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僧 第 261 章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徐笙對江存來說就是一副上好的鎮定劑,總能在他犯衝犯渾的時候有效製止,避免他犯更大的錯。
聽到心裡一直牽掛的那個聲音,江存心跟拳頭一起軟了下來,回過頭找人。
徐笙小臉紅撲撲的,額頭都是汗,身後跟著趙眉的助理,卿洄。
“不好意思老闆,這孩子跟江存一樣都一股腦兒就往上衝,我實在攔不住。”
卿洄踩著七八公分的細高跟,滿臉的冷汗,不敢直視趙眉的眼睛。
趙眉揚了揚手裡的煙,讓她把門帶上,卿洄點了下頭立馬關上門就撤了。
“追得挺緊啊,這麼怕他跑啊,我說的話你是壓根兒就沒往心裡放,還是捨不得我兒子這顆搖錢樹啊?”
趙眉把抽到一半的煙摁進白色瓷盤裡,食指跟大拇指用了力,煙絲散了一盤。
徐笙笑著看了眼苦巴巴一張臉的江存,臉這麼白,估計肚子又痛了,接著把目光轉向他母親,笑臉變冷臉:“你覺得我跟他散了,他就一定能隨你的願,娶那個女生為妻,然後生兒育女,對嗎?”
趙眉還沒應聲,江存話接的賊快,一張委屈巴巴的臉,忙著表明心意:“我不會的,我不會娶她,你彆亂想啊”
徐笙心裡早已潰不成軍,臉上還是淡定,一直盯著趙眉的臉。
“他就算不跟雯華結婚,日後總有看上的女孩,結婚生子是遲早的事,他現在還小,不懂什麼男歡女愛,對你也隻是一時好奇,玩夠了自然就膩了,你還真把自己當個香餑餑,以為真有人能看得上你,還有你那瞎了眼的師父,不過就是一個任人戲弄的玩具罷了,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趙眉拿出了大老闆的氣場,徐笙還是麵不改色:“江存對我是一時好奇還是真的喜歡你應該很清楚,不過趙總有句話說得沒錯,玩夠了自然就膩了,人跟人在一起時間長了,膩了是很正常的事兒,您跟江總不也總是鬨離婚嘛?可以理解。師父眼睛是瞎,但他賺的每分錢都乾淨,我是跟張萬堯上了床,但那是我的選擇,我不後悔,更沒有被誰玩弄。我喜歡江存不是因為他是誰的兒子,就單單是他這個人,我想跟他在一起,你看不上我沒關係,你想讓我放手,我試過了,做不到,不好意思。”
徐笙頂著一張清冷的臉說出這些硬邦邦的話,趙眉眼裡的火一下就上來了,屁股一擡就想打人,江存提前預判,一把將徐笙扯到自己身後,擡頭迎上他母親的雙眸,繼續剛剛沒說完的話。
“媽,我不喜歡女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女的結婚,你彆逼我。”
趙眉笑了,眉毛擡了擡,也挺期待接下來的劇情,看著自己的傻兒子:“怎麼著,真要跟我斷絕關係,從此以後不花我一毛錢啦?”
江存剛剛犯了渾,現在腦子慢慢攪勻,“撲通”一聲就給他媽跪了,這是趙眉沒想到的,他這個兒子向來骨頭硬,小時候沒少挨她跟他爸的雞毛彈子,屁股都打紫了一句服軟的話都不肯說,長大了更了不得,讓他學金融偏不,就要學法律,還是最要命最不賺錢的刑事。
如今真是長本事了,為了一個拿不出手的男人,竟然跪了,真是太有意思了,該錄下來發給他爸看看,你兒子出息了,變癡情種了嗐。
徐笙同樣也沒想到,曾經的玩笑話就在眼前上演,一點兒也不好笑。
“媽,對不起,我喜歡男生,一直都是,就算沒遇見徐笙,我也會喜歡其他男生,對不起,給你丟人了,你可以不認我,從此以後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可以跟我爸再生一個,但我變不了了,這輩子就跟徐笙綁一塊兒了,你能彆管了嗎?”
江存帶著哭腔的低聲下氣抓的徐笙心臟疼,“撲通”一聲挨著江存跪了下來,他膝蓋剛著地,江存就一把將他往上扯,紅著眼,煞白的嘴唇抖個不停:“你不能跪,你起來,起來啊。”
徐笙前二十年的勁幾乎都使在這兒了,膝蓋跟沾了膠水一樣,江存手背青筋突起都沒把他扯起。
趙眉單手撐著下巴看他們的垂死掙紮,這可比電視上演的精彩多了,就是男主角要是換個人就好了。
徐笙胸口沉甸甸的,再擡頭時也紅了眼眶,這一天他在腦海裡預演了很多遍,想過趙眉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動家夥也是極有可能的事,唯獨沒想過會跟江存一起跪在這裡,他可以跪,江存不行。
是他偷走了光,需要光,這些都是他應得的,而江存,從小活在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裡,渾身都給打皮實了也沒個軟話,除了在他奶麵前低頭,其他人可沒這待遇。
如今為了這份見不得光的愛情,膝蓋著了地。
祁老也總在耳邊唸叨,說江存是個好孩子,重情重義,除了脾氣衝點,其他都好。
還開玩笑說,也不知道江存喜歡什麼樣的女孩,以後結了婚,不得把老婆寵上天啊。
他當時臉唰的就紅了,還好祁老看不見,不然肯定得多想了。
“怎麼著,以為下跪就可以讓我心軟同意你們在一起是嗎?徐笙,你師父好歹也算當過幾天公子哥兒,沒教過你什麼是門當戶對嗎?我花上千萬培養出來的兒子,在你麵前跟條狗似的,你給個笑臉,他恨不得把天生的月亮都摘給你,你要是不開心了,他能與全世界為敵。這在你眼裡是喜歡,在我眼裡就是幼稚,蠢貨,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懂他媽什麼是愛情,有物質基礎做保障才叫愛情,你倆這樣頂多算過家家。你看看江存,沒了我跟他爸,他能去得了一年幾百萬的斯坦福嗎?沒有我們在後麵兜著,他能整天帶你吃喝玩樂無所顧忌嗎?你喜歡的人,是我跟他爸這麼多年花儘心血培養出來的寶貝,就算你隻喜歡他這張皮,那也是我跟他爸的優良基因,他如果是個醜八怪你還會喜歡他嗎?再看看你,打小就跟你師父在南門賣唱,見的都是些什麼人,都是想睡你的人吧?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抱上張萬堯大腿的,人家最後為什麼把你踹了不知道嗎?你就是個玩具,玩壞了玩膩了自然就丟了,還自己的選擇,自己選擇當彆人泄慾的工具?你自命清高的師父知道嗎?”
前麵的話,徐笙基本都沒往心裡放,刺耳的聲音聽多了,耳朵無感,可說到師父,他剛硬起來的心瞬間又塌了下去,師父知道嗎?
江存這邊,殘存的理智被他媽的咄咄逼人全部拿走,還是跪著,脖子高仰,嘴角一動:“媽,不管你認不認我跟徐笙的關係,你永遠都是我媽,美國我會去,學費跟生活費你跟爸不用管,同樣我跟徐笙也散不了,你跟我爸如果還有感情,就再生一個,明天十五,記得去醫院複查,我走了。”
江存話音剛落,他媽手邊的瓷盤就丟了過來,他拉起徐笙就跑,瓷盤碎了一地。
初夏的北京,參天的白楊隨風沙沙作響,江存拉著徐笙的手迎風奔跑,徐笙根本不看路,一直扭頭看身邊的人,斑駁的樹影在江存出汗發紅的臉頰肆意跳動,掌心都出汗了也一直抓著他不撒手。
“江存,我們去哪兒?”
“酒店。”
“你都要走了去酒店乾嘛?”
“好好疼你。”
“”
淩晨三點,江存披了浴袍從浴室出來,徐笙裹在被子裡翻相簿,江存帶著渾身的白桃味貼了上來,瞄了眼螢幕,眼神定在那裡,喉結來回滾動,嗓子眼兒漲得很。
“還有十二個小時,彆老盯著手機,你多看看我好不好?”
江存吸了下鼻子,想從徐笙手裡拿手機,剛碰著,螢幕就濕了,懷裡的人肩膀不停地抖。
“就兩年,很快的,你這樣我可走不了了。”
徐笙不語,隻一味掉眼淚,眼看他越哭越凶,江存把人身子翻了過來,剛撞上眼,心立馬就塌了。
“我還在呢你都哭這麼凶,我要真走了你還能撐住不,彆哭了,過兩天還要末考呢,小心老師給你打不及格。”
江存邊說邊給人抹眼淚,發現根本不管用,他用上了嘴,徐笙眼珠子一顫,眼淚立馬給止住了。
“乖,不哭了,讓我再抱抱。”
徐笙不說話,紅著眼往人懷裡鑽,把臉貼在江存的胸口。
“你不讓你父母管,那你哪來的錢去美國啊,光路費就好幾萬。”徐笙啞著嗓子,小聲嘀咕。
江存掌心裹著人後腦勺,下巴尖在人頭頂蹭了兩下:“我去美國的機票是老舅讚助的,我那會兒把頭等艙改成了經濟艙,省了好幾萬呢,夠花一陣子了,放心,餓不死。”
“那你住學校還是?”
“肯定住學校啊,說不定還能住到師哥之前的宿舍。”
提到唐捐,江存眼眸裡終於有了一絲笑意,突然想到什麼,臉突然冷了下來。
“江存,你真的從來都沒喜歡過女生嗎?”剛剛哭太凶了,徐笙現在鼻子不通氣,說話甕聲甕氣的,濕漉漉的眼睛擡頭盯著江存看。
江存眉心一緊,低頭看懷裡的人:“你是真想跟我散?”
“我怕你是真的被我帶入歧途,毀了你的大好前程,也耽誤了你父親的事。”
江存眉心散開,眼裡盛滿笑意:“你記性是真差,我六歲就開始粘著你,這麼多年你見我跟哪個女生不清不楚,怪我,一直粘著你不敢告白,要不是師哥推了我一把,我還真不知道能憋到什麼時候。你眼中的大好前程,不過就是我在雯華她父親的帶領下走上政途,我纔不稀罕,我要當大律師。至於我爸,他要真想往上爬早爬上去了,這麼多年一直副著,就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能多做點事,轉正之後要應付的人太多了,他才沒那閒工夫。我媽就是大老闆當久了,喜歡所有事情都儘在掌握,也希望大家都能按照她鋪的路往前走,來滿足她的控製欲,結果我倆都不聽她的,所以見了你才那麼凶,甭搭理她。”
“但她確實沒說錯,我們的確門不當戶不對,是我高攀了。”
徐笙越說聲音越輕,眉眼也低了下去,江存心扭作一團,掌心離開人汗淋淋的後腦勺,轉而捧起那張巴掌大的臉,最近總帶他去朋友那捧場,臉頰終於有了點肉。
“你父親是烈士,母親是醫生,他們做的都是救人於水火的大事,師父出身名家,把你養得很好,是我高攀了,我媽她不知道,我替她向你道歉,對不起。”
“你知道母親?”徐笙嘴巴微張,眼裡又噙滿了淚水。
江存笑了:“肯定知道啊,師父跟我說過,說你母親是二院的急診科醫生,是中國急診科領軍人物鄺隋的愛徒,很厲害的。我媽說話就那樣,你彆想太多,好好上學,等我回來,好嗎?”
“我們不散,你怎麼跟你的家人交代,他們真的不管你了怎麼辦?”
江存搖頭:“多大點兒事啊,他們不給我一分錢我也照樣能活下去,要相信你老公的能力,不會過得太慘,你忘了我當初說的話了,我要跟你好一輩子,誰都攔不住,我媽他們認不認我都無所謂,但我不能不認他們,他們養我長大,供我成才,我要真為這點兒事跟他們鬨掰,我舅他們得把我腿打斷。”
徐笙一直噙在眼裡的淚水終究還是掉了,江存食指湊了過去,給接住了。
“這眼淚怎麼還止不住了,我是去上學,又不是上戰場,不至於哈,想我了就給我打視訊,你白天打就成,我手機24小時開機。”
江存說完在人眉心落下一個吻,繼而吻他發紅的鼻尖,顫抖的嘴唇,心徹底散了,眼淚最終還是沒忍住。
“徐笙,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彆不要我,也不要把我往外推,我會死的。”
江存聲音哽咽,一直盯著眼前人看,一想到兩年不能見麵,心瞬間被掏空,他想象不來接下來這兩年該怎麼過,雖然早已做好打算,下了課就找徐笙聊天,儘量拉長兩人見麵的時間,可終歸是隔著螢幕,感知不到對方的體溫,呼吸,心率。
也見過身邊的同學談戀愛因為異地最後分道揚鑣的,更何況跨國,尤其是身邊本來就有圖謀不軌的。
徐笙笑了,眼角的淚順勢滑落,轉而捧起江存滿是淚水的小花臉,跟他鼻尖蹭鼻尖,食指在他剛冒出的青鬍渣上來回摩挲,手癢,心裡更癢。
“睡一會兒吧,我八點叫你起床。”
江存搖頭晃腦:“我不睡,我要看著你,我要把你的模樣刻進腦子裡,我要一閉眼腦子都是你,最好夢裡也是你。”
江存說著嘴角不由得上揚,徐笙每次聽他大白天說這些話都會臉紅,可現在,幾個小時後這個人就不在身邊,摸不到碰不到,看不見他熾熱真誠的眼睛裡自己的倒影,這些渾話聽起來便沒那麼害臊,反而把他的心臟慢慢撐起,胸口漲得慌。
“你打算幾點回家拿行李?”
江存眉心稍蹙了下,很快就回了:“三點的飛機,我一點回去就成,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要是能把你帶走就好了。”
徐笙用下巴去蹭江存早已紅透的耳垂,咬了一口就鬆了嘴,把下巴擱在人肩胛骨上。
“你知道我不喜歡外麵。”
江存跟著點頭:“所以我纔不敢跟你提,怕你說我,說我”
人都要走了,突然變成了結巴,徐笙眉眼彎了下來,掌心在人後腦勺拍了兩下:“我是不喜歡,但你喜歡嚮往的東西,我也沒有攔的道理,記得回來就好。”
江存眼睛瞬間就瞪大了:“肯定得回來啊,等我回來咱就住一塊兒,成不?”
徐笙先是點頭,後搖頭。
江存這下慌了,眉心瞬間就耷拉下來,委屈巴巴的:“不想跟我一起?”
徐笙在人蹙緊的眉頭輕輕戳了兩下,笑著回他:“你太鬨了,我怕師父多想。”
江存一下被戳到了軟肋,梗著脖子替自己正名:“我哪有,師父在我都本分的很,牽個手都不敢。”
“你忘了去年情人節了?”
說到這個,江存又變結巴了,下巴低著,小聲嘀咕:“那天你就喝了半杯微醺,臉紅得很,身子又軟塌塌的,我實在忍不住了,你也沒說不行,我就,我就”
徐笙很喜歡江存這種委屈巴巴的樣子,很像小時候跟在屁股後頭送他回家,他突然回頭質問為什麼要跟著自己,江存也是這副表情,肉乎乎的小手不停扯脖子上的紅領巾,比現在小好幾個號,當初那個奶糊糊的小順毛,現在厲害的不行。
“好了,不說了,等你回來再說。”
江存還是不肯放棄:“我們出去住也成,反正姓祁的總把師父接去他那兒,師父有人看著。”
徐笙還是笑:“那我們還出去乾嘛?”
這次輪到江存笑了,嘴角揚起好大一括弧,掀開被子把徐笙裹了起來,發燙的掌心覆在徐笙涼颼颼的胸口上。
徐笙身子立馬弓了起來,緩口氣怪嗔:“你洗了我還沒洗呢,彆弄了。”
江存眼眸下垂,又一次吻上徐笙的眼皮,嗓子裡發出歎息:“等會兒一起洗,我還餓著呢。”
徐笙臉徹底紅了,罵了句餓死鬼。
江存笑著回他:“吃一次管兩年,我不得一次吃個夠啊。”
徐笙心臟一沉,這次再沒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