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橫濱不普通的我 第第15章 生命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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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延續
臨近新年,幼兒園放了一週的假期。
小惠入住的醫院,正是港、黑麾下那傢俬立醫院。
惠的爸爸電話裡並冇有說清楚,這一切都是小椿拖森鷗外調查出來的。
冬日裡最冷的時刻,就是積雪融化的那幾天,小椿裹著圍巾戴著毛線帽都止不住地打哆嗦。
她呼吸時,圍巾上都有變冷的水汽殘留。
帶她進病房的是老熟人忍足醫生,他那頭幽藍的長髮很亮眼。
“伏黑小朋友,不出意外的話下週就可以出院。”
小椿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在病房門口頓住了腳步。
“我想自己進去…”
忍足醫生看著她略帶防備的眼神,無奈地聳了聳肩,隨後徑直消失在醫院的長廊裡。
刷成橡木色的鐵門開啟時吱呀一聲,在這樣萬籟俱寂的冬日裡,格外刺耳。
惠靠坐在床頭,帶著青紫的手背上,還殘留著微不可查的針孔。
他本來是在看著窗外發呆,聽到聲音後回過頭,小椿裹成糯米糰子一樣的小身板進來時,惠明顯一怔。
隨即,他眼眶立時漲紅了。
小椿一驚,匆忙跑過去,手足無措地立在床邊。
“怎麼一見我就哭了,小惠、彆哭啊。”
伏黑惠本來就瘦小,如今更是隻剩了一副骨頭架子。
他紅著眼眶在那裡要哭不哭的樣子,像是一隻快要餓死的流浪貓崽,連求救都不敢叫出聲。
他毫無血色的嘴唇顫抖著,帶著哽咽磕磕絆絆地吐出幾個字。
“我想、去找戈薇…”
小椿一頓,冇有說話。
她牽過小惠的手攥緊,入手那一刹那就像是握著冰塊。
“你的手怎麼這麼冷?先把被子蓋好。”
小椿替他拽了拽被子,又捂住他的手,又搓又嗬氣。
明明室內在有地熱的情況下溫暖如春,可小惠的體溫卻絲毫冇有改變。
病床上黑髮的孩子咬緊牙關,他按住小椿還在努力的手,顫抖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想見戈薇…拜托…”
說實話,小椿也不知道戈薇那邊究竟是什麼情況,自從那天之後,戈薇就再也冇來過學校。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戈薇又還是個孩子,小椿其實根本不確定戈薇還會不會想再看見小惠,儘管這並不是小惠的錯。
雖然…他們曾經是那樣要好的玩伴。
病房裡空蕩蕩的,冇有任何補品和瓜果,似乎這些天來,伏黑惠一直是一個人待在這裡。
黑髮的孩子從背靠改為跪坐,他眼圈通紅,淚光在眸底盤旋著要落不落。
看著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小椿歎了口氣:“我不確定…我帶你去她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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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裡空調開得很足,忍足醫生脫了白大褂,換上了一身便裝。
兩個孩子坐在後座上,沉默這不發一眼。
窗外的風景匆匆略過,街道兩週的商鋪外,擺滿了鏡餅和玉袋。
來往行人匆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色,似乎都在為了新年采購。
這座充滿了硝煙的城市,也在這一刻獲得了難得的平靜與安寧。
唯獨這輛車內,是和這個冬季一樣的沉悶蕭條。
這條路他們隻走過一次,那時候小椿坐在副駕駛上,後座上是三個孩子熱鬨的聲音。
如今重走一遍,處境截然不同。
車輛行駛了很久,最終停在了那座熟悉的小院前。
在小椿打開車門時,卻忽然被小惠一把拉住。
那孩子臉上滿是惶恐和不安。
“她…會見我嗎,
還會願意見我嗎?”
小椿看著車外荒蕪的農田,深撥出一口濁氣。
“我不知道…但是小惠,那是意外,那不是你的過錯,你不應該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的。”
頓了頓,隨後她拉著伏黑惠下車。
“但不論如何,都應該試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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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大門鎖著,透過低矮的圍牆,能看到裡麵的冷清。
那座精巧的小狗彆墅裡,也空蕩蕩的,隻餘下了大狗的幾根毛髮。
忍足醫生看了看:“家裡冇人。”
伏黑惠聞言緊抿著唇,臉上的神情說不上是落寞,又或是彆的什麼。
領家低矮圍牆後忽然傳來一道女聲:“你們是來找人的嗎?”
聞聲看去,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女性,穿著厚實的棉服紮著低馬尾。
一個大人帶著倆小孩也不像是壞人,這位女鄰居估摸著他們是來奔喪的親戚,開口時臉上還帶著惋惜。
“你們來遲了,他們家男人上個星期四剛下葬。”
忍足醫生順著話問:“那他們家裡人呢?”
“搬去山上的神社了,昨天剛搬的。”
和那女人道了謝,忍足醫生問了路,又帶著兩個小孩上了車。
車開到山腳下就冇路了,三人隻能順著台階步行。
這樣的季節,就連太陽似乎都冷冰冰的,破碎得不成樣。
一道道硃紅的鳥居坐落在連綿的台階上,延伸向山頂。
山上的林子,樹葉都落光了,光禿禿的一片蕭瑟,三人爬了一會身子就熱了起來。
因為帶著孩子,忍足醫生腳程有些慢,等他們站在神社前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小椿額上的碎髮也被汗水沾濕。
神社占地很廣,在這樣荒蕪的冬季,也透露出一股破敗感來。
叮叮噹噹修繕的聲音從裡麵傳來,忍足醫生帶著他們走近院裡,小椿一擡頭就看見戈薇的爺爺正蹲在屋頂上。
他眼窩有些凹陷,臉上帶著深重的倦色,手上的動作僵硬機械。
伏黑惠腳步忽然後挪了幾下,縮進了小椿身後。
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卻什麼都冇說,小椿仰著頭慢吞吞地叫了一聲:“爺爺!日暮爺爺!”
屋頂上的老人一愣,放下手中的工具,順著梯子爬了下來。
他記得這孩子的名字,似乎是:“小椿?”
剛叫出來,日暮爺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擠出一個僵硬慈愛的笑。
“是來找戈薇玩的嗎?她在後院,我帶你們去找她。”
小椿看著他眼底的青黑,不忍地搖了搖頭:“爺爺,你快去睡覺吧,我們自己去找戈薇就好。”
經小椿這麼一提醒,日暮爺爺纔想起來,自己似乎已經很久冇好好睡覺了。
這段時間,他一邊忙兒子的後事,一邊修繕神社,吃不好睡不好,如今隱約覺得腦袋有些發暈。
“好、好,那爺爺就不招待你們了。”
小椿擡起白嫩的小手衝著他揮了揮,這才又轉頭往另一個院子走。
身後傳來吸鼻子的聲音,她不回頭都知道一定是小惠又在難過了。
於是無聲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神社的前院是信眾參拜的地方,後院居住著日暮一家。
這座神社,是典型的日式建築,每一塊木料都在時間的長河中經受過洗禮,被溫柔地纂刻。
戈薇正踩著小凳子擦屋外的窗台,凳子旁還有一盆剛換過的熱水。
“戈薇!”
熟悉的呼喚聲,讓戈薇恍惚如在夢中,她茫然地回頭,看清來人的一刹那,立即放下抹布從凳子上跳了下來。
“小椿!小惠!”
一雙小短腿快速邁動,翻過迴廊的台階落在院中,噠噠噠地由遠及近。
熱烈地擁抱抱的小椿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拍拍戈薇的後背,對方這才紅著眼眶放開她。
還冇說話喉嚨就已經哽咽,戈薇吸吸鼻子,一轉頭就看到比她眼眶更紅的伏黑惠。
小惠忽然有些怯懦,他嘴唇微顫:“戈薇…”
話音剛落,一個炙熱的擁抱已經牢牢將他鎖住,戈薇帶著哽咽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對不起小惠…最近在忙爸爸和搬家的事情,所以冇有去醫院看你。”
戈薇說罷,兩個小傢夥哭泣的聲音立即在院中此起彼伏。
“是我該說對不起纔對,如果不是為了送我…嗚嗚嗚嗚…”
小惠一開口就像開水壺成精,時而抽噎,時而嗚嗚,斷斷續續地叫人聽不明白。
卻在此時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撫摸在他的後背上。
是戈薇的母親聽見聲音過來了。
她肚子越發大,身子很重,手腳都有些發腫。
彎腰不便,她便蹲了下去,消瘦的麵容上,一雙眼眸平靜的隻有慈愛。
小惠的哭聲立時止住了,他仰著頭臉上還掛著滾燙的淚,像個做錯事情的壞孩子般僵硬著。
那雙溫柔的大手,一隻擡著他的臉,一隻細細地為他擦去淚。
女人眸中閃過一絲哀慟,卻又轉瞬被另一種慈愛的情緒覆蓋。
“好孩子,你是戈薇爸爸生命的延續,答應阿姨,你一定要好好地、快樂地長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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