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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她被陰暗批纏上了 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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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望中的甜蜜。

張靜嫻第??一次見到??他流淚的模樣,
她看著??他,露出幾分茫然。

他怎麼會哭呢?他的病已經痊癒了,真正經曆過死亡和絕望的人是她。他隻要??繼續做他的謝使君,
在不遠的將來揚名於天下。

“我這麼殺了晁頊對你有麻煩嗎?”張靜嫻遲鈍地想到??她也許算是破壞了謝蘊的計劃,
讓他不要??再哭了,
若有後果她一人承擔。

可是這句話讓謝蘊的眼淚流的更凶,沒有聲??音,
隻有滑過鼻梁和下頜的痕跡,在他的臉上泛著??冰冷的水光。

那雙總是瘮人的黑眸浸在碎冰之中,
絕望至麻木,
平靜地訴說,
“阿嫻從未信過我,
是因為早就??知道我…也害死了你嗎?”

她的執拗、她的逃避、她的冷漠、她的避而不答此時都??有瞭解釋,
她說自己??不會原諒,
他的最後一絲希冀也破滅了。

他怎麼就??沒想到??呢?在西山村的夜晚,
隔著??一道薄薄的木牆,
這個農女??總會將自己??無??助地蜷縮成一團。

或許,
早在那時,她和他做了一樣的噩夢。

而耳邊的聲??音一次次地告訴他,這不是虛假的夢境,是真實,
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可是她為什麼不報複他、殺了他!難道對他連怨恨也沒有了嗎?

久到??一生將要??過去,
張靜嫻眼睫微顫,回答了一聲??是,扭過頭不去看他臉上的淚痕。

“你聽到??了,身為謝氏子的你需要??娶晁家女??為妻,我是一個阻礙,
是你身邊挾恩圖報身份卑賤的農女??,不管是不是你的本意,最後都??會因你丟失性命。所以我不能信你,更要??離開你。”

靠近他,和他在一起,她真的死了。

如果他們從不相識,如果她沒有不自量力地向他求婚,如果她聽了舅父的話留在西山村,作為謝使君的救命恩人,定然不會有人想除掉她。

她過著??安安穩穩的生活,清苦一些孤獨一些,但不會被??殺死。

如夢中一般無??二的話令謝蘊臉色煞白,他似乎又在經曆那種??萬箭攢心的痛苦,懷中抱著??他的阿嫻,而她永遠不會再醒來,不會再看他一眼。

恐懼讓謝蘊的心宛若放在火上焚燒,他慘淡地笑了一聲??,說,“我要??娶的人從頭到??尾隻有阿嫻。”

可是他隻能反駁這一句,隻有這一句……謝蘊清晰地看到??了在他與她之間生出了一條巨大的鴻溝,她的性命橫亙在其中,他無??法??解脫,她更不會原諒。

她會藉此機會與他永永遠遠地劃清界限嗎?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謝蘊站在她的麵前,高大勁瘦的身軀略微搖晃,“不管信不信我,阿嫻現在是我的夫人,晁頊死了,這裡不能久留,我們回家吧。”

他幾欲窒息,卻裝作若無??其事地朝她伸手,乞求這個農女??和他回家。

回他們的家,隻要??她不離開他,他還有時間,一年??、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來獲得她的原諒。

張靜嫻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臂,被??燒焦的腥氣混雜著??冰雪的涼氣爭先恐後地往她的鼻息中鑽,她難受地彎下腰,也跟著??笑起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我與你哪裡來的家?”

這一世她本可以平安回到??她自己??的家,是他自覺受到??了欺騙,強迫她和他成了婚。

謝蘊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他的薄唇抿直,有種??無??法??言說的壓抑,似是在摧毀他整個人。

“謝蘊,謝使君,謝七郎…郎君,”張靜嫻一聲??聲??地喚他,白色的雪映照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對我有一分愛意,想我活著??,就??放過我吧,好不好?”

“也許我是愛你的,但我真的不願再與你繼續糾纏下去。”

“你便當??我貪生怕死,行嗎?”

……謝蘊的心被??刺的千瘡百孔,然而即便滿腔的痛苦與血腥,他仍在重複之前的話。

“阿嫻,我們回家吧。”

“回家,天冷,我腿疼。”

“對不起,沒有騙你。”

他疼的快要??死掉了。

張靜嫻又笑了一聲??,這次是冷漠嘲諷地笑,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踩著??積雪,她直起腰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沒有看他一眼,而是呼喚了在山穀裡麵的小駒。

小駒跑來的時候,獬等十多人也忽然出現,奉謝蘊的命令收拾她留下的殘局,掩埋陷阱,清除痕跡。

不多時竟有另一個“晁頊”騎著??那匹逃跑的駿馬離開,肉眼看去,幾乎看不出異樣。

張靜嫻沉默地望向臉白如紙的男人,無??聲??地詢問這是什麼緣故,他又打算怎麼做。

“阿嫻提醒了我,晁頊愛食五石散,這等人總會神誌不清,過於亢奮,有一天將自己活活燒死,似乎也說得過去。”

謝蘊頓了頓,抬手將她臉頰沾上的一點灰燼拂去,“我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人懷疑到??阿嫻的頭上。”

再信他一次。

張靜嫻轉過身,騎在小駒的背上,沒有回頭。

死了一個晁頊其實改變不了她與謝蘊之間的矛盾。他是世族郎君,她是庶民,她不能成為和他一樣的人,他也不會理??解她的世界。

哪怕隻有一絲絲的共情,他便做不到??罔顧她的死亡也要??強行將她留下。

晁家有一個晁頊,就??有第??二個,第??三個,而晁頊的那句話或許沒有說錯,謝氏一族默許了除掉她。

張靜嫻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與兩大權勢滔天的世族對抗,謝丞相對她有幾分欣賞又如何,難道她還能比得過謝丞相的親侄女??謝扶筠嗎?

謝扶筠依舊要??為了家族嫁給平庸無??能的王氏子。

……

隔著??數米遠,謝蘊跟在那個農女??的身後,看著??她背對著??自己??一次未回頭,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起碼她是活著??的,是看得到??的,也是可以摸得著??的。

他這麼安慰自己??,灰暗的眸中卻透不進去一絲亮光。

“阿嫻,不是我不放過你。可是,放你走,我會死的。”

謝蘊溫柔地望著??前方,低聲??和她承諾,“你放心,我將死之前,一定會放你自由??。如果我能好運地活著??,那你就??可憐可憐我,陪我在一起吧。”

夢中的他未向公乘越說出口的還有一個理??由??,他不是戰無??不勝的神明,或早或晚終會到??來的戰事中,他可能會死。

所以,他一開始隻想過在戰事結束後成婚。

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離讓謝蘊顧不得那麼多了,他需要??用這種??最古老的方式困住她,讓她這一生都??擺脫不了他。

“阿嫻,其實你也可以殺了我,我反而會開心。”

謝蘊追上去,張靜嫻深吸了口氣,看也不看他讓小駒加快了速度。

如果她想讓他死,一開始就??不會救他,從前不想他死,現在和未來也都??不會。

-

“晁頊”在三日後死亡,據聞臨死之前,他曾大笑著??命親隨往建康遞去了一封書信。

笑過之後,興奮不已的他叫人送來了五石散,在房中吸食起來。結果,五石散吸入過多的他打倒了燭台,底下人拚命入內解救,最後隻得到??了一具燒的焦黑的屍體。

身高體型抑或是麵目輪廓都??與晁頊對的上。

謝蘊淩晨得知這件事,匆匆地趕過去,卻為時已晚,晁頊的屍體擺在堂中,他看過後臉色大變。

“立刻做一具冰棺,將晁將軍的屍體放置其中,等到??大司馬派人來查。”

他冷著??臉下了命令,堅持讓人查清晁頊的死因,焦躁不耐的態度比晁頊帶來的那些人尤甚。

這種??舉動實屬人之常情,畢竟大司馬的兒子死在建康,不管是陰謀還是意外,他都??難逃遷怒。

然而,晁頊身邊知道內情的人幾乎沒有懷疑他的。因為,遞往建康的書信中揭露了東海王的罪責!

大司馬與東海王積怨頗深,如今鬥得更厲害。

相比起來,對晁頊禮遇有加的謝蘊顯得十分無??辜。再彆提,謝使君回去府邸後便病了,看起來確實消瘦了一些,他那位出身上不得台麵的夫人露麵倒是更多。

晁頊的死驚動了朝野上下,年??前,晁頊的兄長晁郗親自率人前來查探,與之同行的還有謝蘊的堂弟,謝丞相的親子謝咎,以及晁氏族女??。

身在議事的前廳,張靜嫻初初聽到??這個訊息,表現的相當??坦然。

她當??著??公乘越等人的麵,毫不客氣地對謝蘊說如果他想與晁家聯姻,她立刻“退位讓賢”,將使君夫人的位置拱手相讓。

“我出身雖不高,但知曉顧全大局,郎君以為呢?”

她就??是故意惹謝蘊生氣,一切攤開之後,她籠在心頭的鬱悶全部化作了實實在在的輸出。

不高興了刺他幾句,高興了更不將謝蘊放在眼裡。

此時,她清亮的聲??音傳到??謝蘊的耳中,明明是刺-激人的話,他卻絲毫不生氣,隻是安靜地、癡迷地望著??她。

“阿嫻說的是,可我不想顧全大局,我是人啊,有自己??的私心多正常。”

謝蘊根本不知半點的羞恥,理??所應當??地說他的私心就??是她,笑著??掀唇,低低道,“阿嫻生氣的模樣很可愛,想罵我嗎?我都??聽著??。”

幾名長陵郡的官吏聽到??這裡,當??即垂下了頭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張靜嫻也漲紅了臉,帶著??九分的無??奈恨恨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他這般說了她還怎麼罵。

怕不是她越罵他,他越興奮愉悅。

張靜嫻終於反應過來他的病非但沒有痊癒,而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不管她在何時何地總能發現他的身影,他彷彿一個小心翼翼守護珍寶的吝嗇之人,唯恐她突然消失不見。

公乘越皺眉去勸解他,也未得到??一丁點兒實質的效果。反而隨他去了,不再對張靜嫻參與長陵的政事表示異議。

因為謝蘊看起來太??反常,又太??正常,每個與他對視的人都??忍不住心裡悚然。

相比而言,張靜嫻脾性溫和可親,誠實有原則,事事又親力親為。拋卻掉性彆與出身,大部分人還是很喜歡與她共事的。

她手中的權勢正在一點點的變大,在長陵城內外的聲??名也不再是默默無??聞,甚至軍中的張入山等人都??有所察覺。

“那是阿嫻吧?她走在了使君的前頭。”一次慣常的列陣操練,鄭起無??意中看到??了被??眾人圍在中央的女??子,滿臉恍惚。

分明是一個和他們一起長大的農女??啊,短短數月過去,處境與氣質已經大相徑庭。

宛若是天空清冷的明月,被??眾星圍繞著??,耀眼奪目的金輪也不惜落在她的身後,滿帶寵溺與偏愛地望向她。

張入山也看到??了這一幕,眼中儘是欣慰,現在的阿嫻真是讓人不敢認了,如此最好,說明她在和使君成婚後沒有受委屈。

但張入山從來不曾想過,一個人的蛻變往往伴隨著??艱辛與折磨。

他的表妹能夠走到??今日,沒有將自己??成功也逼瘋,其心性堅韌可見一斑。

張靜嫻這次到??兵營,不可能不見自己??的表兄,她詢問了虞將軍表兄的位置,理??直氣壯地起身,從謝蘊的麵前走過。

一個字未和他說。

當??然沒關係,因為謝使君自己??會主動跟上去,他唇角噙著??薄笑,不顧暗中瞄過來的每一個奇怪的目光,閒庭信步般跟在她的身後。

張入山知曉禮數,見到??表妹時,也恭敬地和他拱手作揖,“勞煩使君了。”

謝蘊笑而不答,隻在一旁沉默地盯著??他們表兄妹兩人,竊竊私語地交談可以,笑著??抱怨也可以,但若是靠的近一些或是有肢體接觸,他高大的身軀直接上前擠在兩人之中。

一係列舉動將張入山弄得摸不準頭腦,尷尬極了。

看一眼旁邊的表妹,她神色平靜如常,像是見多了也習慣了。

張入山便恍然大悟,深覺可能是謝使君表示親近的一種??態度,心中按下疑惑不提。

從兵營回去,張靜嫻一路都??沒和謝蘊說話,自從那日,很多時候她當??他根本不存在,算是徹底灰心。

這種??無??視是很傷人的,但謝蘊在明明知道她死過一次後也執意要??困住她,張靜嫻很難再像之前,心中來回地拉扯,一時對他壞,一時對他好。

她並不清楚前世的一些事情他如何知道的,但起碼有一點清晰明白,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謝蘊都??隻是謝蘊,他們確確實實是一個人。

所以這麼對待他,她毫無??愧疚。

可是,在經曆過錐心之痛後,張靜嫻以為的冷待在謝蘊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不敢奢望她愛他,活著??和在他身邊已經很幸福了。

身旁的女??子側對他,半張臉冷若冰霜,沒有絲毫的溫情可言。

謝蘊與她坐在同一輛馬車裡麵,外有寒風呼嘯,他伸手撥了撥溫暖的炭火,一條青色的發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長指上。

女??子表麵上不聞不問,但眼角餘光瞥見看起來柔軟又飄逸的發帶後,她抿了抿唇,忍了又忍問這是不是她之前的那條。

“那條洗過後被??我收起來了,這條是新的。”

謝蘊想要??做的事情無??論多難最終都??會達成,這個農女??手笨未能縫好的發帶,他琢磨了兩日重新縫了一條。

興致盎然的他還在發帶上墜了與他發冠顏色相同的玉石,微笑著??問,“阿嫻看看,喜歡嗎?”

絕望不代表放棄,男人幽冷的眼眸暗了暗,他尚未死呢!

張靜嫻沒吭聲??,隻要??不是之前那條染上臟汙的發帶,其他的她全不在意。

許久,等不到??她的回應,謝蘊將發帶輕輕收好,臉上微笑如昔。

但他又不總是卑微的,比如在晚上,喝下了五穀湯的他也會藉口湯水有些苦,覆上那個農女??的唇瓣,讓她和自己??一起品嘗。

張靜嫻若是掙紮,他就??笑笑,然後把鋒利的佩劍放在她的手中。

“阿嫻可以隨時殺了我,你放心,臨死之前我會告訴身邊的所有人,是我自己??活的不耐煩了,不關阿嫻的事。”

張靜嫻愣著??不動,他的笑容越發肆意,推她到??柔軟的被??褥中,激烈狂熱地索取。

看著??她意亂神迷的模樣,也隻在這時,絕望中的他感??受到??了一絲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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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麼麼噠,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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