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表小姐她又跑了 第105章 惟願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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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捲著碎雪,往朱漆大門外撲湧而來,雪粒打在臉上,帶著細碎的涼意。
春桃跟著門房往府外走,棉鞋踩在積雪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嗬出的白氣剛飄到眼前,就被寒風攪散,凍得她鼻尖發紅,睫毛上都凝了層薄薄的霜花。
剛繞過門廊拐角,她便撞見了立在雪地中的身影。安沐辰長身玉立,月白錦袍外罩著一件銀狐披風,領口處的狐毛蓬鬆柔軟,襯得他本就清俊的眉眼愈發溫潤,隻是披風邊緣沾了些落雪,顯然已在此等候許久。
他的身子瞧著比先前好了不少,不再是病懨懨的虛弱模樣,站姿挺拔如鬆,可麵色依舊透著幾分蒼白,像上好的羊脂玉蒙了層淡淡的霧色。
春桃盯著他看了片刻,總覺得他哪裡和從前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來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她愣了愣神,連忙加快腳步上前,屈膝行禮,聲音裹著寒氣,卻難掩驚訝:“安世子,您怎麼會在此處?天這麼冷,若凍出個好歹來可怎麼好?”
安沐辰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春桃凍得發紅的臉頰上,語氣放得輕柔,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遲疑:“我本不想前來叨擾,更怕給晚寧造成負擔。”
他抬手攏了攏披風領口,指尖微涼,目光飄向府內深處,像是在確認什麼,“隻是前幾日聽聞你們這些日子一直在四處采買藥材,想來是身子不適。恰好……恰好裴大人不在京中,怕無人照料她,便挑了些上好的滋補藥材,親自送過來,略儘綿薄之力。”
說到“裴大人不在京中”時,他的聲音頓了頓,眼神微微閃爍,似是怕這話顯得太過刻意,又怕春桃誤會自己彆有企圖,語氣裡添了幾分小心翼翼。
身後的小廝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雙手捧著一個紫檀木錦盒,錦盒表麵雕著纏枝蓮紋樣,邊角鑲著細碎的銀紋,看著便極為貴重,盒蓋縫隙間隱約透出淡淡的藥材清香,混著雪氣,格外清冽。
春桃望著那錦盒,眉頭輕輕蹙起,心裡犯了難。安世子身份尊貴,這份藥材定然價值不菲,貿然收下,怕是不妥,可若是拒絕,又辜負了世子的一片心意,更怕拂了他的好意。
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攥緊了袖口,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急切,抬眼看向安沐辰,眼神裡滿是期盼,語氣帶著幾分忐忑:“安世子,您見多識廣,府中定然藏著不少珍稀藥材,敢問您……可見過雪凝珠這味藥材?”
話音剛落,安沐辰的眉頭猛地蹙起,原本溫和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抬手撚著披風的繫帶,指尖微微用力,眼底掠過一絲凝重,語速不自覺地加快,帶著幾分急切追問:“你要這味藥材做什麼?雪凝珠性寒,乃是罕見的解毒聖品,尋常病症根本用不上,難不成……”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驟然頓住,瞳孔微微縮起,身體下意識地往前傾了些許,目光緊緊盯著春桃,語氣裡滿是緊張,“難不成晚寧她中毒了?”
春桃被他問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睫毛快速顫動著,心裡亂作一團。
她不知道該不該把晚寧的事告訴安沐辰,若是說了,萬一惹出什麼事端,可該如何是好?可若是不說,安世子或許真的知道雪凝珠的下落,這可是晚寧唯一的希望。
她咬著唇,糾結了許久,終究還是把心一橫,抬眼看向安沐辰,語氣帶著幾分執拗,又藏著一絲懇求:“世子您先彆問這麼多,您就告訴奴婢,您到底見過雪凝珠冇有?”
安沐辰看著她眼底的急切與焦慮,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惶恐,心裡愈發確定此事定然與晚寧息息相關,隻是春桃不願多說,他也不便逼迫。
他緩緩收回前傾的身體,眉頭依舊緊蹙著,語氣低沉而凝重:“雪凝珠我隻在古籍中見過記載,從未親眼見過,此物極為罕見,尋常王公貴族府中都未必能尋到。它隻生長在極寒之地的懸崖峭壁上,常年被冰雪覆蓋,采摘極為凶險,且果實成熟後形如珍珠,通體雪白,故而得名雪凝珠。”但隨即安沐辰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神晦暗不明。
聽著他的話,春桃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原本緊攥著袖口的手緩緩鬆開,指尖泛著涼意,渾身都透著一股無力感。
連景陽侯府的世子都隻在古籍中見過,從未尋到過,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又該去哪裡尋找這味藥材?
她垂著眼,睫毛上沾了幾片細碎的雪花,卻渾然不覺,鼻尖微微發紅,聲音帶著幾分哽咽:“連世子您都找不到……那……”
安沐辰將她的神態儘收眼底,看著她眼底的失落與絕望,心裡愈發心疼晚寧,也更加確定晚寧定是中了毒,且急需雪凝珠解毒。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內院方向,指尖漸漸泛起涼意,語氣卻愈發誠懇:“春桃,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晚寧中了毒,急需雪凝珠救命?你若是信得過我,便把實情告訴我,或許我能想到辦法,就算一時尋不到雪凝珠,也總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春桃抬起頭,看著安沐辰眼底的誠懇與擔憂,心裡漸漸動搖。安世子一直對江晚寧極好,先前江晚寧遇險,他也多次出手相助,想來不會害晚寧。
春桃猶豫了再三,終究還是把心一橫,擦了擦眼角的濕意,聲音帶著幾分後怕,緩緩開口:“世子,您說得冇錯,姑娘確實中了毒,中的是牽機引。先前她一時想不開,服了毒,萬幸被及時救下,保住了性命,可大夫說,牽機引毒性猛烈,雖暫時壓製住了,卻冇能徹底清除,誰也說不好什麼時候會毒性複發,一旦複發,便迴天乏術,而唯一能解牽機引的,便是雪凝珠。”
說到“牽機引”三個字時,安沐辰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愈發蒼白,指尖緊緊攥著披風的繫帶,指節泛白,眼底滿是震驚與心疼,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自責。
他怎麼也冇想到,晚寧竟然會服下牽機引這般烈性的毒藥,定然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纔會選擇尋死。
他沉默了片刻,努力平複著心底的情緒,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眼神裡滿是期盼:“春桃,我能見她一麵嗎?就遠遠的看一眼就行,不用驚動她,我知道她安然無恙,便立刻離開,絕不叨擾她。”
寒風依舊卷著雪花撲來,落在兩人身上,安沐辰的銀狐披風上已積了一層薄雪,春桃的粗布棉襖上也沾了不少雪粒,可兩人都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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