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刀行 第706章 京師大索
京師大索
咚！咚！咚！
指尖叩擊紫檀扶手，悶響如重槌擂鼓。
羅功勝隻覺心臟也跟著一抽一抽。
“弟子…弟子…”
他想要辯解，卻忽覺頹然無力。
他多年前出師，敬上麵的人如同神明。
這些年逐漸掌控“鐵錨會”，且攀上了燕王府，在京城可謂呼風喚雨。
但如今才發現，什麼權勢名利，在這師尊麵前，都如瓷器般不堪一擊。
終於，霍胤緩緩開口，聲音冷漠如同冰鐵。
“燕王急躁，禦下不嚴，遲早會引來禍事，今後離他遠點。”
“王蛇的事，你難辭其咎，自己去玄祭司領罪。”
“走吧，自此以後彆再上門。”
聲音平和，但在羅功勝耳中卻好似驚雷。
他知道，王蛇投靠妖人的事，算是徹底沒了隱患，但也被逐出師門。
沒了霍胤這麵虎皮，將來的麻煩必接踵而至。
他想要求情，但望著霍胤冷漠的麵龐，卻說不出半句話，隻得咬牙磕了幾個響頭，轉身就走。
出門百米，他再次扭頭看了看小院，心中也升起一絲怒火，喃喃道：
“既如此絕情，我就讓你看看，沒有你，我羅功勝一樣能撐得住場！”
說罷，便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他這些低語，裡麵的霍胤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有理會，隻是平靜看書。
很快，便有金吾衛士兵策馬而來，叩門而入，雙手遞上令牌絹帛。
“霍大統領，陛下有令！”
霍胤接過後，淡淡瞥了幾眼，“知道了。”
說罷，起身推門回屋。
出來時，已換上了貼身短打，且背著一把牛角大弓。
唰！
士兵眼前一花，人已沒了蹤影，唯有青磚地麵留下個淡淡腳印。
士兵連忙抬頭，頓時張大了嘴巴。
但見空中一個小黑點，已陡然躍上高聳的城牆……
………
同樣在皇城西南，一座三進深宅大院。
這座宅子，既融合了北方宅子特點，庭院寬闊，百年的樹木綠冠如蔭，又融合了徽派和江南水鄉調性，月拱門園林，處處是景，還有池塘和戲台水榭。
看上去低調，但細節處，卻儘顯奢華。
皇城西南這片區域的大宅，住的都是王公貴族，因為等級禮製的原因，建造奢華者各有不同，比這座宅子好的，隨便就能找到。
但這宅子特殊的是，很多地方都擺放著海外奇珍。
來自南洋的**、安息香、龍腦等名貴香料研磨成粉，混入金箔或彩漆，鑲嵌成《海上商路圖》或《異域朝貢圖》的大型屏風，擺放在各個正堂……
產自身毒等地的蘇木，雕刻成海外異獸圖騰柱，表麵塗漆防腐，置於庭院兩側…
還有象牙、珊瑚，配著鎏金底座製作的“海上仙山”造景……
任何一件，放到市麵上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原因無他，此地正是閩州商會，也是開海派的聚集地。
“這便是佛郎機學院的航海盤…”
一襲錦袍的商人小心介紹道：“佛郎機人多年前便已橫行諸洋，他們經驗豐富，占星術士也另有妙法，和他們學院的學士共同研究，弄出此寶，不僅能辨方向，還能躲避風暴與海上邪祟。”
在他身邊，一名白發老者背手而行，麵容清瘦，身著黑色對襟衫。
其滿臉老人斑，看上去已是行將就木。
然而，周圍豪商全都小心翼翼簇擁，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位老者，正是京城八卦門的董長興。
神州十大宗師之一。
雖說已經年邁，但在江湖中卻是泰山北鬥般的存在。
“確實不錯。”
董長興指尖於星盤上微微劃過，點頭稱讚。
“您放心。”
旁邊為首的豪商連忙拍起了胸膛，“如今咱們的商路已經探明，八卦門弟子們上了船，定能一帆風順！”
其他商人們，也是麵帶笑容，紛紛附和。
海外航行，風暴暗流等危險隻是其一，如今更多的麻煩來自海盜。
海上諸國的船隻，既是商船，也是海盜。
他們除去火器，最需要的便是高手。
而京城八卦門這些年，已發展到瓶頸。
眼見董長興日漸衰老，將來無法庇護，必須找到更多的路子。
搭上開海派的大船，無疑是條路子。
於是，雙方一拍即合。
就連隱居多年的董長興，都親自出來坐鎮。
可見雙方對於這次合作的重視。
就在這時，一名仆役匆匆趕來，“報會長…”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身後送信的金吾衛士一把推開。
“董先生，陛下有令！”
眾商人原本還不高興，但見狀立刻閉上了嘴。
董長興接過黃絹，看了幾眼後，渾濁瞳孔閃爍寒芒。
“妖人肆虐京中，陛下要我等出手，諸位，先行告辭。”
“大事要緊，董先生您忙。”
商人們哪敢阻攔，連忙將八卦門一行人送出府。
走了沒多遠，旁邊董家家主聞言皺眉道：“父親，您已多年沒有進宮，為何…”
董長興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
“董家這些年能在京城安穩，老夫這臉麵就快用光了。”
“宗師超然，若做不到像霍胤那般忠心，陛下心中便會有根刺。”
“這次出手後，老夫就會徹底金盆洗手。”
“往後的路該怎麼走，就看你們了…”
說罷，足踏離宮位，身影連閃九重，眨眼便消失在街道上…
…………
南城，萬勝鏢局。
演武場內，赤膊漢子們正摔打石鎖，汗水蒸騰如煙。
在這裡，同樣有位宗師，萬勝英。
其不僅是萬勝拳創始者，還是南北十三省鏢局總鏢頭。
無論漕幫，還是晉州商會，都與其關係莫逆。
南北水路上的綠林好漢和水匪，看到“萬勝旗”，都要避而遠之。
可以說，萬勝鏢局在江湖黑白兩道，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同樣，金吾衛士持令而來，被引入後院內。
很快，萬勝鏢局的總鏢頭萬三山，便闊步走出，高呼道：
“停下，撒‘簽子’鎖廿四閘！”
“放出訊息，告訴沿河綠林，誰放建木的人過境…老子掀他祖師堂！”
不同於其他兩家，萬勝鏢局出手便是大批人馬。
劫殺妖人，這種揚名立萬的好事，他們可不會錯過。
京城坐鎮的三大宗師，同時代表著不同勢力。
霍胤的神拳，從來就是皇城禁苑的防禦鐵閘…
董長興的遊龍步，恰似八卦門弟子，遊走於權貴之間…
萬勝英的鏢旗，則插滿了神州草莽盤踞地方…
三位宗師坐鎮京師，年輕時打的夠多，平日也不怎麼來往。
而如今，在皇命下卻如三把神兵齊出…
…………
臨近正午，陽光將宮城琉璃瓦鍍上耀眼的金邊。
京城街巷間，卻彌漫著與晴朗天色極不協調的肅殺寒意。
皇命既下，捕獵建木妖人的巨網驟然收緊。
所有城門臨時關閉，京城各街道十字路口，也紛紛設卡盤查。
城隍廟內，檀香沉鬱壓過煙火氣。
數位身著玄門法袍、鶴發童顏的道人盤坐於高壇之上，氣度沉凝如山嶽。
他們便是太玄正教派在京城輔佐的國師。
按理說，國師之位，通常由道門德高望重者擔任。
比如陳摶老祖、丘處機、三豐真人…
但很多時候，這些人都另有要事。
如武當“玉蟾子”，朝廷幾次請其前往京城，但諸事繁忙，隻能一次次請辭。
即便如此，眼前這些“國師”也都是玄門各教佼佼者。
他們身前的陣壇上，放著類似星軌的鑄件。
核心處，則有一方巨大“太乙式盤”嗡嗡轉動。
每當道人們變換法訣，“式盤”上的“懸簽”便無風自動。
這是太乙神數，相傳為黃帝命風後所創，用於戰蚩尤時排兵布陣，仿《易緯·乾鑿度》九宮法而作。西漢《史記·日者列傳》中，便將其列為七家占卜術之一。
到了唐宋，更是被列為國子監必修科目，與曆算、天文並重。
但要想製作這種大型“太乙式盤”法器，也隻有欽天監能用，且藉助香火驅動。
為首的長眉國師，來自太玄正教“鬥姆院”，道號元載。
“鬥姆院”鑽研星象，這次製定新曆出了大力，術數也極為精通。
看著“太乙式盤”轉動，他雙目微凝，聲音蒼老卻字字清晰。
“離宮火熾…兌位隱晦…戊戌方現血光微動！”
侍立壇下的玄祭司弟子，立刻運筆如飛，將方位和異常，標注在不遠處的京城沙盤模型上。
幾處硃砂勾勒的區域，正是裴宗悌看到的邪氣深重之處。
這幾位國師，不僅在測算趙清虛、孔晦行蹤，更是在監測、鎖定被邪氣侵染的“煞炁節點”。
而在壇側香爐升騰的煙氣中，供奉九門城隍的神位也隱隱震顫。
這是無形的“社令”兵馬，已經被啟動，隨時能進行支援…
…………
靠近京城外圍的街道，則完全是另一番森然景象。
整齊的馬蹄聲踏碎街麵寧靜，禦林軍精銳披堅執銳。
裴宗悌一襲緋袍，策馬衝在最前方。
在他帶領下，禦林軍如鋼鐵鐵流般，湧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