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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與匕 霸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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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淩

“什麼條件?”知微壓著怦然的心跳,問。

“你得展現出你的價值。”祝隸稷道,“聽你方纔所言,你還帶了個姊妹,算下來得多兩份乾糧。可我這軍營廟小,食物不寬裕,前途吧,也比不得開店,無奈養不起閒人。”

“所以小娘子,也隻能委屈你一些了。最好一個人乾上兩個人的活,這樣,你的存在纔有那麼些意義。”

“能做到的吧。”祝隸稷聳腰,輕描淡寫道出這一番欠揍的話語,倒讓人感到另一種後怕。

嗬,怕是在報自己當日在嶺南拒做私廚之仇呢。

知微無語到滿頭黑線。

小氣。

心裡是如此吐槽,為了生計仍得含笑。知微想起少昭,腦海又閃過和祝明煜分彆時的承諾。

活下去,她得活下去。

亂世當前,人命如草芥,風一起便吹得找不著北,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知微揚眉抽了抽鼻,嘴角向上,燦爛如一朵用力過猛的柿子花。

“我當是什麼要求呢,這是民女的本分啊。”知微跪拜著向前挪動,狠狠俯下身,“多謝恩公的收留!”

——

“阿姐,這便是我們今晚落塌的地方嗎?”少昭躲在知微的身後,小心翼翼地避開閃著銀光的兵械。

“總感覺這裡陰氣很重,晚上不會遇見鬼吧……”天真的姑娘是第一次見軍隊的兵械,嘴上說著害怕,眼睛卻沒停止過亂看。

估摸是覺得新奇,嘴巴張得老大。

“把衣服換了吧,待會兒要去幫工。”

知微的反應平淡得多,遞過剛從管事處領來的男士粗衣,換衣裳時不忘裹緊胸口。

此地說是兵器庫,實則也不過是一個堆著雜物的營帳。知微尋了塊還算乾淨的地方攤開被褥,便也算正是有了個棲身之處。

想來也許該感到慶幸。

這兵械庫灰雖大了些,卻勝在清靜。

軍營裡沒有女人,也就這塊兒還能保有些隱私,江覃給兩人安排了這個住所,倒也是真真算得上體貼。

知微拿帕子又擦拭了會兒身子,就連女士發髻也換了,若不留心倒還真有個男子相。

少昭尚在拾掇自己,知微拍了拍她的肩示意不必太著急,自己邁著步先去尋夥房。

李明鏡倒是沒有說錯,夥房裡的夥夫不多,專職膳食的加上知微兩人也不過十餘人。

知微記得這軍隊有近千人,如此算來確是人手緊張。

不過又聽說這軍隊的飲食以乾糧為主,倒也省了蒸飯或煮粥的困擾。

知微擼起衣袖,身前還架著一隻未洗的鍋,她的手還沒觸到鍋身,一個男子先奪了過去。

“新來的?”那男子長得魁梧,看著約莫而立之年,腿腳不太方便也不影響動作的麻利。男子端起鍋的速度很快,見眼前人不過是個矮小身板,立馬蹙起了眉。

“竹竿竿。”男子毫不掩飾目中嫌惡。

“就你這小身子板能做些啥事,他媽的,現在真是什麼騷蛋都給老子搞來了……”男子還在罵嚷,四下無人敢駁斥,想必他便是這夥房裡管事的那位。

“我姓張,這兒是我的地盤,懂?”張興中擠開知微,啖出一口痰。

那口痰正正好砸在知微的手上,黏膩的黃色是一串厚重的鼻涕泡,渾濁不堪。

“你……”知微瞪大眼,怒氣上頭。

“操,小白臉還敢瞪老子是吧!”張興中又拍了拍灶台,“日子不想過下去了?這裡的工作可都是我來安排。”

“就你瘟雞的體格,我再給你多安排一些差事,還能吃得消嗎?”張興中逼近知微,對上她那雙透亮的眸,又玩味地伸出手掐了掐知微柔軟的肌膚,“我說你怎麼混進來的,不會是賣了屁股吧?”

“也是,女人嘛,不就那點能耐,還真能做出些什麼事兒嘛。”張興中壓低聲音,用隻有知微能聽清的猥笑道,“要不你跟了我,小爺也能保全你一口飯。”

手邊的一口鍋正在燒油,油氣上浮,溢滿知微的鼻腔。

橫肉耷拉在流氓的麵上,一起一落,擠出眼前人麵板的褶皺。

知微擡手,張興中發出一身刺鳴——

“你奶奶的,是不要命了嗎?”張興中捂住自己被熱油灼得通紅的蹄子,大呼小叫地尋水鎮靜。

“爺,這兒有水!”眼尖的跟班迅速在水甕打上來一盆涼水,張興中痛得齜牙咧嘴,“砰”的一下將手砸進盆中。

“你完了妮子,真完了。”青筋繃在臉上,張興中提起另隻手直指知微。

知微還站在原地,沒放下手中的鍋鏟。

“嫌燙得不夠啊。”她冷冷道。

“給臉不要臉!”

“你個賤人!”眼見危機將至,張興中身邊的跟班伸手,大力奪過知微手中的鍋鏟。

僵持之下,熱油澆灌在灶台,滋出**白氣。

鏟子終是被撥到地麵。

跟班得逞著笑,揚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響亮的一聲,沒收勁的一聲,全乎落在知微麵前的男人麵上。

預想中的火辣沒有到來,知微垂下自己的腕,眼前是一陌生男子。

男子長得人高馬壯,又因生著一對笑渦多了分親和。

“孫為,你給我讓開!我今天非收拾了這妮子不可!”張興中的手降了溫,打算自己出了這口惡氣。

孫為像是沒聽到張興中的話語般,仍然擋在知微麵前:“老張,你剛升了官,同我一般,都是皰正了。立威信無錯,但不要忘了你前幾日才因喝酒誤事挨過罵,若是今天又鬨出事情來,指不定會有其他責罰。”

“還有你,小鄧。前日遲到誤了工一事我還沒找你討個說法,怎麼,現在腦子還迷糊著?”孫為的聲線渾厚,穿透力極強,眾人聞言竟也停了手上的動作。

“今天算你走運,有人護著你,下次再被我逮到準沒好果子吃。”張興中衝知微唾道,又望向孫為搖了搖頭,“美色昏心。”

“都散了,都散了。”張興中擺手,遣散看戲的眾人。

——

營房外,知微漲紅著臉,仍是一副心驚膽戰的模樣,縮作一團。孫為跟著她走出來,見知微魂不守舍又為她端了碗水。

知微像離了水瀕死的魚,喉嚨早被燒乾,囫圇灌下整碗水。

“現在知道後怕了?”瞧著知微逐漸回神的眼睛,孫為睨眼偷笑。

“敢和張興中叫板的,莫說女子,男子我都沒見過幾個。”孫為癟嘴,似乎是在回憶知微的“英姿”,卻又笑出聲來,“我還以為是女英雄呢,原來還是個作勢的小姑娘。”

孫為指了指知微嘴角失禁的眼淚:“果真是一點都不經嚇的。”

“你們男人就經得住嚇嗎?多少人上了戰場還不是要屁滾尿流。”

“仗著有幾分力氣便欺負姑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知微打掉孫為的手指,順勢舔掉嘴邊的眼淚。

“鹹的?”孫為可不受知微言語的煽動,反而對眼淚的味道有些好奇。

知微獰眉,看了眼這奇怪的人:“酸的,比一瓶醋還酸!”

“你騙我。”

“你有病!”知微翻過白眼,她心情本便不好,如今更失了耐心,“眼淚什麼味道你不知道嗎,你是不是人啊,沒哭過哈。”

要不讓她拿顆洋蔥榨點汁過來捂他臉上嘗嘗。

“男兒有淚不輕彈,對不起,我這輩子,還真沒哭過哈。”見知微恢複了些精神,孫為的目的達成,點到為止不再調侃。

“方纔老張的事,我替他和你道個歉。”孫為拉起坐在地上的知微,“軍隊裡的男人嘛,嘴巴大多沒個遮攔,可能說話粗俗了些,但他真不是個壞人。”

“老張早些年身子康健時,也曾跟著李將軍走南闖北打江山,後來腿廢了,人也頹了,又不願意離開李將軍,最後甘願自降品階當個夥夫。”

“他平生最恨的便是無能而居位者。”孫為說著說著便改了原本的輕佻,挺直腰板,神色中竟也多了幾分景仰。

喉結上下一滾,似乎還有什麼情緒滯在孫為胸口,然知微不得而知。

知微下意識緊了緊拳,動作被孫為捕捉到,他趕忙又解釋補充道:“不過我可沒有說你無能的意思。”

“知道。”知微擡肩,她倒也沒有敏感到這種程度。

“我隻是在想,你為何要幫我?”

幫她可沒有丁點好處,反而還會被張興中記上一筆,萍水相逢,知微也不相信孫為會是個不計回報的仗義俠客。

孫為沒打馬虎眼過去,他笑了笑,道:“因為你和我的一個故人很像。”

“故人?”知微複述。

“對,一個……故人。”

“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麼幫你嗎,因為你們很像。”孫為眯了眯眼,兩側的笑渦捲起,“不過人可比你漂亮得多,但和你一樣都脾氣不好,是個生來的黃臉婆。”

那可真是抱歉!知微腹語,虧得您仗義還救了我這個黃臉婆。

孫為還在說話。

“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我總歸……不願看她受委屈。”孫為的耳根熟了半截,想來因為知微是陌生人,這才得以講出內心的情話。

“所以你來此是為了……”知微敏銳捕捉到八卦。

孫為臉有些發紅:“我來軍隊就是為了做出一番事業,如此,她的底氣便也會多上幾分吧。”孫為摳了摳後腦勺,“好像說得有些遠了。”

知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無妨無妨。”

畢竟她也少年懷春過。

“總之我知你身為女子十分不易,今天這一鬨將來勢必更加辛勞。”

“我不怕辛勞。”知微撇嘴,掃了營帳一眼,“我隻想告訴那些說我不行的人,我,非常行,比任何人都行!”

男子可做的她也可以,更何況她從來便是灶台的常勝將軍。

“既然如此自信,我倒有個好主意能助你破了張興中之局。”知微的自信帶動孫為都不禁擡了擡眉。

他湊近知微的耳畔細語,表情微妙。

知微怔了一怔:“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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