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錦繡小農媳 第27章 父親康複
舉報風波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砸落了初綻的嫩葉,留下了滿目狼藉和刺骨的寒意。雖然最終有驚無險地度過,但那種被窺伺、被惡意環伺的感覺,卻如同附骨之疽,纏繞在蘇晚心頭,讓她行事更加謹小慎微。林家的院門時常虛掩著,婦人們來做活時,說笑聲也自覺壓低了許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緊張。
然而,生活的殘酷與溫存,往往並行不悖。就在蘇晚為流言蜚語和潛在的風險憂心忡忡時,一縷微弱卻執拗的生機,正悄然在蘇家破敗的屋簷下萌發。
蘇大勇的氣色,竟一天天好了起來。
連續服用那價格不菲的盤尼西林(後期換了稍便宜些的替代消炎藥,但依舊有效)後,那場幾乎奪走他性命的咳血重症,終於被強行壓製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漸漸變得稀疏,沉悶如風箱的喘息也平緩了許多。蠟黃的臉上開始透出一點久違的血色,深陷的眼窩似乎也略微充盈了些。
最明顯的變化是,他能在劉桂香的攙扶下,慢慢從炕上坐起來,甚至能扶著牆,極其緩慢地、顫巍巍地在屋裡走上幾步。
這一天,陽光難得的好,暖融融地透過糊窗的舊報紙照射進來,在坑窪不平的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大勇竟自己摸索著,挪到了堂屋門口,扶著門框,眯著眼看向院子裡那棵老棗樹抽出的嫩綠新芽。
劉桂香端藥出來看見,嚇了一跳,隨即眼眶就紅了,又是心酸又是歡喜:“他爹!你咋自己出來了?快回去躺著!”
蘇大勇擺擺手,聲音雖然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唏噓和輕鬆:“躺…躺不住了…骨頭都躺酥了…出來透透氣…透透氣…”
陽光照在他蒼白消瘦的臉上,他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泥土和青草氣息的空氣,彷彿重獲了新生的囚徒。
蘇晚正好過來送新買的藥,看到父親站在門口的身影,腳步猛地頓住,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這些日子所有的奔波、勞累、委屈和恐懼,在父親這顫巍巍的身影前,彷彿都有了沉甸甸的價值。
“爸!”她快步上前,扶住父親另一隻胳膊,“您感覺怎麼樣?”
“好…好多了…”蘇大勇看著女兒,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愧疚,有感激,更有一種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光亮,“晚晚…爹…爹拖累你了…”
“說這些乾啥!”蘇晚打斷他,聲音有些哽咽,“您能好起來,比啥都強!”
劉桂香在一旁抹著眼淚,臉上卻笑開了花:“好了就好!好了就好!真是老天爺開眼!”
一家三口站在早春的陽光裡,雖然依舊清貧,雖然前途未卜,但那份幾乎被病魔徹底擊碎的希望,終於又重新黏合起來,散發出脆弱卻真實的光暈。
蘇大勇的康複,像一劑強心針,注入了這個屢遭磨難的家庭。劉桂香臉上的愁苦明顯少了,乾活也更有勁頭。蘇晚肩上的重擔彷彿也輕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父親的好轉,讓她能更專心地思考副業下一步的走向。軍工廠的訂單雖然成功,但畢竟不可複製,且容易招人眼紅。必須找到更穩定、更低調的路徑。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蘇家堂屋昏暗的油燈下吃飯。飯菜依舊簡單,但氣氛卻難得的輕鬆。
蘇晚扒拉著碗裡的粥,沉吟著開口:“爸,媽,軍工廠那邊的活兒算是結束了。我在想,後麵咱們不能光指著這種大訂單,風險太大。我想著,還是得把咱們這小作坊穩下來,接點散活,細水長流。”
蘇大勇放下筷子,認真聽著。病了這一場,他彷彿看開了許多,也更願意傾聽女兒的想法:“晚晚,你說,咋弄?爹雖然沒啥大力氣,但還能幫你看看門,捋捋線。”
劉桂香也連連點頭:“對!你爹說得對!有啥活兒,俺們都能搭把手!”
看著父母眼中重新燃起的生氣和對自己的全心信賴,蘇晚心裡暖融融的,思路也更加清晰:“我想著,咱們還是得在‘好’和‘獨一份’上下功夫。軍工廠的鞋,咱們做出了口碑。以後就接點附近村鎮的定製活,誰家要娶媳婦嫁閨女,想做頂好的繡花鞋、千層底布鞋,咱們就接。價錢可以稍微高點,但東西一定要做到最好!這樣量不大,不起眼,但細算下來,掙得也不少,還穩妥。”
“這個法子好!”蘇大勇表示讚同,“悶聲發小財,不招風。”
“嗯!”蘇晚受到鼓勵,繼續說道,“還有,咱家自留地那點菜,吃不完的,媽你醃的酸菜、醬豆子不是都說好吃嗎?以後也稍微多弄點,我拿去供銷社或者看看能不能搭著彆的貨換點錢。積少成多!”
“哎!這個行!這個俺拿手!”劉桂香立刻應承下來,臉上放光。
一家三口你一言我一語,竟將未來的生計規劃得條理分明,充滿了煙火氣的踏實感。冰冷的現實似乎也在這樣的謀劃中,透出了幾分溫暖的微光。
正說著,屋頂上忽然傳來輕微的“窸窣”聲,幾點灰塵從椽子的縫隙裡簌簌落下。
劉桂香抬頭看了看,歎了口氣:“唉,這老房子,去年秋雨就漏了好幾處,椽子怕是有幾根朽了…開春這雨再下幾場,還不知道咋樣呢…”
蘇晚也蹙起了眉。修屋頂可是個大工程,請人不僅要花錢,還得管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以家裡現在的情況…
一直沉默吃飯的林長河,忽然放下了碗筷。
他站起身,走到堂屋角落,仰頭仔細檢視那幾處落灰的地方。又走到門外,繞著蘇家的土坯房轉了一圈,仔細觀察著屋頂的狀況。
回來後,他簡單說了句:“椽子朽了三根。瓦片也鬆了些。”
蘇晚愣了一下:“你…會看這個?”
林長河沒回答,隻是道:“明天我弄點木頭和瓦過來。趁天好,修了。”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明天過來吃飯一樣自然。
蘇大勇和劉桂香都愣住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修屋頂可不是輕省活,又臟又累還危險。
“長河,這…這怎麼好意思…太麻煩你了…”劉桂香連忙擺手。
“沒事。”林長河言簡意賅,不再多言,坐下繼續吃飯。
第二天,林長河果然扛著幾根粗細合適的木頭和一小摞舊瓦片來了。他還帶了一套攀爬用的粗繩和簡單的木工工具。
他讓蘇晚在下麵遞東西,自己則利索地將繩子在房梁上固定好,身手矯健地爬上了屋頂。動作熟練得彷彿經常做這種事。
春日陽光正好,卻依舊帶著寒意。他站在傾斜的屋頂上,小心地挪動,揭下破碎的舊瓦,鋸掉腐朽的椽子,換上新的,再將瓦片重新鋪砌整齊。每一個動作都沉穩有力,一絲不苟。
蘇晚在下麵仰頭看著,替他扶著梯子,遞著工具。陽光有些刺眼,她眯著眼,能看到他專注的側臉和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高大的身影在藍天背景下,顯得異常可靠。
蘇大勇也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時不時抬頭看看,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他幾次想開口讓林長河下來歇歇,喝口水,話到嘴邊,看著女婿那沉默卻堅實的背影,又嚥了回去,隻是默默地搓著手。
劉桂香則忙著燒開水,鍋裡始終咕嘟著滾燙的熱茶。
忙碌了大半天,屋頂終於修葺完畢。林長河從房頂上下來,軍綠色的舊外套沾滿了灰塵和木屑,臉上也蹭了幾道黑灰。
劉桂香趕緊端來熱水和毛巾,連聲道謝:“長河,快洗把臉!累壞了吧?晌午飯就在這兒吃!俺烙餅!”
林長河也沒推辭,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把臉。
吃飯的時候,蘇大勇罕見地給林長河夾了一筷子炒雞蛋,聲音有些乾澀,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多吃點…今天…辛苦你了。”
林長河動作頓了一下,看著碗裡的雞蛋,低聲回了句:“應該的。”
三個字,平淡無奇。
卻讓飯桌上的氣氛,莫名地融和了許多。
陽光透過新修好的屋頂縫隙,暖暖地照進堂屋,照亮了桌上簡單的飯菜,也照亮了蘇大勇日漸紅潤的臉龐,和劉桂香眼角的笑紋。
蘇晚看著這一幕,心裡那根因為外界惡意而始終緊繃的弦,終於微微鬆弛了一些。
屋外或許依舊寒風料峭,流言依舊如刀。
但至少,這個小小的家,正在一點點變得堅固,變得溫暖。
而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正用他最實在的方式,為這片屋簷,擋風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