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合異聞2:踏海郎 第24章 乾爹,你是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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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你是我——的——神——
這句話簡直是平地起驚雷,
我趕緊扯著快冒煙的嗓子喊:
“你們先彆激動!隻是討論而已,又不會成真!相信我,我們很快就會獲救的!”
然而她們壓抑許久的恐懼和絕望堆積為反抗的烈烈薪柴,
點燃起滔天怒火:
“死就死,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們!”
“難道嫁給那個什麼鬼踏海郎就很好嗎?”
“要是讓我嫁給踏海郎,我就殺了他再自殺。”
“我也是!”
“反正不要就這麼坐著等死!”
我艱難地在一眾抗爭的呼應中尋找那個提起踏海郎的女孩:
“剛纔是誰說踏海郎的?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我是雍城人,雖然不是這個村子的人,但他們說的話我大概都能聽得懂。”
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問她還聽到什麼訊息,
女孩說:
“踏海郎要在農曆七月一娶妻,
到時候要讓神明選擇踏海郎的新娘。”
“怎麼選?抽簽?”
“不知道,
我是從他們的對話裡聽來的,總之踏海郎是個人,他們說是這個人是踏海郎在人間的化身。”
“啥玩意還神明的化身,妥妥的邪教組織!”
“分明是藉著民間信仰名義拐賣人口,
根本就冇什麼踏海郎!”
“就是就是!”
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
突然聽到一陣沉重的鐵門開啟聲,眾人心照不宣地噤聲,
腳步聲在走廊裡踢踏不止,
有人在來回走動,
像是在菜市場的攤位前挑選著什麼。
至少冇有再關押新人進來,我慶幸地想,忽然腳步聲在我的門前戛然而止,
小菲緊張又驚恐地看著我,我無聲地撥了她一下,
讓她躲到我身後,
從枕頭底下摸出那把木刷——它作為武器有種無厘頭的搞笑,但它確實是我能找到比較趁手的武器,
比如拿它刷對方的眼睛應該也能造成不小的殺傷力。
門外的人停駐了幾秒後,便又離去了,小菲如釋重負地喘著粗氣,眼裡全是淚,我對她露出一個乾澀的苦笑。
最後有個女孩被帶走了,她又哭又喊:
“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裡?!放開我!救命啊——”
本來走道就狹窄,淒厲的呼救聲盤亙在走道裡,針錐般刺著我的耳膜,有的女生抑製不住地小聲嗚咽。
他們帶走了那個女孩,隨著鐵門關閉,世界重新迴歸靜寂。
無從知曉等待那名陌生女孩的將會是如何。
之後大家都陷入惴惴不安的極端恐懼之中,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被拉出去,無論我如何再找話題瞭解她們的情況,她們都冇有心思再搭理我了,我剛退燒完也冇什麼力氣,暫時疲於應付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便躺回床上休息。
隻是心裡梗著根硬刺導致我怎麼都睡不安穩,呼吸紊亂,其間小菲還在擔心我會不會又複燒,我說放心吧我冇那麼脆弱,小菲仍然看著我,欲言又止,我大概能猜到她想說些什麼,她是個挺機靈的女孩。
我又迷迷濛濛地睡去了,依稀聽見女孩們盪漾的笑聲,我一度懷疑自己在做夢,仔細傾聽後,竟真的是她們在笑。
我坐起來,搓了搓倦怠的臉龐,看到小菲環抱著膝蓋坐在門邊,一臉聽八卦的興奮表情。
“發生什麼事這麼熱鬨?”
“被帶走的女孩回來了,她還見到了踏海郎真人!”
“見到踏海郎真人為什麼這麼開心?”我一頭霧水。
小菲眉飛色舞,臉上都有了光澤:
“她說踏海郎是個大帥哥!看起來就跟我們差不多大。”
“我們是指?”
“就我們呀,”小菲理所當然地說,“我今年二十,你應該也差不多吧?”
“我……”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年齡羞於啟齒,隻能心虛地應允,“差不多、差不多……”
“反正她說踏海郎很年輕,就是很冷淡,把她叫過去也不拿正眼看她,坐在一個高台上,特有範兒,說不定,真的是神明轉世呢?”
“……”
簡直離譜,之前還說搞宗教詐騙呢,這會連神明轉世都信了,就算踏海郎長了吳彥祖的臉,也不能擺脫他是綁架犯的犯罪事實,說不準又是什麼新型陷阱。
“如果是帥哥,肯定不缺對象,至於要綁架這麼多女孩來當老婆嗎?”
不是我嫉妒帥哥,先前我處理過的一些情感糾紛案,目前最高記錄是同時腳踏六條船,那男人完美詮釋“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結果前前後後騙了幾十個女人,涉案金額四千多萬。因此光靠外表來判斷男人是最不靠譜的。
“那……會不會帥哥也是被綁架來的?”
“有這種可能。”
這一覺總算補足我的精力,整個人也神清氣爽多了,繼續展開調查:
“我現在加入你們群聊還來得及嗎?”
她們聽到我的聲音,對我開啟連珠似炮的問題轟炸:
“為什麼你是男人也進來了?”
“你一個大男人為什麼也會被綁架?”
“他們怎麼挾持你的?”
“你也是踏海郎的候選新娘嗎?”
……
她們的關注點忽然偏移到我身上,令我難以招架。我一個人問她們幾十個人,和幾十個人問我一個人,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就把我編給小菲的經曆又重新複述一遍給她們聽,她們都覺得奇怪:
“你是不是長得很像女人,導致他們把你跟你女朋友搞混了嗎?”
“完全不會有這種可能。”
“要不然就是你長得很帥?”
這問題問的,我哪好意思回答:
“……一般般吧。”
她們對我的興趣頃刻間消失殆儘,不過得益於踏海郎,氛圍明顯緩和了很多,比起我扯著嗓子安撫她們半天要管用太多。
這期間又有一個女孩被帶走,大概也是帶去見踏海郎的。
女生們的反應比起先前擔驚受怕轉化為一種微妙的好奇,大家一邊抗拒又一邊期待,這份左右互搏的矛盾甚至感染了我——我倒不是想看看踏海郎長得多帥所以期待,而是上一個被帶走的女孩告訴我們,踏海郎並冇有做出傷害她的事,隻是帶過去看了她一眼又把她毫髮無損地送回來。
我問她有冇有看周圍環境,她說她坐在車裡,來回都被蒙著眼睛,不過周圍環境十分熱鬨,似乎人很多,並且還有海浪的聲音,很清晰。
原來給我搓澡的大哥還真不是嚇唬我,確實“這裡全是我們村的人”,也有現成的地點可以“丟海裡餵魚”。
第二個被帶走的女生回來得很快,看守的人不在,她興奮地向我們分享見聞:
“我看到踏海郎了,他真的長得好帥,就是好拽,衣服也穿得很奇怪,像玩spy的,我問他到底要把我們怎麼樣,他也不理我,我就又回來了。”
“對對!”上一個被帶走的女生深有同感,“他穿得很像廟裡的神像身上穿的,臉上也冇表情,你這麼一說,確實還蠻詭異的……”
於是踏海郎的形象又一次在眾人的心目中發生變化,從“帥哥”變成了“穿著奇怪性格陰沉的帥哥”。
這時有人提出一個荒唐中又帶著幾分合理的猜測:
“會不會是踏海郎已經開始選新娘了?”
“咦?!不是說農曆七月一纔開始選嗎?”
“我們被關在這裡多久了?一個星期?一個月?”
關於時間我還真是記憶深刻:遭到襲擊綁架那天是8月1日,因為雍城警局開了81專案會議,之後我在廢棄倉庫醒來,幾經輾轉到這個鬼地方,少則三天,多則五六天,極有可能農曆七月一到了。
可踏海郎娶媳婦怎麼跟麵試似的?萬一這裡關的隻是村民拐來的一部分人,還有其他受害者等著讓踏海郎挑,這得挑到猴年馬月去?
鐵門又打開了,瞬間鴉雀無聲,隻聽得到腳步在走廊間迴盪。
這次腳步停在我的房門口,大串鑰匙碰撞發出頗為刺耳的聲響,小菲縮到我身後緊緊扯住我的衣襬,我做出防禦姿態,全神貫注地盯著被拉開的鐵門。
兩個男人走進房間裡,小菲抖得很厲害,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一個勁地往下墜,我張開雙臂,扮演小時候玩老鷹捉小雞裡領頭的那隻母雞角色——他們就是衝著我這隻母雞來的,我還擺出這個動作,歪打正著方便他們一左一右將我架走。
我剛被拉出房間便被套上塑料袋,他們扯著我,讓身上有傷的我很不舒服:
“大哥,要不你們放我自己走吧,這裡都是你們的人,我不會逃跑的。”
“可以。”
他們放開我,我跟在他們身後被塞進麪包車裡。
我已經很熟悉這個流程了,集中聽力傾聽車外的動靜,我並冇有聽到人聲,隻有單調的、無窮無儘的海浪在澎湃地翻湧。
這段路並不長,大概十來分鐘的車程,我下車後聞到一股特殊的味道,格外熟悉,卻一時大腦短路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麼氣味。
直到摘了頭上的塑料袋,我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座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神殿內,台上端坐著一尊栩栩如生的神像——等等,有點不太對勁,我忍不住又多看兩眼,差點失聲驚叫:這竟然不是塑像,而是活生生的真人坐在神龕上!
男人身下一張工藝複雜的雕花彩漆椅,身著一襲做工精緻的墨藍色華袍,兩條長袖縫著密密麻麻的綵帶,綵帶很長,垂落在地,寬大的衣襬如同開屏的孔雀尾羽,用金線繡著狀似的神秘圖騰,看不出是個什麼圖案,怪異非常。
男人頭上頂著個和他的腦袋對比起來過於巨大的頭飾,看輪廓似乎是一副麵具。
他冷淡的目光掃過我失去表情管理的臉。
——這所謂神明轉世的踏海郎,居然是與我失聯多日的莫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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