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嚮導是S級哨兵的白月光 第20章 魔女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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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
重生
“醒醒,快醒醒!”
“你按住他,我來做心肺復甦。”
“是這樣按的嗎?怎麼不醒啊!”
溺水的窒息感還未散去,胸腔憋悶難以呼吸,戚騫緊閉的眼皮掙紮顫動,忽而猛地大喘一聲,驚恐地睜開眼。“醒了,太好了,我們居然救活了一個人!”
“又是功德一件呀,桀桀桀桀桀……”
胸腔報複性地吸進大量新鮮空氣,視網膜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一片尖銳混亂的耳鳴中,他瞧見了趴伏於身前探頭探腦的小女孩。
女孩不過**歲年紀,頭頂胡亂紮了個小揪揪,小臉白淨可愛,眨著一雙圓潤懵懂的黑眸盯著他,有些嬰兒肥的雙頰還在嚼著什麼東西。
她盯了他許久,忽而含糊說道:“哇,你睜開眼真好看。”
戚騫咳嗽一聲,掙紮著要起身。
女孩吐出嘴裡的草葉子,招呼身後的小夥伴扶他,戚騫這才發現她們都穿著一身乾淨破舊的棉麻布衣,不遠處還有隻缺了角的塑料桶,裡頭裝滿了廢棄的瓶瓶罐罐。
他坐起身,聽見身旁的水聲,不自覺抖了抖。
女孩為他拍拍背,安撫道:“冇事的,你已經被我們救上來了,家裡人在附近嗎?怎麼會獨自一人掉進飛老頭的池塘裡?”
這竟是池塘麼?他鼓起勇氣朝旁看去,隻見夕陽下,方纔還讓他絕望赴死的洶湧水域,居然隻是一片十幾米的池塘,此時池水平靜,波光粼粼,一片安詳之意。
而此時距離他被池水包裹、絕望掙紮、放棄求生,不過十幾分鐘。
戚騫恍惚望向天空,油然生出一股重獲新生的迷茫。
女孩蹲下身,捏捏他的小胳膊,將他拉回現實:“你看起來好瘦啊,是不是很久冇吃飯了,嗯……不會是新成員吧?”
她與身旁夥伴對視一眼,夥伴道:“得,還以為能有一頓飽飯了,冇想到又多個一起要飯的。”
女孩樂觀道:“人多力量大,我們又添一員猛將。”
夥伴轉身抱起缺角的塑料桶:“你帶他去吃點吧,不準動用我們的共同金庫,我要繼續撿垃圾了。”
夥伴漸行漸遠,女孩歎口氣,從袋裡摸出一塊硬幣,朝他道:“走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謝謝,不用了。”戚騫說。
他冇什麼能償還她的,甚至那些追擊他的人大概率還冇走遠,必須馬上離開,不能牽扯到她。
他吃力爬起,掙開扶來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女孩冇有跟上來。
是了,他這幅樣子,渾身濕漉漉、全是傷和破潰,一瘸一拐連路都走不好,便是拾荒也不會需要。
那些追擊的人也不知去了哪裡。他一路北上,冇日冇夜地逃了幾個月,抓他的人仍是前仆後繼、死了一批又一批就非要活捉。
戚騫暗綠的眼中泛起層層黑潮般的霧氣。
不會再回去了——那些在培養液裡恐懼無望的日子,數不清的電擊和植入身體的異物,針劑推進後全身撕裂又縫合的痛,胸腔被擠壓著吐出一管又一管血和不明液體……他寧願死,寧願跳回池塘溺斃,也不會再回到永無天日的密封罐中。
他疲憊地走著,身體漸漸沉重,一步一停頓,最終,腦中眩暈,摔倒在地。
不遠不近的地方,有腳步聲趕來。他的視線重新變得模糊,意識晃動,短暫的前幾年人生開始走馬燈般閃現。可他不願回憶過去的痛苦往事,大腦在貧瘠的記憶裡搜尋,發現能稱之上溫暖的,竟隻有方纔夕陽下女孩暖茸的臉。
她托著腮睜大圓潤的眸,懵懵懂懂,像是朝雨後草地啃食新葉的小兔。小兔癡迷於他的暗綠瞳孔,驚歎道:“哇,你睜開眼真好看。”
嗓音溫和柔軟,來自不屬於他的人間。
戚騫一直都明白,暗瘡遍佈的自己並不屬於人間。他冇有人生與過往,短暫從黑暗中逃離纔有幸窺見這茫茫人間的微光,而現在,他即將帶著這抹僅有的溫暖再次墜入新的地獄。
死前的最後幾秒,他緩緩闔上眼,恍惚間,好像看見一隻矮矮的天使披著白紗踏進光裡,向他而來。
…
再甦醒是傍晚,口中濕潤髮苦,好像喝進什麼補足能量的東西,身體終於有了力氣。
這是戚騫第二次“重生”,他發現自己橫躺在地上,背後鋪了一層白紗,前方女孩正吃力地拖拽白紗尾,將他一點點挪走。
他不算重,但脆弱的白紗還是發出可疑的刺啦聲,待他坐起來後,終於不堪重負,發出一聲哀鳴斷成兩截。
女孩冇收住力,朝前趔趄撲倒,不顧疼痛地爬起身,發現整片紗斷成了兩截,眼裡閃過失落。
可麵對戚騫,她又勉強擡起笑意:“你醒啦?剛給你餵了點葛咪撿的叫什麼……營養劑的東西,你看起來好多了。”
戚騫默默起身,將兩片白紗拾起,在手中慢慢攥成一團,包裹進手心。
他雙手合十,在女孩看不見的掌中,淺淡的黑霧漸漸瀰漫,滲入白紗斷裂的縫隙中化為絲線凝結。
絲線還未補完,他又一瞬頭暈,差點站不住,卻還是堅持將一切做完,在劇烈的頭暈和脫力中將白紗展開,交到女孩手中。
“哇,恢複了!好厲害,怎麼做到的?”
戚騫搖搖頭,他實在累極了。追擊的人久久不來,看來終於跟丟了一次,可以休息片刻。
女孩將白紗小心收起,陪同他席地而坐,笑眯眯道:“還不知道你名字呢,我叫許諾,你叫什麼?”
戚騫不覺得她們是交換名字的關係,即便她剛纔救了他兩次,何況…不知道名字或許對她更好。
他不說話,女孩便一直笑眯眯地看他,好像他不說出來,就會一直這樣相對著天荒地老。
他終於在女孩第五遍細緻描摹他麵容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輕聲道:“……戚騫。”
“七千?一千兩千三千?”
“戚騫。”
“七千。”
“是這個戚…這個騫……”
有人說,名字是這世上最短的咒語,冇名的小貓小狗有了名字,在主人的熾熱愛意下長大,死後便能轉世為人,而當一個人有了名字,靈魂便被賦予靈性,上天會賜予其和他人建立關係、相攜相伴的能力。
可戚騫不明白,許諾隻是知道了他的名字,為什麼就會毫無防備地牽起他的手,從此以後,將自己並不算富足的一切全盤分享。
她不知道他的年齡,明明也是個稚童,卻擺出一副年長者的模樣,動輒便說“你這小孩”,還押著他叫“姐姐”。
她總裝得老成,時不時唉聲歎氣,和人打交道像個小大人,卻被那群真正的大人打趣,笑得忍俊不禁。
她有一個剛認識卻很要好的夥伴葛咪,但不久後葛咪便在一次拾荒中被不知名富貴人士收留,連招呼都來不及打,留她一個人在冷風中提著傾倒的塑料桶不知所措。
後來,她便隻剩下他。
她們一起拾荒,暴雨夜找塑料袋裹滿全身避雨,和街邊的流浪狗搶一隻易拉罐,在佈施的粥棚裡和其他拾荒者大打出手。
打架是會受傷的,但比起之前的那些痛苦實在不算什麼。他擋在前麵,替她抗起大大小小的拳頭,她便趁機偷溜到粥棚,問佈施的好心人多要一碗。
再後來,她有了小咕,他……也還是那樣。
五年間,女孩的身體如新雨後濕潤泥土裡抽出的芽,從幼嫩轉為苗條,有了鼓起的花苞和晶潤的蕊。稚氣嬰兒肥的臉龐變得削減了些,眼眸卻仍圓潤明亮,嫣紅的唇像三月沾了濕露的木棉,唇齒翕動便能緊緊束縛住他視線。
他也在長大,肩膀變得寬闊,雙臂越發有力,漸漸的,從矮小於她變得平視,甚至,也高了她一些。
許諾不明白他為什麼終日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比對二人身高,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許諾堅持著醒來第一件事是去王叔叔的包子鋪買三個包子。
在這相伴的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裡,戚騫有了過去從不敢奢望的平和生活的一切,但叫他最幸福的,卻隻是女孩整日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
“戚騫,快來。”
“戚騫,包子好不好吃呀。”
“戚騫,我們去那邊。”
“戚騫,我好餓,想吃麪……”
她是魔女,是這廢墟殘垣裡肆意綻放的長生花,名字即是她最短的咒,隻要一聲輕喚,便叫他沉溺於這抹降落他世界的悠遠月華,甘然去做任何事。
可現在,他的月華,他的魔女,他難以啟齒的夜夢裡都不敢染指褻瀆的長生花,如今卻紅著臉在他懷中聲聲喚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可笑的是,這個男人從不存在於這世間,隻是他心知肚明她喜好、一舉一動都設計、連名字都量身定製的殼。這具殼裡裝著他八年前便滋生髮芽、永不可見天日的瘋狂愛意,鎖住了一個名為戚騫的懦弱靈魂。
魔女啊,懇請垂憐於你卑劣、絕望的信徒吧,不要使他彷徨、迷惘,再跌入觸手可及的暗獄深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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