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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錦繡小農媳 第11章 進口裝置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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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但省城東郊的錦繡製造廠新劃出的“技術革新區”內,氣氛卻比嚴冬更凜冽幾分。當那幾台承載著全廠期望與巨額資金的進口裝置,終於被巨大的吊臂從重型卡車上緩緩卸下,安置在早已夯實、找平的水泥地基上時,一種混合著敬畏、茫然與巨大壓力的沉默,籠罩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那台來自德國的自動裁剪機,形同一隻史前巨獸的骨架,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複雜的橫梁、密佈的導軌、精密的真空吸附台麵,以及那個標誌著其核心的、閃爍著幽藍指示燈的鐳射定位係統,無不彰顯著與周圍那些轟隆作響的國產縫紉機截然不同的工業文明等級。與之配套的專業鎖眼機和釘扣機,雖然體型相對小巧,但其外殼上密佈的按鈕、旋鈕以及連線著的、彷彿擁有自主生命的供料係統,也同樣散發著令人望而生畏的精密感。

它們靜默著,如同沉睡的獅群。而喚醒它們所需的,並非勇氣,而是鑰匙——一種名為“知識”的、稀缺的鑰匙。

衝突,在開箱驗貨的瞬間便已**裸地呈現。

隨裝置而來的,是厚厚幾大箱技術資料。然而,展開在周誌剛工程師和林長河麵前的,是全套的、密密麻麻的德文與英文說明書、電路圖、氣動原理圖。那些扭曲的字母和複雜的符號,如同天書,構築起一道無形卻堅固的知識壁壘。周工拿著放大鏡,對著一個標注著“ser-kalibrierung”(鐳射校準)的章節,眉頭擰成了死結,他賴以自豪的技術經驗,在這些陌生的術語麵前,幾乎失效。

更現實的問題是操作界麵。裁剪機的控製麵板上,是清一色的英文縮寫和德文提示符。嘗試性的通電後,螢幕上跳出的並非親切的中文選單,而是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英文選項和引數設定。“fabriclibrary”(麵料庫)、“cuttgforce”(切割力)、“vacuulevel”(真空度)……每一個詞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如同密碼。

“這……這從何下手?”一位被寄予厚望的年輕技術員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挫敗。

廠裡並非沒有懂些英文的,孫衛國就能磕磕巴巴念出幾個單詞,但也僅止於“認識”,遠達不到理解其技術內涵、進行操作和除錯的程度。至於德文,更是全軍覆沒。

唯一的希望,似乎隻剩下求助外援。蘇晚通過外貿渠道聯係了裝置代理商,對方的答複乾脆而冰冷:可以派遣德國工程師前來安裝除錯和技術培訓,但費用按周計算,加上國際差旅、食宿,是一筆足以讓楊建華會計再次眼前一黑的巨額開銷。而且,對方工程師的檔期排到了兩個月後。

“等兩個月?”張師傅幾乎吼了出來,“咱們這些訂單能等兩個月嗎?這鐵疙瘩放在這裡一天,就占著一天的錢,虧一天的利息!”

時間與金錢,如同兩條冰冷的絞索,勒得人喘不過氣。是坐等天價外援,讓裝置成為昂貴的擺設,還是……

就在一種近乎絕望的氛圍開始彌漫時,林長河走到了那台自動裁剪機前。他沒有去看那些令人頭暈的說明書,而是伸出手,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冰冷的金屬橫梁,發出沉悶的實響。然後,他俯下身,仔細檢視那些精密的導軌和傳動結構,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透過鋼鐵的表皮,看穿其內在的邏輯。

他直起身,環顧了一圈周圍那些或焦慮、或茫然的麵孔,最後目光落在周誌剛和那幾個挑選出來的年輕技術骨乾身上,聲音不高,卻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人等不起,錢,也花不起。”他頓了頓,語氣裡沒有任何激昂的情緒,隻有一種基於事實的冷靜判斷,“東西,已經到了。是人用機器,不是機器用人。”

他彎腰,從工具包裡拿出一把大小合適的扳手,又撿起地上那本最厚的德文操作手冊,將其一並塞到周誌剛手裡,然後看向其他人:

“從今天起,成立技術攻關組。我牽頭,周工負責技術原理,你們幾個,”他指了指那幾個年輕人,“年輕,腦子活,跟著學,跟著乾。”

他沒有問“能不能行”,也沒有說“試試看”,而是直接宣佈了行動方案。這是他的方式——麵對無法逾越的障礙,唯一的回應,就是開始攀登。

接下來的日子,錦繡製造廠出現了一道奇異的風景線。在白日喧囂的生產區旁,那個被臨時隔出的“技術區”內,夜晚的燈火總是最晚熄滅。林長河、周誌剛,帶著幾個挑燈夜戰的年輕人,構成了一個奇特的組合。

周誌剛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德漢、英漢技術詞典,以及他能找到的所有關於自動化控製、機械原理的中文書籍。他像一個老派的解碼專家,逐字逐句地對照詞典,啃噬著那些晦澀的說明書,試圖在陌生的語言迷宮中,找到通往核心的路徑。他負責將那些天書般的章節,翻譯成勉強能夠理解的技術要點和操作步驟,儘管過程緩慢而痛苦,常常為了一個術語的正確含義爭論半天。

而林長河,則更像一個實戰派的指揮官。他對於那些長篇大論的理論描述興趣不大,他的焦點,始終集中在圖紙和裝置本身。他將複雜的電路圖和氣動原理圖鋪在巨大的工作台上,用不同顏色的筆標記出電源、訊號、執行機構。他不懂“plc程式設計”,但他能看懂哪根線管移動,哪個閥門控製吸氣。

他的工具,除了扳手、螺絲刀、萬用表,還有他那份在部隊和多年實踐中磨礪出的、對機械結構近乎直覺的理解力。他帶著年輕人,對照著圖紙,一個介麵一個介麵地確認,一根線一根線地排查。遇到實在無法理解的程式邏輯,他就采用最笨拙也最可靠的方法——記錄下所有可調整的引數,然後進行極其有限的、小心翼翼的微調,觀察裝置的反應,再記錄下結果。

這個過程,充滿了挫敗感。多少次,他們以為找到了關鍵,通電後裝置卻毫無反應,或者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多少次,裁剪機的鐳射頭無法準確定位,裁出的布料邊緣參差不齊,如同狗啃;多少次,鎖眼機固執地重複錯誤動作,將昂貴的麵料扯破,或者釘扣機將紐扣打歪,留下難看的殘品。

廢料堆在一旁,越積越高,像一座無聲的紀念碑,記錄著每一次失敗的嘗試。疲憊、焦躁、自我懷疑,如同瘟疫般在攻關組內蔓延。一個年輕的技工在連續熬夜和無數次失敗後,幾乎崩潰,抱著頭蹲在角落裡。

林長河走過去,沒有安慰,隻是遞給他一杯濃茶,然後指著那台再次沉默的裁剪機,沉聲道:“它沒壞,是我們還沒懂。繼續。”

他的身影,成了這個攻堅小隊的精神支柱。他彷彿不知疲倦,眼中布滿了更密的血絲,身上的工裝沾滿了油汙和灰塵,但他眼神裡的那簇火苗,從未熄滅。當周誌剛因為一個技術難點徹夜不眠時,他會默默給他續上熱水;當年輕人因為挫折而氣餒時,他會拿起工具,親自演示如何更細致地檢查一個接頭,如何更耐心地讀取一個資料。

蘇晚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她沒有過多介入技術攻關的具體過程,那是林長河的戰場。她所能做的,是調動一切資源保障後勤,確保攻關組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她讓食堂二十四小時供應熱飯熱菜,她親自安撫因技術區占用電力而偶爾受影響的生產車間,她頂住了來自管理層內部對於“投入無底洞”的質疑聲音。

在那些深夜裡,她有時會悄然來到技術區外,隔著玻璃,看著裡麵那些忙碌而專注的身影。看著林長河俯身在控製台前,那緊抿的、透著一股執拗的嘴唇,她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有心痛,有驕傲,更有一種無可替代的安心。她知道,隻要他在,就沒有攻不下的堡壘。

轉折,發生在一個黎明將至的時刻。經過又一個不眠之夜的資料比對和引數微調,當林長河再次按下裁剪機的啟動按鈕,鐳射頭沿著預設的路徑平穩滑行,真空吸附台牢牢固定住層層疊疊的卡其布,裁刀落下,發出均勻而流暢的切割聲。完成後,橫梁複位,螢幕上跳出一個綠色的“fertig”(完成)提示符。

周誌剛幾乎是撲過去,拿起最上麵一層裁片,用遊標卡尺反複測量。每一個拐角,每一條弧線,都與電腦中匯入的版型資料完美契合,誤差控製在令人驚歎的毫米級以內!邊緣光滑如鏡,沒有任何毛刺或拉扯的痕跡。

幾乎在同一時間,旁邊的鎖眼機也傳來了成功的訊號——在更換了經過無數次試驗確定的最佳壓力和速度引數後,它在一件襯衫的領口位置,完美地鎖出了一個大小均勻、線跡飽滿、無可挑剔的鳳眼釦眼。

成功了!

一種近乎虛脫的狂喜,瞬間擊中了技術區裡的每一個人。年輕的技工們跳了起來,互相捶打著對方的肩膀,激動得語無倫次。周誌剛摘下眼鏡,用力擦拭著濕潤的眼角。

林長河沒有動。他依舊站在裁剪機的控製台前,伸出手,輕輕拂去螢幕上那一個小小的綠色提示符旁幾乎不存在的灰塵。他的背影在晨曦微光中,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疲憊。然後,他轉過身,看向身後歡呼的眾人,臉上沒有什麼激動的表情,隻是那緊抿的嘴角,幾不可察地鬆弛了下來,眼底深處,那持續燃燒了數十個日夜的火焰,終於化為一抹深沉如海的欣慰。

他走到門口,拉開技術區的大門。清晨凜冽而新鮮的空氣湧入,帶著草木蘇醒的氣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聞訊趕來的蘇晚,以及身後那些充滿期待的雙眼,隻說了三個字:

“可以了。”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如同一聲洪鐘,宣告了一個時代的正式開啟。

隨後的大規模生產驗證,帶來了遠超預期的爽利感。自動裁剪機的工作效率,是熟練裁剪工的十倍以上,且幾乎杜絕了因人工疲勞或誤差造成的布料浪費。專業鎖眼機和釘扣機,不僅速度驚人,其產出質量的高度一致性,更是任何人工操作都無法企及的。

生產效率,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向上猛躥了一個台階!

車間裡,工人們看著那些如同被施了魔法般精準、快速產出的裁片和部件,從最初的震驚,到逐漸適應,再到由衷的讚歎。他們開始意識到,這些冰冷的鋼鐵巨獸,並非來搶奪他們飯碗的敵人,而是幫助他們突破極限、創造更大價值的強大工具。

林長河再次挺身而出,用近乎野蠻的鑽研精神和堅不可摧的意誌,帶領團隊,硬生生撬開了工業文明緊閉的大門。他們不僅成功駕馭了這些昂貴的進口裝置,更在過程中,為企業培養出了第一批懂得與現代技術對話的種子。這不僅是技術的勝利,更是意誌與智慧的凱旋,為“錦繡”在改革浪潮中的破浪前行,注入了最強勁、最可靠的核心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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