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嫁給前夫的瘋王戰神兄長 第一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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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三年,永寧侯府。
“葉展影翻當砌月,花開香散入簾風。
不如種在天池上,猶勝生於野水中。
”臨軒觀水的蘇晚月倏然驚醒,回頭對來人清淺一笑,笑意不達眼底:“景淵哥哥,又在取笑我。
”來人紫袍金帶,麵如冠玉,這個風姿明秀的少年,在蘇晚月前世最後那三年光景裡,曾與她琴瑟和鳴,羨煞西京多少女娘,而蘇晚月卻死在這樣的郎君手上。
原因是為了前日迎回侯府的那個妹妹,蘇晚月大婚在即才被蕭景淵帶回的真千金蘇清瑤,騰出後位。
昭陽王蕭景淵也在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麵前女子的神色。
麵前的少女身著水紅襦裙,杏眼桃腮,不施脂粉,嬌嫩的如同一株開得正豔的桃花。
隻是雙目怔然,眼周帶紅,唇畔笑容苦澀,愣愣的看著他。
這時的蘇晚月,也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娘啊,幾乎是一瞬間,蕭景淵差點就心軟將要講的話吞下腹中,但是他很快就想起了前世瑤兒幾年來受過的委屈,心腸又一點點狠硬起來。
蕭景淵並不知道對麵的女娘與他一樣,度前世重生而來,他目的很明確,趕在他與蘇晚月大婚前,接迴心上人蘇清瑤,讓明珠複照,自己的正妃之位永遠隻會是瑤兒的,未來的後位,也隻為瑤兒而留。
至於蘇晚月,不過是平民血脈,終究難登大雅之堂,然而她容貌出眾,日後納為側妃,尚可作為消遣。
想到此,蕭景淵終於開口了,“瑤兒的事,你知道了吧?”似乎擔心她恣意耍性,蕭景淵冇給她發表意見的機會,立刻又道,“當年太祖馬上金口,定下兩家的婚事,卻不知道永寧侯府人懷的是雙胎。
晚月,我一直當你是妹妹在疼愛,並無男女之情。
”並無男女之情嗬。
蘇晚月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景淵哥哥意思,心悅我的妹妹?這些年來,又何苦誤我?”自她及笄禮後,永寧侯府提親的人那段時間從未斷絕,隻是都被昭陽王府以各種原因給斷了念想,直至賜婚禦旨到。
蕭景淵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很快又調整了表情:“你對我……我又豈能全然不知?你若心中還是放不下,待我今日與永寧侯商量,娶了瑤兒後,將你納為側妃,父皇那邊,我自會去說。
”“隻是玩笑罷了,殿下何必當真?”蘇晚月驀的笑了起來,皓腕平伸,將一杯濃茶推至蕭景淵跟前,“殿下請坐,這是今年的新龍井,殿下何不嚐嚐?”蕭景淵鬆了口氣,撩袍坐下,淺飲了口茶,卻還想繼續剛纔的話題:“我是認真的,你過府的日子,我屆時會與侯爺商量——”他的話被匆匆而來的長隨打斷,長隨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什麼?!”蕭景淵猛地站起身,短促對蘇晚月辭彆,二人便一同疾步離開水榭。
蘇晚月複又看向池波芙蕖,笑容淡淡的,將一壺茶水慢慢傾倒在湖中。
她想著隻覺可笑,言道對妹妹如何情深,卻妄圖並蓄雙姝,謀效英皇,這樣的人,為何自己上輩子會被矇蔽至死。
前世自己困在一個名為大家閨秀的殼子裡,坐臥行走,談吐舉止,樣樣被要求極致。
稚子心性想得到父親母親的關愛,卻隻得母親冷冷的讓她加倍課業的答覆。
細究起來,圍爐之樂,燈火之親,她是冇有體會過的,在兵馬動亂中夾雜少許安平的日子裡,青梅竹馬的蕭景淵,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那是建始六年,後縉厲帝詔令誅殺還是侍衛步軍指揮使的前越武帝陳巍,並將陳巍在京家眷儘誅,嬰孺無免者。
陳巍怒而逃脫,偽作詔書假稱厲帝令誅諸將,激起兵變,遂黃袍加身,以‘清君側’之名血洗西京。
當是時,反投到先帝蕭太祖帳下,還隻是個鎮將的永寧侯蘇世軒早已把家中妻女拋到腦後,前去搜刮西京高官宅邸擄掠美姬。
蘇晚月慘白著臉被一波兵士堵在西京城南永濟街巷口時,一位輕騎銀甲的少年將軍騎乘而來,悍然無匹的長箭迎麵呼嘯,打掉她麵前的駭人長刀。
那少年將軍簡單問了兩句後,令兵士散去。
蘇晚月心中驚惶,道謝也顧不上便奪路而逃,及至踏進府中,方敢回頭,隻見巷子儘頭玉冠高束,銀甲勁腰的少年禦馬離去的身影,他竟護著自己一路回府才離開。
那個麵容側影似曾相識,後日子平定,蘇晚月找了父親的軍士問詢,得知是都點檢蕭譽的優秀子侄,蘇晚月方敢確定,果然是自己那少年離家的竹馬蕭景淵。
若不是他,還有誰會在那時管自己死活呢?那一箭不僅打掉了那一柄揮向她的長刀,也打動了一顆少女愛慕的心。
後來世道平定,都點檢蕭譽也成為了大楚國太祖,當年太祖馬上的兒女親家戲言也慢慢落地成定。
那段靜靜等待及笄過六禮的日子,是蘇晚月最幸福的時光,直到大婚在即,蕭景淵帶回一個女子,蘇清瑤。
爹孃告訴她,這是她同胞姊妹,當年戰亂不慎遺落在外,父母告誡她要多寬容忍讓妹妹,蘇晚月聽進了心中。
憐蘇清瑤在外漂泊多年,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這個妹妹,就連自己的嫁妝,都剖了一半留給妹妹。
大婚在即,蕭景淵來永寧侯府看望她的次數也更多了,但是每次匆匆與她說不了兩句話,便以與蘇世軒談公事為由離去。
蘇晚月以為,那是聖人委任國事繁忙,體貼郎君從不多過問,安安靜靜繡著自己的嫁衣,隻有妹妹蘇清瑤,常常帶著些點心來看望她,“真真羨慕姐姐,竟然能得昭王殿下青眼,隻可惜妹妹就冇有這樣的好命了。
”蘇晚月勸她:“傅侍郎家的公子為人清正,仕途不可估量,是個可靠的夫郎。
”蘇清瑤隻是捂嘴嗤笑。
日子轉眼來到蘇晚月大婚。
她嫁過去那晚,才飲過合巹酒,蕭景淵便藉口公務抽身離開,當夜蘇晚月發起了高燒,自此後常年臥床,藥石無治,人也變得渾渾噩噩、偶有瘋狂之態。
蕭景淵依然待她極好,向婆母也就是皇後婉轉說情,承慈諭免了她的晨參暮省,日夜噓寒問暖。
她心中甜蜜,二人也有過一段鸞鳳和鳴的好時光。
後來苟延殘喘,將死之際,她慢慢清明起來,悟出幾分不對時,一場大火,悄然而至。
若不是小寶死的那一夜,她悲慟不已,瘋也似跑出,怕是至死冇有發現這對狗男女的姦情。
她抱著孩子,赤著一雙腳,在漫長的火道裡瘋跑的奔跑著,喘息的疾行著,跌跌撞撞的攀爬著,滿含希望的扶牆而出,最後,絕望的被埋在一坯黃土之下。
前塵往事,曆曆在目。
舉案齊眉,醉臥當軒,火燒錦苑,雪夜撞破,情碎西京,生不如死……“蕭景淵,你我結髮三載,竟捂不熱你一顆冷心!”蘇晚月那時聲嘶如厲鬼,字字泣血,“聖上鼎湖龍去,你便如此心焦,將唯一的後位,允了我那純善的妹妹?”“縱使我百般忍讓,她還是容不下我,要你將髮妻活葬?!”昭陽王不,那時應該稱楚帝的蕭景淵微垂著眼簾,身形挺拔如鬆,即使身後狼煙四起,也是一派的從容不迫。
他自棺槨旁居高臨下地睇著裡麪人,語氣寒涼:“休要以己度人,到如今也好叫你知道,永寧侯夫人當年生下的根本不是雙胎,蘇世軒隻有一個女兒蘇清瑤。
清瑤當年戰亂遺落不假,但是腹中結親是前越武帝和先太祖口中定下,蘇世軒那時根基不穩,為了站穩跟腳,著人從亂民中隨意抱了一個女嬰,將這門親強自定下,那就是你——蘇晚月,一個流民之種。
”他又道:“孤當時承永寧侯請托,為其尋找流落在外的血脈,及至清瑤迴歸,永寧侯府本可向外公佈你的身世,讓清瑤收回她失去的身份,讓你回到你該呆的位置去,自此雲泥不相齊。
可永寧侯大度,給你留了體麵,對外隻稱雙胎,你還是永寧侯府的娘子,還能嫁給昭陽王府。
這一切,你本應當感恩。
若你溫良賢淑,孤後宮尚能容你留個位份,然而你嫉妒成性,實在是配不上一國之母的位置。
”蘇晚月想問:這些與她那剛滿月的孩兒何乾?為何不早對她言明,她若早知真相,即使心痛,也能免於耽溺大夢之中,蕭景淵若對她講,他心悅蘇清瑤,不愛自己,難道自己會奪人所愛,棒打鴛鴦嗎?她還想問她的那對爹孃,需要時,便抱來穩固權勢地位,即使親生女兒迴歸,也要將養女嫁出去進一步加深與皇室的聯絡,到了冇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應該淒慘死去,為他們的親生兒女騰出位置嗎?她這樣想,也這樣問出口了,然而蕭景淵並冇有回答。
因為一封邊關急遞,打斷他們的對話。
蕭景淵看完後,臉色陡變:“留不得她了!”言畢轉身而去,隻留給蘇晚月一個背影。
蘇晚月暢意的大笑:“契丹就要打進來了,蕭景淵你剛愎自用,自食苦果,我便是化作厲鬼,也要在天上看著你們這對狗男女,做一對末路帝後!”棺蓋合上,泥土簌簌撲落在棺蓋上。
離世最後一眼,看的還是那個背影,可這已與記憶中那年快馬而來的少年將軍,判若雲泥。
上輩子,他留給蘇晚月的背影太多了,總是忙碌的、冷漠的、匆忙的。
她對蕭景淵的情,早已在一次次廝打、絕望、淚水和屈辱中,磨滅殆儘。
重活一世,是無儘的恨意,支撐著她打起精神與蕭景淵蘇清瑤二人周旋。
蘇晚月收回思緒,眼神從水澤湖畔的身影漠然掃視過去,目光閃爍間,紫衣男子身後慢慢浮凸出一個巨大的紫色氣旋,那氣旋如水般緩緩流動,顏色之深,將身旁長隨小小的紅色氣旋光芒壓得幾近於無,二人卻毫無所覺,快步折入遊園中。
蘇晚月的丫鬟翠濃、丹杏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水榭中。
翠濃呈上一封嫁妝單子:“娘子,已經稟告侯夫人,夫人約莫一刻鐘後到。
”丹杏懷中還揣著包回春堂買的藥粉:“婢子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藥交給了為二孃子煎藥的廚娘管四家的。
”前世就是在這裡,她飲了摻了情藥的茶水,露了醜態,若不是恰逢昭陽王來訪,怕是她清名儘毀。
幸好彼時二人已是換了庚帖的未婚夫妻,縱提前行了周禮,按律也不過笞刑三十。
尋常刑罰不會加諸王侯,此事影響的也不過是女方名聲,昭陽王願意履行婚約,永寧侯府便將此事壓了下去。
蘇晚月低下頭去,撥弄著水中遊魚,碧水盪漾,一圈圈波紋推開,將湖中倒映秀麗女娘身後的黑色虛影攪碎,散了一湖的夏夢。
不多時,婢子來報,永寧侯夫人沈氏和二房夫人李氏、三房夫人周氏到了。
蘇晚月款款迎上,屈膝行禮:“晚月見過母親,二嬸、三嬸。
”沈夫人還未開口,李氏便笑盈盈當先將蘇晚月扶了起來:“一晃眼的功夫,當初的小丫頭竟也出落成要出嫁的大姑娘了,真是知書達理,還是長嫂教導有方。
”奉承話誰都愛聽,沈氏臉上露出些許得色。
李氏拍拍蘇晚月的手,打趣又問,“你與你母親擬定陪嫁單子,我跟你三嬸可得去湊個熱鬨,幫你掌掌眼、添添妝!可不許嫌我們聒噪。
”蘇晚月聞言,頰邊飛起一抹紅霞,微微垂下頭:“二嬸謬讚,晚月實不敢當,女兒家些許微末之態,全是母親與兩位嬸母平素悉心教導之功。
兩位嬸母願來指點,晚月歡喜還來不及,隻怕勞累長輩,心中難安。
”“好了。
”沈氏發話,“日頭西曬,去庫房再說。
”七月的日頭毒辣,永寧侯府花園湖邊的青石板蒸騰著熱浪。
蟬鳴半夏,光陰如詩。
蘇晚月攙扶著母親,身旁是有說有笑的二孃和三娘,並著七八個持扇打傘的婢子,一行人為避這日頭,揀著陰涼的西側抄手遊廊過去。
她溫言細語:“母親您看,這雲錦百匹是否繁重了點,江南剛遭過水災,此時用貢品綢緞作嫁妝,怕是會落人口實。
女兒聽說殿下近來總在關注農桑,不如將五十匹換成湖州輯裡湖絲,既合時宜,將來還能供內廷秀坊用。
”蘇晚月頓了頓,又道,“剩下的份額,折成賑銀捐給江南,也算給殿下分憂。
”永寧侯沈夫人撚著清單一角的指節微微收緊:“你想得比母親周全。
一晃十幾年過去,你也是大姑娘了,這些東西,你看著稍微改改就好。
”話音未落,一陣低啞、令人麵紅耳赤的喘息與衣料摩擦的窸窣聲,便從旁側嶙峋的假山石後,極其不合時宜地飄了過來,清晰得刺耳。
李氏和周氏的腳步猛地頓住,臉色瞬間變了。
蘇晚月適時地‘咦’了一聲,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與不解,被那聲音驚擾了思緒。
她微微偏頭,目光無意地投向假山的方向。
“那後麵……是什麼聲響?莫不是園子裡闖進了野貓?”她邊說,邊自然而然地轉出遊廊朝假山走近了幾步,裙裾拂過滾燙的石階。
“彆過去——!”沈氏話音未落,蘇晚月已低頭鑽入假山石洞。
山石洞裡的景象讓隨後趕來的侯府幾房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氣——蕭景淵擋在眾人麵前,慌忙繫著腰帶,地上墜了一件雪素外衫,順著那外衫越過蕭景淵看向他身後,二八年華的清秀女子被一襲紫色衣衫緊緊包覆著,隻肩頭露出欺霜賽雪的顏色。
不是蘇清瑤又是誰?“這、這是作甚麼!”沈氏捂著心口後退半步,目光掃過蕭景淵慌亂係衣的手上,又落在蘇清瑤含淚抽噎的臉龐上,一口氣冇上來差點暈厥。
李氏和周氏慌忙上前扶住阿嫂,蕭景淵臉色慘白欲要辯解,卻被蘇晚月垂淚打斷:“景淵哥哥,清瑤妹妹,你們……你們怎能做出這等事?!”她撲過去抱住沈氏的腿,淚水洶湧而出,“母親,女兒命苦啊!竟撞見妹妹與景淵哥哥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女兒日後有何麵目見人,永寧侯府日後要受多少恥笑!”她哽咽不能語:“女兒、女兒冇臉活下去,不如就將此未婚夫讓給妹妹!女兒、女兒絞了頭髮去做姑子,省的在這世上丟人現眼!”蘇清瑤攏著衣襟,臉色慘白一片,聲音抖的不成調:“母親、二孃、三娘,不是這樣的!是姐姐的丫鬟丹杏假傳訊息,說姐姐要見我,我纔到這假山來,不知怎麼就……就中了計!”丹杏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惶恐道:“夫人,奴婢有罪。
前幾日大娘子讓我去回春堂取一味藥,說是要給二孃子用,奴婢一時糊塗就照做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蕭景淵似乎也想到了什麼,死死盯住蘇晚月:“是你,在給我的茶水中做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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