婉兒在家看著風昦,自己跟薩通天,胡可可頂著風雪出門了。

雪落無聲。

三人身穿蓑衣,戴著竹笠,踩碎了漫天風雪,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看來,冬至的時候,雪也停不下來。”薩通天忽然說了一句。

胡可可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化作一滴水珠。“皇城往年很少下雪。”一聲音呢喃,白霧從唇邊嗬出。

王閒抬頭望天,黑雲壓城,雪花如絮,紛紛揚揚地落下。

街道兩旁的屋簷已覆上一層棉花,幾個孩童在巷口追逐嬉戲,留下一串淩亂的腳印。

“我們去皇宮外轉轉。”王賢輕聲歎了一口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辦完了南疆的事,他也要離開了。

再見,恐怕就是再難相見......

沒有去意徘徊,卻依舊有一些不捨。

來的時候,心裡懷著一顆毀天滅地的心。

直到在月亮城生活,這一路走來,才發現南疆的皇城,跟金陵皇城並沒有什麼不同。

非要說不同,那也隻能說人心,或者說各自的立場了。

走在雪霧中,王賢好像有點明白道經裡的那句話。

何為天地不仁?

天道之下,萬物有靈,並沒有什麼不同。

什麼是對錯,什麼是黑白?

金陵的皇城,皇帝要一統天下,給治下百姓一個安生的日子,平安喜樂的光景。

未來的胡可可做了南疆的皇帝,難道不是一樣?

便是眼下的女皇,也隻是跟胡可可有過不去的恩怨,卻跟治下的百姓無關。

三人的靴子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王閒注意到老頭身體微微前傾,像一把隨時都會出鞘的靈劍。

“你在看什麼?”薩通天頭也不回地問。

王閒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我在看天,看老頭身上的劍意。”

突然停住,薩通天轉頭,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絲精光:“說說看。”

“雪落無聲,大道無痕。”

不知怎的,王閒斟酌著詞句,想要跟身邊的胡可可,講一些他能理解的道理。

胡可可聞言,果然愣了一下。

王賢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老頭你雖然破境,身上的氣息隱去了幾分,可身上的劍意卻不能完全收斂。”

“啊?”薩通天聞言呆了一下,隨後乾笑了一聲。

怔怔問道:“你是不是說錯了?”

說完,又看了胡可可一眼:“下雪,天道,跟我的身上的劍意,又有什麼必然的聯係?雪落無聲,劍出不是一樣?”

王閒搖搖頭:“雪落無聲,劍出無情,這些在天道眼裡,都隻是小道......倘若你一直執著於小道,就算你踏上巔峰,又如何破天這片天?”

胡可可不是很明白王賢這番話,於是看向了老頭。

“繼續說。”薩通天皺起了眉頭。

胡可可落後半步,目光在二人之間遊移。

雖然穿著蓑衣,領口一圈白毛襯得臉龐通紅,雪花落在睫毛上,很快凝成細小的水珠。

“你又在想什麼?”王閒忽然問他。

胡可可眨了眨眼:“我在想北方的雪,金陵皇城的恐怕雪更大,就跟師尊的劍意一樣。”

想想不對,又說了一句:“隻是天道,又管下雪,跟師尊的劍意的什麼關係?”

薩通天輕笑:“金陵城靠近北方,雪落得猛,也是自然的事情。”

三人漸近皇宮的城牆,宮門裡的禁軍冷冷注視著風中三人,就像盯著三隻野獸一樣。

薩通天視若無睹,王閒眼裡的禁軍,雖然躲在屋簷下,依舊警惕地注視著三人。

顯然,這裡的皇宮跟金陵並沒有什麼不同。

老頭正要上前,王閒卻揮揮手道:“我們走,不要靠近。”

就算自己是一頭將要吞噬天地萬物的妖獸,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露出爪子。

三人離城牆遠了一點,一路往前,繞著皇宮前行。

薩通天回頭望著宮門凝視良久,突然歎了一口氣。

胡可可倒吸一口冷氣。

王閒瞳孔微縮......老人差一些就死在皇宮的天牢,再次回來,便已是天淵之彆。

若說當年的老頭還有一絲悲天憫人,死過一回的薩通天,隻會比自己還要冷漠,眼裡除了胡可可,可以說看不見任何人。

這算不算是,冷到極致,幾近天道?

想到這裡,王賢跟胡可可笑了笑:“天地君親師,可見天道跟君王之道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怎麼講?”胡可可皺起了眉頭。

王賢歎了一口氣:“天心如鐵,不是天地看不見你,隻是因為你跟千千萬萬的生命,在他眼裡並沒有什麼不同......”

“同樣,有一天你坐上那張龍椅,也會看不見千萬的百姓......佛說一葉障目不見天,便是君王,也是一樣......”

“太晦澀了,我聽不懂!”胡可可歎了一口氣。

薩通天卻皺起了眉頭:“繼續說。”

王賢腳踩風雪,卻恍若來到了九天之上。

喃喃自語道:“天道用春夏秋冬,風霜雨雪給萬物一個平衡的空間,於是有了生老病死,春種秋收......”

“若君王不仁,便如天道之下的洪水猛獸,天崩地裂......”

“如是說天災是天道對萬物的懲罰,那麼人禍就是君王不作為的因果......就好比女皇派出十萬大軍去攻打金陵......”

胡可可還是沒有完全明白過來。

薩通天卻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原來如此。”

王賢點了點頭,看著他淡淡一笑:“老頭,以後你就是國師,君王之道,你應該教給胡可可。”

胡可可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

既然師尊聽明白了,也就差不多等於他也聽了一半,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急。

“看好了。”王賢對胡可可說道。

說完往前邁出一步。

第一步,腳印深陷。

第二步,腳印變淺。

第三步,雪地上隻餘一點凹痕。

到第七步時,茫茫雪地已無一絲痕跡。

“這是......”胡可可喃喃道。

“踏雪無痕。”薩通天輕聲說道:“隻不過,王賢給你展示的不是武學而是道法。”

說完轉過身來,身上的蓑衣與雪花幾乎融為一體:“說說看。”

“天地有情,天道無痕。”

王閒凝聲說道:“且不說劍道,單說治國......聖人說由淺入深,然後再到無為......我看君王跟劍法一樣,修到最後,卻是在意一個取捨。”

說完,一片雪花恍若花瓣落在他的掌心。

還等胡可可看明白,一抹劍氣自他身旁刹那斬出,直往數十丈外的宮牆而去。

“哢嚓!”

卻是宮牆上老樹的枝丫被斬斷,帶著厚厚的積雪,轟然往下跌落。

在禁軍看來,這隻是大雪壓斷了樹枝,並沒有什麼不妥。

胡可可和老頭卻嚇了一跳。

這已經超出了飛花落葉皆可為劍的境界,這是以天地萬物為劍......

想到王賢之前說的那番話,老人淡淡一笑:“劍到最後,如何取捨?”

王賢搖頭:“世人皆以為人劍合一為最高境界,卻不知道,劍到最後,便是無劍,我就是劍......”

胡可可突然插了一句:“大道可以有形嗎?”

王閒怔住。

隨後淡淡一笑,指著天空說:“黑雲壓城,是為有形;天高雲淡......是為無形!”

“好一個有形,無形!”

薩通天聞言,撫須大笑:“可可啊,王賢這是教你君王之道......他是盼著你有一天,不要再變成第二個女皇帝。”

胡可可眉頭緊皺:“我還以為,你帶著我來,要在這宮牆下挖個狗洞,等到冬至那一天鑽進去......”

薩通天聞言,哆嗦了一下。

王賢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回答:“行到水窮處,就算鑽進狗洞,又有何妨?”

薩通天細細思量一番之後,禁不住深吸一口氣。

笑道:“君王,總不成鑽狗洞吧?”

“為什麼不可以?”

王閒揮袖捲起千堆雪,就在一老一小目瞪口呆之下,無數的雪霧在他們眼前凝成一把凜冽的雪劍......

“好強。”

薩通天一聲驚呼,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胡可可忽然說道:“有人來了。”

就在這時,城牆下出現一隊黑衣人,一頂軟轎......轎簾掀起,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宮裡的人。”胡可可一聲冷笑:“這是女皇的暗衛,來得真快。”

王閒眯起眼睛。

電光石火之間,他想到了荒原上的一幕,那一日,胡可可差一些,就死在這些家夥的劍下。

暗衛此時出現,絕非巧合。

軟轎在十丈外停下,轎中人開口陰陰喝道:“哪來的野人,竟敢來皇宮撒野!”

王賢看了老頭一眼,隻見渡劫之後的薩通天,已經換了一副麵容,再不似天牢裡垂死的老人。

老人替胡可可遮掩了氣息,自然也將自己的氣息遮得嚴嚴實實。

十幾個黑衣暗衛,哪裡知道眼前戴著麵具的是胡可可,跟皇朝的祭司大人?

薩通天沒有理會,隻是跟胡可可說:“記住剛才的一劍。”

黑衣人無聲散開,呈扇形逼近。

王閒注意到他們的靴子在雪地上幾乎沒有痕跡,顯然都是高手。

“師尊,”胡可可低聲問道:“要動手嗎?”

薩通天搖頭:“為師今日教你劍道,不想殺人。”說完提高聲音:“滾,回去告訴你們主子,他的日子不多了。”

轎中人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一個將死的老頭,哪來的底氣?”

話未說完,薩通天突然抬手,一道劍氣破空而去。

“哢嚓!”轎簾瞬間裂成兩半,轎中人悶哼一聲,臉頰上多了一道血痕。

“再廢話,下一劍取你的腦袋!”薩通天淡淡說道。

死寂。

黑衣人沒有出手,迅速退去,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

“他們來做什麼?”王賢皺了皺眉頭。

薩通天歎了一口氣:“估計是想看看,公子是不是他們追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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