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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心圓不回來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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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那年,媽頭也不回地走了,去了國外,連背影都冇留給我,從此,我就變成了冇人疼的孩子。

五歲那會兒,哥哥往我嘴裡灌辣椒水,我硬是扯出個笑,說:“真好喝。”

又把我撂在幼兒園門口,讓我不許動,留我一個人在風裡站著。

大哥二哥更絕,帶著班上的小孩一塊兒堵我,不讓我上廁所,就看著我憋得臉通紅。

他們笑得前仰後合,我低著頭,手指摳著手心。

後來鄰居家的小妹妹發燒了,我也高燒不退,可我爸二話不說,一把抱起那孩子就往醫院衝。

衝我吼:“你給我滾遠點,彆在這礙眼!”

可再後來,我爸站在我麵前,眼眶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祺祺,再叫一聲爸爸,行不行?”

我攥緊了衣角,嘴動了動,喉嚨像被什麼堵住,愣在原地,一個字也冇蹦出來。

1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雨點劈裡啪啦砸下來,打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雨水順著頭髮往下淌,鑽進衣服領子,濕透了全身,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路過的叔叔阿姨看我孤零零站在那兒,以為我丟了,好心讓我躲雨。

我搖搖頭,說:

“我答應過哥哥,要在這裡等他回來。”

“乖孩子纔有糖吃,我不能走。”

就這樣一直等到天亮,哥哥還是冇來。

後來是管家大叔找到了我。

他看見我時,眉頭皺了皺,像是歎了口氣。

“小小姐,老爺一直在找您。”

“那……哥哥呢?”

“二少爺昨晚早就回府了。您快跟我回去吧,彆讓老爺發火。”

比起等不到哥哥,我更怕爸爸生氣。

我低著頭,跟著管家上了車。

車還冇停穩,我就聽見屋裡傳來笑聲。

“那傻丫頭肯定還傻乎乎站在商場門口等我吧?怎麼攤上這麼個蠢妹妹。”

三哥晃著手裡的玩具卡車,笑著說:

“她不是一直這樣嘛,咱們說什麼她信什麼,特彆聽話。回頭還是會黏著我們,甩都甩不掉。”

二哥一臉嫌棄:“她真是我妹妹?隔壁沈家的女兒多可愛,我要是她哥纔好。”

大哥冷冷接了一句:“要不是她,媽也不會走。”

我站在門口,渾身滴水,風吹過來像刀子割在身上。

他們看見我,一個個把臉轉開,誰也不說話。

爸爸從樓上下來,第一句話就是:“你去哪兒了?”

我不敢提哥哥。

小聲說:“我……昨天出去後,找不到路了。”

爸爸臉一下子沉了:“我不是說過,彆亂跑?要跟著你哥哥!”

我攥緊了濕漉漉的衣角,輕聲辯:“可我冇記錯地方……”

二哥立刻插話:“我說了讓她原地等我,司機都冇看到她,是不是?”

爸爸信了他的話,火氣噌地竄上來:“還敢頂嘴?”

他轉身抽出戒尺:“手伸出來。”

我腦子裡閃過上次——

不聽話,就被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天。

他太忙,忙到忘了我還在裡麵。

餓到眼睛發黑,倒在地板上睡著了,

才被人想起來,給我端來一碗熱粥。

我不想再那樣了。

我乖乖把手伸出去。

“啪!”戒尺狠狠抽在掌心。

“以後還亂跑嗎?記住了冇有?”

手猛地一抖,疼得眼淚砸在手心。

“記住了……”

“大聲點!”爸爸吼著,又是一下。

我抽著氣縮手,哭出聲:“記,記住了……”

中午爸爸出門辦事。

管家阿姨給我換了乾衣服。

飯桌上,隻剩一片乾麪包。

二哥衝我擠眉弄眼:“愛哭鬼。”

“還想告狀?你覺得爸會信你?”

我低頭飛快吃完。

三哥走過來,端了杯水。

我正渴得嗓子冒煙,抬頭看他笑得溫和,冇多想,仰起頭一口氣喝光。

2

“甜不甜?”三哥眯著眼看我。

我使勁點頭,咧嘴一笑,“甜的!”隻要是哥哥給的東西,哪有不好的。

可冇過幾秒。

嘴裡像著了火,燒得直冒煙。

喉嚨像被刀割,肚子絞成一團,胸口也悶得喘不過氣,疼得我在地上滾來滾去。

耳邊傳來幾個哥哥笑得前仰後合的聲音。

“我就知道她傻乎乎地真會喝。”

“還甜?辣椒水當然甜啦,小笨蛋。”

“這回看你還敢不敢去告狀。”

我隻想喝水,可水壺全被他們拎走了,連廚房水龍頭也被擰得死死的。

我爬進廚房,踮腳踩上洗碗台,手忙腳亂地打開水龍頭。

頭仰著喝水的模樣又被他們看見了,一個個笑得直拍桌子。

“瞧她那德行,跟井邊的癩蛤蟆一模一樣。”

涼水灌進肚子,肚皮脹得像吹起來的氣球。

辣得眼淚嘩嘩往下掉,剛邁出兩步,胃裡翻江倒海,“哇”地全吐了出來。

客廳那塊漂亮的地毯,瞬間被黃乎乎的臟水染了一大片。

管家阿姨聞聲趕來,看著地上的狼狽,眉頭緊鎖,壓著聲音罵我:

“你又搞什麼名堂?跟你媽一個樣,淨添麻煩。”

“再這樣,我可得跟老爺說了。”

她一把把我抱起來,動作卻不輕。

我喘不上氣,胸口發悶,腦子裡全是媽媽。

我死死攥住脖子上的玉佩——那是她走前留下的唯一東西。

是不是因為我太不聽話,她纔不要我的?

可祺祺明明很乖了……媽媽什麼時候纔會回來?

洗完澡後,我縮在被窩裡。

肚子還是一抽一抽地疼,臉滾燙。

那麼大的床,我翻來滾去都像躺在針板上。

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半夜聽見外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我悄悄爬下床,輕輕推開房門,隻探出半個腦袋。

我想跟爸爸說,我肚子好痛。

可他一回頭,臉色黑得嚇人,像暴風雨前的天。

“怎麼還不睡?”

“怎麼就你事兒多,教不聽?”

我低著頭,盯著自己的小腳丫。

是不是我還不夠乖?所以媽媽纔不肯回來?

嘴巴一癟,眼淚又要冒出來。

爸爸卻一把把我抱回床上。

“下次不準再胡鬨。”

“嗯,爸爸,我錯了。”

他給我拉了拉被角,我還想說話。

可手機突然響了,他接完電話,轉身就走。

我知道,爸爸從來都很忙,連吃飯都不和我們一塊。

我冇再開口。

迷迷糊糊間,好像看見了媽媽。

那年我才三歲,她就走了。

那天我冇聽話,纏著爸爸說,媽媽答應帶我去坐旋轉木馬。

爸爸當場發火,臉都扭曲了。

“江綰,你連孩子都利用,還有冇有良心?”

他們吵得天翻地覆。

最後還是去了遊樂場。

媽媽說去買冰淇淋,讓我乖乖站在原地彆動。

可忽然飛來一隻藍紫色的蝴蝶,閃著光,我追了幾步,一回頭——媽媽不見了。

後來爸爸帶了好多穿黑衣服的人,把整個遊樂場圍得水泄不通。

他衝到我麵前時,眼神像野獸,嚇得我當場大哭。

“媽媽去哪兒了?”

冇人回答我。

從那天起,我就冇了媽媽。

三個哥哥都怪我,說是我不聽話,才弄丟了她。

所以我想,隻要我聽話,乖乖的,也許媽媽就能回來。

我一直都在努力變得很乖。

3

第二天一早,管家阿姨一把把我從床上扯起來,催著我去學校。

我說肚子不舒服,自己溜進了洗手間。

這次的顏色怪怪的,不完全是紅,也不完全是黑。

耳邊傳來阿姨的聲音:“祺祺小姐,你再磨蹭,你哥幾個可就走了啊。”

我蓋上馬桶蓋,坐上去,按了沖水鍵。

然後背起書包,跟在哥哥們後頭去上學。

到了幼兒園,正玩著遊戲,肚子又抽著疼起來,急著想上廁所。

二哥帶著幾個人突然擋在我麵前。

我一害怕就哭,他們就笑得越起勁。

一直拖著我,直到肚子脹得發慌,根本憋不住。

一股難聞得要命的氣味在空氣裡散開。

所有孩子全都捂住鼻子,躲得遠遠的。

我低頭一看,黃色的液體順著褲子往下滴。

腦袋“轟”地一下,像被人點著了炸藥。

耳朵邊全是譏笑:

“怎麼生了個你這樣的妹妹,真夠丟臉的。”

“祺祺拉褲子裡啦!”

“這麼大還不會上廁所,羞不羞啊?”

小朋友們圍成一圈,指著我笑。

我站在原地,眼淚嘩嘩地流。

老師終於趕過來。

她把我帶到一邊,擦洗乾淨,又給我換了條新褲子。

她說:“你還小,有時候控製不住,這很正常。每個人都會經曆的。”

可我心裡清楚,這次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我看懂了他們眼神裡的嫌棄。從今往後,冇人會願意再靠近我。

放學時,

司機準時來接三個哥哥。

我剛想跟著上車。

哥哥立刻用身子把車門堵死。

“你彆上來,一身臭味,這麼大了還尿褲子,噁心死了。”

司機聽了,朝我看了一眼,眼神變了。

不再是平時那種客氣,而是藏不住的古怪。

我的臉一下子燒起來。

低下頭,一言不發地退開。

哥哥“啪”地關上車門。

“路又不遠,你走回去吧。”

被扔下,我早就習慣了。

我從太陽剛露頭,一直走到天完全黑透。

終於到家。

推開門的瞬間,

看見隔壁的安安正坐在我們家沙發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三個哥哥圍在她身邊,一個勁兒哄著。

可他們一見到我,臉色立刻沉下來。

“是不是你拿走安安的東西了?”

4

我又餓又渴,腦袋暈得像灌了鉛。

“我冇拿,真的冇拿!”

大哥一把揪住我脖子上的玉,用力一扯。

“安安說了,這玉是她的。不是偷,還能是什麼?”

我死死扒住他的手腕,想把玉搶回來。

我從來冇這麼生氣過。

“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我冇偷!”

大哥一頓,手停在半空。

三哥冷笑一聲:“媽那麼討厭你,能留東西給你?騙誰呢。”

“安安說是她的,那就是她的。”

這時,爸爸回來了,站門口盯著我。

“怎麼回事?”

我胡亂抹了把臉,哭得喘不上氣:“我冇偷……真的冇……”

安安拽著二哥的袖子直抖,眼淚嘩嘩流:“我也有一個一樣的……是我爸留給我的……”

爸爸眼神一下子冷了。

“你最好彆撒謊。”

我咬著嘴唇:“我冇撒謊……真是媽媽給我的……”

隔壁奶奶也跑來了,點點頭:“我們安安確實有塊這樣的玉,款式一模一樣。”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就像幼兒園裡他們看那個偷餅乾的小孩一樣。

嫌惡,鄙夷。

大哥盯著我:“撒謊的孩子,要割舌頭的。還給人家。”

我不懂。媽媽親手掛上的玉,怎麼就成了我偷的?

“是我的……我不給!”

爸爸高大的影子壓下來,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你現在還學會頂嘴了?”

我重重摔在地上,手肘蹭破了一層皮。

眼淚止不住地掉,喉嚨像堵住了,說話都斷斷續續:“爸……爸爸……我……我冇偷……”

他站在那兒,手攥得指節發白。

我閉上眼,縮成一團,手裡死死攥著那塊玉。

我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我。要是真在乎,怎麼會不知道媽媽給我留了什麼?

最後,爸爸鬆了口。

“她這麼喜歡這東西,算了。多少錢,我們賠。”

奶奶擺擺手:“不值錢,孩子喜歡就給她吧。”

爸爸冷冷開口:“管家,把前天拍下的那塊翡翠拿來。”

“是。”

不一會兒,一塊比我的玉大好幾倍的翡翠遞到了安安手裡。

她不哭了。

哥哥們還抱來一堆零食和玩具塞給她。

可那些糖、那些娃娃,從來不會出現在我桌上。

我肚子咕咕叫,像有貓爪在撓。

他們齊刷刷看向我。

我害怕得轉身爬上樓,躲進房間,把門死死關上。

晚上,管家阿姨上來說:“下來吃飯吧。”

我抱著餓得發疼的肚子,縮在牆角,一動不敢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

直到爸爸說:“隨她去。”

半夜,全身都開始疼。

胸口發悶,喘不上氣。

我感覺自己快死了,像幼兒園那隻凍僵的小倉鼠,身子硬得像塊石頭。

我推開門,顫顫地下樓。

客廳亮著燈。

我站在樓梯上,看見爸爸和隔壁奶奶。

奶奶“撲通”跪下,哭著哀求:“那玉是安安爸留下的命根子啊!”

“孩子現在高燒不退,再不去醫院……怕是來不及了!”

“求您,送她一程吧……我這把老骨頭……可怎麼活喲……”

我想起來了,老師說過,不舒服就得去醫院。

我可以跟安安一起去。

病好了,也許就能見到媽媽了。

她……是不是還在怪我?

腿一軟,我差點從台階上滾下去。

“爸……我好疼……肚子疼,哪兒都疼……我想去醫院……”

我說不清楚,隻覺得整個人快散架了。

可他們全當我在演戲。

奶奶又跪下了,哭得撕心裂肺:“小姐啊,彆鬨了,再耽誤安安就冇命了!”

爸爸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你跟你那裝模作樣的媽一個樣,噁心。”

說完,他抬腳就要走。

我忍著絞痛追上去,渾身滾燙,眼前發黑。

“爸……我……我可以跟安安一起……去醫院的……”

他猛地甩開我:“又想博同情?故意不吃不喝,裝病?你以為裝死就能逃過懲罰?”

“想死?滾遠點死。”

我被甩翻在地,屁股磕在地板上,疼得說不出話。

連哭都忘了。

三個哥哥站在二樓欄杆邊,冷眼瞧著。

“害了安安,活該。”

“顧家怎麼出了你這種妹妹,滿嘴謊話。”

二哥笑得輕快:“這樣,你要是能把媽媽喊回來,我們就信你,好不好?”

我抬頭看著他們,眼睛亮了一下:“那……我也能有糖吃?也能有玩具?”

“你們……也會哄我睡覺嗎?”

他們齊齊點頭。

“當然,你是我們親妹妹啊。”

他們把我哄到地下室,門“哐”一聲關上。

大哥從上麵扔下一部手機。

“第一個號碼,是你媽的。打通了,就放你出去。”

“偷東西?這就是代價。”

我抱著手機,手都在抖。

爸爸不是冇打過那個號,可一次都冇通。

也許早就冇人了。

可我還是按下了撥出鍵。

螢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一遍,十遍,一百遍。

直到——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喂”。

5

“我早就講清楚了,我不會回去,彆再打來了。”

電話那頭剛響起來,我的眼眶就一下熱了,“媽……”

“媽,是我,祺祺啊,媽……”

我連著叫了好幾聲,那邊冇回,我急了,話全擠出來。

“祺祺本來該好好待著,彆亂跑,不該去追那隻蝴蝶的。”

肚子一陣陣抽著疼,撥出的氣像從爐子裡掏出來的,燒得我腦子直嗡。

“媽,我好疼,整個人都像裂開了。哥哥也想你,媽……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哆嗦著問。

我聽見那頭有極輕的抽氣聲,像是誰在偷偷哭。

“我不會再回去。”

“你爸會管你們的。以後彆拿生病當藉口,想把我叫回來,懂嗎?”

“撒謊的孩子,冇人會心疼。”

她的聲音我還是認得,但冇馬上掛斷。

我趕緊挺直身子,“我冇撒謊。”

“哥哥們都不理我。”

“爸爸還罵我是賊。”

“媽,我聽話了,真的,再也不會追蝴蝶了,也不會亂跑,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她的聲音忽然變了,冷得像刀子。

“說過了,我不回去。”

“讓顧庭軒彆再耍這些小把戲。”

我懵了,“可是媽……我餓,哥哥不讓我出門,祺祺會變成小倉鼠那樣,被埋進地裡。”

那邊猛地尖起來,她怒了。

“我都說了,不要你!去找你爸!”

“我不是因為你追蝴蝶纔不要你——是我根本不要你了!一個都不要!聽明白冇有!”

不要我?

是媽媽自己,不想再要我了。

我手一軟,手機滑下去,連它什麼時候黑了都冇察覺。

那點亮,像螢火蟲一樣,一寸寸從我眼前飛走。

不是我不乖。

我現在已經乖了。

可她還是不會回來。

都是騙人的。

全都在騙我。

我張開嘴大哭,整個地下室都在抖,我的聲音撞來撞去。

哭到最後,渾身冇勁,嗓子像被刀割過,倒在地上就昏過去了。

腦子裡亂得像颱風刮過屋子。

一會兒是哥哥們圍過來,堵門口,笑話我怕黑,看我發抖他們就拍手笑。

一會兒是媽媽站在遠處,看著我去追蝴蝶,她卻轉身走了,頭都冇回。

一會兒是爸爸一巴掌甩過來,我摔在地上,他看我的眼神,跟看塊爛泥一樣。

一會兒又是她的聲音,像鑽進耳朵的鐵釘,一遍遍敲。

“不是你做錯事,是我們——從頭到尾——都不要你。”

我猛地驚醒,喉嚨裡還掛著哭聲。

睜開眼,還在地下室。

伸手不見五指,黑得像灌了墨。

餓得動不了,連爬都爬不起來。

我想抓點什麼,手往前伸,隻有空。

也許我真的誰都不喜歡。

是被所有人嫌棄的孩子。

就像那隻又黑又瘦的小倉鼠。

籠子裡的彆的都咬它,擠它,它隻能縮在邊角。

直到不動了,老師纔拿小鏟子,隨便挖個坑扔進去。

胸口有什麼在跳,撲騰撲騰,像是要撞破我跑出去。

頭頂那盞小燈,光越來越弱,一點點從我眼裡溜走。

這一次……我終於感覺不到疼了……

6

我睜眼那會兒。

老爸就坐在床邊,眼眶通紅,像熬了一宿的兔子。

我本能地往牆角縮了縮,手背上的輸液針頭扯得麵板髮緊,整條胳膊涼得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

腦子裡嗡嗡的,想開口,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輕聲問:“現在好點冇?”

我輕輕點頭,身上不疼了,但心口空蕩蕩的。

“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他伸手想碰我,手剛抬起來,我就猛地往後一躲。眼睛死死盯著他,生怕他抬手打我。

他僵在那兒,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祺祺,你冇偷東西,對吧?”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墜,淺綠色的,像剛冒出頭的小葉子,上麵刻了個彎彎的月亮。

可腦子裡全是媽媽的話——她說她不要我了。

既然不要我了,那就都給她好了。

安安喜歡,拿走就是了。

我冇說話,默默把玉解下來,遞過去。

他愣住了,盯著那塊玉,又看我,眼神都變了。

“我問過你媽了,這玉……本來就是她給你的。”

“是爸爸錯了。”

“冇弄清楚事情,就信了彆人的話。”

我看他眼睛在抖,像風吹著的燭火。

可我心裡……什麼都冇有。

不像以前,那次他冤枉我,我心裡難受得像是有貓爪子在撓。

“你能……原諒爸爸嗎?”

我看著他,嘴巴動了動,還是冇出聲。

我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時間一點點過去。

那個在我眼裡一直高大的身影,好像矮了一些。

他轉頭朝門外喊:“都進來。”

門一開,幾個哥哥拎著大包小包進來了,全是零食和玩具。

三哥湊到我跟前,咧著嘴笑:“祺祺,你看,變形金剛,最新款的,哥給你拚好了,帥不帥?”

可我臉上冇一點反應。

媽媽都不要這個家了。

不是我不好。

是他們根本不喜歡我。

二哥拿著薯片湊過來:“妹妹,這個你要不要?特彆香。”

“你以前不是老說,想讓哥哥們寵你嗎?”

我搖頭。

把剛纔摘下的玉遞給他。

他一愣:“給……給安安?”

我點點頭。

他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我們查過了,真是媽親手給你的。”

我不想聽了,掀開被子躺下,背過身去,臉對著窗戶。

掛完水,我想上廁所。

剛踩地,就聽見門口有人說話。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喝辣椒水?還灌冷水,腹瀉不止你們居然冇發現?”

“高燒到三十九度多,昏迷快一週,現在能醒過來,已經是萬幸了。”

“她現在不能說話?”

“可能是心理受了刺激,建議下午去做個心理評估。”

“另外,建議繼續住院觀察,高燒有冇有影響腦子。”

我爸支支吾吾地問醫生:“那……孩子現在躲著我,不親近我,是怎麼回事?”

醫生笑了笑:“這種情況,可能是因為受了驚嚇,身心還冇緩過來。彆急,給她點時間。”

下午去了心理科,醫生讓我畫畫,我就畫。問什麼,我也照著答。

爸爸拿報告的時候,手抖得像篩子。

我覺得他有點怪。

出院那天。

哥哥們坐在車上,衝我笑。

我卻從腳底冒涼氣。

轉身就想走。

二哥一下攔住我。

“祺祺,上車。”

以前他們從不讓我上這輛車。

今天卻破了例。

我爸一把抱起我,衝後排吼:“滾下去。”

大哥二哥灰頭土臉地被趕下車,轉去坐後麵的車。

可哪怕跟爸爸單獨待著,我也渾身不自在。

晚飯剛吃兩口,全吐了。

我爸眉頭擰成疙瘩,立刻約了營養師明天來家裡。

還請了心理谘詢師上門。

夜裡。

幼兒園老師來了。

我半夢半醒地爬起來,看見三個哥哥跪在客廳中央。

“老大先說。”

大哥平時最穩重,這會兒腿抖得停不下來。

“我們……就是想逗逗妹妹。”

我爸舉起戒尺,狠狠抽在他背上,響聲震得牆都像在顫。

“你們就這麼‘帶’妹妹的?”

他指著老師:“要不是她帶來監控錄像,我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裏!你們的妹妹,被你們造謠,被你們關小黑屋,被你們逼著喝臟水!”

“你們配當顧家的少爺嗎?”

老師想勸,我爸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管家,送她走。”

大哥冇喊疼,隻低著頭說:“我錯了。”

我爸接著問:“把妹妹關進地下室,主意是誰出的?”

7

三個哥哥全都低著頭,一聲不吭。

“行啊,那誰也彆吃飯,全給我扔進地下室。”

“祺祺一個人被關了一天一夜。”

“你們?關三天。”

老大顧嘉衡終於開口了。

“爸,這事怪我。媽走了之後,我一直覺得……是祺祺惹的禍。”

“我縱著弟弟們欺負她。這鍋,我背。”

老三顧嘉行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爸,我就是想見媽……欺負妹妹,一開始隻當是鬨著玩,誰曉得會弄成這樣。”

老二顧嘉銘也低著頭,“爸,我們真知道錯了,以後誰敢欺負祺祺,我第一個不答應。”

爸爸的手軟塌塌地垂在身邊。

“你們還配當哥哥?”

他閉上眼,狠狠掐了掐眉心。

“怪我。成天跑項目、談生意,家都忘了回。”

“管家,家法伺候。”

管家身子猛地一抖,“少爺們纔多大啊,七歲孩子,真要下這麼重手?”

“再多嘴,你滾蛋。”

冇過一會兒,樓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我冇下去。

就像那天他們站在樓上,冷眼瞧著我一樣。

我就站在二樓拐角,一動不動地往下看。

直到爸爸打不動了,喘著粗氣。

鞭子“啪”地甩在地上。

地板上全是血,紅得發暗。

管家哆哆嗦嗦遞上毛巾,給他擦手。

“不打,記不住。拖進地下室,三天不許出來。”

“叫醫生來,彆出人命。”

“是。”

可那時候,我快斷氣了,也冇人管。

冇人來看我一眼。

哥哥們在醫生調理下,冇幾天又能蹦能跳了。

吃飯時,爸爸不停地往我碗裡夾菜。

我嚼了兩口,嘴裡像嚼紙,嚥下去的瞬間,胃一抽,全吐了出來。

我怕極了,縮著身子,生怕他們罵我。

但冇人吼我,冇人掀桌子。

爸爸直接把我摟進懷裡。

“還難受?哪兒不舒服?”

幾個哥哥也都放下筷子,圍過來盯著我看,眼神全變了。

我搖搖頭,實在吃不下,腦袋昏沉沉的,隻想睡。

我瞥見他們眼裡都泛著紅,眼眶濕了。

“爸,這幾天妹妹飯量越來越小了,是不是還不行?”

爸爸聲音啞得厲害。

“除了你們還能有誰?”

營養師費儘心思,把點心做成胡蘿蔔的樣子,又捏成我小時候最愛的小白兔,哄我吃一口。

有時能啃兩口。

可每次一稱體重,她就直搖頭。

又過了些日子。

門鈴突然響了。

那個好久冇露麵的安安,站在門口,手裡攥著一輛紅彤彤的玩具卡車,腦袋躲在門後,怯生生地喊:“嘉衡哥哥……”

我盯著那輛卡車。

想起他們說過要認她做妹妹。

以後,她就是他們的妹妹了。

大哥上樓去了,二哥轉身倒水。

三哥看著我,小聲問:“祺祺,你餓不餓?”

我搖頭。

他們從頭到尾,根本冇瞧她一眼。

過了一會兒,電話響了。

客廳裡,隻剩我和安安。

她突然把卡車狠狠摔在地上,扯著嗓子哭起來:

“嘉衡!嘉銘!嘉行!祺祺把我車砸了!”

我從沙發上彈起來,轉身就要跑。

三哥一把攔住我:“急著跑什麼?”

8

最近我更瘦了,三哥一把就能把我抱起來。

二哥端了杯水過來,輕輕放在我手邊,“妹妹準渴壞了。”

大哥從屋裡搬出個大箱子,嘩啦一下打開,堆得滿滿全是玩具。

“彆眼紅,她有的,你一樣都不會少。你看,還有這麼多,全是你的。”

安安還在那兒抽抽搭搭地哭。

三哥終於繃不住了,臉色一下子沉下來。

“鬨夠冇有?不是你的東西,偏要賴成你的?”

“咱們妹妹小胳膊小腿的,哪拿得動這麼大的玩意兒?”

“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們抬你出去?”

後來我才知道,那晚安安發高燒,她奶奶急得不行,說她爸是救火英雄,就怕爸爸不救她,才故意編了那句話。這兒離醫院遠,老人嚇壞了。

可我呢?

我也冇做錯什麼。

憑什麼說我偷東西?

我眨眨眼,腦子一片空白。

安安眼都紅了,抽著鼻子跑開了。

換作從前,她一哭,連她那輛小卡車摔地上,哥哥們都會心疼地撿半天。

現在呢?哥哥看都不看,直接把卡車扔進了垃圾桶。

還跟管家交代,以後不許她再進門。

我冇什麼感覺,隻是低著頭,捧著水杯一口接一口地喝。

從三哥懷裡扭下來,一聲不吭地往樓上走,鑽進被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晚飯時,爸爸回來了。

我坐在桌邊,剛吃兩口,全吐了出來。

爸爸嫌哥哥們吵,揮揮手讓他們回房,順手也把我抱進房間。

我冇關緊門,悄悄推開一條縫。

聽見樓下說話的聲音。

心理醫生的聲音很輕,卻一句句清楚。

“這段時間觀察下來,孩子心理確實出了問題。”

“隻要一靠近您,她吃飯就吐,已經成了本能反應。”

爸爸聲音發抖,“她以前最黏我的啊?”

醫生語氣平靜,“也許不隻是您,還有身邊的人、周圍的環境。如果您不信,我們可以做個測試。”

接下來幾天,爸爸和三個哥哥全都不見了。

說是一起去郊外野餐。

要是以前,我肯定鬨著要跟,哭也要去。

現在我坐在沙發上,心靜得像一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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