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僧 第 268 章
回到家,唐捐把排骨放在冷水裡浸泡,拿了頭蒜盤腿坐在沙發上剝,張萬堯剛剛去洗了澡,頂著半乾的頭發挨著唐捐坐了下來,一聲不吭拿過蒜就開剝,連唐捐手裡剝到一半的也不放過。
唐捐順勢往人肩膀上一靠,滿鼻子的橙子味,他把腦袋又往人脖子那蹭了蹭,老東西也隻有剛出浴身上熱乎點兒,平常跟冰窟似的。
細軟的發絲在微微凸起的血管處來來回回蹭,張萬堯心癢得厲害,騰出一隻手在興風作浪的腦袋上抓了兩下,垂眸看人,語氣也軟下來:“怎麼了?”
唐捐腦袋瞬間僵在那裡,鼻子一酸,說沒事兒。
張萬堯連帶著碟子跟蒜一起放在茶幾上,唐捐腦袋也跟著擡起,下一秒一把將人抱住,兩手死死箍著他的腰,下巴尖抵在他肩胛骨上:“李國偉的案子,你到底參與了多少,李權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張萬堯閉上眼,掌心裹著小崽子的後腦勺,深呼一口氣:“怕我跟齊黯一樣蹲局子?”
唐捐嗓子眼兒發脹,半天沒有一句話,把人又往懷裡攬了一寸。
張萬堯嘴角一動:“不怕,就算進去,待個幾年就出來了,放心,你男人死不了。”
唐捐立馬把人推開,苦著一張臉質問:“你當初為什麼要接李國偉的案子,為什麼要蹚這個渾水,不怕前途儘毀嗎?”
張萬堯在唐捐那緊巴巴的眉頭上戳了兩下,試圖把那裡鋪平:“其實最開始找我辯護的人是趙媛的父母,他們想讓李國偉以命償命,我知道這不可能,就演算法律判他死刑,李權也絕不會袖手旁觀。我安排趙媛的母親跟江淩見了麵,李國偉□□致人死亡的事纔出現在大眾視野,隻不過跟固心一樣,報紙上市一天就全部追回。是我主動找的李權,我想讓李國偉可以接受法律的審判,以死謝罪。可我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權力。李國偉最終沒有如願死刑。”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李權找了熊院跟齊黯?”
“庭審前一天。”
“那讓趙媛的父母接受賠償款認命的人是你,還是李權?”
張萬堯黑眸一沉:“是我。”
唐捐心徹底冷了下去,眉頭皺得更緊:“你好笨啊,乾嘛替彆人背鍋,李權一定會把你捅出來的,他肯定會說是接受你的建議,被害人家屬才簽署諒解書,你這是偽證啊,你不知道嗎?”
張萬堯笑著點頭:“我自然知道,畢業前老校長千叮嚀萬囑咐從業以後彆跟這兩字沾邊兒,可當時的情況,如果我不去,趙媛的父母不僅失去了一個女兒,更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錢能讓人活著,這就夠了。”
“那你就不怕自己因此坐牢嗎?”
唐捐聲音哽咽,淚水在眼眶打圈,張萬堯把手蓋在他微微發顫的眼皮上,俯身吻他的嘴唇,剛挨著,掌心就濕了一片。
張萬堯心臟一滯,這次重重吻了上去,舌尖在牙床輕輕掃了一下小崽子就城門大開,溫熱的舌頭無路可退,任由他挑逗,吸吮,直到不能呼吸。
嗓子眼兒嗆了口水,唐捐想咳咳不出來,像是掉進大海裡,周圍一片漆黑,鼻腔裡也進了水,窒息感越來越明顯,他快死了。
“師,師父,師父,救我。”
唐捐本能地攀上張萬堯的肩膀,想睜眼,帶厚繭的掌心遲遲不動,他又喊了聲師父,難受。
張萬堯這才放開,重見光明的一瞬間,他順勢把人撲倒,這次輪到他做主人。
張萬堯眉眼彎了下來,兩手攤在沙發上表示投降。
唐捐用鼻尖蹭他的鼻尖,嘴角一抹壞笑:“放心,這次不讓你疼。”
張萬堯對小崽子的吻技不是很放心,好幾次都讓他受了傷,還總是笑著耍賴,說熟能生巧,多讓他在上麵他纔有實踐的機會。
他知道小崽子想得更多,也隻好咬牙說一點兒都不疼。
果不其然,這次又咬傷了他的舌頭。
晚上睡覺前,唐捐跑到陽台給宋頲打電話,那邊快掛了才接。
“嗐,我當誰呢,什麼事兒,說。”
唐捐盤腿坐在那盆量天尺跟前兒,回來這幾年,當初隻冒個小綠芽,今年五一還開了花,他狠心摘了一朵拿給父親看,他一直惦記這盆量天尺,95年科室搬遷,老院長讓他搬回來的,說小年輕都不會養,新科室也背陰,開花就彆指望了。
父親每天下班都要看一眼它有沒有開花,還專門買了植物養護的書學習,結果到他離開,都沒見它開過一次花,母親曾經開玩笑說,父親老在陽台抽煙,能活著就不錯了,開花就彆想了,沒門兒。
所以,那天早起看到白色的花兒,他第一個拍給了母親看,母親說挺好,讓他拿給父親看。
“說話呀大哥,我剛回來,澡都沒洗呢。”
宋頲背靠著床,右手食指習慣性搭在床頭燈的開關上,屋子裡一會兒亮,一會兒暗,房主估計又要換燈泡了。
“你知道齊黯為什麼被抓嗎?”
“啪嗒”一聲,屋子裡漆黑一片,宋頲捏了把眉心:“檔案室被盜一案重新審理,鄭戩點的頭,時院簽的字,霍局跟於主任一起抓的人,這排場夠大吧?”
唐捐沒應聲,樓下有隻野貓突然從一排冬青裡躥了出來,是隻肥嘟嘟的貍花貓,跟兔子似的,直接鑽進一輛黑色的suv下麵,嚴格來說不算野貓,它是二單元的裘大媽養的,住在一樓,經常大半夜出來撒歡兒,還沒噶蛋,指不定又要霍霍多少小母貓。
“就這一個案子?”
“目前就這一個案子,但順藤摸瓜指不定能牽出多少,他老婆已經在四處轉移資產,還好被監委的人給攔住了。”
宋頲指尖一動,屋子裡又恢複亮堂。
唐捐兩手撐著冰涼的欄杆,身子直往下探,大腦瞬間充血,鼻酸眼脹,胸口隱隱作痛,他沒忍住咳了出來。
“感冒了又,吃藥了沒?”
“這麼多年都風平浪靜,監委怎麼會突然向一個退休多年的老檢察長開刀呢?”
“那肯定是托賈賢的福啊,以為放出齊黯這個腐敗分子,法律就可以饒他不死,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讓監委順藤摸瓜抓了不少大魚,等罪名定了,一個一個都得接受法律跟老百姓的審判,藏了這麼多年,該出來見見光了。”
唐捐心臟一滯,身子立馬就軟了,跟大地接吻之前,腰被一雙大手撈起,抱起往臥室走。
宋頲那邊“喂”個不停,唐捐,人呢,嘛呢?
“他沒事,掛了。”
聽到張萬堯的聲音,宋頲腦子裡一萬個草泥馬,他想讓唐捐緩過勁來給他打個電話,話剛出口電話就掛了。
回到臥室,張萬堯彎腰把唐捐放在床上,小崽子屁股一挨床腦袋就攥緊了被子,裹得嚴嚴實實,他食指隔著被子在人腦門上敲了兩下,彆想了,趕緊睡覺。
唐捐悶在被子裡不出聲,張萬堯又趴到他耳朵跟前兒問明天早上吃什麼。
他腦子跟心都亂著,實在沒工夫想這個,腦袋又往被子裡縮了一截,還是不應。
張萬堯徹底被唐捐磨得沒了脾氣,掀開被子也鑽了進去,一把將縮成一團的人攬進懷裡,用下巴蹭他的後脖頸兒:“彆再四處打聽齊黯他們的事兒,該來的總會來,想太多禿頭,早點兒睡。”
唐捐背對著人,胸口氣一節一節往上頂:“可我不想讓你坐牢,聽說每個牢房都有頭頭,專挑新人欺負,是個人進去都得脫三層皮,你年紀又大了,哪能受得了他們欺負。”
懷裡人哼哼唧唧,張萬堯眉心一緊,直接上了嘴,咬住後頸那塊皮肉不鬆口,唐捐心口一緊,老東西牙也尖的很,但他做事的時候技術很好,絕不會讓他疼,現在獠牙全現,恨不得把他那塊肉給咬下來,可他現在沒功夫喊疼。
儘管說現在監獄管理越來越規範,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周野跟他吃飯時就說過,一個因精神分裂殺人未遂的少年犯在監獄裡咬掉了舍友的耳朵,後來給它關進了單人間。
他問監獄裡有沒有欺負新人的事兒,周野說那肯定有啊,尤其是那些刑期長的,住久了把自己當地上皇,身後一群小弟跟隨,放風的時候也經常打群架,關禁閉能老實幾天,出來照舊。
說有些人骨子裡有劣根性,在監獄裡待一輩子也改造不好。
唐捐越想越害怕,曾經風光無限的大律師進了大牢,會遭到多少人的嘲笑。
老東西把臉麵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要真進去了,張家那群人不得把他笑死。
眼看著小崽子把他後半輩子都丟進了牢裡,張萬堯把人翻了個麵,跟那張愁眉苦臉額頭碰額頭。
“對不起。”
唐捐說完就把腦袋埋進張萬堯的胸口。
每次聽小崽子道歉,張萬堯心裡都不好受,小崽子跟他父親一樣,心思重,遇事都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病人說吃了他開的藥沒效果,他更是急的大半夜睡不著覺,淩晨騎著車子跑協和找薑老師,跟人爭執到日上三竿,最後發現是病人沒按醫囑來,少吃了一半的量,薑老用戒尺敲他的腦袋,讓他長點心吧。
這個故事還是薑老跟他說的,說到一半就開始抹眼淚,說多好的孩子,怎麼就落了這麼個下場。
那時他就想讓溫樾重新提起訴訟,人都站門口了,他最終還是沒敲開門,還是溫樾先開的門,他沒吭聲溫樾就說不可能,走吧。
他說唐主任不該死,該死的是賈賢跟陸向民他們。
溫樾直接搬出唐轍遺囑,他寫給唐捐的信,永不上訴寫在最後。
他說就算現在不提起訴訟,等唐捐回來也一定會鬨的,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含冤而死。
溫樾說不是還有你嗎,張大律師,你可是唐轍最信任的人,他把兒子跟自己的清白全交給了你,你可不能辜負了他的期望,不然他在下麵可閉不了眼。
一句閉不了眼,他徹底沒了主意,當天就跑到唐轍的墓前,跟人聊了一整夜,帶去的三包煙全抽完了,保潔大叔一大早看見他把魂都嚇沒了,從那以後,每次去掃墓,保安關門前都要叫上幾個人把他往出趕。
唐捐回來之前,每到清明,中秋,唐轍的生日還有忌日,他都來一趟,有時候跟江淩一起,有時候就他一個人,遇到難搞的案子,他也帶著煙過來跟人嘮嗑,一大早來,坐到關門才走。
唐捐回來後,他去的就少了,怕跟小崽子對上,又纏著問他過去的事兒,江淩有次就給撞上了,他說小崽子給他爹一口氣磕了十五個頭,腦門兒都磕出了血。
“大半夜對不起個錘子,趕緊睡覺。”
腦子裡那些寬慰的話張萬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知道小崽子聽不進去,事到如今,能把賈賢齊黯他們丟進牢裡已經事半功倍,陸向民不過在垂死掙紮,每天燒香拜佛就希望那位神能繼續保佑他。
殊不知案子查到這個份上,鄭戩作為掌控全域性的人,絕不會讓那個人有插手的機會,除非有人活膩了,想陪陸向民一起蹲大牢。
唐捐被凶之後就趴在人胸口睡了,一覺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