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刀行 第766章 府君之位
府君之位
“不好！”
眼見金色火焰呼嘯而來，李衍麵色驟變。
此火非凡火，乃泰山數千年凡人香火念力彙聚，最擅灼燒神魂，連地仙都扛不住，更何況是他？
怕是沾染一點，便會身隕道消。
沒有絲毫猶豫，李衍立刻縱身後退。
與此同時，將兩名地仙陰犯捉拿的陰司兵馬，也開始消散。
他們同樣扛不住這神火，且任務完成，自然沒理由留下。
但這一下，卻是苦了李衍。
周圍濃鬱陰煞之炁散去，將他徹底暴露，香火神焰如天河傾瀉，刹那間化作萬丈火海。
即便李衍躲得快，也瞬間被包裹。
他隻覺神魂如墜熔爐，陰魂之軀竟開始寸寸崩裂，黑煙從七竅中噴湧而出。
“完了！”
李衍沒想到，這神焰速度如此之快。
他瘋狂後退，但神焰速度更快。
眼看就要被吞沒，周圍景象突然天旋地轉。
彷彿被無形巨手拎起，再睜眼，已出現在神闕廣場另一側。
原先站立處，已被香火金焰吞沒。
這手段…
李衍心中一喜，知道是熟人到來。
果然，濃鬱的罡煞之炁在身後忽然出現，帶來沉重壓力，且不是一道，而是兩道！
李衍眼睛微眯，猛然轉身後退。
但見濃鬱陰霧之中，一紅一金兩道光團臨空懸浮，隻隱約能看清楚是人形，體型高大，壓迫感十足。
崔判官也來了…
李衍雖然看不清，但也猜出了對方身份，裝作不認識五道將軍，滿臉警惕後退，並且抬起了斷塵刀。
他知道，即便崔判官算是頂頭上司，也勉強算是自己人，但畢竟涉嫌觸犯《天條》，與二郎神和五道將軍的關係，絕不能讓人知道。
果然，如他所料，五道將軍也並未開口。
但二人也都沒有顯形，隻是化作光團隱藏在黑霧中。
一時間，李衍也不知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眼前黑霧忽然翻湧，紅袖袍鼓蕩，一隻大手探出，還握著根粗壯的青銅巨筆，以陰煞之炁為墨，臨空勾畫。
轉眼間，一道紛繁複雜的符籙便憑空出現，比李衍還要大兩倍，帶著無與倫比的速度呼嘯而來。
李衍本能後退，卻根本躲不過。
嘭！
墨色符籙與他相撞，化作陰炁四散。
然而，一股奇怪的力量卻已湧入懷中勾牒。
勾牒立刻變得滾燙，李衍連忙取出。
但見勾牒之上，原先符籙發出赤紅光芒，不斷向外擴散，並且焦灼出道道青煙，周圍各種雲篆也更加複雜。
這是要給“活陰差”提升許可權？
李衍正自疑惑，手掌又傳來刺痛。
那是勾牒在神魂上進行烙印。
李衍忍著痛拱手，“卑職拜見上神。”
然而，對麵黑霧中依舊沒有動靜，且在烙印徹底完成後，便再次狂風大作，伴著黑暗消失不見。
啪嗒！
一份卷軸落在地上。
李衍連忙上前，撿起後仔細檢視，頓時臉上一喜。
如他所料，活陰差許可權果然再次提升。
威力並未增加，但官職卻升了一級，自由度也更高。
以往，發現陰犯後還需領取任務，但今後隻要發現異常，便可直接拘魂，再找時間押送陰司領取獎賞。
換句話說，就是先拿人，再審問。
至此，再麵對那些隱藏氣息的地仙，就無需顧忌。
這其中的關鍵，便是召喚固定兵馬！
那豈不是，
隨時能和五道將軍聯絡？
呼~
就在李衍思索間，後方再次狂風大作，隨後一道龐大的金甲虛影出現，雖周身依舊濃霧繚繞，但卻能看清是五道將軍。
“哈哈哈~見過將軍。”
李衍爽朗一笑，拱手相見。
“你也還算機靈…”
他腦海中響起個威嚴的聲音，“此次乃是機緣巧合，他們大量獵殺活陰差，觸了陰司逆鱗，再加上你來到此地，才促成此事。”
“天地大亂將至，陰司也學會了鑽空子。”
李衍有些詫異，“將軍可以說話了？”
五道將軍的聲音，他自然熟悉，但都是通過勾牒玉佩件，在領取任務時偷聽，上次在九門陰墟，隻是用手勢提醒。
“哼！”
五道將軍看了看周圍，沉聲道：“此地乃泰山府君道場，連線大羅法界幽冥之地與人間，有些特殊。到了其他地方，便要小心行事。”
李衍似懂非懂，抬頭看向泰山府君神闕，有些頭疼道：“這地方禁製厲害，我連靠近都做不到，該怎麼動手？”
他說的，自然是讓二郎真君掌管此地的計劃。
雖然僥幸到了地方，但卻毫無頭緒。
“不可說。”
五道將軍搖了搖頭，但卻伸出了手指一挑。
瞬間，李衍手中勾牒便騰空而起，翻轉落下。
他這勾牒，背麵正是“天官令”！
原來要靠這個！
李衍瞬間瞭然，手持勾牒闊步走向神闕。
呼~
快靠近神闕時，那些香火念力形成的玄黃煙霞，再次彙聚翻卷，化作金色神焰，向著他呼嘯而來。
“天官巡視，百無禁忌，退！”
麵對這可怕神火，李衍直接抬起天官令。
果然，隨著他的前行，金色神焰似被劈開的浪潮，向兩側翻卷，同時露出一條通道。
隨著李衍前行，又在後方合攏。
來到神闕大門外，李衍又扭頭看向後方。
廣場上，五道將軍還在，但仍是沒有半分言語。
李衍若有所思，毫不猶豫踏入神闕。
雖然五道將軍不說，但他已隱約明白一些事。
泰山府君輪換，這是何等大事。
一般來說，都是從大羅法界做出決定，再由人間造勢，逐步形成共識，畢竟此位涉及到神州中心，億萬香火。
而這次，府君輪換來的突然。
大羅法界也毫無動靜，才導致人間生亂。
其中必然發生了什麼，且有忌諱，才造成如今局麵。
他們可以爭奪此位，但大羅法界不得參與。
估計就是五道將軍閉嘴的原因…
收斂心神，李衍扭頭看向周圍。
神闕內的景象，遠比外麵所見更加恢弘。
整座殿堂是由一整塊巨石雕琢而成，頂部竟是以倒置的泰山為穹頂，且有眾多小凹槽，無數燃著金色神焰的油燈鑲嵌其中，好似滿天星鬥。
神闕四壁那些古老壁畫，被照的纖毫畢現：
有修建碧霞元君祠時的場景，有秦皇漢武封禪的儀仗，甚至有上古先民祭天的篝火，很多景象，都曾在通道中見過。
李衍望著壁畫，又抬頭看了看穹頂處那些油燈。
這裡的佈置，與外麵所遇相合，應該是某種玄妙陣法，但以他的道行和眼力，根本分辨不出，甚至難以理解。
難不成，是大羅法界的仙神手筆？
李衍搖了搖頭，又看向中央。
最引人注目的，當屬神闕中心那座十丈高的神龕。
下方基座，百鬼抬龕的浮雕此刻竟在緩緩蠕動，那些青麵獠牙的惡鬼雕像眼珠亂轉，齜牙咧嘴，齊刷刷看向他。
與外麵道觀寺廟形製大同小異。
神龕上方，本該供奉泰山府君神像。
或者神靈便存在於其中。
然而，此是神像的位置卻空空如也，唯有一道三寸寬的裂縫，滲出粘稠如血的玄黃之氣。
除此之外，便再無他物。
李衍眉頭微皺，將大殿裡裡外外搜了個遍，但卻毫無發現，既沒有什麼府君印綬，也無經卷文字記載。
這泰山府君的位子，該如何得到？
李衍想不明白，隻得將視線再次看向大殿輪廓。
忽然，腦中靈光乍現。
“這是……“
李衍瞪大眼睛，隱約有所猜測。
怪不得，感覺此地有些說不出的熟悉和怪異，根本不是按照人間宮闕來建造，而是修士修行時觀想的神闕。
這不成比例的十丈神龕，不正是觀想神明寄身之處！
“原來如此！“
李衍福至心靈，一個縱身來到神龕前。
他先是對著神龕觀想，但卻毫無動靜。
沉思一會兒後，又縱身跳上神龕，將手掌伸向裂縫。
呼~
縫隙溢散的玄黃之氣再次化作神焰。
然而，李衍卻毫無畏懼，隻是在心中觀想。
漸漸的，整座穹頂泰山發出沉悶轟鳴。
那些躁動的惡鬼浮雕突然僵住，裂縫中噴湧的玄黃之氣順著他的手臂纏繞而上，在掌心凝結成一方通體瑩潤的玉印。
印紐是交纏的龍虎，
底部“總攝幽冥“四個古篆正泛著血光。
“成了！“
李衍強壓狂喜，當即跳下神龕。
神龕上唯一的異常，便是那道裂縫。
印綬隻是形式，關鍵是要與神龕建立連線。
手握玉印，李衍再次盤膝而坐。
隨著《羅酆經》運轉，他識海中觀想二郎真君的形象。
這是泰山府君之位，但李衍卻毫不動心。
一來，他的道行遠不足支撐此地，十丈高的神龕，耗儘神魂之力也無法占據。二來他也對這種成神方式心存顧慮。
大羅法界，遠沒有想象中那麼逍遙。
若五百年困守此地，對他來說，和坐牢沒什麼區彆。
轟隆隆~
隨著他的觀想，神龕之上開始震顫。
縫隙中的玄黃香火之炁不斷溢散，先是化作煙霞充斥神龕，隨後飛速翻卷，形成一座巨大人形，並且逐漸變化。
三尖兩刃刀、銀甲紅氅、輪廓漸漸清晰…
……
轟！
現實之中，泰山突然地動山搖。
原本翻湧的黑霧如同被無形大手攪動，形成直徑千丈的漩渦。
陰煞之炁所化黑霧，如雨瀑般落下，又向著地脈滲透。
光線逐漸變亮，狂風呼嘯中，卻多了一絲暖意。
這是陰陽樞紐變化，再次恢複平衡的跡象。
即便兩名地仙動了手腳，趁著府君之位空缺，攪亂泰山地脈，使得陰陽失衡，但這裡畢竟是神州中樞，終究會自行調節。
人力豈能勝天。
砰！砰！砰！
“九泉先生”鄭伯陰插下的那些斷龍樁，開始一一炸裂。
“無量壽福…”泰山道人守明子鬆了口氣。
然而，王道玄等人卻臉色煞白。
“不好！幽冥通道要閉合了！”
“快召回衍小哥。”
眾人不敢怠慢，立刻開壇招魂。
但任憑他如何驅動法壇，李衍始終沒有蘇醒。
“道長，怎麼辦？”
“讓開！”
王道玄氣急敗壞，腳踏禹步，花錢銅劍揮舞，白發飄散，高聲道：“蕩蕩遊魂，何住留存，三魂早將，七魄來臨河邊路野，廟宇莊村，宮廷牢獄，墳墓山林，虛驚怪異，失落真魂…”
“道友不可。”
旁邊守明子見狀，慌忙阻止，“對麵是幽冥通道，你用拘魂咒，哪能扛的住，小心神魂受損…”
噗！
話音未落，王道玄便噴出一口鮮血，摔倒在地。
正如守明子所言，這拘魂咒有些霸道，乃宣告山川諸神，沿途陰魂厲鬼不得乾擾，借用兵馬直接將魂魄拘回。
施展此法，有很多忌諱。
距離不能太遠，周圍也不能有太過強橫霸道的鬼神，否則就會直接與其對上，生死難料。
麵對幽冥通道，王道玄都敢施展，顯然是急了。
轟隆隆~
隨著王道玄倒地，對麵懸棺崖也開始震顫。
眾多土石落下，不少懸棺也隨之跌落。
“完了…”
沙裡飛臉色變得慘白。
即便是他，也能感受到對麵陰炁逐漸恢複正常。
幽冥通道已徹底關閉。
“諸位…”
看著情緒低落的眾人，守明子想安慰，卻不知該怎麼說。
“老道。”
沙裡飛忽然扭頭，眼睛充血，“該怎麼重新開啟通道？”
“此事不可。”
守明子連忙解釋，“先不說能不能做到，原本地脈已經受損，再次開啟，必然是塌天大禍…”
話說一半，他立刻閉上了嘴。
對麵所有人，都臉色陰沉，顯然已下了決定。
守明子頓時心中哀歎。
他路上已見識過十二元辰能耐。
若真要亂來，危害恐怕不弱於那些建木妖人。
呼~
就在這時，周圍再次狂風大作。
隻是一瞬間，四下便陷入漆黑，隻能聽到心跳聲。
眾人提起警惕，卻不敢亂動。
他們能感覺到，一股可怕的氣息出現在黑暗中。
但隻是呼吸間，黑暗便迅速散去。
“衍小哥！”
距離最近的沙裡飛驚喜呼喚。
卻是李衍再次有了呼吸，眼睛也隨之睜開。
眾人見狀，紛紛圍了上去，七嘴八舌詢問。
“放心，我沒事。”
李衍心中溫暖，隨後看向一旁的守明子，臉上露出笑容：
“道長，府君之位已有繼任者。”
“有些事，想和諸位聊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