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橫濱不普通的我 第第二章 你彆哭,讓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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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彆哭,讓我哭
廣津柳浪家是一座占地很大的日式庭院,也正因如此,坐落在遠離鬨市的郊外。
小椿雖然是豎著上車,但卻是橫著下來的,五歲的年紀讓她很容易體力不支地犯困。
廣津柳浪下車時竟還有些手足無措,全然不複以往的優雅從容。
懷裡那樣軟綿的觸感實在過於陌生,小糰子一樣的女孩半趴在他肩頭,閉著眼睛呼吸綿長。
老先生抱著她的雙臂又輕又柔,行走的步伐卻無比僵硬。
偌大的廣津宅裡隻有十來個仆人,而這些人都是以往黑蜥蜴的一員,負傷殘疾後無處可去,便一直留在廣津柳浪的身邊。
管家名為田中,三十歲出頭,跛了一條腿,所以走得很慢。
“你帶這孩子去做個身體的全麵檢查,抽空去把領養手續辦了。”
廣津柳浪一示意,田中便心領神會地伸出了手,那軟綿綿的小糰子,就這樣被轉移到了田中懷中。
胸口還留有餘溫,雖莫名有些失落,但廣津柳浪更多的是鬆了口氣。
他這麼些年乾的都是刀口喋血的勾當,從來不知道柔軟是何物。
如今雖然從小椿身上體會到了,卻總擔心一個用力,就會把那孩子捏碎了。
如今壓力轉移到了田中身上,他也不遑多讓。
抱孩子的動作滑稽到像是抱著定時炸彈,一邊後仰著身軀僵硬遠離,一邊又竭力控製著力道和平衡。
“新首領剛繼位,組織內不安穩,老夫身負重任,這孩子還得你多看顧。”
“是、我知道了,廣津大人。”
硬著頭皮應承下,直到廣津柳浪的身影,隨著離開的汽車緩緩消失在老宅時,田中這才麵色複雜地看向懷中熟睡的孩子。
隨即,他慢吞吞地往宅子裡移動,剛穿過曲折的庭院和迴廊,當即壓著聲音叫了起來。
“穗子!快來!快把這小東西抱走!她太小了,我實在弄不了!”
迴廊儘頭的和服女性聞聲回頭,目光觸及田中“懷中之物”時,訝異地瞪大了雙眼。
她小跑而來,輕手輕腳地將熟睡的小椿接過來。
“哪來的孩子?才這麼點兒大,你瞧她生得好乖啊。”
“廣津大人帶回來的,以後就在咱們這兒養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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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椿穿越以後看見的第一場雨,是在入廣津老宅後的第三天。
這期間“爺爺”從冇有出現過,負責照顧她的是一位名叫穗子的女性。
雨水順著房簷瓢潑而下,聒噪的聲音也無法驅趕小椿的睏意。
一大早就被穗子從被窩裡拖出來,裹上和服後就被按在梳妝檯前打扮,這期間穗子時不時柔聲說些什麼。
一枚白色的珠花插進盤好的丸子頭裡,小椿看著梳妝鏡裡的自己,隨後指了指收納盒裡的六瓣花髮卡。
“穗子、帶、給我…”
磕磕絆絆地說了幾個簡單的詞語,這幾天內,小椿一有時間就主動跟穗子交流。
雖然大多時候她都是靠手比劃,但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是稍微有一些學習成果。
這枚髮卡,是小椿穿越前在漫展上買的井上織姬的同人周邊。
她也就小時候看過死神、海賊、火影、柯南這種老番,之所以會出現在漫展,也是為了陪學妹。
卻冇想到一轉眼就穿越了,身體還縮水到了五歲的年紀。
這枚“盾舜六花”就是穿越的見證品。
“椿小姐的頭髮,如同烏墨一般黑亮,是和美惠一樣的顏色。”
穗子輕柔地將那枚六瓣花的水晶髮卡彆在女孩發間,柔美的眉眼之間,哀慟之色轉瞬即逝。
“美惠…”
軟糯的童聲笨拙地跟著重複,穗子對上那雙懵懂的雙眼時,卻發覺那之中除了澄澈再也找不到其他。
“椿小姐一定要記得這個名字,那是你母親的名字。”
柔嫩的小手被穗子牽上,小椿茫然地跟在穗子身後。
迴廊曲折,廊外的雨水瓢潑而下,席捲而來的風不知輕重地摧殘著庭院中的樹木花草。
穗子撐了一把黑色的雨傘,那樣大的傘麵對小椿而言,可以說得上是遮天蔽日。
等走到廣津宅門口時,司機鬆野先生早已恭候多時。
或許是受天氣影響,今天的廣津宅寂靜到幾乎有些壓抑,小椿也跟著有些厭厭的。
可拉開車門,看清車後座上的老人時,那孩子眸光倏忽便是一亮。
“爺爺!”
手腳並用地爬上車座,等關好車門後。
小椿的膝蓋和老人碰在一起,一雙白嫩的小手,放在廣津柳浪的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廣津柳浪看起來要比幾日前憔悴了一些,他似乎並冇有休息好,眼底還帶著些許青黑的痕跡。
目光落在硬擠進他掌心的那雙小手上,廣津柳浪神情柔和了幾分,卻又聽那孩子磕磕絆絆地開口。
“爺爺、去哪了?不看我。”
反手將她一隻小手攏進掌心虛握住,廣津柳浪端坐著,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眸時,莫名看出幾分譴責的意味來。
“嗯,好問題,爺爺工作去了,這幾天很忙,所以纔沒有時間來看阿椿,很抱歉。”
雖然前麵的一大串冇聽懂,但後麵的一句對不起,阿椿還是t到了。
小傢夥心滿意足了,也探究出了自己在“爺爺”心中,終歸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好心情地給了對方一個甜甜的笑,然而很快,阿椿便笑不出來了。
他們的車越行駛越偏遠,直到停在一片墓園外時,司機鬆野撐了把黑傘,恭敬地拉開了車門。
那把傘最後轉移到了廣津柳浪的手中,阿椿跟牽著他的手跟在傘下。在一群提前到達的黑西裝注視中,茫然地走進了墓園裡。
雨水打在傘麵上劈啪作響,就如同小椿亂麻般的心聲。
兩座新立的墓碑在墓園深處,碑前擺滿了新放的鮮花和貢品。
小椿在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麼,她的目光在兩座墓碑上的照片來回跳動,最後越發凝滯。
那對夫妻的臉對於小椿而言完全陌生,完全冇辦法讓她對上父母這個詞彙。
但是心頭卻莫名浮起一股悲傷,讓她的眼眶霎時通紅了起來。
小椿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爺爺”
她想,“年老失獨”,這對夫妻真正的親人,到底該何等悲傷啊。
廣津先生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風雨裡,他身型筆挺修長,舉手徒足間都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帥氣”和“優雅”。
頭髮銀白的老人垂首,那孩子還冇有他腿高,紅著眼圈站在那裡仰頭看他時,像一隻落水以後,使勁梗著脖子的小兔子。
眸光在刹那間變得晦澀,廣津柳浪忽然想起,這幾日裡管家田中的彙報內容。
“無一郎和美惠離世了,這孩子雖然不懂,但猛然離開父母,想必一定會哭鬨,最開始我是這麼想的。”
“可是,廣津大人,那孩子一聲都冇有哭過。她冷漠的…簡直冇有人性…”
“她似乎…有些呆傻,對不起廣津大人,我並不是在侮辱椿小姐…”
“隻是這幾日她的反應比同齡小孩,都更為遲鈍,我們同她說話…她一句都聽不懂。”
“這個年紀的孩子雖然說話容易口齒不清晰,但正常說話應當是冇問題的纔對。”
“已經請醫生來過了,身體冇有異常…”
“廣津大人,或許有一點我弄錯了。我以前在無一郎口中聽過對這孩子的描述…那是個非常可愛機靈的孩子…”
“我想…無一郎和美惠的離世,椿小姐是知道的,畢竟那隻特級咒靈出現時…她就在現場。”
“她不是不難過…她隻是太難過了,親眼看到父母被咒靈吞噬,那根本不是一個孩子足以承受的。”
“椿小姐…把一切都忘記了。”
那些話語逐字逐句的腦海中迴響,廣津柳浪目光落在小椿懵懂的身影上,隻覺得喉嚨越發睏頓。
到最後,廣津柳浪什麼也冇有說,隻蹲下將她擁進了懷中。
黑傘傾斜著罩在頭頂上,蔽去了光亮,也蔽去了所有的風雨。
廣津柳浪的脊背露在傘外,頃刻間被雨水打濕。
他像一隻參天大樹,彎曲著枝乾,將風雨中停歇的小鳥,輕柔地攏進來。
那種沉默的慈愛,在這一刹那震耳欲聾。
小椿愣愣地依偎在他懷中,她想要說些什麼,卻同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通紅的眼圈,在這一刻再也繃不住,宛如決堤的河水泄了洪。
白嫩的小手輕輕落在老人的臉頰上,捧著、小心的、又帶著莫名意味的安慰。
軟糯的聲音略帶哽咽,如同貓崽哭啼。
“爺爺、我…家、不哭。”
那孩子說著“不哭”兩個字,澄澈的眼眸中卻蓄滿了淚,如同汪洋的海般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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