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她被陰暗批纏上了 054
第一百零五章
剖開他的心。
發尾滴落的水珠浸濕了張靜嫻的後背,
她一陣不舒服,做了個深呼吸,低聲道,
“遇到我也??不能改變什麼。”
對她而言,
遇到他卻是一種不幸。
從重生以來,
她很努力地想逃避這種不幸,但他用??種種手段堵住她的後路,
捏住了她的命脈。
張靜嫻漠然垂下??眼簾,已經失去了詢問??的興趣,
歸根到底,
真正的弱者是她,
一個弱者同情位高權重的強者,
聽起來就很可笑。
她不再細想,
用??手拎起濕淋淋的長發,
準備到火爐邊烤乾。
“叔父說??阿嫻有一顆至真至誠的心。”謝蘊定定地看??著她,
眼中的寒冰隨之消融,
其中的熱意竟比屋中的火爐還要燙人。
隻要她肯將她的心給他,
當然可以改變,他能變成她喜歡的任何模樣。
張靜嫻頓了頓,目光剛接觸到那雙含著期待的眼睛,整個人就被牢牢地抱住了。
這個擁抱不同於從前,
總帶著些強迫的意味,
更??像是一種……祈求。他遷就著她低下??高貴的頭顱,用??臉頰去溫暖她的濕發;她被略微抬高了身體,沾著水漬的腳踩在他的鞋履之上。
張靜嫻的手臂停留在半空,表麵上安安靜靜,可是心頭的震動快的讓她煩躁。
他又想使什麼手段蠱惑她。
“阿嫻,
讓我抱一抱,離你的心近一些。”謝蘊不顧自??己的身上也??沾上涼冰冰的水漬,輕柔的語氣??宛若在請求。
甚至於,聽起來有一分卑微。
張靜嫻感受著落在濕發上的吻,隻覺得??他又在發病了,壓根不像是他,她還是更??習慣威脅她強迫她的謝使君。
她閉緊了嘴唇沒有說??話,也??茫然地不知要說??什麼,最後她無??奈又無??力地說??了兩個字,“頭,疼。”
她的頭是真的在隱隱作痛。
謝蘊抬眸,摸了摸她的後頸,抱著她來到了火爐邊,將她的後背和一頭濕發對著熱氣??騰騰的炭火。
涼意被火驅散的感覺很舒服,加上有修長的手指不快不慢地在為她梳理濕發,沒一會兒,張靜嫻便昏昏欲睡,倚在他的胸膛闔上了眼睛。
她今日從早忙到晚,不可能不累。
看??起來,這個農女像是睡著了。
謝蘊的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她的後頸撫弄,懷中的人無??比的乖順,堅硬令人惱怒的骨頭此時也??軟軟的,他心情愉悅,便勾著唇角說??起了自??己幼年的一段經曆。
“彼時,再是有潛力的雛鳥也??不過是個稍稍動手就能掐死的小崽子,幾十隻小崽子呢,死了一隻誰又在乎。”
王朝南渡後,一向被認定無??能的皇族並非沒有出過賢才,先帝蕭和鳴手腕和心計都不缺,在身體病弱的情況下??硬是壓住了大司馬晁梁。
晁梁手中掌著兵權,可還是被先帝逼的束手束腳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壓製自??己等著先帝一命嗚呼。
以先帝的身體確實活不了多??久,於是兩方暗中較勁,像是猜到了晁梁在等在忍耐,先帝便開始大張旗鼓地打壓世族,謝黎隱居也??是在那個緊繃的時候。
表麵上,皇族蕭氏勢大壓過了世族,大司馬晁梁也??不得??不忍氣??吞聲,然而暗中針對蕭氏的一場絞殺已經開始。
一場秋日圍獵在建康城外的山中舉行,參與??的人有皇族和世族,其中,擁有早慧之名??的謝家七郎是代表謝氏前來。
“我是阿父阿母的嫡子,又得??叔父教養,在建康城中的友人眾多??。不止公乘越,王家數位郎君,鄭家九郎,還有……七皇子蕭崇道都是我的好友。”
說??到七皇子時,謝蘊嘲弄地笑了一聲。
“秋獵為皇族主導,先帝看??重的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都親自??下??場,唯有一個和他同樣病弱的六皇子留在宮中。”
結果??顯而易見??,世族下??了狠手,不惜以自??家血脈作迷障,一場大火直接燒光了一座山,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全部死於非命。
王家數子,晁梁的親侄兒,鄭九郎,還有不少小世族和皇族旁支,也??全跟著陪葬。
“本來我是謝氏捨出去的代價,但叔父一直將我往武將的方向上培養,我又陪他在隱居的山中住過一年,所以我是世族唯一活下??來的人。”
不僅如此,年幼的謝七郎還拚命救下??了好友蕭崇道,可當他們九死一生終於逃到了城中後,先帝已經急怒攻心崩逝。
世族宣告了自己的勝利,扶持病弱的六皇子登基,便是如今的陛下??。
“我以為我是人人誇讚的謝家玉樹,然而現實證明,我是一顆被踐踏被丟棄的棋子,是送出去陪葬的存在。”
他的性命在世族的利益麵前不值一提,費儘千辛萬苦活下來的他最終在自??己的家人麵前得??到的是一個驚訝的眼神。
謝蘊的長指纏繞著一縷頭發,他的牙根有些癢,於是湊到懷中女子的鎖骨那裡,輕輕咬了一口。
張靜嫻的眼皮一顫,沒有醒。
“阿父拍了拍我的肩膀,阿母說??我辛苦了,隻有阿姊不明所以抱著我哭了一次。我什麼都沒想,睡了一覺,蕭崇道找到我,又想殺了我。”
謝蘊的神色驟然陰冷,指間的長發勒緊,他感受不到丁點兒的疼痛,“他說??,我也??該死,我不該活著,都應該為他的皇兄們陪葬。”
“可是,謝七郎已經死了,活著的是謝蘊,是我。”
他仰起頭,麵無??表情,黑眸靜靜地注視著前方,像是在和那個死去的謝七郎對視。
張靜嫻在他的懷裡打了個寒戰,仍舊未醒來。
而察覺到她輕微動作的男人挪開了視線,黑黝黝的眼珠向下??,薄唇扯開一抹笑,開口問??她,“阿嫻,我為什麼不早些遇見??你呢?”
如果??他早點遇到一顆至真至誠的心,他一定能成為一個君子,沒有那麼多??疑心,不會使狠毒的手段,不必……強逼著她留在自??己身邊。
手心的濕發有**分乾,謝蘊用??手指捋順了之後,撥開,再度垂下??頭,這一次他咬下??的位置不再是鎖骨。
他咬在這個裝睡的農女的心臟,隔著香軟的血肉,若他能狠下??心用??力一些,就能嘗到一顆至真至誠的心究竟是什麼滋味。
謝蘊猜,應該是鮮紅的,生機勃勃地跳動著,甘甜無??比。不像他的心,除了是黑漆漆的顏色,還帶著劇毒。
“彆咬了…你…彆咬那裡了。”張靜嫻無??法再裝睡下??去,縮著身體直躲,那些人辜負了謝七郎的一顆心,去找他們報複回去,不要找她。
她是最無??辜的。
將她斷斷續續的話聽清楚,謝蘊邊咬邊笑,撩了撩眼皮告訴她,“阿嫻覺得??我有病,讓我去找大夫,但能救我的藥就是阿嫻自??己啊。”
“你救救我吧,阿嫻。”
“求你。”
他的舌尖滾動,一下??接著一下??地在她的身上汲取,謝蘊也??覺得??自??己有些瘋了,笑的很動人。
屋中的熱度不斷攀升,張靜嫻迷離地睜著眼睛,愣愣地望著朝自??己祈求的他,弄不懂他們之間為何會發展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的指尖猶豫地碰了碰他的額頭,腦中亂七八糟的想,她真的能從他的身旁走掉嗎?
他把她當作他的藥,但從沒有問??過她情不情願。
“還是……找個大夫,有王不留行那等金瘡聖藥,肯定也??有彆的名??貴藥物能醫治你。”
謝蘊恍若未覺,垂下??的眼睛藏起了濃重的陰鬱。
他也??想問??為什麼,為什麼他都把自??己的心血淋淋地剖開給她看??了,她仍舊抵觸他,不願意讓他靠近她的心。
到底要他怎麼做,難道就必須和她說??過的,讓死人複生,讓流逝的時光逆轉嗎?
謝蘊嘴裡嘗到了前所未有的辛澀滋味,心頭湧出的強烈恨意促使著他的動作變得??瘋狂起來。
然而他可悲地發現,當這個農女眉尖蹙緊,眼尾掛著眼淚看??著他時,他又狠不下??去也??恨不下??去了。
“阿嫻,隻有我可以讓你變得??越來越好,你應該愛我的。”
“我…愛你。”
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張靜嫻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指尖。
她堅信,他是個騙子,這是蠱惑自??己的手段。
“謝蘊,你彆瘋了,好不好?我答應你,會幫你治你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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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村的裡正鄉老被抓在前,其他村子的情況就簡單了許多??,急急忙忙地將田地按照律法分下??去,如此最後隻落一個失察的罪名??。
張靜嫻也??沒有和他們計較,她現在隻靠著一個使君夫人的名??頭,做的過了怕是有人會合起來針對她。
不過堰平縣的申縣令和他提拔的親信等人還是被換了下??去,謝蘊開口下??的命令。
據義羽和隨行的那名??官吏所說??,隻是除職未要了申縣令的命,已是謝使君手下??留情。
“他年紀太老了,貿然殺了他會引起鄉野爭議。不過,他自??己年老體弱受不了打擊一命嗚呼,與??我便沒有絲毫關係。”
返回長陵的馬車裡麵,謝蘊輕飄飄地拂了拂衣袖,臉上的表情淡的幾乎看??不見??。
那晚的事情他們都沒有再提,可張靜嫻很清楚,他遲早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一個真正的答案。
為什麼,她不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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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麼麼噠,不好意思,遲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