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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刀行 第710章 孔晦伏誅,神器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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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晦伏誅,神器之聞

“乾坤書院…內藏影響人道變革之物!”

孔晦嘶啞之言,如同驚雷炸響。

李衍瞳孔猛地一縮,一股寒意瞬間自脊椎竄起。

刹那間,嚴九齡閒聊時的話語,清晰回響在耳畔:

那位墨門大匠元豐,以監正之身,卻幾乎絕跡於書院。

其行蹤成謎,頻入深宮,更屢次率墨門精銳消失無蹤,引得眾議紛紛,卻被一道道至高無上的皇命輕描淡寫地壓了下去…

朝廷對乾坤書院的撥款,無聲無息間提升了數個品級,厚待到令人側目…

還有之前幾件事,朝廷都是大動乾戈,清除了不少官員。

這一切,難道皆是皇帝蕭啟玄借勢而動?

借這接踵而至的風暴,不動聲色地滌蕩朝堂?

“蒸汽機!”

這三個字,在李衍腦中炸開。

唯有此物,才當得起“撬動人道變革”之名!

一時間,他心神劇震。

當日梁子湖驚鴻一瞥後,自己那點隱晦的提點。

那看似無關緊要的一步閒棋…竟成今朝驚瀾!

他雖早有預料,卻沒想到如此之快。

元豐長老他們,必然已經突破。

墨家秘術,水火蒸汽之力…

交織著那日所見機關齒輪和蒸汽的龐然陰影…

這未來的九州,

將被這“器”引向何方?

一念及此,竟生出幾分天地翻覆的恍惚。

牢房外旁聽的,可不止李衍一人。

此案涉及重大,還牽連到京城不少人,因此都尉司、刑部、禦林軍、執法堂都有人在。

孔晦的話剛出口,所有人都是麵色驟變。

牢房內腐朽的血腥味,如同粘痰,糊在了他們喉頭。

這從心底湧上的窒息感。

人道變革的猜測,自去年起,就隱約流傳開來。

起初在意此事的人並不多,以為隻是某些占卜術士胡言亂語,或有心人的讖緯之言。

但隨著成都九鼎之亂,加上天象異變,此事已被印證。

人道變革是什麼?

對普通人來說,是王朝更迭,天下大亂。

而對玄門中人來說,那是國祭變化,是塵世劫難。

總之,沒一個勢力敢輕視,都在暗中做著應對準備。

妖人不過是禍亂京城。

但與人道變革有關,眾人的心皆提了起來。

刑部侍郎王硯,正親自做著筆錄。

他聞言渾身一僵,筆尖在黃麻紙上洇開濃墨,卻渾然不覺。

這位執掌《大宣律》的老刑名眼底掠過驚濤。

他下意識用袖口壓住卷宗,彷彿那幾滴墨跡是燒紅的炭。

“無量天尊!”

羅明子嚥了口唾沫,隻覺手心冒汗。

按理說,他乃是太玄正教之人,但事關重大,他也不敢亂來。

而裴宗悌則是眉頭緊皺,望著裡麵孔晦沉聲道:“說清楚,他要那東西做什麼?!”

眾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向牢房內。

就連李衍也豎起了耳朵。

蒸汽機再重要,也是死物,他實在想不到,趙清虛為何對這東西感興趣。

“哈哈哈…”

牢房內,十字架上的孔晦緩緩抬頭,被血糊住的左眼裂開縫,笑容滿是嘲諷:

“你們猜?”

話音剛落,頭顱便瞬間爆裂。

霎時間,滿室燭火霎時轉青,陰風卷著血肉呼嘯打旋。

一道黑霧從其腦中翻湧而出。

那黑霧凝成模糊人形,徑直撲向刻滿符咒的頂壁——恰似飛蛾撲向烈焰。

不好!

這家夥要尋死!

李衍二話不說,反手甩出勾魂鎖。

然而,已經遲了。

嗤啦!

牆上雕刻的滅魂符,填充的硃砂流淌,好似滿腔流血。

孔晦陰魂化作的人形黑霧,與之碰撞,瞬間炸裂。

霧氣裡,顯出孔晦最後的麵容,譏誚的嘴角尚未揚起,便片片飛散。

轉眼之間,陰風便迅速平息,牢房之內死寂一片。

誰都知道,朝廷絕不會放過孔晦這妖人。

卻沒想到,對方竟如此決絕,直接陰魂出竅尋死。

“這…各位大人,怎麼辦?”

刑部侍郎王硯停下手中毛筆,看向眾人。

“此事當立刻稟告皇上!”

金吾衛統領焦萬寶甲冑鏗鏘上前,腰間錯金虎頭吞口在火光下森然生寒,掃視了一眼,沉聲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私自泄露!”

“大人言之有理。”眾人紛紛附和。

這件事太大,必然要稟告皇帝。

但會不會私下裡傳出,沒人敢做保證。

“裴大人,此人首級,我要用來祭奠好友。”

李衍微微搖頭,看向裴宗悌。

“嗯。”

裴宗悌心情雜亂,隨意點了點頭,便要過證詞,和焦萬寶前往宮中。

李衍本已抽刀,但心中一動,看向了武巴。

武巴二話不說,陰著臉上前,扯住孔晦破碎的腦袋,直接揪了下來。

血肉在昏闇火光中四濺,斷頸處骨茬森白。

眾人又要來木盒與石灰,將孔晦頭顱埋好後,出了牢門。

轟隆隆!

執法堂牢獄銅門軋軋開啟,暮色如血,潑在崇文門箭樓上。

李衍等人看著木盒,都覺有些荒謬。

這凶名赫赫的“爛牘先生”孔晦,最終竟選擇了自儘。

或許,這位曾經的宗師不願繼續受辱。

就在這時,幾名道人踉蹌撲來,半張臉都是煙熏火燎的黑灰:

“趙清虛在阜成門伏誅!”

“怎麼可能?!”

羅明子眉頭一皺,顯然不相信。

那道人雖然狼狽,卻滿臉欣喜,“羅師兄,千真萬確!”

“我們找到了妖人孔晦留下的機關,剛要破解,便有一人前來阻攔,和李少俠所言一模一樣,頭戴麵具,手持摺扇,道法很是詭異,但他沒想到,都尉司的槍隊也在。”

“三十杆神火槍齊射,打得魂渣都不剩!”

羅明子搖頭道:“胡說…”

話未說完,就被李衍攔下,微笑道:“死了就好,羅兄可稟告皇帝定奪。”

羅明子瞬間瞭然,揮手讓幾名道人離開,隨後低聲道:“將計就計?”

他當然不相信,趙清虛會死的如此輕鬆。

多半是假死,讓他們放鬆警惕,圖謀乾坤書院之物。

“嗯,此人狡猾,不可打草驚蛇…”

李衍低頭,隨後抬眼望向西天,那裡殘陽正墜入墨雲,像潑翻的硃砂在宣紙上湮開。

相較於趙清虛,他此刻更想知道,能讓皇帝如此上心……

那蒸汽機到底研究到了什麼地步。

不過之前,還有件事要做。

“走,先回滄州,祭祀武兄弟!”

“蟠桃會”被滅、建木佈置被拔除、孔晦身死,趙清虛一時半會也不會現身。

他們正好趁此時機前往滄州。

而李衍也知道,蒸汽機的事,必然會掀起不小波瀾…

……

養心殿內,宮燈搖曳。

裴宗悌與焦萬寶的影子長長拖曳在冰冷金磚上。

二人屏息凝神,將孔晦陰魂消散前吐露的證詞與盤托出:

“妖人趙清虛恐是假死!其真身匿跡,圖謀乾坤書院…”

“哢!”

皇帝蕭啟玄指節地一響,直接將禦案鎮紙崩開細紋。

他麵色陰沉,隨即冷笑道:“好,好,看來宮中是漏成了篩子。”

“老奴之罪。”

司禮監大貂璫趙無咎連忙跪在地上。

“知道就好!”

蕭啟玄冷冷一瞥,顯然氣得不輕,對趙無咎也沒好臉。

他目光掃過階下二人,深深吸了口氣,“傳旨:妖魁已誅,九門夜禁即刻解除,金吾衛明哨撤防街市!”

“遵旨!”

焦萬寶喉結滾動,知道皇帝也要將計就計。

果然,蕭啟玄緊接著又是一連串命令下達:

“書院外牆,一兵一卒不得增派,然其百步之內,緹騎伏甲、社令潛行!”

“建木妖人在京城如此佈置,必有人相助,沿著線索查,一個也彆放過!”

“讓霍胤親鎮書院,但有妖人現身,殺!”

“是,陛下。”

……

因津門之亂故,朝廷遣水師嚴查河道。

水匪蟄伏,漕幫快船縱橫無阻,李衍一行僅兩日便抵滄州。

陰霾籠罩運河,武瞿新墳碑前孤懸荒野,尚未生寸草。

祭品中,紙灰迭迭,酒肉糕點油光微閃。

武巴麵沉如水,解開裹屍布般慘白的油紙木盒,掌心一翻,孔晦頭顱如朽瓜滾落塵泥。

那雙渾濁死目,直勾勾望向遠處鐵灰色的滄州城牆。

“武兄,且看!”

李衍傾壺,清冽酒線自壺嘴長瀉,漫過孔晦枯發,浸入焦黃土壤。

“害你之人已伏誅”

話至一半,緊攥壺柄的指節便猛然捏緊。

這時候,再多言語又有何用?

仇雖報,人已逝,魂飛魄散,儘歸虛空。

李衍搖頭,一聲輕歎,半壺殘酒潑上冰冷石碑。

而旁邊的武巴則伏身磕頭,咚咚幾下悶響,黃土凹陷。

紙錢在烈焰中捲曲翻飛,化作黑蝶旋天。

鐵獅子武塚也在旁邊,虯髯白須於朔風中微顫。

盯著孔晦那破爛頭顱,沉默半晌,隨後歎了口氣,看向武巴:

“那兔崽子生前嘴裡就剩你這名字!隨老夫回莊。兔崽子的衣缽,往後歸你了!”

李衍微怔:“前輩,這…恐不合規矩吧?”

武瞿的傳承,可不隻是開門八極,還有華光教秘傳。

華光教奉五顯華光大帝為尊,便是民間所說的馬王爺,法教傳承貴重,而武巴畢竟是人魈。

“鳥規矩!”

武塚一聲冷哼,“兔崽子替他們擦過多少屁股?人一死,半個鬼影子不來!”

“老子懶得守戒!怎麼,你們慫了不成?”

李衍目光一閃,立時將武巴往前一推,抱拳朗聲道:“便依前輩所言!”

這老獅子無懼,他們自然更無畏。

華光教武法凶橫,多在南方及江湖武行流傳。

他日真有人尋釁,大不了對上便是。

不多時,武家大宅。

前廳森然羅列武家先祖牌位,燭影搖曳。

轉入後廳,赫然是座森嚴法壇:巨幅神像居中,額生豎目,赤麵三眼,金甲煌煌,正是“五顯華光大帝之神位”。左右稍低牌位,上書“千裡眼神”、“順風耳神”。

“華光一脈,武法為骨,借馬元帥司掌雷火之神威,五雷法尤為酷烈…”

武塚洪音如銅鐘震蕩,跪於壇前的武巴頭顱深埋,頭上披著紅布與法壇相連。

“本教過法,有文壇傳經、武山授術之彆…”

“入我門牆,七九四十九日‘滿師’雷打不動!日誦真言,避汙穢守清淨…”

“我武家這支,主修五雷打,尤重影打、秘打、反殺諸式…”

法咒肅穆入耳,李衍等人靜立庭院,默然守候。

“嘖嘖,大個子得了傳承,實力必然更上層樓…”

沙裡飛搖頭低聲道:“衍小哥,過幾日回了京城,要不咱們直接去乾坤書院。”

呂三瞥了一眼,“你急什麼,那裡人多,我嫌煩。”

“話不能這麼說。”

沙裡飛嬉皮笑臉扯住呂三的袖子,“呂三兄弟,你們都不急,但我的事還沒著落呢,聽林胖子說書院庫房不少好東西,那槍想弄出來,隻能求到乾坤書院。”

李衍皺眉道:“乾坤書院忙碌,煉器的師傅,怕是不好找。”

“放心。”

沙裡飛低聲道:“蒯大有那小子,已經答應了幫我,京城比他厲害的,沒幾個。”

王道玄詫異,“你何時跟他摻和到了一起?”

沙裡飛嘿嘿笑道:“這小子也是個犟驢脾氣,那日看到我的書,非要問東問西,還彆說,多虧了這小子,我那法器煉槍的法子,纔有了機會…”

“行,不急。”

李衍望向京城方向,搖頭道:“到了乾坤書院,先揪出趙清虛再說。”

想起趙清虛,他便一陣頭疼。

此人極其神秘,如今建木遇到的人,皆有根腳。

唯獨這家夥,術法聞所未聞。

到底是什麼來頭……

…………

玄祭司執法堂,藏經閣內。

樟木與舊紙的黴味彌漫。

燭火昏黃,孔尚昭指節掠過一本《大中祥符汴梁異聞錄》發脆的書頁,目光倏然凝固在“益州交子務紙魅”條目上,泛黃宣紙墨跡如血:

“天禧三年,益州交子務庫吏暴斃…”

“其人嗜財如命,死時懷揣萬貫‘交子’兌票未焚,怨念附於票麵硃砂印。”

“後每至夜半,票中爬出無麵人形,專噬銅錢精魄,言必稱‘天下財貨當歸一’…”

他猛然愣神,又拿過牢房孔晦的供詞檢視,喃喃道:

“不是人,果然不是人,怎麼可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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