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表小姐她又跑了 第92章 急報引群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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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忌的馬蹄聲在皇宮青石板甬道上驟然停歇,“嗒”的一聲脆響後,濺起的細碎塵土還未及落地,他已利落掀翻馬鐙,身形挺拔地躍下馬背。
沿途值守的宮衛見他神色緊繃,步履匆匆,連尋常的躬身通報流程都省了,隻飛快抬手示意放行,喉結微動,卻未敢多問。
北疆急報昨夜已由驛卒送抵皇宮,紅漆封套上“十萬火急”四字刺目,整個皇宮都籠罩在緊張氛圍中,誰都清楚,今日禦書房裡的議事,絕非尋常爭論,而是關乎北疆存亡、牽動朝堂格局的風波。
推開禦書房那扇雕著雲龍紋的厚重朱漆門時,一股凝滯的氣息瞬間將裴忌裹住。
銅爐裡燃著的龍涎香,本該帶著醇厚溫潤的香氣,此刻卻與案幾上堆積的奏摺墨味交織,混雜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焦慮,在殿內沉沉不散。
最上方的那份北疆急報,邊角被指尖撚得發毛,硃批的“急”字滲著墨痕,格外紮眼;一旁的青瓷茶杯裡,茶水早已涼透,杯壁凝著細密的水珠,順著杯身滑下,在案幾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跡。
陛下坐在龍椅上,金繡的龍紋衣袍垂落在椅側,他指腹按在眉心,指節反覆摩挲著奏摺邊緣,眉峰擰成的川字幾乎能夾碎一枚銅錢。
目光掃過殿內群臣時,眼底的疲憊像蒙了層霧,連往日裡沉穩的語氣,都透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煩躁。
殿中群臣分列兩側,姿態各異,每一個細微動作裡,都藏著各自的心思。老宰相拄著烏木柺杖,站在左側首位,柺杖頂端的麒麟紋被歲月磨得光滑溫潤。
他花白的鬍鬚垂在胸前,雙眼微闔,似在閉目養神,可每一次指尖摩挲麒麟紋,都慢而沉,像是在掂量著每一句話的分量,連呼吸都放得輕而穩,生怕打亂了殿內的平衡。
右側的顯眼位置,被沈大人與英國公牢牢占據。沈大人身著繡著銀線祥雲的錦袍,領口的祥雲紋在燭火下泛著細碎的光,腰間懸著的羊脂玉帶,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玉響。
他看似站姿從容,可垂在身側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攥緊,指節泛白,偶爾側頭與英國公交換眼神時,眼底的算計像藏在雲後的陰光,快得讓人抓不住,卻又清晰地透著對局勢的掌控欲。
英國公則一身玄色鎧甲未卸,鎧甲縫隙裡還嵌著些練兵場的沙礫,肩甲上的一道新劃痕,斜斜劃過獸首銅釦,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像是剛從演武場趕來,帶著幾分武將的張揚與急切。
他雙手抱在胸前,手臂上的肌肉繃得緊實,下頜微抬,目光銳利地掃過殿內群臣,臉上的不耐毫不掩飾,彷彿這場議事的結果,早已在他預料之中。
“陛下,臣懇請陛下正視北疆局勢!”沈大人率先打破沉寂,往前邁了半步,雙手捧著那份皺巴巴的急報,身子微微前傾,聲音拔高了幾分,卻刻意壓著尾調,顯得既急切又“剋製”。
“昨夜北疆再傳急報,匈奴鐵騎衝破雁門關西側隘口時,竟像是摸清了守軍佈防,直撲薄弱之處,如今已連破三座邊城!大殿下帶著剩餘部眾死守嶧城,城中百姓流離失所,守軍傷亡過半,而這一切,皆因大殿下領兵無方啊!”
說到此處,他刻意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群臣,最後落在陛下臉上,眼底藏著一絲試探。
隨即話鋒一轉,語氣放緩,像是真的痛心疾首:“然臣並非有意苛責大殿下,畢竟大殿下年紀尚輕,初掌北疆防務,終究欠缺幾分沉穩。可如今嶧城被圍,內外斷絕,若再放任他執掌兵權,恐怕北疆萬裡河山,真要落入匈奴之手了!”
沈大人話音剛落,英國公立刻上前半步,鎧甲的金屬部件碰撞,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這聲響在寂靜的殿內迴盪,震得殿角的銅鈴輕輕晃了晃,燭火也跟著顫了顫,投在牆上的人影瞬間亂了幾分。
“陛下,沈大人所言句句在理!”他嗓門洪亮,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青石板上,帶著武將特有的鏗鏘,卻句句都往蕭景睿的痛處戳,“大殿下年紀尚輕,仗著在極北戍守過幾年,雖有幾分勇力,但北疆乃國門重地,需派經驗老道的將領鎮守纔是。”
兩人一唱一和,沈大人“明裡勸誡、暗裡指責”,把蕭景睿的“過錯”說得既“客觀”又“無可辯駁”;英國公則乾脆利落地質疑其能力,字字鋒利,句句都想將北疆困局的罪責,牢牢釘在蕭景睿身上。殿內其他重臣見狀,立刻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幾派。
幾位平日裡依附沈大人與英國公的官員,紛紛往前湊了湊。
其中一位戶部主事,身子彎得極低,聲音帶著幾分諂媚的急切:“陛下,沈大人與英國公所言極是!如今北疆軍糧本就告急,嶧城之內更是糧草短缺。若不及時換將,將士們連飯都吃不上,久而久之,必定心生不滿,到時候軍心渙散,嶧城必破,後果不堪設想啊!”說罷,他偷偷瞥了一眼沈大人,見對方微微點頭,纔敢小心翼翼地直起身。
另有幾位中立的重臣,則麵露難色,彼此交換著猶豫的眼神,欲言又止。吏部侍郎雙手攏在朝服袖中,指尖互相掐著,糾結了許久,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陛下,臣以為,此事或許另有隱情。大殿下在極北戍守十年,並非毫無領兵之才。此次匈奴來犯,據驛卒傳回的訊息,兵力是以往的三倍之多,且戰術刁鑽,專挑邊城薄弱處進攻,大殿下或許是力不從心。不如先問清北疆具體局勢,再做定論,也不至於太過草率。”
“問清局勢?”沈大人立刻反駁,嗤笑一聲,往前邁了半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吏部侍郎,語氣裡的嘲諷幾乎要溢位來,“侍郎大人倒是心寬!北疆如今通訊受阻,等問清局勢,恐怕匈奴早已攻破嶧城,順著雁門關南下了!再者,蕭景睿身為主將,無論糧草丟失有何隱情,無論匈奴兵力如何強盛,局勢糜爛至此,他都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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