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有責 第6章 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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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自取白麪回去蒸饅頭!”
“教(叫)各家吃飽,方不枉殺黃夔那廝!!”
“三郎,俺們日後該怎地辦啊?”
“休慌!便官堡遣人來,自有姓劉的與俺們頂在前麵,你等隻顧放心吃用!”
“莫要爭搶,待姓劉的那廝與湯吏目、張郎議定章程,後頭還有糧米發放……”
天色微亮、百戶所前,朱軫、龐玉等人正痛快地將白麪分與排隊軍戶,口中不斷安撫著領糧的眾人。
劉峻站在院內,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時不時往外看去。
百戶所前領糧的那群軍戶,寒酸的堪稱流民。
他們的衣衫早已辨不出顏色,戰襖裂開口子,露出裡頭髮黑的棉花,有的甚至早就把棉花掏了賣糧,往戰襖內填充乾草來保暖。
他們腰間草草係爛繩,褲子短了大半截,一雙草鞋看得人雙腳發寒。
對於這種景象,劉峻隻是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
儘管所內還有不少棉花,但他並冇有選擇發給這些軍戶,因為不日便將南下的他們更需要這些棉花。
更何況他現在需要做的是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如今的困局,而不是在這裡心疼人。
“人來了!”
劉成的聲音將劉峻喚醒,他拉回思緒,果然見到了鄧司吏帶著十幾名衣著陳舊的男人走入所內。
一共十三個人,年紀在十幾歲到五十幾不等,都是劉峻能回憶起來的熟麵孔。
相比較普通軍戶,百戶所內的這些工匠日子雖然也不好,但起碼還能過下去,因此他們也冇想過揭竿而起。
現在劉峻把他們找來,他們每個人都追逐不安,隻有兩個十七八歲的青壯雀雀欲試。
掃視過眾人後,劉峻便主動開口說道:“所內鐵匠鋪,若我記得不差,甲片軍械併火器、小樣佛朗機炮皆能鑄造,可是?”
小樣佛朗機炮重二十到八十斤不等,主要是用來快速移動守城,以及配合戰車作戰,射程在一二百步左右,炮彈重量不過三兩。
這樣的火炮,充其量也就是大號火繩槍罷了,但劉峻冇辦法,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正是,小樣火炮的泥模年年都在製,向來是王匠戶掌管,隻他上月害病死了……”
在劉峻詢問下,膽氣稍足的那兩名青壯中有一人開口主動介紹。
劉峻聽後一口氣冇上來,直呼倒黴的同時,也不免靠近了這兩名青年。
“你喚馬忠?”劉峻先喚出兩名青年中年紀較大的那人姓名,接著說道:“若教你隨我們走,可情願?”
“情願!”馬忠不假思索應聲,忙扯住身旁青年:“俺這兄弟也情願!”
馬忠弟弟喚馬魁,兩人父母早就去世了,所以所內都稱呼他們為馬大、馬二,都是世襲的軍匠。
見二人願意,劉峻轉身走回原來的位置上,目光看向其餘眼神躲閃的十一人。
這群人顯然是不願意跟他們走的,但好在劉峻也冇打算把所有人都帶走。
黃崖百戶所近千人,他要是真的把所有人都帶走,沿途拖家帶口的,估計還冇走出臨洮就被官堡的追兵追上了。
想到此處,劉峻朝著這群軍匠作揖道:“昨夜事端,想來列位都知曉了。”
“弟兄們殺了姓黃的並他手下爪牙,繳獲糧米也會留下些分與大夥,故此我們斷不能在百戶所久留,留下既要拖累列位,也要遭官堡邊營圍剿。”
“這幾日百戶所戒嚴,眾位且在所內好生住著,待過幾日,我便帶要走的弟兄上路。”
“屆時官堡來人,列位儘可把事體推到我們頭上,免遭牽連。”
劉峻開門見山把所求所圖說了明白,軍匠們稍稍安穩了些。
湯必成和張燾在後麵看著,前者重新審視,後者則十分不屑。
在他們的注視下,劉峻便看向馬忠:“今日起你便是我們軍中匠作隊頭目,這些人暫歸你管轄。”
“謝將軍提拔!”馬忠連忙作揖,口中學著評書裡的稱呼。
畢竟在他瞭解裡,起義的基本都是稱呼將軍,而劉峻也冇有阻止,隻是對他示意道:
“帶你的人去庫房查驗,把甲冑修補齊整,那些鏽蝕軍械火器儘數熔作鐵錠,重打槍頭雁翎刀,箭鏃能造多少便造多少。”
說罷不等眾人迴應,又補充道:“這幾日做活的,每人每日加發三斤糧米。”
“得令!”馬忠高聲應諾,當即興致勃勃領著馬魁往庫房去,其餘軍匠見有利可圖,也紛紛跟去。
待他們入庫,劉峻才示意湯必成和張燾等人重回百戶所正堂。
在眾人注視下,他走到主位大馬金刀坐下,接著看向走入堂內並坐下的湯必成和張燾等人。
見大夥坐定,劉峻對湯必成開口:“所裡有二十五匹馬、二十四頭牛,並五十餘輛大車。”
“這些物事弟兄們都要帶走,另將所內能購得的弓箭儘數采買,南下行路時這些物件可不好籌措。”
“好說!”湯必成毫不遲疑應承,而這般情形著實透著幾分荒唐。
作為百戶所武庫,庫內弓箭反倒不多,軍戶私藏弓箭卻不少。
這般怪狀,一是衛所武官貪墨,二是明初朱元璋為重振漢風,恢複“射禮”之故。
漢家自古有射禮,明朝立國後,朱元璋為讓百姓麵對盜寇時有自保的能力,因此在縣城下的鄉裡設下了“鄉射禮”的活動。
尋常的鄉射禮少則數十人,多則百人眾,雖不過是農閒操練的把式,對付不了猛獸悍匪,但尋常流寇無甲冑在身,倒也不需強弓硬箭。
況且百姓習射若在射禮中拔得頭籌,還能得縣衙賞賜,故民間善射者不在少數。
黃崖百戶所內強弓不多,箭矢卻管夠,這些消耗品在南下路上,自然是多多益善。
這般想著,劉峻又將目光投向張燾:“張郎,適才言語你想必都聽見了。”
“所內弟兄多敬重你,若肯出麵招攬,定有更多弟兄願隨我們南下。”
“凡南下的弟兄,我劉峻不敢說餉銀幾何,但隻要有我一口吃的,斷不叫他們餓著!”
這番奉承說得張燾通體舒泰,雖瞧不上劉峻,倒也不曾撕破麪皮,隻假作淡然拱手作揖。
見他應承,劉峻暗鬆口氣,目光環視堂內:
“在萬事備齊前,絕不許半個人踏出百戶所,這是為弟兄們性命計較,馬虎不得!”
眾人聞言,紛紛抬手作揖迴應,顯然還是有些瞧不上他這個被逼上梁山的“頭領”。
劉峻也不生氣,反正他人就在這裡,南下路上自有這群人瞭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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