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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渡過漫長冬季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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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佈置作業,讓給父母發句我愛你。

我父母雙亡,於是我假借機會發給了領養我的小叔。

那邊斷斷續續顯示正在輸入,卻始終沒有資訊彈出。

兩個小時後,他回了我一句:彆動不該有的歪心思。

自此收回對我的所有偏愛,拉黑了我的聯係方式,還吩咐秘書“以後她的事情不必再告訴我”。

保安也攔著我,不讓我再進江氏:“江總說了,你與狗不得入內。”

甚至隻要我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他都會立即轉身離開。

直到半年後,我確證腦癌晚期。

為了讓他不再對我冷眼相待,我主動答應和他介紹的相親物件結婚

江嶼辭終於第一次願意和我溫和交談:“婚禮準備的怎麼樣了?要小叔幫忙嗎?”

聽到這話,我眼眶的淚水有些憋不住。

我實在不忍心毀掉這次交談,於是說了自己小時候夢寐以求的婚禮。

“在準備了,準備了藍色請柬,上麵印著太陽花,婚紗是藍色的,有長長的拖尾,像是人魚公主”

小叔有些煩躁的皺起了眉。

他好像不想再聽我說,擰了擰眉直接打斷我:“準備了就好,我永遠是你小叔,我們永遠是親人,這裡也永遠是你的家。今天搬走的東西我會再讓人給你準備一份。”

我的心口刺痛,卻還是強扯出一抹笑:“不用了,小叔,反正以後我也不會常回來住。”

其實不是不回來常住,而是我永遠遠遠都不會回來了。

他臉色微變,好像還想再說些什麼。

我卻先一步開口問:“小叔知道小嬸喜歡什麼花嗎?”

“路易十四玫瑰。”

江嶼辭脫口而出後,眼裡閃過一抹警惕:“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看我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怕我給他惹麻煩。

我將視線撇向遠處向日葵花海,聲音輕到風一吹就散:“想送小叔和小嬸一份新婚禮物。”

他不耐皺眉:“不用,她什麼都不缺。”

我垂著頭苦笑,是啊,我又忘了。

忘了小時候我要星星要月亮,小叔都會想辦法滿足,甚至現在市中心還有一個小型的人工月球展覽館。

也忘了我見識過他疼一個人時的專注和付出。

有他在,蘇夢瑤當然什麼都不會缺。

我隻是想要付出一點微薄的心意來償還他的養育之恩。

相對而立,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等到深夜涼風吹來時,我下意識打個哆嗦。

自從得了腦癌之後,不僅記憶力下降,就連我的免疫力也變得特彆低下,很容易感冒發燒。

“小叔,我累了,就先休息了。”

我說完就先轉身往房間走去。

我能感受到小叔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直到我進了房門才徹底消失。

第二天我起床時,腦子裡一片空白,甚至連昨天發生的事情都忘得乾乾淨淨。

直到手機提醒,離開京城倒計時隻剩下兩天以及今日的代辦事項,我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為了不受病情影響,下午我提前吃了藥,纔去找了宋氏,找了宋逸,想讓他幫忙看一個合同。

合同遞到宋逸手裡時,他的瞳孔都震了震,眼裡除了難以置信,還有熱烈。

“你要把沈氏集團的股份轉讓給江先生,這可是你爸媽留給你的遺產。”

我看得很開,我爸媽在歐洲都給我留了錢和莊園,國內我也不會再回來了。

這個就當是小叔這麼多年照顧我,我給他的一些補償吧。

畢竟以前不懂事的時候,我給他添了很多麻煩。

人的感情真的很神奇,我很不合時宜的想起來。

一年前我還為了他不愛我這件事心痛如絞,甚至他為了讓我彆糾纏,對我說過一句話。

他說:“沈梨,你彆跟個軟骨頭似的粘著我,要點自尊好嗎?”

這句話當時給我留下刻骨銘心的痛,可現在我竟幾乎要忘卻了。

再想起時,我的心也如一灘死水,再無波瀾。

或許這病讓我忘掉的也不止過去,還有我對小叔的眷戀和愛,難過和傷痛。

我拜托宋逸:“過兩天小叔就結婚了,他大概不願意在婚禮現場看見我,到時候能麻煩你幫我送給他嗎?”

這份沈氏的股權轉讓協議是我送給小叔的第二件新婚禮物。

宋逸答應了,我向他道過謝就回了江家。

回家時管家說我收到了一個國際快遞,我開啟一看,才發現是我國外的主治醫生寄給我的一張國際電話卡。

我開心極了,給醫生回了句謝謝。

接下來兩天我都留在江家等著,想要在我離開以及小叔婚禮之前,最後正式的向他告一個彆。

但或許是婚禮太忙了,有太多要籌備的東西,小叔一直到婚禮前夕,我離開前的最後一晚才滿臉疲憊的回了家。

我本來頭痛的厲害,聽見小叔進門的動靜,連忙又倒出幾顆特效藥吃了,才飛奔出去找他。

我曾經奔向過小叔很多次,卻唯獨隻有這次,不是為了追尋他的步伐,熱烈的愛他,而是為了和小叔做最後的告彆。

和小叔在客廳四目相對時,我罕見的止住了頭痛。

他掃了眼我空蕩蕩的衣服,眉頭皺了皺:“江家是沒給你飯吃嗎?”

他目光巡視一圈,抬起指尖捏了捏眉心問我:“而且,家裡為什麼空蕩了這麼多?弄得一絲人氣也沒有?”

我心頭微梗,避開小叔淩厲的視線:“你要結婚了,家裡的這些東西要清走,福氣才會進來。”

小叔明天就要和心愛的人結婚了,多福才會多子。

他鋒利的眉尾一挑,看我的眼神譏諷十足:“愛人?福氣?多子?你現在要對我說的話就是這些。”

或許是曾經太多在意小叔,我敏銳捕捉到了小叔的不開心。

可我卻不知道,又是我的哪句話惹了他不高興?還是說我隻要在小叔眼前,他就會不開心?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小叔以後每天都會開開心心的了。

因為這已經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他麵前。

明天上午10點,當小叔穿上新郎官的衣服出門接親後,我就要趕往機場飛往柏林了。

我常常舒了口氣,誠懇看著小叔,說出了自己最後的祝願。

“小叔,希望你以後都要幸福開心。”

他眉頭緊皺,好像覺得我有些不對。

偏偏這句話我以前常說,也偏偏我的臉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異常。

我甚至都沒等他回應,說完就轉身上了樓。第二天,9月25日。

我早早就起床,把行李收好了。

我難得沒頭痛,也記得清清楚楚,今天是我飛往柏林的日子。

江家老宅從上午9點開始就熱鬨了起來。

豪車雲集的車隊,平時隻能在電視上看見的財經大佬,同時聚在江宅。

電視台和媒體也都在外麵跟拍江沈兩家的這場世紀婚禮。

我吃了藥後纔敢踏出房間,一出門就撞見他身著高定新郎西裝從房間出來。

他看了我一眼,鋒利的眉宇高高擰起,隱隱有些不滿:“你今天要穿成這樣去參加我的婚禮嗎?”

我心尖微刺,囁嚅著唇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自己不去參加他的婚禮。

好在這時,樓下軍政商三界的大佬催促聲傳來:“辭嶼,該下來了,等下吉時都過了。”

他隻能不耐地抿了抿薄唇,欲言又止的叮囑我:“去換衣服。”

我含糊應了聲,看著他下樓,又聽見有長輩調侃他:“今天都做新郎官,和心愛的女人結婚了,怎麼還板著張臉不開心?”

後麵的話我沒聽清楚,但我心裡卻明白,這是我最後一次和小叔見麵了。

我回到臥室,看著爸媽的骨灰盒,真心的說:“爸爸媽媽,小叔要結婚了,我替你們見過他的未來妻子,很漂亮也和他很相配。”

我摸了摸骨灰盒,聲音發哽:“以後我們一家人也永永遠遠在一起。”

正低喃著,吉時到了。

我站在窗邊,看著他被人群簇擁著坐上婚車離去。

熱鬨的江宅空蕩下去那一刻,我的心也跟著空了一瞬。

但也僅僅隻有一瞬,我就收斂好情緒,在剩餘傭人們詫異的目光中,抱著骨灰盒,拉著行李箱上了專車,前往機場。

我去機場的這一路,商場的電子大屏、計程車的顯示欄都在輪播他和蘇夢瑤的合照。

祝賀他們新婚快樂。

我看了一路,眼眶都被風吹的有些乾澀。

到了機場,我忽然收到了宋逸發來的現場內部的照片。

照片中,小叔穿著黑色高定西裝,胸前彆著藍寶石胸針,身旁的蘇夢瑤一身雪白婚紗。

宋逸發來資訊說:【你送給江先生的新婚禮物,我會等婚禮結束後送過去的,祝你手術順利。】

儘管照片上的兩人讓我心口發澀,可我還是長長舒了口氣,至少我的最後一個親人得到了幸福。

我微笑著回複:【謝謝你的幫助,也祝福你早日找到真正心愛的人。】

剛按下傳送,關掉手機,空姐就給我送來了一袋喜糖說:“今天江氏集團總裁結婚,他給今天所有在京城的人都發了喜糖,你也沾沾喜氣。】

我眸光閃了閃,這才發現原來整個京城都在慶祝小叔的婚禮。

我謝過空姐,撕開一顆放進嘴裡。

糖很甜,和小時候小叔給我帶回來的糖一模一樣,隻可惜我是最後一次吃了。

我含著糖果最後望了一眼窗外的京城後,拿出手機,點開置頂對話方塊,敲敲打打:【小叔,祝你新婚快樂,也徹底忘記我吧,我也要去追尋我自己的生活了。】

發出這最後一條簡訊後,我拆開手機,取出這張電話卡,掰碎放進了垃圾袋裡。

把新的國際卡插進手機的時候,我甚至感受到了新的生活在向我招手。

“女士們,先生們,由京城飛往柏林的航班,已經開始準備起飛”

失重感和推背感緩緩傳來,我戴上眼罩,遮住隱隱發紅的眼睛。

無論此次手術成功與否,我與小叔之間都隔著7個小時的時差,隔著小半個地球。

重逢的日期是遙遙無期。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為小叔落淚了。

從今往後,無論我是喜是憂,是健康還是病症,我都不再是他羽翼之下的雛鳥。

我自己愛自己,也能讓自己長出翅膀,飛往遠方,再不回頭。

小叔再也不見了。飛機劃過天際時,江、蘇兩家眾人矚目的婚宴上。

神父低沉的聲音響起:“江先生,蘇小姐,無論貧窮富貴,健康或疾病……”

蘇夢瑤憧憬又愛慕地看著江辭嶼:“我願意。”

江辭嶼看著她,心裡卻不合時宜地想起沈梨。

她穿婚紗,應該要美的多吧,想到這,他隱隱有些不安,還有一絲隱秘的痛意湧上來。

江辭嶼下意識看向台下。視線不斷找尋著沈梨的身影。

卻次次落了空。

沈梨為什麼沒有來?

宋逸看了眼時間,拿著合同上前:“江先生,阿梨離開京城了,這是她走前讓我轉交給你的新婚禮物……”

江辭嶼腦內嗡了一聲,當即問道:“離開?去哪兒?”

宋逸頓了頓,沒想到江辭嶼反應這麼大,但因為之前和沈梨的約定,隻是搖了搖頭。

江辭嶼眸光冷冽地掃過他,拿出電話,從通訊錄中調出沈梨的號碼,撥打過去。

“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江辭嶼眉頭緊鎖,煩躁感愈盛,他不死心地再次撥打過去,逐漸失控的情況讓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電話那邊再度傳來:“對不起……”

江辭嶼咬了咬後齒,無視身旁的蘇夢瑤和台下的賓客,直接出了婚宴廳。

他抬手叫來秘書:“付秘書,看沈梨是不是正躲在宴會廳的哪裡,看著我著急。”

“是,江總。”江氏的人紛紛散下去,一間一間屋子尋找。

江辭嶼隨便尋了處安靜的地方,匆匆給家裡撥去電話:“王媽,阿梨在家裡嗎?”

“先生,小姐出去了,走的時候還拿著行李箱,和……骨灰盒。”

江辭嶼眉頭擰起,心臟一緊,急聲問詢:“她離開多久了?”

王媽那邊想了想回道:“先生,應該是兩個多小時……”

江辭嶼猛地結束通話電話,不顧現場旁人異樣的眼光,扔下一句婚禮取消便衝出酒店。

一路風馳電掣回到彆墅,江辭嶼第一時間去了沈梨的房間。

裡麵空空蕩蕩的,沒有半點居住過的痕跡。

江辭嶼離開沈梨的房間,進到自己的書房。

在電腦上點開幾個網址,輸入賬戶和密碼,一瞬間,五花八門的訊息內容瞬間彈了出來。

螢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各種資訊內容,幾乎涵蓋了一個人手機裡的所有軟體。

江辭嶼移動滑鼠,一條條內容瀏覽起來。

先前他缺席的那段時間,也一點一點被填補起來。

隻是沈梨記載的內容,很少提及她自己,幾乎全都是他。

儼然已經將他當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忽然,江辭嶼的手指一頓,視線被一條資訊的聯係人吸引。

腦科孫醫生。

他迅速點開。

聊天記錄的第一句話就是沈梨在問醫生,她還能活多久。

江辭嶼心臟忽地發悶,他的手指迅速滑動。

沈梨和醫生的往來資訊,讓江辭嶼覺得有幾分不真切。

腦癌……沈梨竟然在兩年前就已經確診患有腦癌。

原來沈梨並沒有騙他。

她是真的生了病。

他明明都看見了她吃治療癌症的藥,卻沒相信她。

知道自己得了絕症,阿梨當時該有多慌啊。

但他卻隻是當成她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敷衍了事。

想到這裡,江辭嶼心臟泛起陣陣疼痛。

他記下與沈梨溝通的醫生電話,撥打過去:“你好,請問你兩年前是否接診過一名叫沈梨的腦癌患者?我想知道她的情況怎麼樣?”

“沈梨?你是她什麼人?我們不能隨便泄露病人的隱私。”

“我是她的監護人。”

江辭嶼將自己與沈梨的關係證明發給醫生。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確認收到的資訊。

“她的情況比較特殊,在醫院保守治療了一段時間後,我們發現她對市麵上的腦抗癌藥產生了一定的免疫性。”

“剛好德國的醫藥實驗室與我們有合作,他們有自主研發的抗癌藥物,我們就將他們推薦給了沈小姐,後麵的檢查結果顯示,實驗室研發的藥物也確實穩定了她的病情。”

江辭嶼握著手機的手不由發顫,他從來沒有這麼希望過沈梨騙他。

說這個癌症是假的,醫生也是她找來假扮的。

為的就是想要引起他的重視。

但一切都晚了。

江辭嶼深深合了下眸,問道:“醫生,她現在的時間還剩多久?”

指尖停在聊天記錄上孫醫生最開始的回答,五年。

醫生歎了口氣:“兩年前我跟她說,她還有幾年的時間,但那隻是在為了讓病人有動力活下去虛加的。”

“隨著癌細胞的不斷惡化,她現在應該隻剩半年的壽命。”

半年……

江辭嶼心下一跳,心臟泛起陣陣疼痛,痛得像是要與他剝離般。

“以沈小姐現在的腫瘤擴散程度,即使吃了藥,應該會有較強烈的腦部疼痛,失眠、惡心等情況都會發生……”

江辭嶼聽聞喉嚨像是被扼住般,氣流進出不得,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每天都要經受這些,她該有多難受。

“沈小姐先前的失語和記憶缺失的情況,也會隨著加重。”

記憶缺失……所以沈梨才會經常忘記事情……

電話那邊的醫生繼續說道:“後麵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從第二年開始,沈小姐就一直在德國那邊的醫生接受治療。”

“好,謝謝,我知道了。”

江辭嶼結束通話電話,在心裡默默唸著夏馬可的名字,手快速搜尋。

找到了。

他在聊天記錄裡找到了關於沈梨做手術的事情。

“訂張最快去德國柏林的機票。”江辭嶼起身,收了電腦和一些充電裝置。

“好的,先生。”十三個小時,落地德國,柏林。

出了機場,江辭嶼一路壓著限速,直奔沈梨所在的醫院。

終於,在醫院樓下的座椅上,看見了他心心念唸的沈梨!

“阿梨。”

熟悉的喚名聲令我條件反射般,下意識回身看過去。

但看到人時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從沒見過江辭嶼這個樣子,沒穿西裝,身上隨便套了件黑色的衛衣,雙眼布滿血絲,像是一整晚沒睡。

此刻那雙通紅的眼眸正緊緊盯著我,暗流湧動,我的心臟不由顫縮了下,一種被逮住的莫名恐慌,讓我下意識想要逃離。

但身體卻像是僵住般,完全動彈不得。

大腦彷彿也失去了思考,隻剩下一個問題。

江辭嶼怎麼會在這裡?

江辭嶼快步走過來,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我麵前的陽光,幾乎完全籠蓋住我。

我下意識開口叫人:“小……小叔。”

“你還知道我是你小叔。”江辭嶼的聲音又啞又沉。

他滾了滾喉,坐到我身邊的位置上。

“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走了,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擔心?”

江辭嶼的語調很輕,像是責問又像是抱怨,我一時分不出。

“抱歉,小叔。”

江辭嶼合了合眸,壓著話音中的不穩:“我知道你生病了。”

我心臟顫了顫,小叔知道我患癌了。

“醫生說,我現在的身體情況可以接受手術。”我沒有隱瞞江辭嶼,因為醫院在我身後,即使不說,他進去也能什麼都一清二楚。

江辭嶼默了聲,兩手交疊,慢慢擺弄著手指:“什麼時候手術?”

“七天後。”我注意到他手上的婚戒也沒了。

江辭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段時間我會留在德國,陪你手術。”

我本想問他是怎麼找到我的,但一想,以江辭嶼的身份地位,想要查到我的位置,似乎不是什麼難事。

之後幾天,小叔陪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我們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相伴相依的模式。

手術前的最後一天,我搬進了醫院病房。

為了防止細菌感染,醫生把我的頭發都剃掉了。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怎麼哭了?”江辭嶼出現在病房內,見我不停抽噎著,急匆匆幾步到我身邊。

“小叔。”我撅著嘴,把帽子戴好,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光頭。

江辭嶼眼眶一紅,伸手幫我擦著眼淚,輕聲哄道:“你從小就是美人胚子,即使現在剃光頭,也一樣很漂亮。”

我輕輕哼了一聲,視線落在他的額頭上。

“小叔,你這裡是怎麼回事?”

我望著那處明顯發腫的紅痕,伸手摸了摸,江辭嶼把頭低下,讓我能夠輕易碰到。

“疼嗎?”

江辭嶼搖搖頭,露出苦澀的笑容:“小叔不疼。”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抹乾:“你額頭上的傷,我都看到好幾次了,怎麼一直都不見好。”

“小叔太高了,一不小心額頭就會撞到一些東西。”江辭嶼揉了揉我的腦袋,從大衣兜裡拿出幾條祈福繩係在了我的手腕上。

“小叔怎麼這麼不小心,這是撞到哪裡了,這麼嚴重。”

我清楚江辭嶼的話隻是藉口,他的身上有香焚燒的味道,加上他每天都會帶回些祈福繩,我想他應該是去了寺廟,為我祈求平安。手術當天。

我被送進手術室前,江辭嶼緊緊抓著我的手,捨不得放下。

“彆害怕,阿梨,就當做睡一覺,等醒來你就能看見小叔。”

江辭嶼的聲音雖然保持著冷靜,但握著我的那隻卻在不停發抖,我能感覺得到,他很怕失去我。

我看著他此刻的慌張模樣,開玩笑打趣道:“小叔,明明是我要手術,你看起來比我還要害怕。”

江辭嶼聲音一下發哽,他搖搖頭:“沒有,你會沒事的。”

和周圍的人一一告彆後,我被推進了手術室。

而門關上的那一刻,江辭嶼立刻去了這幾天去過的一家寺廟。

他重複著往日的行為,燒香、跪拜、發願……

最後叩首。

起身離開時,一位老和尚叫住了他:“先生,請等等。”

老和尚“阿彌陀佛”了一聲,繼續道:“您的所願會得到好的結果,但某些執念,先生該放則放,強求隻會自尋苦果。”

江辭嶼聞言頓了下,但很快瞭然:“謝謝大師,我知道了,但我隻信自己。”

下山時,付秘書在前麵開車。

江辭嶼手裡攥著祈福繩,心裡仍在為沈梨祈福。

突然,一輛深灰色的麵包車朝江辭嶼他們的車撞了過去。

付秘書猛打方向盤,避讓開,卻被另一輛從後麵來的車猛烈撞出。

車上的兩人在巨大的震蕩下,都昏了過去。

從前後兩輛麵包車上下來一群人。

他們手持帶著長釘的鐵棍朝車走來,揮動著砸向江辭嶼所在的位置。

一下、兩下……十幾下後,車窗破碎。

門被開啟,鐵棍落在了江辭嶼的身上,直到路過的車鳴笛才鬨然散去。

江辭嶼的眼前被一片血色遮住,看什麼都是紅色的,周圍靜的可怕,他隻能聽見自己越發沉重的呼吸聲。

他掙紮著爬出來,一路踉踉蹌蹌趕到醫院。

此時手術已經結束了。

他望著暗下來的手術燈,心中一陣發慌,瘋了似的抓著周圍經過的醫生護士詢問:“阿梨呢?裡麵的人……去哪兒了……阿梨……”

“沈小姐的手術很成功,現在麻藥還沒過,她在睡覺。”

聽到沈梨沒事,江辭嶼這才放心,忽地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我腦內的腫瘤已經被取出。

但是,我還是沒想起來以前的事情,腦袋裡都是一片空白。

我看了看病房裡的人,問:“小叔呢?”

護士默了片刻,回答我:“他有事先回國了。”

“這麼急的嗎?都沒時間來看我一眼。”

我心中有些埋怨:“還說我一醒來就會看見他,他會陪著我,結果手術成功結束了,他卻不在。”

護士笑笑,安慰我道:“他忙完會來看你的。”

在醫院的另一間病房內。

江辭嶼聽著電話那邊沈梨的聲音,眼淚難以抑製地流了出來。

“江總。”付秘書輕聲叫了下,他看著江辭嶼眼裡原本清澈的淚水變成了血水,正順著臉頰往下流,滴砸在潔白的病單上。

江辭嶼猛地蹙眉扼聲,痛苦地喘息起來。

他的眼球被毆打得破裂,剛剛的淚水帶有鹽分,無異於讓他的傷口雪上加霜。

付秘書看向江辭嶼臉上的幾道被玻璃劃傷的深痕,多半是會留下疤。

江辭嶼的雙腿……

想到醫生說的話,腰部以下的神經遭受到重擊,當時能回到醫院就是迴光返照,以後恐怕再也站不起來了。

付秘書歎了口氣,按了呼叫鈴叫醫生來檢查。身體恢複後,我按照先前的計劃,在德國辦理了永久居住。

朋友給我找了房子,是個獨棟小型彆墅。

雖然江辭嶼一直沒來看我,但我們偶爾會通電話。

日子過得很快,我談戀愛了。

第二年,十二月初,我們決定結婚,我向江辭嶼打去了電話。

“小叔,我要結婚了,十二月二十八,你有時間來嗎?”

江辭嶼滾了幾下喉,艱難地說道:“抱歉阿梨,國內的事情太忙,我可能參加不了。”

“好吧小叔,你要注意身體。”

電話結束通話,江辭嶼看著手機螢幕反射出的被毀了半張的自己,和幾乎半癱的下半身,用力砸了幾下。

那天在山上襲擊他的人已經都被警方抓捕,也包括幕後的黑手蘇夢瑤。

人是她雇的,想要他的命。

但想到這可能就是沈梨平安的代價,江辭嶼又安靜了下來。

隻要她平安喜樂地活著,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隻是心底不由又湧上一陣哀涼。

他的阿梨要嫁給彆人了。

……

十二月二十八。

我結婚的這天。

婚禮在柏林的一處教堂舉行,牧師站在中間,聲情並茂地念著結婚誓詞:

“沈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麵前這位男士為妻,愛她忠於她,無論貧窮富貴,年輕衰老,你都與她長相廝守,共度白頭?”

“我願意。”

隨著我的聲音落下的還有柏林的雪。

漫天鵝毛般的雪花透過教堂的玻璃,輕柔緩慢地落下,為這對新人送來祝福。

“真是浪漫的雪啊。”牧師不由發出感慨。

“現在新郎新娘可以親吻了。”

賓客們紛紛發出歡呼。

在賓客們的最後,江辭嶼坐在輪椅上,正充滿愛意地望著台上的新娘。

他的身上穿著婚式西服,如果不是台上的新郎正在親吻新娘,或許會有人把他認成這場婚禮的男主角。

“叮——”

江辭嶼手中的手機響了一下。

他開啟,是張照片。

是張沈梨的婚禮照。

江辭嶼眼眶裡圈著熱淚,望著台上笑容幸福的沈梨,苦澀地扯了扯笑:“小叔說過會一直陪著你的。”

“新婚快樂,阿梨。”

餘生的餘生,他都隻能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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