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來時不逢春 417
我的父兄,對不起很多人
魏逢春疼得齜牙咧嘴的,瞧著終於回過神來的裴靜和,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郡主,醒了沒有?”
“春兒?”裴靜和驚懼的環顧四周,“這裡是……”
魏逢春揉著生疼的肩頭,“山洞外頭,這些迷霧有致幻的作用,你被迷惑了心智,我來救你……你倒是下了死手,差點咬死我!”
裴靜和愕然,慌忙伸手,“我看看!”
“得!”魏逢春扣住她的手腕,吃痛的閉了閉眼,“先出去再說。秋水呢?”
裴靜和還真是懵了,“秋水?”
她是真的沒防備,不知道秋水在哪?
“來!”魏逢春趕緊攙起了裴靜和,“我們先出去。”
裴靜和是個果斷的,醒過來之後便也沒多說什麼,掙紮著起身,任由魏逢春攙著她出了白霧。
折騰了一會,白霧便也清散了不少。
“姑娘!”簡月欣喜。
魏逢春將裴靜和放下,與簡月挨著坐,“你們相互照應,我去找秋水,把大家都接出來。”
“你小心點。”裴靜和叮囑。
魏逢春頭也不回的進了迷霧。
不多時,秋水和那幾個護衛,都被魏逢春一個個找出來,一個個攙扶出迷霧。
到了最後,魏逢春已經大汗淋漓,精疲力竭,直接跌坐在了裴靜和的身側,麵色蒼白得厲害,瞧著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似的。
這副身子本就不是太好,如此折騰,真是去了她半條命。
“一個兩個都那麼沉,拖都拖不動,累死我了!”魏逢春轉頭看向裴靜和,“到了城裡,我要吃一頓好的,好好補一補。”
“好!”裴靜和擔心她肩頭的傷,“讓我看看你的傷。”
魏逢春一怔,“多大點事?沒破皮,無所謂。”
“我看看!”
見拗不過,魏逢春隻能湊過去。
簡月已經緩過來了,這會已經從邊上的岩壁處,用葉子接了點水,每個人都餵了點水,讓他們能儘快緩過神來。
裴靜和麵色凝重,尤其是見著魏逢春肩頭腫得老高的齒痕,“是我不好,我沒看清楚便動了手。”
更確切的說,是動了嘴。
“多大點事?”魏逢春不以為意,“就是咬一口而已,皮都沒破,隻不過當時有點疼罷了!”
裴靜和的臉色依舊不太好,但眼神裡看得出來是真的心疼。
攏了攏衣服,魏逢春瞧著裴靜和麵上的自責之態,不由得笑出聲來,“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這副表情作甚?”
“到底是我連累了你。”裴靜和也沒想到,自己竟是這般沒用,“原以為自己還是有些能力的,可沒想到,遇見危險的時候,竟是這般無能為力。”
魏逢春一怔,接過簡月遞來的水,總算是潤了潤冒煙的嗓子眼,“我隻是運氣好,郡主不必在意,你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不管什麼時候都得同仇敵愾,相互扶助。”
“你這話說得,還真是圓滿。”裴靜和緩了緩。
魏逢春笑了笑,“經曆過生死,經曆過危險,不得說點笑話樂一樂嗎?人生苦短,奈何這苦頭還不知要吃到什麼時候,總得來點小菜佐酒吧!”
一行人逐漸緩過勁來,緊接著你攙著我,我攙著你,慢慢悠悠的站起來。
“都沒事吧?”裴靜和問。
眾人點頭,“回郡主的話,都沒事。”
身子疲乏過後,有點虛弱,但好在喝了點水,各自休息了一會便也沒什麼大礙了,尤其是現在白霧已經徹底散去。
“上車!”
馬車還在,行囊也還在,對方隻是想對付魏逢春,奈何魏逢春不吃這一套,打得對方猝不及防,但是下一次肯定沒那麼容易了。
每個人都有弱點,他們幾個豢奴之間差不多都清楚各自的短肋,當然……也都是有所保留的,誰都不是全心交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保命技巧。
“走!”裴靜和一聲令下,眾人快速離開。
這不是什麼好地方,白霧消散,但誰知道還會有什麼呢?
魏逢春坐在馬車裡,看向身邊正襟危坐的裴靜和,“郡主好像很緊張?是擔心他還會繼續追來嗎?又或者是……”
“心有餘悸。”裴靜和回答,“你能想象?我在迷霧裡見到了什麼嗎?”
魏逢春想得到,畢竟她都聽到了。
“老王妃。”魏逢春回答。
裴靜和沉默了。
的確是。
“你看見了你內心深處最脆弱的一麵。”魏逢春解釋,“這迷霧能致幻,人陷入不能自拔的幻境裡,要麼極為恐怖,要麼極為依戀,總歸是人性最陰暗,最想被遮掩的事情或者是人。”
裴靜和點點頭,“我始終忘不了,我母親臨走前的那個模樣,你知道被病痛帶走的人,最後會是何等憔悴和消瘦嗎?”
“我知道。”魏逢春回答。
見過。
裴靜和自顧自的說著,“骨瘦如柴,顴骨突出,兩頰凹陷,隻乾瞪著一雙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房門口,她在等她想見的人,最後的迴光返照,讓她眼神清澈,流露出清晰的渴望與期盼。可那些男人啊,隻顧著他們滿嘴的抱負與理想,早就把她給忘了。”
“郡主?”魏逢春皺眉,麵露心疼之色。
裴靜和依舊自說自話,“一個口口聲聲,生恩難還,一個口口聲聲,白首到老,可到最後也都是踩著她的血肉往上爬的孬種。我沒跟你說過吧?我母妃的家族身份地位不高,早些年是商賈出身,頗具財富,後來因著舅舅參軍,建功立業,纔有了後來的門楣。”
“沒聽你提起過舅舅。”魏逢春詫異。
裴靜和斂眸,“舅舅死在戰場上,為了護衛我父王,所以父王娶了我娘,來到南疆之後,整個南疆窮困潦倒,全靠我外祖家的支援。外祖父隻有一兒一女,兒子死在戰場上,女兒來了南疆……他一輩子辛辛苦苦創下的家業,都補了我父王的空缺。”
可即便這樣,最後也沒落個善終。
“他怕僅剩下的女兒吃苦,就自己省吃儉用,所有的營生賺來的銀子,都往南疆送,府上的奴仆都遣散得七七八八,隻剩下兩個粗使奴才。天氣太熱,他走的那天無兒無女在側,直到入夜,屋子裡散出了臭味,才被人知曉。”
裴靜和揚起頭,不讓眼眶的淚落下,“我的好父兄,對不起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