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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錦繡小農媳 第2章 退婚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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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亮透,灰白的光線勉強透過糊著舊報紙的窗戶縫隙,在冰冷的土炕上投下幾道模糊的影。

蘇晚幾乎是瞬間睜開了眼。

沒有病痛纏身的沉重,沒有呼吸間帶著的衰敗腐氣,隻有十八歲身體裡奔湧的、亟待破土而出的力量,以及腦海裡清晰刻印著的、父親咳血倒下的畫麵。那畫麵比窗外滲入的寒氣更刺骨。

她悄無聲息地坐起身,動作輕捷,生怕驚擾了隔壁還在熟睡的父母。炕頭的針線笸籮安靜地待著,那把豁口的剪刀刃上,還留著昨夜她指尖那一點乾涸的暗紅。

穿衣,下炕。冰冷的土地麵激得她腳心一縮,隨即穩穩踩實。

灶房裡比堂屋更冷,水缸表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淩。蘇晚舀水淘米,動作麻利。家裡的米缸快要見底,她隻舀了小半碗糙米,摻上大半鍋水,又利落地削了兩個乾癟紅薯進去。爐膛裡的火很快升起來,跳躍的火光映著她年輕卻沉靜的臉龐,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少女的懵懂,隻有一種被苦難淬煉過的、近乎鋒利的決斷。

粥在鍋裡咕嘟冒泡時,母親劉桂香也揉著眼睛進來了,看到女兒忙碌的背影,愣了一下,眼底湧上更深的愁緒:“晚晚,怎麼起這麼早?再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蘇晚沒回頭,聲音平靜,用木勺攪動著鍋裡的稀粥,“媽,一會兒我去後山轉轉,看能不能挖點野菜,或者撿點柴火。”

劉桂香張了張嘴,想阻止。後山那麼冷,野菜早就凍沒了,柴火也不好撿。可看著女兒單薄的背影和那鍋稀得照見人影的粥,所有的話又都堵在了喉嚨裡,化成一聲無聲的歎息。她默默走到灶邊,接過蘇晚手裡的勺子。

粥剛端上桌,蘇大勇也起來了。他似乎刻意挺直了腰板,但眉宇間那抹難以掩飾的疲色和偶爾壓抑的輕咳,還是像針一樣紮在蘇晚心上。

飯桌上依舊沉默。蘇晚飛快地喝完了自己那碗粥,站起身:“爸,媽,我出去了。”

“晚晚,”蘇大勇叫住她,眼神複雜,帶著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要是…要是聽見啥閒話,彆往心裡去,啊?爹…爹沒事。”

蘇晚的心猛地一揪。父親顯然也聽到了昨晚牆外的風言風語。她用力點點頭,扯出一個輕鬆的笑:“知道啦,爸。我就是去轉轉。”

她拿起牆角的舊背簍和一把小鋤頭,推開堂屋的門。

清晨的空氣凜冽如刀,刮在臉上生疼。村落還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寂靜裡,隻有幾縷稀薄的炊煙頑強地升騰著。土路凍得硬邦邦的,踩上去硌腳。

蘇晚的目的很明確——後山陽坡那些遮風避雪的角落。前世饑荒年,她曾在那裡找到過一些凍不死、勉強能入口的苦菜和野蔥,甚至還有幾味常見的、能止咳平喘的草藥,比如蒲公英和車前草。父親的眼下的咳嗽,哪怕隻是用這些土方子緩解一二,也是好的!

她踩著凍硬的枯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眼睛像最精密的篩子,仔細過濾著每一寸土地。手指凍得通紅僵硬,幾乎失去知覺,她卻渾然不顧。

背簍裡漸漸有了點分量。幾簇瘦弱的苦麻菜,根須帶著凍土;一把葉子發黃但還算完整的野蔥;甚至還有幾株僥幸熬過寒冬的蒲公英,葉子蔫蔫地貼著地皮,但根部挖出來,還算肥厚。

她直起腰,擦了擦額角滲出的細汗,嗬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冷空氣裡。抬頭望瞭望天色,灰白的雲層壓得很低,看來今天不會有太陽了。

得趕緊回去。把野菜收拾出來,蒲公英根曬乾或者直接煮水給父親喝。然後…然後就是針線活。鞋墊,對,就從鞋墊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

她背著那點微薄的收獲,轉身往家走。腳步因為心裡有了盤算而顯得輕快了些許。

剛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遠遠就看見自家那低矮的土牆院外圍著幾個人影。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蘇晚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迅速攫住了她。她加快腳步,幾乎小跑起來。

越靠近,那些壓低的、卻刻意能讓院裡人聽到的議論聲就越清晰。

“…瞅見沒?剛進去沒多久…”

“嘖嘖,老蘇家這臉算是丟儘嘍…”

“張建軍那小子,聽說在公社都掛上號了,以後是要當乾部的,能看得上蘇晚?”

“也是,蘇大勇那病癆鬼樣子,誰嫁過來誰倒黴!命硬剋夫哦…”

“快彆說了,人出來了!”

院門吱呀一聲從裡麵被拉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正是張建軍。

他穿著一身半新的藍色勞動布褂子,胸口彆著一支閃亮的鋼筆,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油光水滑。臉上帶著一種刻意擺出來的、混合著惋惜和優越感的神情。他身後,跟著臉色煞白、渾身微微發抖的母親劉桂香。父親蘇大勇沒有出來,但蘇晚能想象到,父親此刻在屋裡,怕是咳得更厲害了。

張建軍看到迎麵跑來的蘇晚,腳步頓了一下,眼神裡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隨即又端起了那副虛偽的架子。

“蘇晚同誌,你回來了。”他開口,聲音拿腔拿調,帶著公社宣傳員那種特有的、浮於表麵的客氣,“我正跟你母親說呢。”

蘇晚沒理他,先快步走到母親身邊,扶住劉桂香冰涼顫抖的胳膊:“媽,怎麼回事?”她的聲音很穩,目光卻冷得像冰,直直射向張建軍。

劉桂嘴唇哆嗦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死死抓著女兒的手臂,彷彿那是唯一的依靠。

張建軍被蘇晚那冷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提高了音量,彷彿不隻是說給蘇晚母女聽,更是說給周圍那些豎著耳朵的鄰居聽:“蘇晚同誌,我們今天就把話攤開來說明白吧。我們之間的婚約,是舊習俗,是封建包辦婚姻的殘餘!現在提倡新社會,新風氣,講求自由戀愛,婚姻自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蘇晚身上打補丁的舊棉襖和背後那裝著野菜的破背簍,嘴角幾不可查地撇了一下,繼續慷慨陳詞:“我們之間的結合,是沒有感情基礎的,是不符合時代潮流的!而且,你看你們家這個情況…蘇大叔身體不好,負擔重。我將來是要為革命事業奮鬥的,不能…不能被這樣的家庭拖累。”

最後那句話,他說得意味深長,目光裡的輕蔑幾乎不再掩飾。

“所以,”他挺了挺胸膛,做出決絕的樣子,“這個婚,今天必須退!咱們好聚好散,以後還能做革命同誌嘛!”

一番話,冠冕堂皇,又毒又狠!不僅把退婚的責任全推給了“封建殘餘”和“蘇家窮困”,還順便踩了蘇晚一腳,暗示她家是拖累,不配和他這個“有為青年”在一起。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更加肆無忌憚的議論聲。

“聽聽!人家張知青就是有覺悟!”

“是啊,蘇晚家這情況,誰沾上誰倒黴…”

“命硬啊…克父又剋夫…”

劉桂香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眼淚終於滾落下來,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那是一種被羞辱到極致卻又無力反抗的絕望。

蘇晚感覺到母親身體的顫抖,那股冰冷的怒意在她胸腔裡瘋狂翻湧,幾乎要衝破喉嚨!但她臉上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她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示意她彆怕。

然後,她上前一步,將母親擋在自己身後,直麵張建軍。她的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上下打量著張建軍,從他油光的頭發看到他擦得還算乾淨的解放鞋。

“張建軍,”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周圍的嘈雜,“說完了?”

張建軍被她看得有些發毛,強自鎮定:“說完了!蘇晚同誌,我希望你能認清現實,不要糾纏…”

“糾纏?”蘇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圍觀的眾人,聲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砸地有聲:“你張建軍是哪個牌麵上的人物?也配讓我蘇晚糾纏?”

“你口口聲聲反對封建包辦,追求自由戀愛?”蘇晚逼近一步,眼神銳利如針,“那我問你,去年秋天,是誰偷偷摸摸給公社劉書記的女兒送雞蛋?還被人家物件撞見,差點打斷腿?這就是你追求的自由戀愛?”

張建軍的臉唰一下變了顏色,油光的額頭瞬間冒出汗珠,眼神慌亂:“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胡說?”蘇晚冷笑,“需要我去找劉書記女兒對質嗎?還是去找那個差點動了手的拖拉機手王猛?”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驚疑不定地在蘇晚和張建軍之間來回掃視。那些剛才還附和張建軍的人,此刻都閉上了嘴,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蘇晚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厲聲道:“你說我們家窮,是拖累?沒錯,我家現在是窮!我爹是病了!但我們一家人堂堂正正,靠自己的雙手吃飯,不偷不搶,不搞那些歪門邪道、攀高踩低的齷齪事!”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張建軍臉上:“倒是你,張建軍!當初這婚約是怎麼定的?是你爹孃三番五次上門,看中我爹一手木匠活能幫襯你家,看中我蘇晚裡外一把手能乾活!現在看我爹病了,覺得榨不出油水了,就想一腳踹開?還扯什麼革命道理?你讀的那幾年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就學會怎麼忘恩負義、怎麼落井下石了?”

“你…你血口噴人!”張建軍臉漲成了豬肝色,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蘇晚,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那些精心編織的漂亮話,在蘇晚毫不留情的撕扯下,變得千瘡百孔,醜陋不堪!

“我血口噴人?”蘇晚猛地抬手,直接打掉他幾乎要戳到自己臉上的手指,力道之大,讓張建軍痛呼一聲縮回了手。

“滾!”蘇晚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帶著你那些虛偽的道理,立刻從我家的地方滾出去!這婚,不用你退!是我蘇晚不要你這種無情無義、心術不正的小人!”

她伸出手,直指著院門外,眼神睥睨,彷彿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從今天起,我蘇晚和你張建軍,橋歸橋,路歸路!再敢踏進我家門一步,汙了我家的地,我打斷你的腿!不信你試試!”

一番話,如同冰雹砸落,劈裡啪啦,砸得張建軍暈頭轉向,砸得周圍看熱哄的人目瞪口呆,砸得身後的劉桂香都忘了哭泣,難以置信地看著女兒挺得筆直的脊背。

院子裡外,一片死寂。隻有寒風刮過樹梢的嗚咽聲。

張建軍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精彩紛呈。他指著蘇晚,手指顫抖,嘴唇哆嗦了半天,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周圍那些原本看戲的目光,此刻彷彿都帶上了嘲諷和鄙夷,刺得他無地自容。

最終,所有的羞憤都化作一句虛張聲勢的低吼:“好!蘇晚!你…你給我等著!有你後悔的時候!”

說完,再也無顏停留,幾乎是屁滾尿流地推開圍觀的人群,狼狽不堪地衝了出去,連頭都沒敢回。

一場精心策劃的退婚羞辱,最終以他徹底顏麵掃地收場。

圍觀的人群寂靜無聲,看著院門口那個身形單薄卻站得如同青鬆般的姑娘,眼神複雜,再也無人敢嚼半句舌根。

蘇晚卻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她緩緩轉過身,扶住仍在震驚中沒回過神來的母親,聲音放緩了些:“媽,外麵冷,我們回屋。”

就在這時,院牆低矮的豁口處,一個抱著胳膊看熱哄的胖婦人,大約是張建軍的什麼遠房親戚,似乎不甘心就這麼算了,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地小聲嘟囔了一句:“哼,凶得跟母夜叉似的,活該被退婚…克父的命,以後還不知道克誰呢…”

聲音不大,但在剛剛經曆了一場風暴的寂靜院落裡,卻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劉桂香的身體猛地一僵,剛剛緩過一絲血色的臉又瞬間變得慘白。

蘇晚眸光一厲,正要回頭。

突然——

“哐當!”一聲沉悶的巨響,毫無預兆地從院門外傳來!

彷彿是什麼極重的東西,被毫不客氣地摜在了凍得硬邦邦的地麵上。

這一聲響動太過突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個剛要張嘴的胖婦人。

隻見院門外的土路旁,不知何時,默不作聲地站了一個高大異常的身影。

是林長河。

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棉襖,身形挺拔如鬆,卻又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硬氣場。腳邊,扔著一捆剛劈好的、粗細均勻的新柴,顯然是剛剛被他隨手摜在地上的。柴捆上的斷口嶄新,還散發著淡淡的木頭清香。

他彷彿沒看到院子裡這一群人,也沒聽到剛才那場風波和那句惡毒的閒話。隻是微微側著頭,目光落在院牆根下堆著的幾塊亂石上,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覺得那幾塊石頭擺得有些礙事。

然後,他抬起眼,目光極其平淡地掃過那個嚼舌根的胖婦人。

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警告,甚至沒有任何停留。

就像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路邊的石頭,或者一棵枯草。

但那胖婦人卻被這一眼看得渾身一激靈,彷彿被無形的冰針刺了一下,後麵所有惡毒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裡,臉上掠過一絲驚懼。她猛地想起關於這個退伍兵的種種傳言——戰場上下來的人,煞氣重,脾氣臭,下手狠…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抱著胳膊,灰溜溜地往人群後退了退,再不敢吭聲。

林長河收回目光,彷彿剛才隻是無意間停頓了一下。他彎下腰,大手一抓,輕而易舉地將那捆沉重的柴火重新提起,扛上肩頭,動作乾脆利落。自始至終,他沒有看蘇晚一眼,也沒有說一個字。

然後,他扛著那捆柴,邁開沉穩的步子,沉默地、徑直朝著村尾自家那個更破舊的小院方向走去。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土路的拐角,彷彿從未出現過。

隻有院門外地上留下的那個清晰的柴捆砸出的印痕,以及空氣中隱隱飄散的一縷新鮮木屑的氣息,證明他方纔確實來過。

蘇晚扶著母親,目光追隨著那個沉默離去的背影,心頭再次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言喻的異樣感。但眼下,她無暇細想。

周圍的看客們見再無熱哄可看,也終於訕訕地、悄無聲息地散去了。

院門口終於清靜下來。

蘇晚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扶著仍在微微發抖的母親,轉身走進堂屋,輕輕關上了門,將那所有的寒冷、惡意與窺探,都隔絕在外。

屋內,光線昏暗。蘇大勇並沒有躺在裡屋炕上,而是拄著一根木棍,臉色灰敗地靠在堂屋通往裡間的門框上,顯然,外麵發生的一切,他都聽到了。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看到妻女進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猛地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咳咳…咳…哇…”

一口帶著暗紅血絲的濃痰,猛地咳了出來,濺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爹!”

“爸!”

劉桂香和蘇晚同時驚撥出聲,撲了過去。

蘇晚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還是…還是動氣加重了病情!

她死死扶住父親搖搖欲墜的身體,目光落在地上那刺目的暗紅上,眼眶瞬間紅了,但更多的不是眼淚,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與決絕。

她抬起頭,看著驚慌失措的母親和痛苦喘息的父親,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一字一句道:

“爸,媽,彆怕。”

“退了這門惡心的親事,正好!”

“從今天起,我們蘇家的路,我們自己走!我蘇晚的未來,我自己選!”

“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了,我也給你們掙出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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