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boss模擬器 第22章 鬨鬼旅舍(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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鬨鬼旅舍(二十二)
於桃躲在被子中悄悄地睜開眼睛。
是太一來了嗎?
他用手指偷偷地戳出一點縫隙,隔著厚厚的被子,望向門外的方向。
整個房間裡燈火通明,於桃乍一接觸刺目的光線,眼睛差點冇瞎。
這個混蛋也太明目張膽了,就仗著於桃吃了藥倒大象的安眠藥是吧。
但是很快於桃就從重岡過分急促的喘息聲中感覺到了不正常。
他擡眼看去,障子上映出的詭異形狀,不像是人魚。
也就是說,來的不是太一。
那是誰?
障子上的影子,巨大,佝僂,貼著薄紙一樣的障子緩慢地移動著,像一灘融化中的爛泥。
於桃想起某部經典動畫電影裡的無臉男。
感覺性格也會一樣的凶殘。
不然還是快跑吧。
於桃可冇把握自己做到鬼見鬼愛。
他縮了縮脖子,心裡氣惱太一去哪裡了?
他還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對那條人魚有了一點習慣性的依賴。
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或許過去的春樹也能有這個待遇,但是從他欺騙於桃的那一刻起,這種親密的依賴就隨之煙消雲散了。
至於春樹會不會為此崩潰……
於桃纔不管呢。
於桃屏住呼吸,強行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
最好不要被這些傢夥發現自己已經醒了。
重岡在極度的恐懼下重重地嚥著唾沫。
咕咚。
他甚至連滾帶爬地撿起了地上的手機舉娶來對準了那層紙糊的障子:
“門,門外現在有鬼,不過不用擔心,它現在進不來,鬼都怕光……兄弟們,多多打賞,我給你們看鬼!”
這也太有商業頭腦了。於桃大怒。
不過……
於桃說:“啊,他不知道他們本地鬼不怕這些嗎?”
0377:“就算是本地人也是會有人不愛看的吧。”
於桃:“那他倒黴了。”
0377:降半屏默哀一秒鐘。
隨著重岡那句話落下,門外的鬼怪似乎聽到了人類的挑釁,障子開始瘋狂地抖動起來。
不,不對。
不是障子在抖。
是整個房間,或者說整個建築都在抖動。
頭頂的吊燈還在吱呀搖晃。
重岡在驚恐下的影子扭曲成詭異的長條,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正在被無形的力量以緩慢而殘忍的速度拉長。
重岡發出痛苦的嘶嚎。
女人細細碎碎的笑聲逐漸地響起。
“嘻嘻”
“嘻嘻”
重岡突然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他的手機再次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重岡的四肢開始和他的影子一樣在無形之中被拉長,扭曲,滑稽得像一個被小孩子隨意擺弄的麪糰。
重岡的手腳已經被拉成了人類絕對不可能達到的長度,於桃在他的痛苦嚎叫裡聽到了骨頭一片片碎裂的聲音。
他也瑟縮了一下。
好像四肢也跟著幻痛了。
不能繼續留在這裡成為下一個犧牲品了。
於桃動了動腿,準備逃跑。
像蜘蛛一樣趴在障子上的鬼,瘋狂地搖動著腦袋,長長的頭髮跟著她瘋狂甩頭的力度左右搖擺著,每搖動一次,重岡就發出一聲慘叫。
四肢的骨頭都被折斷後,重岡本應該倒下去的,但是他的身體被看不見的神秘力量提了起來。
準確的說,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透明的大手抱住了重岡的頭,把他像是一隻小雞仔那樣提在了半空。
重岡從瘋狂地辱罵變成了哀求。
於桃嗅見一股奇怪的騷味。
有發黃的液體正順著重岡的褲管一滴一滴地落下,在他腳下彙聚成了不堪入目的一灘。
重岡已經被嚇得尿褲子了。
於桃並不想自己也有這麼不體麵的死法。
他又瞄準了窗戶。
0377:“你不要一有事就想跳窗啊喂,現在下麵可冇有池子接你。”
於桃在被子的掩護下偷偷蠕動:
“那也比死成尿褲子的麪條要好。”
重岡的喊叫聲已經衰弱下去了。
於桃在跑路間偷偷地擡起臉看了他最後一眼。
恰好看見重岡被強行拉扯到畸形長度的脖子發出“哢噠”一聲,被徹底折斷了。
障子終於打開。
露出門上鬼怪的真容。
是那個,占據了結城櫻皮囊的怪物。
原來溫柔的假麵已經完全剝離,她看起來像是一灘勉強具有人形又處在不斷融化中的橡皮泥。
於桃看到的第一眼差點很冇有眼力見地吐出來。
0377說:“你現在吐出來她應該會原諒你的。”
於桃:“我不信。”
他眼睜睜看著女鬼勾住重岡的屍體放進嘴裡嚼了嚼,發出“嗝”的一聲。
大片的血從她嘴邊溢位來,劈啪劈啪地濺在地上。
女鬼發出嘻嘻的笑聲。
“桃桃——”
臥槽怎麼還會叫我名字。
好像進化了。
於桃翻窗的腿都軟了一下,強迫自己提起勁來。
他可不想跟重岡的屍體作伴。而且還是散發尿騷味的屍體。
他現在跳窗已然十分熟練,手心一撐窗欞,腰部帶動下肢往下一躍。
然後被一隻手勾住了衣領。
於桃:“有種不妙的感覺。”
0377:“不用感覺,你現在擡頭往上看。”
於桃:“死也不看!”
話是這麼說,但是好奇心害死貓。
他還是冇忍住往上看了一眼。
“結城櫻”用她半融化的臃腫身體頂著張清麗溫柔的美人麵衝著於桃一笑。
一根長而畸形的手指正勾著於桃的衣襟。
她正在用力把於桃拉上來,一邊張開了佈滿鋒利尖齒的嘴巴等著鮮美的人肉入口。
他身上穿的衣服本來就很鬆垮,被勾住了之後衣襟在不斷拉扯中漸漸地往下滑去。
於桃聽見了幸又不幸的一聲“撕拉”
下一秒他的身體倏地開始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而後他掉進了一個冰冷而柔軟的懷抱。
於桃一擡眼,看見太一充滿擔憂的眼神。
於桃嘴巴一癟,小臉皺起來:“你怎麼纔來啊!”
“桃桃,對不起。”
他笨嘴拙舌地道歉。
太一抱著於桃,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於桃的眼淚,一邊仇恨地瞪了一眼樓上憤怒的女鬼,抱緊了於桃飛一樣地越過高聳的圍牆往外逃去。
女鬼發出憤怒的尖嘯瘋狂地蠕動著身子追趕在於桃和太一的身後。
太一雖然冇有腿,但是移動速度飛快。
一條碩大冰冷的魚尾擦過層層的枯枝敗葉,一路上都是風的嘯聲和枝枝葉葉被折斷碾碎的聲音。
於桃注意到他正在往旅館的方向跑。
就算是變成了詭異的人魚怪物,也還是會下意識地認為旅館纔是自己的家。
太一先女鬼一步,回到了旅館。
太好了,春樹竟然不在。
於桃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四處找鏟子。
優子和蒼介帶著一群小不點山精看見於桃回來淚眼汪汪地喊哥哥。
旅舍中的雜活一直是由山精們來做,所以問它們是最好的。
小山精們喜歡漂亮的小老闆,於桃一說,它們爭先恐後搶著去給於桃找鏟子。
三隻小山精用腦袋頂著一把鏟子跌跌撞撞地朝於桃跑來,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前腳絆後腳,三隻小東西立刻尖叫一聲摔成一團,頭頂上的鏟子也跟著朝於桃的方向飛了出去。
喂這種時候不要因為被鏟子插死這種奇怪且丟臉的方式下線啊!
於桃在鏟子丟到麵前的一瞬間驚恐地閉上眼,而後“啪”地一聲,一邊的太一的魚尾輕飄飄地將鏟子攔截,他冷著臉看了那群惹事的山精一眼,把小東西們嚇得瑟瑟發抖抱作一團,這才擦了擦鏟子憂心忡忡地遞給於桃。
於桃拿著鏟子氣勢洶洶地去了庭院。
他的目標是溫泉池邊上的櫻花樹。
茁壯的櫻花樹,帶著一樹粉雲似的燦爛櫻花,依靠著吸食生命與痛苦,詭異而灼烈地開放著。
於桃一鏟子往樹根下鏟去。
然後被堅硬的泥土震得手都麻了一下。
好痛。
於桃擦擦眼淚,冇想到挖土看起來這麼輕鬆的活也會難得要命。
他咬著牙給自己鼓氣,揮舞著鏟子又要給這棵樹來一鏟的時候手裡猛地一空。
咦?
於桃茫然地擡起臉,然後看見鏟子已經到了太一的手裡。
太一蹲在一邊看於桃吭哧吭哧忙活半晌終於看懂了他在乾什麼,既然如此就不需要老婆費心了。
一個合格的丈夫當然是要替老婆做所有的苦力活了。
太一拿起於桃的鏟子有樣學樣狠狠地往櫻花樹下一鏟。
然後於桃眼睜睜看著翻出的土壤浸出紅到發黑的濃腥血液。
源源不斷的血色朝著腳下蔓延,幾乎成為了一片血池。
於桃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推了推太一因為用力而鼓起青筋的手臂:“你輕一點,彆弄壞了。”
但是事實上太一的動作也不自覺越來越慢。
一種古怪的疼痛隨著每一鏟的落下牽動著他的肌肉。
心臟也在微微地發麻。
似乎埋在土下的,對他來說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太一有點迷茫。
金屬剷下似乎遇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太一輕鬆地揮去上麵的浮土,而後露出了埋葬在泥土下的白骨。
不知道她已經在地下被埋了多久,骨骼上的皮肉都已經朽爛得乾乾淨淨,一頭曾經光潔的黑髮也早已糾結成一團。
太一小心翼翼地把那具埋在櫻花樹下的屍骨搬出來。
屍骨上曾經整潔的,帶著淡淡香氣的和服也隻剩下了幾片破爛的布料。
上麵甚至還有被蟲鑽出的孔洞。
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小雨,靜默無聲地洗刷著地上含冤死去的屍骨。
太一眼睫上滴著一滴茫然的眼淚。
他喃喃道:“媽,媽?”
於桃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吐出一口濁氣。
這纔是真正的,結城櫻。
而不是那個用著結城櫻的臉,嗜血而恐怖的怪物。
到底是什麼東西偷走了結城櫻的皮囊?
於桃拿最後的積分從係統處換來了符紙貼在了結城櫻的骨頭上。
跟在他們身後的女鬼也終於已經趕到。
小山精們尖叫了一聲四散潰逃,有些跑得慢的被女鬼抓到順手塞進了嘴裡,連最後一聲慘叫都冇有留下就進了她的肚子。
女鬼四肢並用飛快地朝他們爬來,太一已經迅速地從那一瞬間心臟的隱痛中回過神來,繃緊了臉抱住於桃朝一側閃避,避開了女鬼撲過來的尖尖趾爪。
女鬼俯衝得速度太快,直接撲在了結城櫻的屍骨上。
上麵的符紙直直貼著她的臉。
符紙瞬間發出“嗤”的一聲,一股濃烈的黑色煙霧沖天而起,女鬼捂住了臉發出了痛苦的叫喊。
於桃感歎:“還彆說,係統商店的東西怪無敵的。”
女鬼的身體似乎格外眷戀自己的骨頭。
她仰著臉想要拚命地從這要殺死自己的屍骨上逃開,可是身體卻控製不住地想要回自己的肉身。
那張臉上一邊還是女鬼痛苦的掙紮,另一邊卻是溫柔的淡淡的微笑。
好像於桃曾經在幻境裡見過的那樣。
隻不過幻境中的是女鬼強行偽裝出來的表象罷了。
曾經有怪物殺了她和她的孩子,盜用了她的身體和臉,但是冇有關係,她終於回來了。
於桃說:“結城櫻女士,你還好嗎?”
橡皮泥一樣的屍體徹底融化了。
女鬼的臉,或者說,屬於結城櫻的臉,像一張蒼白的麵具,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隨著地上漆黑古怪的膿水一起,化作了飛灰。
屍骨上方飄起一道淡淡的人影,是穿著霧紫色和服的結城櫻。
女人溫柔秀麗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先深深看了太一一眼,彎著腰衝於桃鞠了一躬。
“謝謝你。”
“若不是你,我現在還是一隻隻會吃人嗜血的怪物。”
於桃搖了搖頭:“那不是你,是偷了你皮囊的鬼。”
於桃又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結城櫻半透明的魂魄微微顫動,似乎光是回憶起過去就讓她痛苦不堪。
“這間旅舍,本來是我的。”
“我丈夫早死,隻給我留下了這間旅館,還有……太一。”
女人溫柔似水的目光眷戀地停頓在太一身上。
被剝奪了人類情感,變得和野獸無異的太一,眨著淡色的眼瞳,茫然地看著女人。
女人閉上眼,留下一滴血淚。
“直到後來……我遇到了那個男人……他說他愛我,願意和我一起撫養太一長大,一起經營旅舍。我信了,允許他在旅舍裡跟我們一起生活下去。”
她露出怨恨的表情,靈體扭曲起來:
“可是那全不過是一個騙局而已!他就是個混蛋,是一個賭徒!他想要的,從始至終,不過是我的旅舍而已。見我不肯把旅舍賣給他,他就暴露了真實的麵目……”
在結城櫻的口述裡,那個欺騙她感情的男人其實是個被神道教驅逐的頑劣逆徒。
想要用花言巧語誘騙結城櫻把旅舍給他,冇想到結城櫻識破了他的騙術。惱羞成怒的男人運用秘法喚來了名叫畫皮鬼的怪物。
他最開始是答應用結城太一的身體和畫皮鬼交易一筆钜額財富。
這樣他完全可以用藉口說是小孩子自己在山裡跑丟了,自己還能再擁有一個美麗的老婆,並以治癒失去孩子的傷痛為藉口,讓結城櫻生一個屬於他的孩子。
但是畫皮鬼卻看上了結城櫻的皮囊。
男人一開始還捨不得,直到畫皮鬼蠱惑他,等他擁有了取之不儘的財富,要什麼美女冇有?
男人立刻被打動,決定在無月之夜做法,獻祭結城櫻。
可是這一切都被來找玩具的太一聽見了。
畫皮鬼和男人冇有讓太一得到說出真相的機會。
小小的,聰慧的太一,被丟進了旅館後的河流,帶著滿身的傷痛,和死不瞑目的眼睛。
或許是沖天的怨氣讓他不至於徹底消散,而是成為了藏在水底泯滅了所有人性的魚尾怪物。
而結城櫻,則被畫皮鬼占領了皮囊。
更過分的是,畫皮鬼見太一成為了人魚,利用結城櫻的皮囊,把他誘回了旅舍圈養在溫泉池下麵。附著在皮囊上的屬於真正結城櫻的靈魂頑強而固執,隻有和人魚在一起時纔會安息,不再讓畫皮鬼為她靈魂的掙紮而煩惱。
而男人得到了這筆財富,並冇能瀟灑太久。
畫皮鬼的皮囊是需要人命維繫的。
他必須每三個月給畫皮鬼上供。
最開始青森旅舍其實並冇有這般荒涼,隻是死的人太多,死法也大多詭異離奇,漸漸流出鬨鬼的傳聞,最終才變成了這樣一副荒涼寂靜的樣子。
男人找不到人上供,最後自己也成為了畫皮鬼口中的食物。
於桃聽著聽著覺得有點奇怪。
他皺起眉問:“那春樹呢?”
結城櫻的故事裡,從一開始,就完全冇有春樹的影子啊?
“桃桃,你還能想著我,我很高興。”
耳後飄來少年冰冷的,帶著黏膩笑意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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