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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戒僧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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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街裡咖啡館,唐捐跟邱曄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咖啡都續了三杯人還沒到,邱曄說不會被放鴿子了吧。

唐捐嘴上說不會,其實心裡也沒底兒,能跟老東西混一起,也不是個信守承諾的主兒。

他心裡正嘀咕著,主人公推門而進,還是頂著一身黑,就是多了一個人,身材高挑,模樣兒拔尖的女孩,畫著很濃的妝,眼影還是綠的,快翹到天上去的假睫毛撲閃著,紅唇皓齒,上身黑色麵包服,下身黑色包臀皮裙,黑絲襪,長度到膝蓋的黑色長筒靴。

倆人落座後,江淩衝前台打了個響指,很快就端上來兩杯拿鐵。

女生拿了不鏽鋼小勺在手裡轉筆似的玩,眼神在唐捐跟邱曄身上來回倒騰,最後落在唐捐那懸在脖子跟胳膊之間的繃帶,撲哧一下就笑了,露出又白又整齊的牙床:“唐律師可真敬業啊,有物件嗎?”

有假睫毛加持的桃花眼顯得更大,唐捐心裡一頓,說有。

“男的女的啊,好不好看?”

唐捐皺眉,沉著臉看江淩:“她誰啊?你叫過來查戶口的?”

江淩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拿鐵,扶了下鏡框,慢悠悠的腔調:“我的線人,廣慶生物科技的員工,蘇小糖。”

蘇小糖糾正他的說辭:“是前員工,老孃早不在那兒乾了,他媽的裡裡外外都是一群騙子。”

邱曄兩手抱臂看著她:“怎麼個騙子?”

蘇小糖斜著眼看人:“你誰啊”

“堯庭刑辯二組邱曄,唐律的徒弟。”

“你不會就是他物件吧?”

唐捐臉一沉,讓她說正事兒。

蘇小糖白了一眼不經逗的師徒倆,開始進入正題。

“嚴扒皮是不是告你們他有一個八百平,花了上億的實驗室?我告你都是假的,整個實驗室就一個教室那麼大,招幾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幫他們搞胚胎,說什麼北大清華,其實就一個北大的,其他都是從校網上扒的圖,有些東西搞不定還得送到杭州呢。”

唐捐心想姓嚴的嘴裡果然沒一句實話,花了上億,牛皮都吹天上去了。

“有很多姑娘被騙來取卵,說是三甲醫院的主治醫生操作,想的美吧,其實都是剛從護理學院畢業的實習生,有動手機會就行,工資還高,知道那取卵針有多長嗎?35厘米,跟我手臂差不多長,廣告上說取個卵七到十分鐘,有人生生取了兩小時都取不出來,麻藥勁過了就生捅,樓道裡都是慘叫,賊他媽瘮人。”

邱曄問她:“代孕除了有性接觸外,大部分都是外部胚胎的植入,這個很需要技術的,一般的護士可搞不定,肯定要有專業的醫生指導,都是哪些醫院的無良醫生在做這些事啊?”

蘇小糖端起咖啡咕咚咕咚大半杯入肚,完了打了個很響的嗝,扯了紙巾擦嘴,繼續說:“你說的沒錯,胚胎移植是大事兒,肯定得有專業的人來,不過他們都是晚上來,打頭的就是桑蒲醫院生殖醫學中心主任魏權,還有他的助理欒州,還有一個女的,胖胖的,我不知道她是誰,聽說是麻醉師來著,醫科大畢業的呢,特牛逼。”

魏權,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魏鬱的堂弟,魏家真是跟醫學磕上了,都往這條道上走,除了父親的恩師,也就是老院長魏安,其他沒一個心思正的。

唐捐十指交叉貼著鼻端,靜靜地聽。

邱曄又問:“那又是如何保證生男生女的?”

蘇小糖扯著一縷自己的卷發玩,一臉不屑:“嗐,那還不簡單,懷不上客人想要的就打掉重新植入胚胎唄,直到懷上想要的為止。”

“那如果生下來難產或者不符合客戶的要求的孩子呢?”

邱曄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仔細聽能聽到她聲音裡的哽咽。

此時桌上的氛圍一片肅靜,蘇小糖手慢慢鬆開,臉上的表情也恢複正常:“有的孕媽自己養,有的賣給人販子,有的就就賣給那些倒賣人體器官的,那些醫生下了判決書,說活不過仨月的,就被丟到深山裡的亂葬崗,任野狗野貓啃噬,屍骨無存”

蘇小糖說完腦袋垂了下去,半天沒擡頭。

邱曄指關節嘎吱響,唐捐提前預判她的動作,手往她青筋突起的手背上一蓋,沉聲讓她彆動氣。

他不勸還好,邱曄現在肩膀止不住地抖,胸口起伏也很大。

江淩看這兩位姑娘情緒都不太對,衝前台打了個響指,說帶這兩位女士上樓休息,再送兩杯卡布奇諾上去,蘇小糖說自己還有事兒就先走了,臨走前還給了唐捐一個飛吻。

邱曄說她要跟師父在一塊兒,不上去。

江淩麵帶微笑看著她:“我接下來要跟唐律說的事兒跟他父親有關,你確定要聽嗎?”

邱曄扭頭看她師父,眉心緊鎖,下頜線緊繃,那條剛做完手術的胳膊也在抖。

“師父,我先回律所了,你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邱也說完就起了身,唐捐說好。

“江大記者終於想通了?”唐捐左手撐著腦袋看人,右手還是止不住地抖。

江淩眼鏡往上一擡,沉著臉說:“關於你父親的事兒,我暫時無話可說,為了把你徒弟打發走而已,唐律不要見怪啊。”

唐捐後槽牙嘎吱響,他就知道,老東西那都沒鬆口,跟他穿同一條褲子的某人怎麼可能講出實情呢。

“你想說什麼?”

“廣慶公司的實際控股人是赤藥集團的董事長錢恒郗,錢博鈺的父親,恭喜唐律師,又跟錢家杠上了。”江淩抿了一口咖啡,似笑非笑。

唐捐心裡直呼冤家路窄,臉上並無波瀾:“那就將他們一起送上被告席,提前給他姑父陸向民踩踩點。”

江淩放下杯子笑了:“你倒是天真,上次固心的事都沒把他們拉下馬,指望一個本來就不受法律管束的代孕將他們送上法庭,咋想的你?”

“那江記者又何必蹚這個渾水呢?當年死裡逃生,如今不怕他們再故技重施?”

唐捐是知道人的軟肋在哪裡的,不然每次都往人心窩窩裡戳,江淩黑眸一頓,過往種種直往腦子灌,當年的確死裡逃生,如果沒遇見那位捕魚的大爺,這條命早餵了魚。

麵對小崽子的質問,他定定神,嘴角還是帶著笑:“當年你父親找到我要揭露固心的致畸問題,我擔心他被赤藥報複,希望他可以匿名。他說,相比於匿名者,他更願意用自己專家的影響去警醒那些還未遭受固心傷害的人。我問他不怕被報複嗎?他笑著說,當他決定成為一名醫者,就發誓要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醫學,救死扶傷是他的天職,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病人遭受固心的傷害而無動於衷。如果有人要報複,那便任他來,隻要可以讓更多人免遭固心的傷害,他死而無憾。”

又一次在彆人口中聽到父親說過的話,唐捐心臟揪作一團,胸腔裡的氣一節一節往上頂,卡在喉嚨那動彈不得,話也說不出來。

江淩看他這副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身子往沙發上一靠開始揭自己的傷疤:“你說得沒錯,我當年的確死裡逃生,可我今天敢在他們麵前露出真麵目,就不怕他們報複。你現在是法律界的明星,老子當年也是新聞界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去過霍亂爆發區,下過黑煤窯,潛入過傳銷集團,也跟□□老大一起收過債,當年轟動一時的徐氏姐妹投毒案也是我深入瞭解後才幫她倆洗刷冤屈,蔣會長親自給我頒的新聞獎,不然你以為你父親怎麼挑中的我?”

唐捐沉著臉還是不應聲,江淩從兜裡摸出一根黑色鋼筆來,大拇指在筆帽的位置來回摩擦,深呼一口氣繼續說:“可我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報紙上線一天就被緊急撤回,我去找蔣仲理論,他說我被解雇了,第二天我就被扔進河裡喂魚,是個老漁民救了我,他說我渾身都是刀傷,再多泡會兒真就死球了。在那個村裡養了一年多,回來就在報紙上看到你父親畏罪自殺的訊息,我找過你母親,說唐主任不可能殺人,要繼續起訴。你母親說她隻想跟你好好活著,你父親做的事她都不想知道。我給檢察院和法院都寫過匿名信,說你父親一定是受人誣陷,希望嚴查,可惜都石沉大海。無奈隻好給你家塞了信,希望有一天你回來可以看到,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我真替你父親高興。遲雪案我全程看到尾,你最後讀辯護詞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你父親,其實你跟你父親相似的不止是模樣,更多的是秉性,身上都有股悲天憫人之氣,不畏權貴,不懼生死,江某,自愧不如。”

唐捐腦子裡一下灌進了太多東西,揉揉太陽xue擡頭:“你今天跟我講這麼多,不怕張萬堯找你開會啊?”

江淩嘴角一勾,搖頭:“他就嘴上功夫,不然我也不可能坐在這跟你說話。”

唐捐□□一緊,他可不止嘴上功夫,床上功夫也了得。

“既然不能把他們送上法庭,那你做這一切為了什麼?”

江淩右手握筆,骨節陣陣青白,表情嚴肅:“記者的使命是讓大家看到真相,把他們送上法庭是警察和檢察官的事,至於最後如何定罪,由法律而定,我左右不了。”

江記者的話鏗鏘有力,唐捐腦子一瞬間清醒:“那你準備如何揭露他們的惡行?”

江淩手裡的鋼筆一轉:“等程落的案子正式提起訴訟,現在容易打草驚蛇,你誰也揪不住。”

唐捐笑了:“那我還得謝謝你。”

江淩嘴角一動:“不客氣。”

“江記者認識巫玦嗎?”右胳膊麻嗖嗖的,唐捐上下輕輕晃著。

“唐律師可以啊,他都讓你扒出來了?”

“他是程落的物件。”

江淩皺眉:“這崽子真不是東西,自己物件都敢往狼窩裡踹。”

“他到底是乾嘛的?”

江淩臉一黑:“他就一癮君子,跟魏謙他們家兔崽子玩得可花,可惜了程落這姑娘啊,不過這崽子屬泥鰍的,好幾次都給盯沒影了。”

唐捐眉心一跳,他知道去哪兒逮,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他起身就要走,江淩讓他等等。

“江記者有何吩咐啊?”

江淩把手裡一直攥著的鋼筆遞給他,喉結一動:“這是你父親送我的,也算他的遺物,你收好。”

唐捐接過,筆身早被江淩捂得熱乎,金色筆帽上有幾道劃痕,尾部印著英雄,他見過這支筆,在王府井的百貨大樓,他還記得那天是國慶,父親難得有時間帶他跟母親逛街,剛進去就趴在人賣鋼筆的櫃台前不動了。

父親挑了好半天,他當時以為是送自己的,那段時間老師也嚷嚷著練鋼筆字,父親笑著摸他的頭,說他的下次買,這個是買給朋友的。

母親直接敲他的頭,說這鋼筆能頂父親半個月工資,讓他彆瞎湊熱鬨。

想過父親曾經握過這支筆,唐捐把它放在胸口,緊緊貼著心臟,閉上眼深呼一口氣,然後物歸原主:“父親當你是朋友,他送你的,你要收好。”

“哎等等。”

唐捐說完就走了,沒聽江淩在後麵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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