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偶像 ◎45.第四十五章
◎45
“你們認識肖仁嗎？仁慈的仁。”
南川埋頭在成堆的衣衫裡翻找,
忽然想起似的問大家。
為了節省時間，他們兵分四路，各朝一方去檢視還有沒有能用的服裝。
“有點耳熟。”方亭玉翻出一個沒開過的麻袋,
連忙看了眼標簽，竟然寫著[比基尼]。
這是能直播的嗎？
“童星。”沈舒元說完，在一個袋子裡找到四件剩下的西裝,
但是尺碼不合身。
“我想起來了,
”清春說,
“他是《變身勇士》裡麵的小男主，當年特彆火,
打了好多廣告,
不過那部劇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你問他做什麼？”方亭玉麵露疑惑。
這樣看來肖仁和方老師並沒有直接接觸。
那他為什麼會突然找上門？
是不是最近發生過什麼事，以致於1c公司跟他打過招呼。
可是手機都上交了，他怎麼和外界取得聯係……除非同為1c藝人的兩位評委跟他說了什麼。
南川搖了搖頭：“先比賽吧,
等這場演出結束之後,
我們再慢慢談。”
最後三個字語氣有點重,
大家都愣了一下。
沈舒元稍不留神踢倒一個麻袋,
成片的紅色紗衣滑落下來，他順手抓住袋子翻開一看。
“怎麼辦,
剩下的尺寸不是太小就是太大，”清春手裡拿著四根蹀躞帶過來，“我那邊就這個腰帶還能用。”
“不合身……”南川忽然想到什麼，起身看向鏡台上被人動過的鐵盒，裡邊放著一些針線。
“節目組沒說不能自己改造,
”方亭玉也想通了，“每個隊伍的人數、男女比列、尺碼都不一樣，如果不自己修改,
根本沒法穿。”
“改西，裝？”沈舒元看中了那一套。
“不行沈哥，”清春住在精益裁縫鋪的時候，經常看著老太改衣服，“西裝改起來太費時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能再耽擱了。
“有沒有什麼能用的！能穿就行！”南川說。
“這個。”沈舒元提起了大紅色的古風服裝，或許是因為太過繁重，不便於在賽道上奔跑，並沒有人選擇它。
“就它了！”方亭玉當即拍板決定，“去更衣室換上！”
雖然掛牌上寫的是更衣室，但其實就是個半圓形的布簾，裡麵的空間並不大，隻有1平米左右。
最多能同時容納兩個人。
方亭玉和清春三下五除二就換好了衣服。
然後沈舒元也出來了，頭頂著幾根衣帶，一身亂七八糟的。
“不會，穿。”沈舒元麵無表情地歎了口氣。
清春笑道：“沈哥，你好像那種生活不能自理的學霸。”
由於鐵樹家隻有奶奶的房間纔有鏡子，所以南川一直沒機會看一看背上的傷。
現在更衣室裡有現成的，清春他們也不會突然掀簾子進來。
南川咬牙忍痛，一下扯掉t恤，背過身看了眼自己的後背。
背上有很大一片瘀斑，從他的第四五腰椎處一直蔓延到肩胛骨下方，青黃發紫，還散佈著深紅色的淤血點。
觸目驚心。
南川自己看著都有些頭皮發麻，他背過手按了一下青腫最重的地方，當即疼出一層冷汗。
【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
雖然剛才已經用“匍匐被人踹到腰”的理由敷衍了過去，但要是真的被發現了……不行，絕對不能退賽。
“南川哥，你也不會穿嗎？”清春在外邊問，“要不要我幫忙？”
南川提起衣衫疊好交領，快速打了個結，掀簾出去道：“好了。”
“手擡起來，我幫你改一下。”
一條黑色紗巾撕成細條，清春把他的廣袖折疊收攏到袖口，然後用布條繞了幾圈打結固定。
紅布外還有一層質量極好的輕紗，顏色更深一些，十分飄逸。
南川這件衣擺過長了，來不及慢慢改動，清春剪開一條口子，直接動手撕掉了。
很快。
一件古風交領勁裝就出來了。
撕下來的那一點輕紗也沒扔，清春係在沈舒元的額頭上：“待會兒唱歌的時候拉下來，可以擋住眼睛。”
“嗯。”沈舒元拍了拍他的肩。
最後是黑色皮質蹀躞帶，細細三圈纏繞在瘦勁的窄腰上，上麵一人掛著一塊無事牌。
“好了！走吧！”
南川他們再出帳篷的時候，攝影師特地給了一個特寫。
緋紅的輕衫在跑道上劃出了一條亮眼的色彩。
尤其是清春一躍而起，抓住高空軟網直接翻過，然後回身去拉隊友的時候。
南川咬牙忍痛，借力攀過高網，跟上大家的腳步。
但遺憾的是，他們第一跑道墊了底，接下來的兩個帳篷都隻能撿一些彆人挑剩的東西。
“沒有適合這身衣服的鞋子。”方亭玉看遍了整個帳篷，麵色微沉，他們現在還穿著白色運動鞋。
“那就走！”再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南川招呼大家離開。
“沒有鞋子……”清春想了片刻，又折身回去拿繃帶。
節目組考慮到鞋子磨腳的可能，便在鞋架上準備了鞋墊、創口貼一類的東西。
“實在不行，就光腳。”清春扯下一長串繃帶，繞在手上，然後追上南川他們。
經過一番激烈的角逐，他們終於進入最後一個帳篷，追上了大部隊的尾巴。
門口有監督員在派發生理鹽水。
南川他們一人喝了一杯，然後進門一看，裡邊全是化妝台！
南川看著已經做好造型，魚貫而出的其他選手，不免心急道：“我們不用化，直接去終點！”
“南川！”方亭玉拉住他，神情鄭重道，“不要急，必須化。”
“可是之前我們也沒有化……”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們的狀態很好，”方亭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鬆下來看看大家，這幾天風吹日曬，昨晚也沒有睡好……”
清春的嘴唇乾裂起皮，沈舒元眼下發青，就連方老師的臉上也浮出了血絲。
南川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裡隻剩下前進的路了。
眼下一直繃緊的那根神經稍稍放鬆。
他才發現自己忽視了許多重要的東西。
“我們會認真對待每一場演出，是嗎，南川。”方亭玉問他。
“是的，”南川回答，“我們要以最好的狀態麵對觀眾。”
然而隊裡四個人，三個人都對化妝品一竅不通。
方亭玉一個頭兩個大，隻能讓他們照著他說的去做。
“先用潔麵巾洗臉，然後擦水乳，”方亭玉收到沈舒元的視線，無奈道，“看瓶子上的字……清春你擦反了！先水後乳！”
“方老師，你看我的粉底和腮紅塗好了嗎？”南川從鏡子裡擡頭。
清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方亭玉給他塗唇膏的手一抖，畫到了臉上。
“哈哈哈哈！”清春當場爆笑，笑得直不起腰，“南川哥，你好像猴子屁股！哈哈哈救命！”
“閉嘴！”
方亭玉掐住他的臉，兩下塗好唇膏，又對南川說。
“你用的什麼色號？牆上的仿瓷都沒你白，換個深一點的！”
“深一點……”南川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最後拿著一管遮瑕液問沈舒元：“舒元，你幫我看看這個對嗎？”
沈舒元正在研究一盒散粉，聞言道：“我剛，看了，化學成分，二氧化鈦……”
“二氧你個頭！”方亭玉實在沒忍住說了句粗話，拽過三人並排坐下，然後像個流水線的車間工一樣，挨個給他們畫過去。
經過好一番折騰，他們終於抵達終點的時候，第一批到達的選手已經演出結束了。
各個小組坐在台下觀看，按照抵達終點的先後順序上場。
南川他們低調地走到最後一排坐下，好巧不巧，前麵就是勇敢牛牛隊。
苗立果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像是看見陌生人一樣，又漠然把頭轉了回去。
片刻後。
他又刷地轉了回來！
南川看著他臉上的煙熏妝，還有朋克風的衣服，不確定道：“果果，豐收節怎麼不穿喜慶一點？”
“南川？不，川哥？”苗立果驚訝道，“你怎麼變帥了！你這身衣服哪來的？我怎麼沒看見！你們不是在我後邊嗎？”
他的聲音太大，旁邊的選手咳嗽了兩聲。
南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告訴他待會兒再聊。
這時正趕上crab小隊登台，他們選擇了港風路線，雖然每個人都非常的酷，但並沒有跟[豐收]掛鉤。
最後表演結束，精彩依舊，他們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請crab的成員稍等片刻，評委們將在兩分鐘後進行打分。”主持人擡手示意評委席。
十位評委坐在舞台對麵，手裡寫著點評草稿，而他們身後還坐著各位鄉親和領導。
“好的，點評時間結束，請打分！”主持人說完，評委席上方的心形led燈開始忽明忽暗。
由於這十位評委就是未來冠軍隊的導師，會對冠軍隊進行打磨訓練。
所以不需要明確的分數，隻要有五盞及以上的燈光亮起，就代表著晉級。
“這讓我感覺自己來到了《非誠勿擾》，”苗立果緊張地攥緊了衣擺，“人家好怕全滅啊。”
最終，crab以六票的成績晉級決賽擂台。
下台之前，主持人采訪他們道：“今天發揮雖然穩定，但是總少了點勁兒，是有什麼原因嗎？”
晏子意沒說話，宋璟代他道：“日光效應，我們決賽等你！”
“原來如此，”主持人微笑道，“說起來，最近有網友翻出l·r隊長南川初三文藝彙演的視訊！那個時候的搭檔就是crab的隊長晏子意呢！”
主持人把話筒遞到晏子意麵前：“您兩位是老朋友了吧。”
晏子意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時間不早了，讓我們把舞台留給下一組選手。”
然而他話音剛落，評委們卻紛紛表示該去吃午飯了。
現在是下午2點10分，他們還沒有休息，儘管節目組準備了零食，但正餐還是要吃的。
前二十名的隊伍已經表演結束，後麵還排了近五十個隊。
南川和苗立果同時看了眼天色，鄉下的豐收節沒有炫麗多彩的聚光燈。
天黑就糟了。
午飯結束後，大家回到原位，指標已經來到了四點整。
緊接著上場的是berries小隊，她們選擇了名族服飾，表演了《豐收之歌》。
銀色的頭飾隨著他們跳動而閃耀。
載歌載舞的歡快氣氛也非常適合豐收節。
最後，她們得到了九盞燈，唯一一盞滅掉的燈光，還是老師認為她們人數太多，不符合自己的預期。
但並不是每一個隊伍都會如此順利。
當苗立果看見十盞大燈，隻有四盞為他亮起的時候。
他先是愕然地愣在原地，隨後在隊友的提醒下，急忙鞠躬道謝。
“謝謝，謝謝……”
他遲遲沒有擡頭，彎腰說了許多聲感謝。
直到主持人請他下台時，他才憋不住眼淚，泣不成聲地對著舞台說了句。
“對不起。”
沒有人知道他對不起誰，是粉絲，是隊友，還是他的夢想。
隻是他悲傷的表情令每一位選手感同身受，不禁紅了眼眶，誰也不知道下一個離開舞台會不會是自己。
輪到南川他們的時候，天已經擦著黑邊了。
“走吧，”南川脫下鞋子放好，纏了兩層繃帶在腳底，“小心石子。”
“選哪一個？”清春問。他們本來準備了兩個節目。
“還是第二個好。”方亭玉取來了他的小提琴。
“嗯。”沈舒元拿到麥克風，然後拉下額頭上的輕紗，薄薄一層罩在眼睛上。
儘管鄉親們已經離開了，儘管評委們審美疲勞了，儘管天黑了。
但所有l·r的粉絲都揪緊心口，看著他們的偶像堅持完成這場表演。
“這個節目的靈感，在我握住第一把水稻的時候就有了。”南川說。
他們並沒有上台，那幾個昏暗的燈泡照不亮舞台。
他們的舞台是這片土地。
“風吹過稻田，我就想起您。”
“如今五穀豐登，國泰民安，我們吃飽了，也有力氣去追逐夢想了。”
“一生奉獻，國士無雙。”
鐵樹的爺爺奶奶從醫院趕回來，聽說南川他們要在沒有燈光的情況下表演，連忙抹黑跑出去，挨家挨戶地拍響房門，請求村民過來幫忙。
日月同輝之際。
一個接一個的火把點燃，鐵樹借來發電機和壁燈，掛在他們周圍的草垛上。
小提琴響了。
方亭玉一身紅衣如火般飛舞，他站在波浪起伏的金色稻田中，自參賽以來，第一次帶上他的[靈魂]登場。
南川因為背上的傷，已經站不住了，他坐在一旁的稻草堆上，吹響口琴，衝鐵樹感激一笑。
晚風掀動了沈舒元矇住雙眼的輕紗，長長的尾端在空中打了個卷兒。
這首歌是維塔斯的《奉獻》。
一段沒有歌詞的吟唱。
彷彿從天空降下，既有草原的廣闊，又有大海的深邃。
清澈空靈的自由。
一如這片土地最初的模樣。
淡淡微光正在走向清春，他的高馬尾很襯這身衣服。
他手裡拿著一根稻穀，在燈光照亮他的同時，手中金色的稻穗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吸腿翻身，掛點步翻身，隨後定格亮相。
他倏地睜開雙眼，眉心是用金粉畫上的穗序。
很美。
人們一般不會用[美]來形容一個男人，況且清春的相貌並不女性化。
但他給人的感覺卻美不勝收，他就像代表著豐收本身，代表了這場祭典的五穀神。
漸漸聚攏的火焰在黑夜炸開了漫天的星星。
一曲結束，所有人冒出了雞皮疙瘩。
清春以跨掖空轉，小翻轉體，手持稻穗，結束了他們的演出。
待燈光熄滅之後，在漫山遍野的掌聲之下，隊友立即跑向了南川。
主持人開始邀請評委打分，眼裡也充滿了緊張。
“你們似乎很喜歡這樣固定的組合，南川很少唱跳呢？”
評委清了清嗓子。
“我可以理解你們想表現出隊友的強項，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電視機前的粉絲忍不住抓緊了褲邊，一顆心懸於九天之上。
“嗯，你們演出的節目確實很有新意。”
k3的尹則非常嚴肅地評價道。
“沈舒元的高音也非常出色，但你們是最後抵達終點的，又有外援幫忙，偷奸耍滑……”
“我倒是覺得挺不錯，好久沒聽到方老師的小提琴了。”
k3的施元意味不明地看著他。
“但是你們的演出並沒有打動我。”
“我也認為豐收節更適合其他歡快一點的。”
前八盞燈光接連熄滅，他們拍在按鈕上手，彷彿直接砍在了南川的心上。
南川定定望著前方，如鯁在喉地輕輕吐出一口氣。
“你們在說什麼啊！難道所有表演都要千篇一律嗎？我覺得他們非常好！”
刷地一下，司徒老師點燃了一盞燈。
然而直至最後，也隻有這一盞燈為他們亮起。
“那麼投票結束，”主持人微微笑著低下眉頭，做出了一個同情的表情，“很遺憾！我們的l·r小隊，淘汰。”
南川用力閉上了眼睛，眼底一片滾燙，他不敢去看身邊的人。
村民們擁有一票否決權！
原來剛才爺爺奶奶不僅去借光了，還去找大家簽字了，村裡人團結，得知南川救了爺爺的命，毫不吝嗇地簽上了大名。
“我要否決你們的淘汰！”
原本內斂靦腆的爺爺第一次在南川他們麵前聲嘶力竭地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