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馬鎮做題家 第2章
徐小兵的目光跟著那個西瓜向前滾動,暗道一聲,孃的,又是生瓜!接著看到了一臉悲憤的吳大誌。徐小兵心裡一時有些困惑,他怎麼也在這裡?
管不了這麼多了,徐小兵跌跌撞撞的扶起自行車,推著向前加速,然後扭頭對吳大誌喊:“快跑啊!大誌,你個傻瓜!”
吳大誌看著跨上自行車再一次消失的徐小兵,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吳大誌的怒罵冇有換來徐小兵的迴應,空氣中隻有晚風還有一個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吳大誌艱難的扭過頭看到路那邊的草帽下一張黝黑的臉和起伏的胸膛。
“大…大叔,我不認識他。”吳大誌囁喏道。
大叔拿下草帽,捏起帽沿當扇子給自己扇了扇風,問道:“你叫大誌?”
“嗯。”
“嘿,反正我是認識你了!”大叔冷笑。
“我真的隻是路過!”吳大誌繼續解釋。
“我知道,你隻是一個過客,從我的世界路過嘛…”大叔這段照看瓜田的日子,太過無聊,於是拿了他女兒淘汰下的MP3,聽了不少時興的歌,一時順口說了句騷話。
吳大誌撓了撓頭,他可冇聽過這首歌,“大叔,我跟他真不是一夥的,你看我身上乾乾淨淨一點西瓜汁冇有。”
大叔用手指了指吳大誌的腳下,“那個瓜算啥?”
……
吳大誌被扣了下來,他倒是很快平靜下來,頭不痛了,應該不會死了,反正爺爺也不知道他今天要回來,而除了爺爺也冇人關心他今天在哪裡。這不過是漫長人生冬季裡的一次小小的凜冽,堅韌與隨遇而安是吳大誌的皮襖,也是唯一的皮襖。
“大誌啊,我老張也不難為你,你看,你和你那同夥連吃帶砸的一共糟蹋了我六個瓜,你瞅瞅那兔崽子乾的好事,生瓜讓他開了三個!”老張搖著草帽在吳大誌後麵喋喋不休,“今晚啊,瓜販子來收瓜,你呢,幫我搬搬瓜,就當給你們倆抵債了!”
“喔,管飯不?張叔!”吳大誌並冇有反抗,農活他經常乾,隻要能吃飽飯,乾點活算不了啥,他心裡嘀咕著,再過一個月大概率自己的學生生涯就要結束了,也許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要為一日三餐掙紮吧。
“兔崽子,啥也冇乾呢就惦記著我的飯了,先乾活,一會有人送飯來!”
老張在前麵叮咚叮咚的敲瓜選瓜,熟了的就把蔓藤割斷,吳大誌跟在後麵,把老張選好的瓜搬到田邊聚攏在一起。
就這樣約摸乾了兩小時,老張偷眼打量吳大誌,心裡暗暗打鼓,難道這小子真不是同夥?看著有點老實啊,乾了這麼久,累活都讓他乾了,也冇見他抱怨或者偷懶,似乎不像是個能偷瓜的人啊。
吳大誌擦了擦額頭的汗,又搬起一個瓜,他可以一次搬兩個但他怕摔了,小心的避開枝枝蔓蔓的瓜藤,迎著初夏的晚風,慢慢走向瓜堆,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景色很美,但吳大誌一無所察,滿腦子想的是自己以後會不會也是一個瓜農?
家裡隻有三畝薄田,種糧食大概是冇什麼出路的,一年的收成大概隻夠爺倆穿衣吃飯,種種蔬菜水果倒是個出路,應該能多賺點。
夕陽很紅,去往遠方的路也有很多條,可是可以讓小鎮青年吳大誌走的路,卻似乎隻有腳下的田埂,怪誰呢?也許隻怪他自己太笨了吧,做不了題,自然衝不破這生活的枝枝蔓蔓,這命運的枷鎖。
太陽落下去了,天快要黑了!
“爸,吃飯了!”一個清脆的女孩聲傳來,吳大誌聽著有些耳熟,抬眼望去,不禁有些愕然。
“吳大誌!你怎麼在這裡?”女孩也發現了眼前的男孩,瘦瘦黑黑,不高不矮,不美不醜,平平無奇,似乎打一出生就已泯然於眾人,不會射出一絲光彩。
“張可,我…”吳大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清楚看人摸魚就惹得一身腥的故事。
“他偷瓜!”老張見自己女兒和男孩認識,趕緊給吳大誌先定個罪,萬一這小子真是被冤枉的,以女兒的性格大概會為同學和自己鬨一番。
“他?偷瓜?”張可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
“是的!”老張斬釘截鐵的說道。
女孩打開手電照向吳大誌,似乎要確認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三年二班的知名書呆子。
吳大誌露出尷尬的微笑,太陽已經落下,月亮還冇出來,日月都冇空鑒他的清白。
女孩又把手電照向她爹,老張那和他女兒不相符的小眼睛卻躲躲閃閃。
大眼睛小張走過去拉過小眼睛老張走到一邊,揹著吳大誌開始嘀咕。
“老張,咋回事啊!”
“他偷瓜!”
“說過程,從實招來。”
“犯人在那邊呢,你怎麼審你爹!”
“本青天審案自有方法,爾等休得刮躁!”
“死丫頭,找打!”
“我告訴我媽!”
“呃,事情是這個樣子的…”老張拿自己這個遠近聞名的漂亮女兒也冇辦法。
幾分鐘後,月亮從雲間躥了出來,張可關掉手電,揹著雙手,慢慢踱到吳大誌麵前,圍著他繞了兩圈,卻見他一身濕漉漉的,卻絲毫聞不到西瓜汁的清甜,反倒是隱隱約約的汗臭。
“徐小兵呢?”張可問。
“跑了!”
“你怎麼不一起跑?”
“我隻是路過!”
“那他怎麼把瓜丟給你?”
“他摔倒了,西瓜滾過來的!”
“聽著很冤嘛,是不是心生怨懟!”張青天喝問。
吳大誌撓了撓頭,傻傻一笑,不明白怨懟是啥意思?
張可嘴角一抽,這表情她熟啊,上課吳大誌被提問時,她一回頭準能看到這表情,她在心裡給它定義為“憨癡”。
她卻不知道,這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這樣表情的吳大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