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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後明曉溪重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解約。
“明小姐,馬上就是中國電影金龍獎的頒獎典禮了,您確定要現在強行解除合約嗎?”
“解約後,‘明曉溪’這個藝名也會被注銷,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無法被找到。”
明曉溪毫不猶豫從包裡掏出金卡刷瞭解約費。
“我確定。”
工作人員很快回道:“解約成功,手續需要十天的時間。”
十天後,剛好是金龍獎的頒獎典禮。
上一世,她愛慘了丈夫顧北洲,卻在一年後車禍,親眼看著他帶走她的主刀醫生,去救他的白月光。
重來一次,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走出辦公室,明曉溪買了張十天後飛往美國的機票,裹著皮草外套離去。
寒風裹著雪花打在車窗上,冷意似乎要透過車窗縫隙鑽進來。
她揉搓著冰涼的指尖,目光落在商場大屏的代言上。
螢幕上的女人笑得燦爛,而她手上的高奢戒指,被特意戴在無名指的位置。
一週前,大屏上還是她這個最年輕的影後。
是她的上司,她的丈夫,瑞豐娛樂的總裁顧北洲親自下令,把大屏換成了他的白月光宋淺。
也是最近爆火的網紅。
明曉溪眼尾微紅,收回視線開啟手機。
她的最後一條微博,發的是和顧北洲十指相扣的合照。
配文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顧北洲第一個點了讚。
底下的評論全是祝福,羨慕他們的神仙愛情。
“我就知道守在這準沒錯,顧總的微博從來不發東西,隻有在這才能看到顧總的照片。”
“女神好美,顧總也好帥,但是為什麼定位在南海還穿著西裝?不熱嗎?”
“樓上新粉吧,八年前顧家彆墅著火,顧總本來已經出來了,知道明曉溪在裡麵後又衝進去把她救出來,明曉溪沒傷到,倒是顧總大麵積燒傷,從那以後顧總就不穿短袖了,釦子也會扣到最上麵一顆。”
“還有誰不知道顧總絕世好男人?就因為明曉溪怕冷,豪擲兩億買了南海的小島送她?我老公要是有顧總一半好我都要燒高香了……”
“彆人會塌房,但顧總這個寵妻狂魔絕不會塌。”
望著這些評論,明曉溪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不會塌房?顧北洲半年前就出軌了。
無數個“加班”的夜晚,都是去宋淺那裡。
而她還傻傻地以為,顧北洲在為他們的家,在為他們共同的未來努力。
明曉溪指尖一頓,退出評論區,視線再次落在顧北洲點讚的最後一條微博上。
他一定不知道,那句話的上句是“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思索間,車停在了彆墅門前。
風雪很大,哪怕傭人給顧北洲撐著傘,也有雪花鑽入傘內,落在他的眼睫上。
雪光點點,遮不住他眸子裡的笑意:“曉溪,你回來了。”
說著,就要去拉明曉溪的手,給她暖手。
望著顧北洲手腕上不屬於自己的發繩,明曉溪心底泛上一層涼意。
剛要拒絕,顧北洲的手已經覆上,溫柔地摩挲著她的手背。
“今天是情人節,我已經把家裡佈置好了,看看喜不喜歡?”
客廳門被開啟,燈光曖昧,香氛浪漫。
明曉溪一步步走到餐桌前,沒有像往常一樣喝紅酒,而是讓管家倒了杯氣泡水。
顧北洲有些疑惑:“怎麼忽然換口味了?”
明曉溪垂下眸子,視線落在小腹上,很快收回視線:“沒什麼,隻是想嘗試下新東西。”
倏然,顧北洲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明曉溪一眼,很快結束通話電話。
可手機依舊不依不饒震動不停。
顧北洲看了眼明曉溪,纔拿起手機,臉色微變,歉意道:“抱歉,曉溪,公司有急事。”
明曉溪抿了口氣泡水,沒嘗出絲毫清甜,隻覺陣陣苦澀。
“沒事,你去忙吧。”
顧北洲溫柔地吻了吻明曉溪的額頭:“我會早點處理完的。”
明曉溪眼睫輕顫,目送著顧北洲去了書房。
什麼急事,上一世,她分明瞥見手機上是宋淺的發來的護士裝照片。
明曉溪沉默著開啟宋淺的直播間。
“這麼久了還沒接電話,主播,你男朋友不會在陪彆人吧。”
宋淺補了補口紅,起身展示被護士裝勾勒出的曲線,勾唇笑道:“可能是被路上的野狗絆住腳了吧,沒辦法,誰讓他這麼有愛心。”
果然,下一瞬,一個叫【思淺】的賬號出現在直播間,刷了100個“城堡”。
“寶貝,彆穿這身直播。”
“寶貝”兩個字,仿若巨石壓在明曉溪胸口,壓得人喘不過氣。
宋淺眉眼間滿是驚喜,狡黠撒嬌:“我就是想看你吃醋嘛。”
“再說了,你都沒陪我過情人節,還不允許我小小報複你一下?”
顧北洲什麼都沒說,轉手給宋淺的直播間刷了9999個最貴的“宇宙之心”。
“還有一個禮物,看窗外。”
陣陣巨響刺入耳膜,窗外的煙花也陸續照亮夜空。
最後宋淺的驚喜的笑容裡,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沒辦法了觀眾們,男朋友佔有慾太強,我隻好先下播了。”
而屋內,桌上的牛排漸漸變冷,香氛蠟燭也即將燃燒殆儘。
吞下杯底最後一口氣泡水,顧北洲終於從書房出來。
“時導的電話,新戲已經幫你談下來了,女一號。”
時導是國內傳奇導演,年紀輕輕斬獲了好幾個國內外獎項,拍他的戲十有**能獲獎。
若不是看了直播,她還真以為顧北洲是接了時導的電話。
明曉溪沉默一會兒才道:“時導拍的戲大多是文藝片,有很多裸露的鏡頭,你不介意嗎?”
顧北洲一怔,隨即回道:“我怎麼可能那麼小氣。”
隻怕他的佔有慾,全都留給了宋淺吧。
所有的不愛,都是從佔有慾消失開始。
明曉溪垂眸遮住情緒:“幫我回絕吧,我想休息一陣子。”
顧北洲溫柔回道:“好,下次再幫你看看適合的電影。”
沒有下次了,十天之後,她就要徹底離開這裡。
這天夜裡,顧北洲照常摟著明曉溪睡覺,去暖她冰涼的手腳。
白天看見的大屏代言再次浮現在腦海。
明曉溪狀似無意提起:“宋淺隻拍了兩部電影的客串,還沒從網紅轉型過來,怎麼有那麼多代言找她?”
顧北洲身子一僵,很快回道:“應該是她男朋友在捧她。”
“男朋友”三個字,刺得明曉溪心間一陣劇痛。
她緊了緊攥著被角的手,聲音乾澀。
“瑞豐簽她真的好嗎?要是宋淺想要結婚或者懷孕,付得起違約金嗎?”
話沒說完,便聽顧北洲毫不猶豫道:“她男朋友這麼愛她,肯定會幫她付違約金,娶她回家。”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斬釘截鐵,顧北洲頓了頓,又接了一句。
“我見過他。”
原來這纔是顧北洲真正的想法。
隻要宋淺一句話,他就會義無反顧和她在一起。
那他們的曾經又算什麼,一場十年的夢嗎?
明曉溪再沒說話,眼眶浮上一層淚,在黑暗中順著眼角落下,悄無聲息。
等顧北洲呼吸逐漸均勻,明曉溪從他的懷抱裡鑽出來,徑直去了書房。
月色淒涼,落在她單薄的身軀上。
看著書桌上兩人的大學合照,明曉溪自嘲笑笑,淚意不自覺湧上眼眶。
從小時候開始,她的目標就很明確——成為國內最出名的女藝人。
要漂亮,要演技,要保持身材,不要緋聞,不要談戀愛。
她嚴格要求自己十八年,以為自己會為電影,為藝術奉獻一生。
卻唯獨為顧北洲打破了原則。
在一起那天,顧北洲說:“曉溪,我不會讓你後悔的,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原來這句諾言的有效期,是十年。
收回視線,明曉溪翻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一筆一畫簽上自己的名字。
顧北洲,如果你知道十天之後再也找不到我,會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次日清晨,明曉溪去了京市私密性最好的醫院。
顧北洲打電話問她:“聽司機說你去了醫院?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生理期紊亂,老毛病了。”
說著,明曉溪閉了閉眼,將手中的紙撕碎,扔進垃圾桶。
碎紙紛紛揚揚,其中一張上的紅色字樣分外刺眼。
【確診懷孕】
掛了電話,明曉溪的手不自覺撫著小腹,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年少時相伴拚搏,顧北洲親自當她的經紀人,陪投資方喝到胃出血,才換來一個出場十分鐘的配角。
明曉溪在雪地裡泡了三天冰水,凍得渾身生疼,卻還是沒有放棄顧北洲為她爭取來的機會。
當天晚上,逼仄狹小的出租屋裡,顧北洲將她搖醒,臉上滿是慌亂。
“曉溪,你流血了。”
被投資方刁難,被家人怒罵,她都沒在顧北洲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她曾以為隻要相愛,他們就無堅不摧。
可醫生告訴他們,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初具成形,卻因兩人的疏忽孩子沒了,他們的眼淚霎時掉了下來。
顧北洲抱著她,聲音哽咽:“對不起,曉溪,都是我的錯。”
“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第二次懷孕,她將這個好訊息告訴顧北洲,得到的卻是不帶感情的兩個字。
“打掉。”
許是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冷漠,顧北洲又解釋:“曉溪,你現在正是最紅的時候,下一次再留吧。”
可直到最後,她也沒等來“下一次”。
“明小姐,您確定要打掉?”
醫生的話將明曉溪從回憶中拉回。
他拿著孕檢結果,眉頭緊皺:“胎兒發育得很健康,隻是您的身體太弱了,如果打掉,這輩子都沒法懷孕了。”
明曉溪心尖一顫。
上一世顧北洲帶她來,分明告訴她胎兒不健康,醫生也建議打掉。
從那以後,直到她死前,她都沒再懷上。
沒有孩子成為了她一輩子的遺憾。
她垂下眸子,輕撫尚未顯懷的小腹。
一如既往的平坦,可她能明確感受到,那裡有一個生命正在孕育成長。
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也重新讓她擁有這個孩子。
這一次,她不想放手,她想讓孩子也來感受這個世界。
不知何時,窗外的雪停了,陽光透過雲層和玻璃,落在明曉溪的身上,卻怎麼都照亮不了她寂寥的眸子。
“謝謝您,我不打了。”
美國大概會有很多一樣的單親媽媽吧。
次日去公司,經紀人陳姐連忙拿著合同迎上來,眉眼都是喜色。
“曉溪,顧總把歐菲拉給咱們代言了!”
歐菲拉是高奢運動品牌,拍代言廣告免不了做高強度運動。
明曉溪眸色一怔,徑直前往頂樓顧北洲的總裁辦公室。
還未進門,卻凝在了門口。
隻見宋淺從辦公室裡出來,柔柔地叫了聲:“曉溪姐。”
而她領口的脖頸上,還印著點點紅痕。
“曉溪,你怎麼來了?”
顧北洲神色有些不自然,扣上領子,語氣裡糅雜了一絲責怪的意味。
明曉溪呼吸一滯,快步越過宋淺走進辦公室。
“幫我回絕掉歐菲拉的代言吧,這段時間我不想接任何通告。”
顧北洲蹙起眉。
明曉溪在圈內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就連“休息”也是隻停電影,不停其他通告。
想到這,顧北洲緊緊盯著明曉溪:“曉溪,你真的隻是生理期紊亂?”
“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瞞著我?”
明曉溪僵在原地,張了張嘴,終是穩下聲線:“真的隻是生理期紊亂。”
顧北洲終於鬆下眉頭,拉著明曉溪的手柔聲道:“以後就彆吃避孕藥了,好好養養身體。”
“如果真的懷了就生下來,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明曉溪沉默著點了點頭。
上一世,顧北洲也是這麼說的。
可真正懷孕的時候,他卻不由分說拉著她去了醫院打掉。
顧北洲,你知道嗎?我為了你,光是去年就吃了整整11瓶避孕藥。
是你親手讓我打掉孩子,你不配當孩子的爸爸。
這時,敲門聲響起。
宋淺的經紀人捧著檔案過來,神色匆匆:“顧總,宋淺的通告需要您簽字。”
明曉溪開口:“你去忙吧,我先回家了。”
走到半路,她恍然發現,自己左邊的耳墜不知何時掉了。
一路找去,來到總裁辦公室門口,裡麵傳來顧北洲不耐的聲音。
“我說過,曉溪在的時候彆找我。”
宋淺坐在顧北洲的大腿上撒嬌:“北洲,彆對我這麼凶,是她先壞了我們的好事嘛。”
說著,宋淺拉著顧北洲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聲音嬌媚:“裡麵特意為你穿的,你不想看看?”
顧北洲頓了一瞬,隨即將宋淺往身前一帶,堵上她的唇。
曖昧的喘息透過實木門傳出。
金屬門把手的冷意透過掌心,一路蔓延至明曉溪的心臟。
哪怕早就對顧北洲失望了,可親耳聽到兩人纏綿的聲音,還是心如刀絞。
她指尖泛白,掏出手機給顧北洲撥去電話。
辦公室內的手機響了半秒,立馬被結束通話。
沒有半分猶豫。
明曉溪的心涼到麻木,僵硬離去。
兩個小時之後,顧北洲纔回電話:“剛剛在開會,什麼事?”
此時的明曉溪已經收拾好心情,聽著電話那頭顧北洲的謊言,隻覺諷刺。
“沒什麼,耳墜掉了,我現在已經找到了。”
顧北洲,你有這番演技,影帝應該頒給你。
兩天後,京市國際飯店。
明曉溪和顧家一起吃飯。
她伸手想夾一筷子魚肉,卻被顧母轉桌轉走。
“吃了這麼多,還是沒生出個一兒半女,就連養條狗,十年都該生崽了。”
明曉溪沉默的態度更讓顧父惱火,絲毫不掩飾眸中的嫌惡。
“你知道古代明星叫什麼嗎?戲子!討人開心的玩意兒,真不知道有啥好追捧的。”
“你當務之急,是把工作辭了,來給顧家延續香火!”
明曉溪終於開口:“知道了,我會息影的。”
不止息影,5天後,她會帶著寶寶徹底離開。
顧北洲緊了緊握著明曉溪的手:“爸,媽,彆為難曉溪了,孩子的事我們會看著辦的。”
正當兩人說話間,包間門口響起敲門聲。
宋淺帶著一瓶人參酒出現在門外,笑容燦爛。
“顧總,聽見您的聲音我就來看看了,這瓶人參酒送您。”
嘴上禮貌,可送完了酒,宋淺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端起桌上的茶水。
“叔叔阿姨,我和你們一見如故,你們要是不嫌棄,就讓我做你們的乾女兒吧!”
“曉溪姐是個大忙人,不像我,隻想貼著兩位說話。”
顧北洲的眸子冷下來,剛要開口,便被顧父笑著打斷。
“如果我有你這麼懂事的兒媳就好了,不像有些人,連眼色都不會看!”
顧母也麵露滿意,讓出身邊的位置:“好孩子,快坐下一起吃飯。”
嫁進顧家十年,顧北洲的父母從沒讓她坐過他們身邊的位置。
顧北洲眸子越發冷,看了眼宋淺:“這是家宴,你不該坐在那。”
宋淺眼眶飛快浮上一層淚,不甘地瞪了明曉溪一眼,起身離去。
顧北洲眸色變了變,剛要起身,看向依舊低頭吃飯明曉溪,還是沒追上去,卻有些心不在焉。
顧母的陰陽怪氣和顧父的指責再次劈天蓋地砸下來。
明曉溪乾脆起身:“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你們吃吧。”
她走得很快,快得顧北洲沒來得及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直到衛生間的門上了鎖,明曉溪才渾身卸力一般蹲下來,積蓄的淚水決堤而出。
她掐著掌心告訴自己:彆聽,彆看,彆去在意。
醫生說過的,情緒波動會影響寶寶。
顧家不需要她沒關係,寶寶就是她唯一的家人。
忽然,微博彈出訊息。
宋淺發了張和顧家吃飯的合照,還特地@明曉溪。
“和男朋友家人一起吃飯,還偶遇了曉溪姐,真是緣分。”
哪怕宋淺沒把大家的臉拍進去,她也一眼認出這是顧家。
有個評論立馬被頂了上去。
【淺淺和男朋友一定要99啊!】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惡心再次翻湧。
她紅著眼,自虐般執拗地一個個看下去。
眾多祝福聲中,一個名為【思淺】的賬號在評論下回了兩個字:會的。
顧北洲給宋淺打賞直播的賬號,也叫思淺。
她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深呼吸好幾次,才顫抖著手點進去。
一片空白。
顧北洲設定了許可權。
明曉溪怔愣看著手機螢幕半晌,才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下一瞬,眼淚如斷線珍珠般落下,滑過逞強的嘴角,砸在地上。
顧北洲打來電話,關心道:“你剛剛說不舒服,現在好點了嗎?”
明曉溪擦去眼淚,極力調整好聲線:“已經沒事了。”
顧北洲的眉頭還是沒鬆下來:“我回去……”
這時,宋淺剛給顧北洲的父母敬了茶。
坐下時見通話人顯示的是明曉溪,她咬了咬唇,脫下鞋,穿著黑絲的明足故意往顧北洲大腿摩擦。
顧北洲呼吸霎時變了,留下一句:“公司有事,你實在不舒服就去醫院。”便掛了電話。
窗外繁華的燈光透過玻璃,映在明曉溪臉上。
冬夜熱鬨,萬千燈火,都與她無關。
回去的路上,司機看明曉溪臉色蒼白,忍不住關心:“顧太太,您臉色很差,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明曉溪輕輕搖了搖頭。
司機不再說話,沉默著把明曉溪送到了家。
剛要開門,手上的戒指滑落掉在車上。
明曉溪眸色一怔,不過短短幾天,自己已經瘦了這麼多嗎?
司機要留下來幫她找,被明曉溪拒絕。
她一個人摸索半天,才狼狽地找回來。
可望著那枚戒指,她卻遲遲沒有戴上。
半晌,她開啟駕駛座前的抽屜:“不屬於我的東西,不該由我帶走。”
“哢噠”一聲,無數個“小雨傘”撞入眼簾。
霎那間,車裡的空氣都被抽乾了。
她從沒有在車上和顧北洲發生關係。
明曉溪胸口劇烈起伏,手像是觸電般收回,去開車門。
踏出門的下一瞬,明曉溪鬼使神差地收回來,拍了張照,才將抽屜關好下車。
這一夜,明曉溪睡得很不安穩。
惡心感再次上湧,她迷迷糊糊去摸身側:“北洲……”
冰涼的觸感讓明曉溪瞬間清晰。
她披著外套起身,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身體的習慣真是可怕。
顧北洲中午纔回來。
陽光的照耀下,雪漸漸融化,卻也讓空氣更冷了。
剛踏進客廳,明曉溪就聞見冷空氣裡專屬於宋淺的梔子花香水味。
明曉溪一頓,下意識望向顧北洲:“昨天晚上……”
顧北洲對上她的視線,心莫名停跳半刻,抱著她問:“怎麼了?”
梔子花香更濃了。
像是一瓶慢性毒藥,侵蝕著她的五臟六腑。
明曉溪直直看著顧北洲,想從男人的麵容上找出點什麼。
可他的眸子裡,隻有星星點點的情意。
原來這樣的眼神,也是可以撒謊的。
她側身退出顧北洲的懷抱,換了話題:“沒什麼,隻是昨晚沒休息好而已。”
吃過晚飯,顧北洲帶著明曉溪去試紅毯禮服。
臨近金龍獎,各方藝人都卯足了勁,想要在紅毯一爭高下。
明曉溪看著合作多年的維納斯送來的禮服,有些感慨。
她和顧北洲穿了十年的情侶禮服,每次都是一對。
如今,卻是最後一次了。
倏然,宋淺得意的聲音傳來:“曉溪姐,你這麼喜歡我的禮服嗎?”
明曉溪瞳孔緊縮,不可置信地看向顧北洲。
上一世這明明是她的禮服!
維納斯的中國代言人是她和顧北洲,尺寸也是按著他們的圍度做的。
顧北洲皺眉:“你胡說什麼?”
宋淺楚楚可憐望著顧北洲:“你明明說過,這次的禮服可以讓我自己選的。”
“更何況我還懷孕了,這次不穿,下次就沒機會穿了。”
晴天霹靂般,明曉溪僵在了原地。
難怪上一世顧北洲非要拉著她打掉孩子,她還真以為顧北洲是為了她的事業考慮。
沒想到,隻是不想讓她的孩子擋了宋淺孩子的路。
顧北洲眸底臉色變了變,對明曉溪道:“曉溪,你再換一條。”
若是以往,明曉溪絕對會把裙子搶回來。
但這次,明曉溪忽然覺得沒那麼重要了。
她知道顧北洲會給她安排好另一條裙子,可她要的從來不是愧疚和彌補,而是偏愛,是唯一。
明曉溪扯出一抹笑:“好,三心二意的品牌方,也不值得我合作。”
明明知道明曉溪在說維納斯這個品牌,可顧北洲的心莫名有些堵。
倏然,一陣暈眩感襲來。
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畫麵,是顧北洲焦灼的臉。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顧北洲臉色複雜:“……曉溪,你懷孕了?”
不是驚喜的感歎號,而是質問的問號。
明曉溪說不清此時是紅腫的腳腕更疼,還是心臟更疼。
她眼睫顫了顫,苦笑道:“你覺得他來得不是時候,是不是?”
見顧北洲沉默,明曉溪心底苦意更甚,閉了閉眼,語氣平淡到近乎絕望。
“那就打掉吧。”
沒有爭吵,沒有抗拒。
上一世的教訓,足夠讓她沉默。
這個孩子,她註定保不住。
顧北洲眸底閃過一絲愧疚,似是想起什麼,長長地歎了口氣:“留下吧。”
明曉溪倏然睜眼,死灰般的眸子終於燃起希望的光。
顧北洲捏了捏明曉溪的手心:“怎麼會有不想留下孩子的父母?”
明曉溪鼻尖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怎麼會有不想留下孩子的父母,怎麼會有十年了還逢場作戲的夫妻?
可是顧北洲,怎麼偏偏是你?
顧北洲去給明曉溪買晚飯,宋淺提著水果進來:“曉溪姐,恭喜!”
嘴上這麼說,可宋淺眼底沒有絲毫笑意,反而迸發著毒蛇般的冷光。
環顧四周,見顧北洲不在,宋淺的嘴角迅速壓下來。
“你知道的吧,我的男朋友就是顧北洲。”
“明曉溪,你真可憐,隻有得不到愛的女人,才會用孩子來拴住丈夫。”
明曉溪看著宋淺的眼睛:“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宋淺,彆人在直播裡再怎麼羨慕你,你也隻能是個上不了台麵的情人。”
聽到這話,宋淺詫異一瞬。
偶爾見到明曉溪的這幾次,她都不爭不搶,低眉順眼的樣子,竟讓宋淺有種明曉溪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的錯覺。
她狠狠掐著掌心,麵色扭曲。
門外乍然傳來顧北洲的腳步聲:“曉溪,我給你買了些好消化的粥。”
宋淺眸子裡閃過一絲狠毒的光,緊接著一把扯過明曉溪的領子。
一股巨大的力將明曉溪往前帶去,兩人狠狠跌砸在地上。
宋淺毒蛇般的話語纏繞在明曉溪耳側。
“你猜他會選擇你,還是我?”
驚呼聲響起,顧北洲加快了步伐,“嘭”的一聲推開門。
宋淺梨花帶雨地哭訴:“我帶著果籃來看曉溪姐,她卻罵我勾引你,搶了她的禮服。”
“我沒有……”
話還沒說完,宋淺尖叫起來:“血!北洲,我肚子好疼,是不是孩子……”
顧北洲瞬間被宋淺的哭腔吸引注意力,冷冷剜了眼明曉溪,橫抱著宋淺遠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明曉溪身上最後一絲餘溫也消失殆儘。
小腹陣陣絞痛,陣陣熱流順著腿根流下。
明曉溪強撐著身體叫來護士,被推至走廊,卻聽前方護士為難的聲音。
“現在產科隻有趙主任有空,剛剛VIP病房的明小姐也有流產預兆。”
顧北洲一頓,剛要開口,宋淺眼眶浮上楚楚可憐的淚。
“我沒事,先讓曉溪姐做手術吧,像曉溪姐這樣的影後耍大牌,把脾氣發在我這樣的小網紅身上,我已經習慣了。”
感覺到腹中寶寶的生命在體內流逝,明曉溪徹底紅了眼,拉著護士哀求:
“求你救救我的寶寶!”
話落,顧北洲嫌惡皺眉:“她的孩子不重要,先保住宋淺的孩子!”
護士很快把宋淺接了進去。
醫院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湧入鼻腔,嗆得明曉溪鼻尖發酸。
輪到明曉溪的時候,趙主任深深歎了口氣:“早十分鐘還能保住,太遲了。”
寒意一寸一寸爬上明曉溪的脊背,冷得心臟發麻。
她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冰冷的明曉溪顫抖著手覆上小腹,眼角積蓄的淚順著臉頰落下。
“寶寶,對不起,這一次我還是沒有保護好你。”
麻醉一點點褪去,蝕骨的疼痛席捲全身,卻抵不過心痛的萬分之一。
那是與她緊密相連的血肉,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啊。
她甚至沒來得及讓寶寶親眼看看這個世界。
明曉溪失神被推出手術室,顧北洲還將宋淺摟在懷中。
宋淺含著淚,泫然欲泣:“北洲,今晚陪陪我好不好?”
話中帶著哭腔,可看嚮明曉溪的眼神,分明是陰謀得逞的挑釁。
顧北洲沉默半瞬,溫和道:“好。”
看明曉溪出來,顧北洲還是沒有收回手,眸子裡隱隱燃著怒火:“給淺淺道歉。”
明曉溪胸口翻湧的情緒在這一瞬停了下來。
隨著孩子的死去,內心的某一部分也隨之死去了。
“剛剛是我不對,你去照顧她吧,我回家了。”
顧北洲一怔,恍然發覺明曉溪的眸子裡,隻剩燃燒殆儘的死灰。
他喉結滾動,剛要說點什麼,醫生喊他繳費。
回神過來,明曉溪已經離開。
回去的路上,明曉溪的哀痛在心臟發酵,變成痛恨。
痛恨自己懦弱,痛恨自己不灑脫,又一次害死了肚子中的孩子。
要是她早點離開,是不是就能保住寶寶了?
忽然,手機彈來一條資訊。
宋淺發來一串使用者名稱和密碼:“登上去,你會看到驚喜。”
明曉溪白著指尖,登上了顧北洲的小號【思淺】。
最新一條微博,是宋淺的小腹的照片。
“淺淺懷孕了,今天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一瞬間,空調的熱風吹紅了明曉溪的雙眼。
她的孩子沒有了,卻沒在顧北洲心中留下半分痕跡。
她最痛苦的一天,成了顧北洲最高興的一天。
明曉溪指關節泛白,一條條往下翻。
整整999條,全都是兩人恩愛的日常。
無數回憶像是海嘯般湧來。
她第一次拿影後,站在台上熱淚盈眶感謝顧北洲,顧北洲卻含著笑意看著手機。
事後他解釋是給明曉溪拍照,她也沒往心裡去。
可那卻是在看宋淺的直播。
明曉溪國外拍戲,顧北洲坐著飛機去找她,說想她了。
可那卻是帶著宋淺度假,順便來看她。
麻醉一點點消去,疼痛席捲而來。
明曉溪再也忍不住,死死攥著手機,在後座上失聲痛哭。
司機被嚇了一跳,安慰道:“顧太太,孩子沒了還會再有的。”
“隻要和顧總在一起,沒什麼過不去的困難。”
車外鵝毛大雪,車內明曉溪淚水和冷汗浸滿全身。
她一字一句,字字泣血:“不,不會再有了。”
夢幻泡影,一旦被戳破了,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來的五天,顧北洲都沒有回來。
沒有電話,也沒有資訊。
明曉溪強忍著哀痛,一點點準備給顧北洲的,最後的禮物。
晚上,車窗外終於傳來熟悉的汽車轟鳴聲。
宋淺扶著醉醺醺的顧北洲下車,溫柔笑著:“抱歉,曉溪姐,這幾天你不在,北洲隻好帶我參加活動了。”
帝奧,葆格麗,固馳……都是邀請的明曉溪。
就連宋淺光彩照人,換了個人一般的妝造,也是明曉溪專屬的妝造團隊。
明曉溪眉頭都沒動一下,叫來保姆把顧北洲扶進去。
剛關門,顧北洲便拉著明曉溪的手腕說:“曉溪,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明曉溪沉默著看著他。
顧北洲見狀,掏出一個絲絨盒子開啟,價值上千萬的祖母綠項鏈靜靜躺在盒子裡。
他親手取出來幫明曉溪戴上,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的脖頸。
“看看,喜歡嗎?”
他們失去的孩子,隻值一條項鏈嗎?
隻怕這條項鏈,還抵不上這幾天顧北洲送給宋淺禮物的零頭。
明曉溪深吸一口氣,穩著情緒起身道:“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說完,牽著顧北洲來到書房前。
“就在書房裡麵,金龍獎結束才能開啟。”
顧北洲醉意底下是藏不住的敷衍:“裡麵是什麼?”
明曉溪揚起笑容:“到時候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瑞豐娛樂。
工作人員一邊處理解約材料,一邊絮絮叨叨:“現在的網紅,真是不檢點,不想著怎麼提高自己的能力,儘搞些歪門邪道。”
“曉溪,你千萬彆信熱搜上的胡說八道,我們都知道顧總有多愛你。”
明曉溪一怔,開啟微博。
熱搜第一赫然掛著【清純人設崩塌!宋淺在醫院勾引有婦之夫顧北洲!】
與此同時,會議室內。
公關部首席公關官推了推眼鏡:“……以上就是我的方案。”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個咖位更大的女星爆出更大的醜聞,遮掩視線,明曉溪是最好的人選。”
顧北洲心臟莫名一抽,揉著額角道:“就這一個方法?”
宋淺白著臉,咬著下唇道:“顧總,我知道我比不上曉溪姐,你雪藏我吧,我可以一個人帶著寶寶去國外。”
顧北洲瞬間變了臉色,對首席道:“就用你的方案吧。”
十分鐘後,熱搜紛紛換上明曉溪的名字。
【明曉溪私密視訊流出,私生活混亂,一年11瓶避孕藥!】
通知明曉溪的時候,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顧北洲疑惑看向她:“曉溪,你不問為什麼嗎?”
有什麼好問呢?
反正熱搜隻能存在一天,一天後,世上再無明曉溪。
明曉溪輕輕搖頭:“相信我的人不用說也會信,不信的人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
明明知道明曉溪說的是粉絲,可顧北洲內心卻一抽。
隱隱覺得明曉溪的臉上有什麼自己看不透的東西。
沒等到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明曉溪已經離去。
網友的風向,從怒罵宋淺乍然變成了攻擊明曉溪。
“一年11瓶?明曉溪是要陪多少男人?看這個女人的電影都是臟我的眼睛。”
“顧北洲這種絕世好男人都被戴綠帽了,明曉溪賤到這種程度也是罕見。”
“求顧北洲真出軌和宋淺在一起,明曉溪根本配不上他。”
事件不斷發酵,到中午,已經變成了明曉溪靠賣黑絲網黃起家,拉著新人給導演陪睡。
以前的綜藝,采訪被一一翻出來。
一句“為了呈現出最好的鏡頭,經常要熬夜學習。”
也被解讀成另一層含義的“熬夜”。
更有甚者聲稱買過明曉溪一晚,大肆造謠。
一天不到,明曉溪掉了一半的粉,無數惡評和咒罵占據評論區和私信。
經紀人陳姐急得團團轉:“你再去和顧總說說。”
“你跟了顧總十年,他怎麼能這麼絕情,拿你這個影後做網紅的擋箭牌?!”
明曉溪置若罔聞,金龍獎的試裝的時候,依舊立在顧北洲身前,如往常一般幫他係領帶。
隻是舉手投足之間,多了幾分生疏。
顧北洲垂眸看她:“淺淺有身孕,情緒不能受到刺激。”
“你不在乎這些東西,澄清就再往後延兩個月,等淺淺胎兒穩定。”
聽到身孕,明曉溪心中壓抑的情緒瘋狂蔓延。
原來他知道孕婦不能受刺激。
可在她麵前,顧北洲卻裝聾作啞,絲毫沒有把她當成孕婦。
愛與不愛,原來如此分明。
他們十年的感情和失去的那個孩子,都抵不過宋淺。
見明曉溪沒回話,顧北洲莫名心裡有些堵。
“金龍獎之後你想去哪裡度假?馬爾代夫?南海?”
他承諾過,隻要明曉溪得獎,就會帶她去餐廳慶祝,然後去旅遊。
那是和結婚紀念日一樣重要的日子。
再抬眸,明曉溪已經發揮出影後的演技,溫柔笑著:“你決定就好。”
隻要沒有顧北洲,哪裡都行。
顧北洲自己都沒察覺到,聽到這句話,不自覺舒了口氣。
果然明曉溪還是平常那個明曉溪。
金龍獎現場。
明曉溪坐在台下,看著熟悉的一幕幕上演。
就連顧北洲摩挲她手掌的溫度,也一模一樣。
隻是和顧北洲一對的禮服,被穿在了宋淺身上,從來披在她肩頭的西裝外套,也被披在了宋淺肩上。
明曉溪抽出手,對上顧北洲疑惑的眸子:“曉溪,怎麼了?”
明曉溪從包中翻出書房鑰匙,親自塞進顧北洲手裡。
“金龍獎結束之後,記得去書房。”
顧北洲收好鑰匙,重新去牽明曉溪的手:“等我們回去一起看。”
此時,主持人拿著卡片,笑容可掬。
“最佳女演員是瑞豐最美、最紅的藝人,讓我們恭喜《神秘麵紗》的女主角,明曉溪。”
明曉溪起身,一步步走向台上,感慨萬千捧著獎杯,半晌才開口。
“感謝大家的厚愛,讓我的演藝生涯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從今天開始,我要息影,永遠退出演藝圈。”
此話一出,全場寂然。
顧北洲滿是詫異,越過人群,視線和明曉溪遙遙相撞。
明曉溪的情緒翻湧眸子裡,竟有一絲解脫的暢快。
她沒有再解釋,拿著獎杯徑直下台。
圈內人紛紛圍在顧北洲身邊:“顧總,明曉溪退圈是和你商量好的嗎?”
“是要回歸家庭?還是被今天的黑料影響了?”
“大家都知道那些無良記者寫的都是捕風捉影的話,可彆因為這些破壞了你們夫妻的感情。”
顧北洲看向不遠處捧著獎杯的明曉溪,不悅皺眉。
“你要退出演藝圈?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被導演誇獎了無數次的,從未在顧北洲麵前使用的演技在此時失效了。
明曉溪怎麼都揚不起嘴角:“我累了。”
圍上來的人都怔愣在原地,識趣離開。
顧北洲眉頭皺得更深了,一把拽著明曉溪的手腕:“慶祝的餐廳已經定好了。”
“有什麼話,去餐廳裡再給我解釋。”
這時,宋淺來到顧北洲身前,趁著人多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麵上是拙劣的演技。
“顧總,我肚子疼,您能送我去醫院嗎?”
顧北洲蹙起眉頭,隨即對明曉溪道:“曉溪,我給你打個車,你先去餐廳。”
望著空落落的的掌心,明曉溪的心刺痛一瞬。
若是平常,明曉溪絕不會再說半句。
但這次,或許是被氛圍感染,或許是最後一次見麵想留下體麵些的回憶,她破天荒拒絕:“顧北洲,我……”
抬眸的間隙,顧北洲已經叫來了車:“上車吧。”
所有的話被堵在喉嚨間,最後破滅成一句平常的:“好,再見。”
顧北洲,再也不見。
經過明曉溪身邊的時候,宋淺得意地睨了眼明曉溪,彷彿她纔是那個勝利者。
明曉溪的視線隻落在顧北洲身上,落下一滴淚。
隻是一瞬,很快收回。
這一次,她再也不會目送他離開,再也不會在原地等待。
鵝毛大雪下,明曉溪坐上計程車,朝顧北洲相反的方向離去。
剛進賓利車,宋淺就跨坐在顧北洲的大腿上:“北洲,我好想你,寶寶也好想你。”
顧北洲有些怒意,眸底的寒意未消:“我說過,彆在公共場合找我。”
宋淺帶著他的手往自己的腿根摸,撒嬌道:“這裡又不是公共場合。”
慾火徹底被點燃,顧北洲堵住了宋淺的唇。
很快,前往機場路上的明曉溪接到了顧北洲的電話。
“公司臨時有事,你吃了飯就回家吧,彆等我。”
電話那頭宋淺斷斷續續的呻吟順著手機溢位。
明曉溪指關節泛白,扯出一個自嘲的笑,聲音卻萬分平靜。
“沒事,你慢慢來。”
顧北洲卻從中聽出一絲不對勁:“曉溪……”
宋淺再次纏上來,吻著顧北洲的胸膛。
下一瞬,顧北洲改口道:“沒什麼。”
說完,掛了電話。
計程車司機有些熱心腸:“是你老公吧,去機場怎麼沒來送你?”
明曉溪說:“不,不再是了。”
下了車,明曉溪掏出電話卡掰斷,連同顧北洲送的祖母綠項鏈,一同扔進垃圾桶,踏上飛往美國的飛機。
永彆了,京市。
永彆了,顧北洲。
旖旎一夜,顧北洲終於回家。
“曉溪,我給你買了蛋糕,補上昨天的慶祝。”
沒人回應。
顧北洲蹙眉,提著蛋糕走進臥室:“曉溪?”
臥室空無一人。
顧北洲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叫來傭人:“曉溪去哪了?”
傭人迷茫地眨眨眼:“夫人昨天去頒獎典禮之後,就沒回來了。”
不安越演越烈,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顧北洲的心臟。
明曉溪從來沒有一整夜不回家。
她在這座城市隻有自己一個親人,朋友少得可憐,還能去哪裡?
顧北洲翻出手機,給明曉溪撥去電話。
冰冷的機械女聲響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顧北洲眸色一怔,看向螢幕。
通話記錄中赫然寫著“明曉溪”三個字。
怎麼可能是空號?
他眸中浮上一層冷色,剛要撥通秘書的電話,明曉溪的經紀人陳姐率先打電話過來。
顧北洲長舒一口氣,眸中的冷色消了半分:“曉溪去哪了,讓她接電話。”
對麵的陳姐卻是一頭霧水。
“不是您讓她解除合約,注銷藝名的嗎?”
顧北洲瞳孔緊縮,血液像是被凍住一般,動彈不得:“……你說什麼?”
“曉溪昨天還拿了金龍獎影後,我們還約好拿獎之後一起看書房的驚喜,我怎麼可能放棄她,突然解除合約?”
陳姐帶著怒意質問:“沒有放棄,為什麼把曉溪的資源全都分給宋淺?為什麼讓任由曉溪被全網黑?!”
“我今天打電話就是告訴你,明曉溪解約,我也要解約!”
電話被結束通話,顧北洲緊緊握著手機,手背青筋暴起。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他的明曉溪,怎麼可能就這麼離開了呢?
忽然,顧北洲翻出書房的鑰匙,去開書房的門。
他不斷安慰自己,這肯定也是驚喜的一部分。
可手卻顫抖得厲害,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
“哢噠”一聲,書房門被開啟。
右側的陽光灑進來,落在正前方的照片牆上,也落在顧北洲毫無血色的臉上。
原本放著兩人恩愛照片的照片牆,全都被換成了他出軌的證據。
車裡數不清的“小雨傘”,【思淺】賬號的恩愛日常,還有宋淺給明曉溪發的兩人床照。
顧北洲雙眼猩紅,緊緊盯著照片牆,僵硬上前。
照片牆下的書桌,放著已經簽字的離婚協議,還有一枚婚戒。
他握著那枚冰涼的戒指,任憑冷意順著掌心一路蔓延至心臟。
“給我去找,不管明曉溪去了哪裡,把她給我找回來!”
即便跟了顧北洲多年,管家還是被此刻顧北洲散發的冷意震到,小心翼翼解釋:“顧總,夫人已經注銷了藝名,現在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您還是先冷靜冷靜再做決定吧。”
冷靜?
明曉溪都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要怎麼冷靜?
忽然,手機聲再次響起。
秘書焦急道:“顧總,您快來公司吧,明曉溪解約已經掛在熱搜大半天了。”
顧北洲揉了揉額角:“馬上來。”
三十分鐘後,顧北洲到達了瑞豐娛樂。
向來恭敬的工作人員此刻卻小聲交談著。
“都說顧總和曉溪姐是模範情侶,曉溪姐怎麼會突然強製解約呢?”
另一個翻白眼:“得了吧,解約流程起碼要10天,但凡顧總稍微關注下明曉溪,就會發現不對勁。”
“什麼模範情侶,那些深情都是演出來的吧。”
顧北洲呼吸一滯,雙腳凝在原地。
整整10天,他的心思都在宋淺那裡。
兩個工作人員抬頭看到顧北洲,都有些驚訝和心虛。
但他絲毫沒有要追究的意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悄悄鬆了口氣:“都說顧總在公司是個冷麵閻王,我看也不是啊。”
另一個反駁:“那是因為明曉溪解約的事更重要,十萬火急,他沒空管我們倆。”
“不對吧,我明明從他臉上看到了哀痛,他也沒有你說得那麼薄情。”
……
會議室裡,所有高層和大股東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臉嚴肅。
唯有宋淺心不在焉,壓不住細微上揚的嘴角弧度,格格不入。
門開啟的瞬間,目光齊刷刷落在了顧北洲身上。
宋淺起身,快步走到顧北洲麵前:“北洲,曉溪姐真是太不負責任了,說走就走,一點都沒為你考慮。”
說著,她抬手要去拉顧北洲的手:“既然她解約了,留下來的那些資源……”
顧北洲擰起眉,一把推開她:“出去。”
宋淺踉蹌著後退,不可置信地望著顧北洲。
以前顧北洲也發過脾氣,責怪過她,可他從來隻是嘴上說說,沒有動手過。
這是他第一次推開她。
宋淺臉上飛快浮上一抹難堪的紅,咬著牙離去。
會議室的門被關上,陸董纔不悅開口:“明曉溪解約,瑞豐的股票一夜之間跌了8%。”
顧北洲太陽穴陣陣鈍痛:“以前也不是沒有公司和影後解約,怎麼會跌得這麼多?”
“曉溪我會找回來的,先發公關穩住粉絲。”
首席公關看了看顧北洲,將手中的資料投在大屏上。
“昨天半夜,粉絲偶遇機場的明曉溪,還將視訊放到了微博上。”
“視訊裡明曉溪說,離開了就再也不會回國了。”
他看了眼顧北洲越發冰冷的臉色,頓了頓,還是將剩下的話說了下去。
“明曉溪還說,她對瑞豐,對您已經徹底失望,離開是一種解脫。”
熱風吹過,貼在顧北洲的脖頸,卻怎麼都暖不起來。
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啞著嗓子問:“她真這麼說?”
首席官點了點頭,按下播放鍵。
視訊裡的明曉溪戴著口罩和墨鏡,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他的明曉溪。
熟悉的語調,卻說著最冰涼絕情的句子。
悲痛和苦澀仿若一把鈍刀,攪動著顧北洲的心臟,鮮血淋漓。
他緊緊握著拳頭,沉默良久才從喉嚨擠出一句話:“關掉吧。”
這場會議開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陽滑至地平線才結束。
沒走兩步,撞上從人事部離職出來的陳姐。
“啪”的一聲脆響,顧北洲臉上多了個鮮紅的巴掌印。
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所有員工大氣都不敢出,視線紛紛投過來。
顧北洲滿臉詫異,看著陳姐:“陳萃,你發什麼瘋?”
陳萃雙眼通紅,一把拽著顧北洲的領子:“對,反正我已經離職了,你還能把我怎麼樣?”
“這一巴掌,是替曉溪扇的!”
安保匆匆趕到,想要拉開陳萃,卻被顧北洲揮退。
陳萃胸口劇烈起伏,狠狠瞪著顧北洲:“顧北洲,你創立瑞豐的時候分文沒有,是曉溪給你打了五年白工,你怎麼能忘恩負義逼走她!”
瑞豐剛剛創立的時候,不是最艱難的時候。
沒名氣,也就沒戲可接。
最難的是第三年公司上升的時候。
公司發展起來培養了幾個藝人,全都沒有通告。
幾十個員工,全靠明曉溪一個人接通告養著。
淩晨下戲,在保姆車上睡二十分鐘,又趕著去宣發,去綜藝。
睡覺和吃飯加起來,不超過三個小時。
顧北洲心疼她,要她少接點,被明曉溪一口拒絕。
“我多接點通告,你就能在談生意的時候多一份籌碼,就能在酒桌上少求一句彆人。”
“北洲,我不需要工資和股份這些身外之物,哪怕沒有這些,我也知道你愛我。”
“隻要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工資。”
沒想到才過了七年,那個滿眼隻有顧北洲的明曉溪就離開了他。
顧北洲的眼眶越來越紅。
他一把推開陳萃:“是她自己要走的。”
“我是她的丈夫,她離開了,我比誰都難過。”
陳萃冷看著顧北洲,淚水在殷紅的眼眶翻滾,卻始終沒有落下。
“顧北洲,彆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曉溪是為什麼離開。”
“這樣也好,你這樣的爛人,根本不配得到曉溪的愛。”
“我祝你終身孤寂,再無人愛你。”
顧北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辦公室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坐在辦公椅上吩咐:“這幾部電影先給曉溪留著。”
導演和編劇紛紛投來怪異的眼神,卻也不敢多說什麼,低頭把劇本收好。
明曉溪在公司的時候,還能從顧北洲的臉上看到幾分柔軟的神情,自從明曉溪離開,顧北洲就變回了從前那個狠辣冰冷的男人。
這時,敲門聲響起。
宋淺款款走進,聲音膩得發慌:“北洲,你還沒吃飯吧。”
導演和編劇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在瑞豐,隻有兩個人能讓顧北洲露出笑容。
一個是明曉溪,另一個就是宋淺。
幾人的反應被宋淺看在眼裡,越發得意。
她腳步輕快地進來,把飯盒放在桌子上:“我特意給你煲的湯。”
顧北洲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更冷了,揮退導演和編劇,重重關上門。
宋淺隻以為顧北洲是想和她單獨相處,笑著去挽顧北洲的手臂:“北洲,明曉溪離開了,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名分?”
顧北洲額角冒出青筋,倏地抽出手臂,一把抓著宋淺的手腕。
“誰讓你把我們的事鬨到曉溪麵前的?”
宋淺眸色一怔,咬著下唇直視顧北洲的眸子:“為什麼不可以告訴她?”
“顧北洲,難道你想讓我們的孩子生下來不能叫你爸爸嗎?”
手腕上的力度越發大起來,隱隱透著紅痕。
顧北洲眸子裡的火被宋淺燃起來,似要將她燃燒殆儘。
“宋淺,彆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宋淺的理智在這一刻斷了。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抽出手,表情扭曲:“顧太太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
“顧北洲,明曉溪已經不會回來了,你要被她困住到什麼時候?”
空氣凝固了一瞬。
顧北洲狠狠扼住宋淺的手腕,推出門外:“暫停宋淺一切通告。”
“還有,下次沒有我的允許,彆讓她進我的辦公室。”
宋淺的淚水“唰”地掉下來:“顧北洲,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答應過會娶我的!”
可宋淺的淚水這次卻失效了。
顧北洲決絕轉身,辦公室的門被重重關上。
當天晚上,原本明曉溪的粉絲罵顧北洲白眼狼,利用完明曉溪就拋棄。
卻在公關的引導下,逐漸出現另一種聲音。
“顧北洲也沒做錯什麼吧,是明曉溪自己強製解約離開的。”
“心疼顧總,深情得不到回報。”
“明曉溪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之前帶著女孩送給導演和製片人換自己的資源,顧總看在結婚多年的份上才幫她瞞著的,沒想到她死性不改,繼續老本行,顧總看不下去才讓她離開的。”
明明是自己拍板決定的公關,可看著這些評論,顧北洲驀然胸口一陣抽痛。
明曉溪離開得太過堅決,彆墅中有關她的東西全都被清空了。
就連結婚照,也被從中間剪開。
網路上更是因為注銷藝名連社交賬號都消失了,僅留這一個偶遇視訊。
電影也有,但那不是“明曉溪”,而是“明曉溪演的角色”。
而他卻在讓這個僅剩的視訊一點點腐爛,變成維護瑞豐的工具。
顧北洲再次點開視訊,一錯不錯地盯著明曉溪看。
“……不會回來了,離開這裡,離開顧北洲,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陣陣刺痛深入骨髓。
看著早已黑屏的螢幕,顧北洲有些恍然。
他的明曉溪,他的妻子,永遠不會回來了。
他究竟是傷害她多深,多痛,才讓她拋下一切離開他?
初春時節,天氣已經開始暖和起來,可顧北洲身上卻沒有一絲暖意。
他一個人回到家,一個人吃飯,洗漱,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
但這天晚上,顧北洲夢到了明曉溪。
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明曉溪捧著金龍獎站在計程車旁,明豔的妝造也蓋不住那雙悲愴的眸子:“顧北洲,我……”
可他卻因為宋淺的邀請,直接打斷了她:“上車吧。”
他帶著宋淺回到賓利車上,看著明曉溪坐著計程車越來越遠。
就好像他一輩子都找不到一樣。
他們的關係,也從夫妻,變成一輩子無法相交的陌生人。
“曉溪!”
半夜驚醒,顧北洲額上全是冷汗。
他宛若一條岸上的魚,大口呼吸,肺裡卻還是空的。
顧北洲開啟燈,瘋了似地翻遍家中每一個角落,試圖尋找一點微弱的證據,證明他和明曉溪還有聯係。
良久良久,他才赤著腳走進書房,凝著桌上的離婚協議的簽字處。
“明曉溪”三個字,就是她留給他全部的東西。
在麵對難以言喻的悲痛的時候,人的潛意識總會不自覺防禦。
但悲痛並沒有消失,隻是藏在了心底的某處。
隻要一個機會,就會重新破土而出。
夜幕下,離婚協議徹底擊垮了顧北洲的最後一道防線。
他攥著拳頭,失聲痛哭:“曉溪,我錯了,回來吧。”
回應他的,隻有無垠的夜色。
第二天一早,顧北洲又恢複成了原來的顧北洲。
隻有略微泛紅的眼眶,記錄著昨夜的悲痛。
接下來的兩個月,他像平常一樣工作,把為了明曉溪拒絕的劇本又翻出來投資,找了另一個女星當女一號。
好似明曉溪的死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影響。
可隻有顧北洲自己知道,他隻是在表演出一副正常的模樣。
他就像是一顆腐爛的蘋果,外表看上去完好無損,但內心已經空了。
直到這天,保潔打掃的時候從桌角翻出一隻耳墜,剛要塞進口袋,就被顧北洲叫住:“這隻耳墜從哪裡找到的?”
保潔急忙交上耳墜,結結巴巴解釋:“我,我在桌底找到的,以為沒人要,顧總,我再也不會這麼做了,千萬彆開除我……”
接下來保潔說了什麼,顧北洲再也聽不清了。
他走到桌前拾起耳墜,手指蜷曲,尖銳的金屬劃破了手,冰涼的血液順著掌心滴落。
回憶如海嘯一般撲麵而來,將他扯回明曉溪給他打電話的那天。
“沒什麼,耳墜掉了,我現在已經找到了。”
陣陣刺痛鑽入骨髓。
顧北洲看著掌心的的殷紅,有些晃神。
當初明曉溪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也是這般痛嗎?
保潔慌忙上前:“顧總,您流血了。”
顧北洲眸底翻湧著黑色的河流,將耳墜握得更緊了些:“不用管,出去。”
隻有此刻,感受和明曉溪相同的痛楚,他才會覺得自己離明曉溪近一點。
又過了幾個月,宋淺的肚子開始顯懷。
在幾次暗示顧北洲無果之後,宋淺想方設法打聽到了顧北洲父母的地址,登門拜訪。
於是剛剛工作的顧北洲,被顧父一通電話叫到了老宅。
“你這小子,要不是淺淺來找我們,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顧父麵帶喜色,重重拍了拍顧北洲的肩:“淺淺這麼乖巧懂事,比那個明曉溪好多了。”
顧母端著水果出來,放在茶幾上,絲毫沒注意到顧北洲的臉越來越冷。
“那個明曉溪,嫁進顧家十年了都沒個孩子,指定是身體有毛病!”
“我都看網上說了,她私生活不檢點。”
顧北洲的身形僵在了原地。
明曉溪的私生活,他最清楚不過。
可是他親手放出的黑料,卻兜兜回回以這種方式紮在他的心臟上。
顧北洲蹙眉道:“網上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和她結婚十年,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宋淺眸底閃過一絲憤恨,很快被遮住,拉著顧北洲含淚道:
“我不是想搶曉溪姐的位置,我隻是想給寶寶一個完整的家。”
“隻要曉溪姐回來,我立馬把顧太太的位置還給她。”
話是這麼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明曉溪不會回來了。
顧父率先開口:“依我看,下個月的18號就是個好日子,你們趁早把婚結了。也好讓我抱孫子。”
“還是年輕人好,那個明曉溪嫁進來十年都沒懷上孩子,你看人家淺淺,才和你在一起多久就懷上了。”
顧母見顧北洲還是沉默,裝模作樣地捂著胸口:“哎喲,我的心臟好疼。”
顧父一邊扶著顧母,一邊罵:“你這不孝子,還不答應,是想把我們氣死嗎!”
顧北洲薄唇輕啟,終於開口:“孩子可以接進顧家,但我絕不會娶她。”
聽到前半句話,顧母已經把手從胸口放下來。
聽到後半句,顧母又重新把手放回去,一副馬上就要暈倒的模樣。
顧北洲疲憊地揉了揉額角,拉著顧母:“我送你去醫院。”
顧父一把扯開兩人,憤憤罵道:“如果明曉溪永遠不回來,難道你要一輩子不結婚嗎?”
顧北洲冷著臉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離去。
顧父氣得直跺腳:“顧北洲,你這是讓我們死不瞑目!”
蒼涼的夜色下,顧北洲孤寂的背影頓了半瞬,很快被夜色吞沒。
與此同時,美國紐約。
朝陽從公寓的窗戶透進來,明曉溪照例給自己倒了杯黑咖啡,一邊做早飯一邊看新聞。
螢幕上的男人西裝革履出現在音樂頒獎典禮上,下一秒,裸著上半身從臥室出來,從明曉溪背後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窩。
“維娜,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去野餐吧。”
男人剛睡醒,本就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呼吸癢癢地灑在明曉溪脖頸上。
明曉溪把烤好的麵包塞進他嘴裡:“盧卡斯,我們不是可以一起去野餐的關係。”
被拒絕的盧卡斯也沒生氣,咬了口麵包吞下,回到臥室去穿襯衫。
“沒關係,我會一直問,直到我們變成那種關係。”
暖黃的光從玻璃透進來,傾灑在他的金發上,落儘翡翠般的眸子裡。
一件簡單的白襯衫,罩住背上的道道紅印,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
來美國之前,明曉溪從沒想過自己會被維納斯的創始人,如今的天才音樂製作人盧卡斯成為這種關係。
畢竟在這之前,他們隻見過兩次。
一次是明曉溪剛拿了國際的影後獎,去德國參加頒獎典禮,結束後的宴會,顧北洲帶著她去敬酒。
盧卡斯被眾星捧月般圍著,綠色的眸子像是一道疏離的冷光,將所有人都隔在外麵。
見到明曉溪,他先是一怔,嘴角難得浮上一層笑意,和她碰杯,說出來的話卻讓顧北洲變了臉色。
“明,你很漂亮,但你的眼光很差。”
“不管是選禮服的眼光,還是選人的眼光。”
明曉溪笑著回:“謝謝,盧卡斯先生,我的眼光確實很差。”
“不然我怎麼會覺得您有一副好皮囊?”
空氣寂靜了一瞬,所有人都屏住了氣息,紛紛看向盧卡斯和明曉溪。
直到盧卡斯輕笑一聲,將杯中的酒儘數飲下,周圍人才鬆了口氣。
第二次是在京市,盧卡斯直接飛過來,帶著三套禮服讓明曉溪挑,讓她做維納斯的代言人。
明曉溪隻提了一個條件,要用同樣的工藝給顧北洲做配套西裝。
盧卡斯的眉眼很深,唇色很淡,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獨屬於掌權者的壓迫感。
兩人對視了三分鐘,誰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盧卡斯退步答應:“維納斯給他做西裝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並不代表他就配得上我的品牌。”
“明,時間會證明我說的話。”
那時候明曉溪年輕氣盛,根本沒把盧卡斯說的話放在心上。
沒想到一語成讖。
她的眼光,當真是爛到無可救藥。
非要以性命為代價,纔看清顧北洲的真麵目。
吃完早飯,盧卡斯出門前又問了一句:“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他追求她兩個月,每次見麵都要問,明曉溪的回答每次都沒有變過。
“不行。”
但這一次,她多了句:“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盧卡斯說:“什麼叫浪費時間?”
“維娜,你用明曉溪這個名字拍電影,最後注銷,一無所有地來到美國,你會覺得拍那些電影是浪費時間嗎?”
維娜是明曉溪曾經用過的英文名。
盧卡斯總是這麼叫她,叫這個名字,就好像她隻屬於他一人一般。
“你不覺得,我也不會覺得。”
“我不會要你非得給我一個答案,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愛我,我也會愛你,這是我的本心,我的本能,不是投資,也不是非要用你的愛來交換的交易。”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光,絕不是浪費時間。”
明曉溪心頭巨震,猛然抬眼看向盧卡斯。
她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情緒,像是被毛線團纏著,怎麼都解不開。
良久,她才開口:“我需要一點時間。”
上一段感情,明曉溪離開得很堅決。
可堅決不代表沒有受傷。
盧卡斯說:“不管多久,我都會等。”
這一等,就是兩年。
明曉溪終於開啟心扉,和盧卡斯交往。
又過了三年,盧卡斯帶著明曉溪飛去了南海。
碧海藍天下,盧卡斯單膝跪地,眸底滿是情意:“維娜,嫁給我好嗎?我會讓你幸福的。”
喜悅宛若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明曉溪伸出手,剛要答應,忽然,一道熟悉的男聲傳來:“明曉溪!”
還會叫她這個名字的,隻有那一人。
明曉溪眸色一怔,下意識循著聲源看去。
隻見顧北洲一身西裝,快步朝這裡走來,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深情。
顧北洲眼眶赤紅,卻連眼睫都捨不得眨一下,生怕這是一場夢。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遇到明曉溪。
在失去明曉溪的這五年裡,他一直在嘗試和過去和解。
他以為時間可以治癒一切,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
可是在看到明曉溪的這一刻,顧北洲卻恍若回到當初。
這一刻,顧北洲才意識到,明曉溪是他刻在骨髓裡的一道傷口,永遠不會癒合。
他想過很多種兩人相逢的可能,明曉溪暴怒的、憤恨的,甚至是嫌惡的。
卻從來沒有想過,明曉溪會帶著幸福的笑意問他:
“我要結婚了,你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輕飄飄一句話,讓顧北洲心中一震,大腦也在瞬間變得空白。
南海向來多雨,剛剛的太陽被烏雲遮掩,飄下淒冷的細雨。
顧北洲站在雨中,嘶聲質問:“你要和誰結婚?”
“明曉溪,你的丈夫是我!”
“顧北洲,你應該知道,夫妻雙方失蹤兩年,婚約就沒有法律效應了。”
寒意順著雨滴淌進身體。
沒等顧北洲答話,盧卡斯已經拉著明曉溪離開。
洲際酒店。
盧卡斯在房間裡作曲,明曉溪一個人下來透氣,倏然,一隻溫暖的小手牽住了明曉溪。
垂眸看去,是一個4歲左右的小女孩。
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兩次孩子,她對小孩格外心軟,蹲下來問:“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
“顧舒華,誰讓你亂跑的?”
宋淺不耐的聲音傳過來,顧舒華聽到,嚇了一跳,瑟瑟躲在明曉溪身後。
見到明曉溪,宋淺眸底劃過一絲詫異,一把拽過顧舒華。
“你想對我和北洲的孩子做什麼?”
明曉溪皺眉:“我什麼都沒做,是他自己……”
話沒說完,宋淺惡狠狠警告:“我告訴你,我已經和北洲結婚,現在他身邊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
說完,拽著顧舒華離開。
剛關上房門,一道清脆的巴掌就落在了女孩的手臂上。
“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你居然還給我找麻煩!”
顧舒華的手臂瞬間出現一道可怖的紅痕,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可她不敢哭。
哭出來,隻會換來宋淺更重的巴掌。
看著顧舒華那副受氣模樣,宋淺更煩了,揪著顧舒華的耳朵。
“你做出這副可憐樣子給誰看呢?”
“我當初怎麼就生下了你這個賠錢貨,要是你是男孩,北洲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態度!”
五年前,宋淺生下了顧舒華。
可顧北洲的父母一看是女兒,霎時變了臉色。
還沒出月子,就催著宋淺生二胎。
“真是看走眼了,怎麼是個女兒!”
“宋淺,你要想嫁進顧家,必須生個兒子。”
宋淺也想生,可問題是,顧北洲根本不願意碰她。
還是顧北洲的父母幫她,才灌醉了顧北洲一次。
次日醒來,顧北洲看著身側的宋淺,臉色比臘月寒冬的雪還冷。
他買來避孕藥,捏著宋淺的下頜,親手灌進她的喉嚨,沒有絲毫憐惜。
宋淺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嗓子啞得不像話。
“顧北洲,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就這麼不想要我的孩子嗎?”
顧北洲手上的力度更重了,幾乎把宋淺的骨頭捏碎。
“你不配生下顧家的孩子。”
短短一句話,將仇恨播種在宋淺心間。
要不是明曉溪,她怎麼會過得這麼狼狽,這麼辛苦?
要不是生了個女孩,她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顧家不能得罪,宋淺就把全部的怒氣撒在顧舒華身上。
女孩從出生開始,身上就沒有一塊好肉,總是青一塊紫一塊。
要她去留顧北洲,顧舒華隻會怯生生看他,連聲“爸爸”也不會叫。
宋淺打罵了好幾次,等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級,顧舒華卻還不會說話,隻能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詞。
送去醫院檢查,結果是自閉症。
顧北洲好不容易心軟,在宋淺梨花帶雨的演技下帶他們出來遊玩,全都被明曉溪攪合了!
想到這,宋淺怒意更甚,手上力氣更重。
“什麼自閉症,要是真得了自閉症你怎麼會去見那個賤女人,你裝的是不是!”
淚水大顆大顆落下,女孩哽咽著說:“不是,媽媽……”
宋淺狠狠一推:“彆叫我,我沒有你這麼賤的女兒。”
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殷紅的鮮血順著顧舒華的額頭流下。
下一瞬,敲門聲響起,宋淺立馬變了臉色,抱起顧舒華,柔聲哄道:“不哭不哭。”
見顧北洲進來,宋淺又道:“舒華想你了,跑出去到處找,磕在地上了。”
“北洲,你多來看看我們好不好?你看這兩天你陪著舒華,她好多了。”
顧北洲蹙起眉頭,視線落在舒華的手臂上。
“她的手臂不像是磕到的。”
宋淺心中一驚,隨即驚呼起來:“怎麼弄成這副模樣了?”
“都怪我,沒有看好舒華,她從明曉溪那裡回來,就成了這副樣子……”
“曉溪不會做這種事。”
顧北洲斬釘截鐵道。
見顧北洲如此維護明曉溪,宋淺的表情猙獰起來:“怎麼不會?她生不出孩子,當然會嫉妒我和我的孩子!”
顧北洲的臉色變了,似是想到什麼,陰沉地望著宋淺,眼裡的寒意凝結成冰。
宋淺身子一僵,咬了咬唇,浮上一層薄淚。
“不是明曉溪還能有誰?難道我這個親媽還會害自己的孩子嗎?”
“顧北洲,你不娶我,我能忍受這個委屈,可我絕不能讓舒華受一點委屈……”
說到最後,宋淺似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她將顧舒華放在床上,一手抹著眼淚,一邊悄悄去看顧北洲的反應。
沉默良久,顧北洲才擰眉道:“我會親自去問曉溪。”
宋淺這才收起眼淚,想要去拉顧北洲的手:“北洲,醫生說有孩子陪伴自閉症會好得快一些,我們給舒華生個弟弟好不好?”
“不好。”
丟下這句冷冰冰的話,顧北洲徑直離去。
南海的天說變就變,第二天明曉溪和盧卡斯用過早飯,外麵又下起雨。
盧卡斯去房間給明曉溪拿外套,明曉溪就在大堂的休息處等著。
倏然,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
“怎麼這麼快?”
明曉溪笑著抬眸,看到是顧北洲,嘴角的弧度很快消下去。
顧北洲的心抽痛起來,那甜蜜的微笑,本該是屬於自己的。
比這抹消下去的弧度更痛心的是,明曉溪看他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就好像她已經把過去完全放下,開啟了嶄新的人生,隻有他一人還惦念著那段感情,被她殘忍絕情地丟在五年前。
他定了定心神,儘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失控:“明曉溪,你昨天帶著顧舒華乾什麼了?”
明曉溪皺了皺眉。
她很不喜歡顧北洲這樣質問的語氣,卻還是回答。
“沒什麼,說了一句話而已。”
依舊是那樣的平淡,連一個眼神,一個眉頭的弧度都不願給他。
那些被他強行壓下的過去,那些情緒又冒出頭,悄悄點了一把火,煮著他的血液。
外麵的天氣很冷,從大堂門口吹進來的風還帶著濕意,可顧北洲的眸子卻被燒得發紅。
“隻是說話為什麼顧舒華手臂上會有紅痕?”
明曉溪忽然覺得很可笑,抬眸看他:“你是帶著答案來問我的嗎?”
這個眼神,成了讓顧北洲血液沸騰的最後一根薪火。
他音量陡然提高,像是不肯承認什麼,又像是在防禦什麼,挑出最難聽的句子,一字一句。
“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去陷害彆人的孩子。”
“同樣的事,你在五年前就做過了。”
看到明曉溪臉上的血色褪去,指甲狠狠嵌入掌心,顧北洲的心痛了半瞬,很快被隱秘的快感吞沒。
看吧,明曉溪,你根本沒有從五年前走出來。
明曉溪緊緊攥著拳頭,半晌才鬆開:“顧北洲,害死孩子的是你不是我。”
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力襲來。
顧北洲踉蹌著後退,回頭看見盧卡斯帶著敵意的眸子。
“顧北洲,彆騷擾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個字,就像一把鈍刀,將顧北洲的五臟六腑都攪得生疼。
他僵硬轉頭,看嚮明曉溪,冷嘲道:“明曉溪,你還真夠便宜的,才和我分開多久,就這麼急著給人當未婚妻?你是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嗎?”
盧卡斯的火霎時冒了出來,明曉溪連忙上前拉了拉他。
“彆理他了,他不值得我們浪費時間,我們走吧。”
盧卡斯這才收手,冷冷剜了眼顧北洲,給明曉溪披上外套,摟著她離去。
兩人的背影深深刺痛了顧北洲的眼睛。
明曉溪身旁的位置,原本該是他。
顧北洲點了根煙,猩紅的火光在指間燃燒熄滅,顧北洲的情緒這才平複下來。
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為什麼要說那樣傷人的話。
因為他嫉妒盧卡斯,嫉妒得發狂。
南海是個很溫暖的地方,哪怕下著雨,溫度也有十幾度。
顧北洲打著傘,一個人去了他給明曉溪買的小島。
說是在明曉溪名下,但明曉溪走的那天,把名字又換成了顧北洲的。
大概是走得著急,島上兩人的物品也沒來得及銷毀。
照片,紀念品,兩人的衝浪板和泳衣,統統留在島上的彆墅裡。
他雇人照料房子,傭人是外國人,不知道明曉溪注銷藝名,隻問他們什麼時候再來度假。
他自欺欺人地說:“下次。”
可是留著那些東西又有什麼用?他和明曉溪已經沒有下次,也沒有未來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卻還是執拗地留著南海的小島,執拗地不肯結婚。
如今這些,像是一個個巴掌,重重落在顧北洲臉上。
……
盧卡斯包了片私人海灘,帶著明曉溪潛水。
海底一片蔚藍,熱帶魚和透明的氣泡從身邊穿梭而過。
她伸手去碰,帶著笑意去看身側的盧卡斯。
盧卡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往前麵遊去。
以前拍戲,為了呈現效果最好的鏡頭,在水下憋氣好幾分鐘,差點窒息。
自那以後,明曉溪就有些怕水。
隻是有盧卡斯在身邊握著她的手,她什麼都可以做到。
從海底浮上來,雨還在下。
盧卡斯還想去深處看看,把明曉溪送到岸邊又下去了。
明曉溪把衣服換了,捧著熱咖啡出來喝了幾口,就看見天邊陰雲散去,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
盧卡斯把潛水鏡摘了,金發映著陽光,耀眼得無法移開視線。
而那雙眸子裡,隻有她的影子。
海風吹來,明曉溪的眼眶忽然有些發熱。
這段感情裡,她始終是個膽小鬼,害怕愛,害怕被愛。
哪怕她在原地徘徊,隻邁出了一步,盧卡斯也會把剩下99步走完。
想到這,明曉溪一步步上前,摟住盧卡斯的脖頸。
盧卡斯摟著她的腰:“彆勾我,我身上濕的,還沒洗……”
話沒說完,明曉溪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盧卡斯一怔,按著明曉溪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吻畢,明曉溪的眸子亮晶晶地望著他:“鹹的。”
說著,她拉著盧卡斯到房內,親了親他的下巴:“等會兒一起洗。”
慾火被徹底點燃,盧卡斯吻上了明曉溪的唇。
一夜纏綿。
次日清晨,兩人回到洲際酒店。
盧卡斯接到公司的電話,有要事處理。
明曉溪聽著無聊,便和他打了聲招呼,一個人下樓透氣。
剛踏出酒店,宋淺梨花帶雨衝過來拽著她:“是你綁架了舒華!”
“明曉溪,你有什麼衝著我來,綁架孩子算什麼本事!”
淚水沒有幾滴,聲音倒是尖銳,把四周人的注意全都吸引了過來。
明曉溪不耐抽出手:“宋淺,你發什麼瘋?孩子沒了去找警察,找我乾什麼?”
宋淺扯著嗓子喊:“昨天晚上你一晚沒回來,就你有嫌疑!”
宋淺身側的顧北洲見狀,眸子越來越冷。
“明曉溪,如果真的不是你乾的,就給我一個解釋。”
明曉溪扯了扯嘴角,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他們認識了十年,從一無所有到影後和總裁,連對方身上的痣在哪裡都一清二楚。
可他卻好像從未認識過她一樣,以最險惡的限度揣測她。
於是明曉溪伸手,把領口的釦子一顆顆解開。
每解開一顆,顧北洲的眼眶就更紅一分。
襯衫外套下,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解到最後一顆,明曉溪抬眸看向顧北洲。
“我和我的未婚夫昨夜纏綿了一夜,這個解釋夠了嗎?”
顧北洲隻覺那些赤紅色不是吻痕,而是一個個烙印,狠狠烙在他的心臟上。
反應過來的時候,顧北洲已經扯過了明曉溪外套的領子。
他雙手顫抖,從喉嚨擠出一句話:“你還真是饑渴。”
他幾乎不說這樣的詞彙,可麵對明曉溪的時候,理智總是被情感蓋了過去,等話說出口的時候,已經沒法挽留了。
他直直凝視著明曉溪,想從她的眸子裡看到些什麼,或是羞辱,或是歇斯底裡,可明曉溪的眼裡隻有冰涼的嘲諷。
“你情我願,我對我的未婚夫饑渴有什麼錯嗎?”
四周的海水彷彿都撲了過來,將顧北洲衝進海底。
無數個夜晚,他看著明曉溪的電影入睡,在心底告訴自己,明曉溪有這樣的演技,離開她也不會過得太差。
他一邊心痛到不能呼吸,一邊去想明曉溪可能的生活,安慰著自己睡著。
可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明曉溪過得顛沛流離,落魄成乞丐。
她憑什麼留他一個人被過去折磨,憑什麼留下這些吻痕?
“明曉溪,我們的十年,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
明曉溪的視線落顧北洲身後的宋淺身上,又轉回顧北洲身上。
“你和宋淺都有孩子了,怎麼好意思和我提那十年?”
宋淺臉色一變,上前去拉他:“北洲,舒華還沒找到呢。”
顧北洲的理智這纔回來,鬆開明曉溪。
“這就是你報複淺淺,綁架舒華的原因?”
明曉溪正在扣釦子的手一頓,忽然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離開你嗎?”
“就因為你從來沒相信過我,也從未真正地愛過我。”
直至從警察局回來,顧北洲的腦海中還回蕩著明曉溪的話。
晚上六點,警方終於找到了失蹤的顧舒華。
隻差十分鐘,潮汐就會把她所在的地方淹沒。
看著瑟瑟發抖,到處都被粗糙麻繩磨破,沒有一塊好肉的顧舒華,顧北洲心頭一抽。
他蹲下來問她:“你還記得是誰把你帶到那個地方的嗎?”
顧舒華的腳已經被泡得皺皺巴巴,凍得發青,可她哽嚥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愣愣抬眸,看見宋淺陰沉的臉色,很快垂下頭,咬著唇不說話。
顧北洲又問:“你還記得那個人的模樣嗎?”
忽然,顧舒華突然衝了出去,抱著明曉溪的裙擺。
和盧卡斯用餐回來的明曉溪一愣。
盧卡斯看到顧北洲,眉間皺起,去掰顧舒華的手,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彆纏著她,去找你爸爸。”
可顧舒華依舊緊緊攥著明曉溪的裙角,就怎麼都不肯鬆開。
宋淺尖聲叫道:“我就說了是明曉溪!不然舒華怎麼怎麼會抱著她不放手!”
顧北洲的臉色越來越冷:“明曉溪,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明曉溪解開外套披在顧舒華身上,柔聲問道:“冷不冷?”
剛剛怎麼都不肯答話的顧舒華終於有了反應,怔怔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看著女孩被凍得通紅的臉,明曉溪心底一軟,抱了抱顧舒華。
而顧舒華,竟沒有絲毫抵抗,放開手任由明曉溪抱起。
看到這一幕,宋淺幾乎將牙咬碎。
平常她要抱顧舒華,她怎麼都不願意,還是她打了好幾次才讓她抱。
明曉溪拍了拍顧舒華的背,終於開口:“要是我真的拐走了她,還用繩子綁她,她怎麼可能還是這個反應?”
警察恍然大悟,喊道:“她不是在指認綁匪,而是在害怕。”
宋淺的臉色變了又變,上前去拉顧舒華:“舒華乖,彆纏著阿姨,來媽媽這裡。”
顧舒華依舊緊緊抱著明曉溪不肯撒手,見宋淺來拉她,小臉一白,渾身顫抖得不成樣子,淚水在眼眶打轉。
警察皺起眉頭,懷疑地看向宋淺:“你真的是她的媽媽?”
按理來說,小孩最親近的人就是母親,剛從綁匪手裡回來,肯定會撲在母親懷裡哭泣。
可顧舒華對宋淺的反應,怎麼看怎麼可疑。
宋淺一口牙幾乎咬碎,笑容僵硬:“當然,顧舒華,快鬆開阿姨!”
她陡然提高的音量把顧舒華嚇了一跳,淚水霎時就掉了下來。
警察瞭然,上前抓住宋淺:“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憑什麼?!我是舒華的媽媽,你們憑什麼抓我?要抓也是抓明曉溪那個賤女人!”
宋淺嘶聲喊道,伸手去抓顧北洲的手臂:“北洲,你告訴他們,我真的是孩子的媽媽……”
顧北洲冷冷抽出手,寒刃似的眸子睨著宋淺:“彆碰我。”
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兩行淚水滑過宋淺扭曲猙獰的臉,她死死拽著顧北洲的領子:“顧北洲,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沒錯,是我策劃綁架的舒華,我以為漲潮能徹底弄死她,這樣就能用愧疚把你綁在我身邊。”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虎毒還不食子,宋淺居然下得去手害自己的孩子!
明曉溪緊了緊抱著顧舒華的手,情緒翻湧。
似是感受到明曉溪的視線,宋淺鬆開手,一點點轉頭,看著明曉溪,放聲大笑起來。
“那個賠錢貨現在纏著你不放有什麼用?你那麼想要孩子,卻連自己的孩子都生不出來。”
“沒有孩子,你的婚姻註定破敗,就像你和顧北洲一樣!”
明曉溪的臉霎時變了,緊了緊抱著顧舒華的手。
顧北洲的火霎時被點燃。
“啪”的一聲,宋淺臉上多了個鮮紅的五指印。
“宋淺,你根本不配做母親。”
宋淺捂著臉,僵硬望著顧北洲,胸口劇烈起伏。
“顧北洲,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你難道是個合格的爸爸嗎?要不是你根本不在意舒華,我怎麼會去綁架她!”
說到最後,宋淺的嗓子都破了音,指著顧北洲和明曉溪。
“這都是因為你們!是你們逼我這麼做!你們纔是殺人犯!”
警察再也看不下去,拽著宋淺出去。
瓢潑大雨下,宋淺已然失了神誌。
閃電落下,照亮宋淺扭曲上揚的唇角。
“顧北洲,你活該得不到明曉溪,活該沒有一個正常的孩子,這都是報應!”
雷鳴響徹天際,重重落在顧北洲的心臟上。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渾身像是泡在冷水裡一般,冰冷刺骨。
直到冷風吹進來,顧北洲纔回過神,抬眸看去。
明曉溪抱著顧舒華耐心哄著,而顧舒華緊緊抱著明曉溪,淚水終於停下,眨著眼睛,很快在她的懷裡睡著。
他幻想過無數次的,和明曉溪的以後,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可陪在明曉溪身側的位置,卻不是他,而是盧卡斯。
看著孩子熟睡的小臉,明曉溪心情複雜。
這樣乖巧的孩子,怎麼攤上了宋淺那樣的母親?
她小心翼翼抱著顧舒華上前,輕聲道:“你帶她回房吧,我們要回去了。”
聽到“我們”兩個字,將他和盧卡斯劃開,顧北洲的心倏然一抽。
他深深看了眼明曉溪,伸手去接顧舒華。
不熟練的姿勢很快將顧舒華弄醒,她死死拽著明曉溪,淚水再次溢滿眼眶。
顧北洲皺了皺眉,輕聲哄她:“舒華乖,爸爸帶你回房間。”
可顧舒華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滿是淚水的眸子望著明曉溪,哽咽道:“不要,不要……”
都說愛哭的孩子有糖吃,可顧舒華這樣死死壓抑著哭泣,卻怎麼都壓不住破碎的話語卻更讓人心疼。
要是肚子中的孩子沒有死,也該是這個年紀了。
想到這,明曉溪頓了頓:“讓舒華在我們那睡一晚吧。”
“不行。”
盧卡斯飛快拒絕了這個提議,幾乎是粗暴地掰開顧舒華的手,毫不留情地塞進顧北洲手中,拉著明曉溪離開。
明曉溪皺了皺眉,卻還是沒有說什麼,和盧卡斯一起離開。
關上門,明曉溪終於問出口:“你討厭顧舒華嗎?”
盧卡斯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怒意。
“你喜歡她?她是你前夫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更何況她的母親還要陷害你。”
明曉溪說:“顧北洲和宋淺確實和我有些不愉快的過去,可孩子是無辜的。”
“任何一個正常人,看到這麼小的孩子被虐待都會心疼。”
可盧卡斯根本聽不進去。
之前也有許多人追求明曉溪,可他從未把他們放在心上。
就連明曉溪也感歎:“你也太放心我了吧,要是我真對他們動心了呢?”
那時候盧卡斯勾了勾唇,自信且耀眼:“不會,他們比不上我。”
可現在,那份自信卻被動搖了。
剛剛在大堂裡三人爭吵,盧卡斯怎麼都插不上話。
他從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那一刻,他切實感受到,明曉溪和顧北洲之間,有他無法插足的過去。
“那是顧北洲的家事,我們為什麼要管?”
“要是那個孩子一直黏著你,你是不是還要為了她留在中國?”
妒火越燒越旺,理智還未反應過來,話已經說出口。
“明曉溪,你捫心自問,你是真的心疼那個孩子,還是用孩子做藉口,想和顧北洲重修舊好?”
話一說出口,盧卡斯就後悔了。
明曉溪眸子裡的光迅速暗下去,從喉嚨擠出一句很輕很輕的話。
“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女人?”
盧卡斯喉結滾了滾,想要說點什麼,門鈴卻響了。
顧北洲牽著顧舒華站在門外,有些疲憊:“抱歉,舒華哭了半夜怎麼都不肯睡覺。”
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再次翻滾。
來找明曉溪的可以是任何人,他都不會如此嫉妒。
唯獨不能是顧北洲。
明曉溪背對著他,三個人的模樣好像把他隔離在外,將時間拉回到五年前。
看著顧舒華滿臉淚水的臉,明曉溪心尖一顫,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腦袋,終是狠心拒絕。
“抱歉……”
話沒說完,顧舒華用儘全身的力氣,結結巴巴說出一句話:“是不是……舒華不乖,所以,所以大家都不要我?”
“我,很乖,媽媽打我,我……我也聽話,沒有出聲。”
空氣凝結了一瞬。
顧北洲的怔愣在原地,眸子沉下來:“你說什麼?宋淺經常打你?”
可顧舒華隻是看著明曉溪,再沒出聲。
盧卡斯揉了揉額角,語氣疲憊:“維娜,你和顧北洲送這小孩去派出所做筆錄吧。”
明曉溪想不通,為什麼兩人剛剛兩人還因此吵架,此時盧卡斯卻因此讓步。
她轉身看著盧卡斯,翡翠般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層灰般,再也不如原先璀璨。
明曉溪心中一抽,隱隱感覺有什麼東西隔在兩人之間。
“盧卡斯,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
盧卡斯揉了揉明曉溪的頭發,恢複成以往的表情。
“這小孩隻有在你麵前才說這麼多話,自閉症不喜歡人多,我去了隻會添麻煩。”
“剛剛我說話重了點,彆放在心上。”
明曉溪直直地看著盧卡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見他眸子裡是一如既往的愛意,好像已經把剛剛的爭吵放下,明曉溪終於舒了口氣,和顧北洲還有顧舒華一起離開。
夜色漸濃,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顧舒華總歸是個小孩,窩在明曉溪的懷裡,很快睡去。
難得兩人相處,雨夜滋生的情緒瘋長,蔓延纏繞在顧北洲的心臟。
等紅綠燈的時候,他把耳墜掏出來還給明曉溪:“你掉的那一隻我找到了。”
明曉溪看了眼,沒有去接:“不需要了,盧卡斯給我買了很多耳墜。”
“盧卡斯”三個字,把顧北洲剛剛醞釀起來的懷念徹底斬斷,化成陣陣酸澀。
綠燈亮起,顧北洲踩下油門:“如果沒有宋淺,現在和你在一起的會不會是我?”
明曉溪淡淡地看了顧北洲一眼,聲音很涼:“不會。”
顧北洲手背青筋暴起,隻覺窗外的雨不是雨,而是根根銀針沒入心臟。
“為什麼?”
明曉溪說:“顧北洲,你怎麼還不明白,我離開你根本不是因為宋淺。”
“五年前流產,我說我沒有推她,你沒有信,五年後的現在,我說我沒有綁架舒華,你也沒有信。”
“摧毀我們感情的,就是你的不信任和不愛,就算沒有宋淺,也會有下一個女人。”
不知不覺間,車已經停在警局門口。
顧北洲沒有下車,抓著明曉溪的手腕,手背青筋暴起,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明曉溪,你怎麼能這麼絕情?”
南海天氣熱,又下了雨,顧北洲的袖子挽起來半截,露出若隱若現的傷疤。
視線落在疤痕上的一刻,明曉溪眼睫一顫,刻意遺忘的回憶鋪天蓋地的湧來。
彆墅著火,顧北洲明明已經出去了,得知她還在裡麵,又衝進了火場。
他橫抱著她,一遍遍安慰:“沒事的,我會帶你出去。”
直到醫護人員衝上來,明曉溪才發現顧北洲的燙傷有多嚴重。
她守在他身旁日夜不分地照顧著,眼眶都哭腫了。
顧北洲一遍遍安慰她:“一點小傷換來我們的一輩子,根本不算什麼。”
那時候的她真以為顧北洲就是她的歸宿,就是她的一輩子。
可許下諾言的是他,親手打破諾言的也是他。
對兩個女人深情,就已經不能叫深情了。
明曉溪看著他,一字一句:“顧北洲,不是我絕情,而是你太薄情了。”
“和你們一起做完筆錄之後,我會回美國和盧卡斯結婚,永遠定居在美國。”
顧北洲的臉徹底灰敗下去,無力地放開她。
哪怕早就看到求婚場景,知道兩人的關係,可親耳聽見明曉溪說出口,顧北洲的心還是狠狠刺痛,疼得說不出話。
他開啟車門,怔怔看著明曉溪開門不下車,一步步踏碎水中的月亮。
他的夢,此時此刻也一同碎了。
明曉溪想著盧卡斯,想儘早回去,可宋淺怎麼都不肯開口,生生拖了許久,直到清晨才做完筆錄。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酒店,剛開門,卻凝在了原地。
酒店內,盧卡斯的行李箱已經收拾好立著,而他自己立在窗戶邊,也是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
房間裡彌漫著一股煙味,絲絲淺淺纏上明曉溪的心間。
可盧卡斯自從和她在一起之後,就戒煙了。
明曉溪心底湧上一股不安的念頭:“我們的航班不是在明天嗎?”
聽到明曉溪的話,盧卡斯終於轉頭看向她。
那雙清澈的眸子爬上了血絲,熠熠生輝的發絲也失去了光澤。
明曉溪心底一怔,一步步走上前,撫摸著盧卡斯的臉:“發生什麼了?”
盧卡斯金色的眼睫一顫,終於開口:“我定了昨天淩晨的機票。”
明曉溪有些疑惑:“什麼?”
原來昨天夜裡,盧卡斯讓明曉溪離開的原因是,他要讓她親手做選擇。
哪怕他們已經訂婚,哪怕他知道失去明曉溪會痛不欲生,盧卡斯還是把選擇權交到了明曉溪手上。
他對自己說,如果明曉溪十二點還不回來,他就該離開。
他像是死刑犯一般,在房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等待最後的宣判。
到了十二點,盧卡斯破天荒點了一根煙,將航班改到了兩點半,又從兩點半改到三點四十五,如此往複。
煙灰缸裡的煙頭越來越多,盧卡斯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
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像個怨婦一樣打電話,發資訊問明曉溪為什麼還不回來。
可這一夜,他每隔五分鐘都會看一眼手機,檢查有沒有明曉溪的資訊。
他不得不承認,在明曉溪麵前,他引以為豪的鬆弛感和遊刃有餘全都失了效。
患得患失,心臟忽慢忽快,根本不像是自己。
七點二十五,盧卡斯把最後一次航班取消,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就算是要離開,他也要問清楚明曉溪為什麼選擇顧北洲。
他這麼想著,也這麼問出口了。
明曉溪的眸子霎時冷下去:“你還是不信我。”
“盧卡斯,我和顧北洲隻是去做筆錄。”
“因為宋淺不肯配合,所以多花了點時間而已。”
盧卡斯的心還沒完全放下,就聽明曉溪接著說:“你知道我和顧北洲為什麼分開嗎?就是因為他從來隻信宋淺。”
交往的這幾年,兩人也不是沒有爭吵過。
可誰都沒有提過分手。
盧卡斯凝在原地,心臟倏然停跳一瞬。
他伸手要去牽明曉溪的手,試圖解釋:“維娜,我……”
下一瞬,明曉溪甩開了盧卡斯的手:“盧卡斯,沒有信任的感情真的好累。”
盧卡斯作為紐約頂尖豪門,相貌能力出眾,從來都是彆人求他,討好他。
他從未真正對什麼起執念,或者去挽留什麼。
可這一次,盧卡斯真的慌了。
明曉溪轉身要走的刹那,他慌忙拉住明曉溪的手,指尖顫抖。
“抱歉,維娜。”
“我不想讓我們鬨得這麼難堪,隻是想尊重你的選擇,可到最後我發現,我做不到,我想和你結婚,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我嫉妒顧北洲,嫉妒他和你在一起了十年,在他麵前,我沒控製我自己,我儘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可我做不到,我快要瘋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明曉溪怔怔看著盧卡斯,半晌才道:“盧卡斯,你哭了。”
盧卡斯愣了半刻,才下意識去擦眼淚。
不知為何,明曉溪鬆了口氣,上前抱著盧卡斯:“謝謝你告訴我。”
從盧卡斯和她交往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見盧卡斯哭過。
正如他的表白所說:“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愛我,我也會愛你,這是我的本心,我的本能,不是投資,也不是非要用你的愛來交換的交易。”盧卡斯從不會要求她什麼。
可與之對應的,明曉溪有時會疑惑,不會吃醋,沒有佔有慾的愛,真的是愛嗎?
盧卡斯,真的愛她嗎?
還是說她就像是盧卡斯家裡無數個奢侈品一樣,就算被送走也沒關係,因為遲早會有下一個奢侈品補上來?
第一次見盧卡斯父母的那天,他的母親告訴她。
“很少有人能和盧卡斯交往這麼久,希望你能留在他身邊久一點,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
明曉溪終於忍不住問出口:“盧卡斯對誰都是這樣嗎?”
盧卡斯的母親深深地看著她:“是的,你對他來說已經是特例了。”
因為那句話,明曉溪才決定和盧卡斯交往。
可心中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質疑——
如果有一天她要離開,盧卡斯會挽留嗎?
滾燙的眼淚落入明曉溪的脖頸,她終於確定,這段感情不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待盧卡斯情緒穩定一些,明曉溪才撫著他的背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他重修舊好。”
“昨晚我已經告訴他了,等做完筆錄,我就會和你一起去美國結婚定居。”
盧卡斯的聲音有些沙啞:“那小孩怎麼辦?”
明曉溪輕輕歎了口氣:“我照顧她隻是因為想到了自己沒能保住的孩子。”
“現在宋淺不在了,她會過得更好一些,至於其他的,就是顧北洲的責任而不是我的責任了。”
說完,明曉溪踮起腳尖,在盧卡斯的唇上落下一吻,認真地望著他。
“盧卡斯,我隻有你一個摯愛。”
短短一句話,將盧卡斯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撫平了。
更加炙熱的吻落在明曉溪的唇上,盧卡斯的大手解開了明曉溪的裙子。
“維娜,你想要孩子嗎?”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就算沒有孩子,我也一如既往地愛你,可如果孩子成了你的執念,我們也可以領養一個。”
明曉溪一怔。
盧卡斯知道她不能懷孕,卻很少提過這方麵的話題。
時間久了,執念也被衝淡。
她搖了搖頭,摟住盧卡斯的脖頸:“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我不想領養。”
“即使沒有孩子,我也知道你愛我。”
千言萬語,在一日荒唐中用行動傾訴。
回美國的那天,天氣很好。
站在酒店樓下,明曉溪感覺到樓上顧北洲的視線和太陽一樣炙熱。
她沒有去看,牽著盧卡斯的手坐上了計程車。
她和顧北洲,隻能是過去。
回到家放好行李,盧卡斯拉著明曉溪的手去了全美最好的私人診所。
“五年前和五年後,醫療技術總會不同。”
“不管花多少錢,多少時間,我都願意彌補你的遺憾。”
醫生推了推眼鏡,拿著診斷結果看了許久。
明曉溪心尖一顫,忍不住問:“結果很差嗎?”
醫生搖搖頭:“不是,你們已經懷孕了,還來看什麼病?”
兩人皆是一怔。
走出醫院,明曉溪還有些不可思議:“我真的懷孕了?”
她顫抖著撫摸著小腹,那裡陣陣暖流,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這一次,她終於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了。
忽然,左手傳來陣陣暖意。
盧卡斯帶著笑望向她:“維娜,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明曉溪緊了緊握著盧卡斯的手,眼眶一陣熱意。
這一次,她一定會和盧卡斯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