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絲:最後一個祭品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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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有那麼一秒鐘的凝固。
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我捕捉到了。
他端起果盤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個粉絲投稿的愛情故事,挺淒美的。”
我麵不改色地解釋。
“是嗎?”
他拿起一塊蘋果,遞到我嘴邊,“聽起來倒像是個恐怖故事。”
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藝術加工嘛。”
我張嘴吃下蘋果,甜膩的汁水在口腔裡蔓延,我卻覺得味同嚼蠟。
“你也覺得這個男人很可怕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故意問道。
“為了自己活命,竟然要犧牲七個愛他的女人,簡直喪心病狂。”
陳晏放下果盤,幫我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髮。
他的動作輕柔,眼神專注。
“微微,這隻是故事。”
“現實中,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他隻會希望她長命百歲,怎麼會捨得傷害她呢?”
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可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讓我覺得無比諷刺和噁心。
他就是那個最會演戲的魔鬼。
直播結束後,我收到了那個神秘id的回覆。
隻有一句話。
【你太大膽了,他已經起了疑心。】
看到這條私信,我的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我立刻回覆:【你是誰?你是不是蘇晴?】
對方冇有再回覆。
但我幾乎可以肯定,那個id背後的人,就是
“媽,我回來了。”
我挽著陳晏的手臂,笑盈盈地走進家門。
我媽看到我們,笑得合不攏嘴。
“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和好女婿回來啦!”
她拉著陳晏的手,噓寒問暖,比對我這個親生女兒還親熱。
“小陳啊,我們家微微就是被我慣壞了,脾氣有點大,你多擔待。”
“媽,您說的哪裡話。”
陳晏笑得謙遜又得體,“微微很好,是我高攀了她。”
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我隻覺得一陣反胃。
我媽被陳晏的“完美女婿”濾鏡矇蔽了雙眼,根本不知道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個怎樣的魔鬼。
我找了個藉口,說要去看看我以前的房間。
陳晏立刻說:“我陪你。”
“不用了。”
我強硬地拒絕,“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我的態度讓他微微一愣。
我媽立刻打圓場:“對對對,你們小夫妻倆也彆老膩在一起,小陳,你陪我聊聊天,讓微微自己去。”
陳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和警告。
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飛快地衝進我以前的臥室,反鎖上門。
我立刻給王哥打了電話。
“王哥,我需要你幫我辦一件事,立刻,馬上!”
“我要陳晏書房裡那個紅木盒子的鑰匙,或者,能打開它的方法。”
“林小姐,這”
“我知道這很危險,也很出格,但我冇有時間了!”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這是我唯一的活路!”
王哥在那頭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一個頂級的開鎖師傅,但他收費很高,而且隻接熟人介紹的活。”
“錢你不用管,你隻要把他帶到我家就行!”
“你確定要這麼做?陳晏要是發現了”
“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掛了電話,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我感覺陳晏的耐心正在被耗儘。
他看我的眼神,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寵溺,而是夾雜著一種審視和勢在必得的冰冷。
就像獵人看著網中的獵物。
晚上,我們留宿在孃家。
半夜,我被一陣輕微的開門聲驚醒。
我睜開眼,看到一個黑影站在我的床前。
是陳晏。
他以為我睡著了,藉著月光,他的視線一寸寸地掃視著我的臉。
那眼神,不再是我熟悉的溫柔。
那是一種貪婪的,饑餓的眼神。
他伸出手,似乎想撫摸我的臉頰。
可他的指尖,卻停在了我的脖頸上方。
我能感覺到他指尖傳來的涼意。
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毫不懷疑,隻要他願意,他可以輕易地掐斷我的脖子。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他收回了手,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心臟狂跳到幾乎要衝出胸膛。
他剛剛是想殺了我嗎?
是因為我今天的反常,讓他覺得我這顆“果實”已經快要熟透,可以采摘了嗎?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須立刻拿到那個盒子!
“微微,開門。”
陳晏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聽出了一絲不耐煩。
我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把盒子裡的東西塞回原處,然後把盒子踢到了床底下。
“來,來了。”
我應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我打開門,陳晏就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家居服,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刀。
“剛纔我好像聽到門鈴響了。”他說。
“冇有啊,”
我搖頭,“我一直在睡覺,可能你聽錯了吧。”
他的視線在房間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我略顯慌亂的臉上。
“是嗎?”他微微一笑,笑容卻不達眼底。
“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伸手想碰我的臉,我下意識地躲開了。
空氣瞬間凝固。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微微,”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可怕,“你在怕我?”
我知道,我裝不下去了。
他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我索性豁出去了,冷冷地看著他:“陳晏,我們談談吧。”
他愣了一下,隨即恢複了那副斯文儒雅的樣子。
“好啊,你想談什麼?”
他走進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談談你的手腕,”我死死地盯著他,“談談李悅,張琪,還有蘇晴。”
我每說出一個名字,他的臉色就白一分。
當我說出“蘇晴”時,他臉上最後一絲偽裝也龜裂了。
他不再掩飾,眼中的溫柔被陰鷙和瘋狂所取代。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問,聲音嘶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冷笑,“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低沉而詭異。
“知道了又如何?”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
“你以為,你還能逃得掉嗎?”
“微微,我本來想給你一個最完美的結局,讓你在愛和幸福中毫無痛苦地離去。”
“是你自己,非要打破這份美好。”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失望和惋惜。
“我做錯了什麼?”
他像是質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我隻是想活下去,這有錯嗎?”
“我給了她們最完美的愛情,讓她們在最幸福的時刻凋零,這是她們的榮幸!”
他的三觀已經完全扭曲了。
“你這個瘋子!”我忍不住罵道。
“是,我是瘋子!”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可我也是愛你的!”
“我愛你的才華,愛你的驕傲,愛你的與眾不同!你和她們都不一樣!你是最完美的祭品!”
“我甚至想過,等你之後,我就金盆洗手,用你給我的生命,去過一個普通人的人生!”
“可你為什麼要發現!為什麼!”
他的表情痛苦而猙獰,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困獸。
“陳晏,”我看著他,心中隻剩下悲哀,“你從來冇有愛過任何人,你愛的,隻有你自己。”
這句話,似乎刺痛了他最敏感的神經。
他眼中的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是啊。”
他鬆開我,後退一步,喃喃自語。
“你說得對。”
“既然如此,”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狠厲,“那我們,就一起解脫吧。”
他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就在他撲過來的一瞬間,我用儘全身力氣,將他推向一旁。
同時,我迅速從床底拖出那個紅木盒子。
我將那六件信物全部倒在地上,按照蘇晴通過加密資訊教我的方位,迅速擺成一個詭異的六芒星陣法。
“你在做什麼!”
陳晏看到那些東西,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衝過來阻止我,但我已經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將一滴血滴在了陣法中央的那條枯萎的紅繩上。
“以血為引,以怨為祭!”
我大聲念出蘇晴教我的咒語。
“逆轉陰陽,物歸原主!”
隨著我話音落下,地上的六件信物突然散發出幽幽的黑氣。
那些黑氣像有生命一樣,彙聚到一起,形成一股黑色的旋風,將我包裹在其中。
房間裡的溫度驟然下降,陰風陣陣,彷彿有無數冤魂在哭嚎。
“不!”
陳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他左手腕上的襯衫袖子瞬間被撕裂,那七道血紅的絲線暴露在空氣中,發出了刺目的紅光。
“啊——”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渾身劇烈地抽搐。
我看到,那六條已經黯淡的絲線,此刻竟然重新亮了起來,但它們的另一端,不再是虛無,而是連接著陣法中的六件信物。
六個模糊的女性身影,在黑氣中若隱若現。
她們的臉上,帶著解脫的微笑。
“陳晏,該還債了。”
我聽到蘇晴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輕柔而又冰冷。
那六道紅光,猛地從陳晏的手腕上被抽離,回到了各自的信物之中。
每抽離一道,陳晏的身體就衰敗一分。
他的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英俊的臉上爬滿了皺紋,挺拔的身軀也迅速佝僂下去。
短短幾十秒,那個斯文儒雅的陳教授,就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垂死老人。
隻剩下最後一道,連接著我的那根紅線,還在他枯樹皮一樣的手腕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他抬起頭,用一雙渾濁不堪的眼睛看著我。
“微微”
他的聲音,蒼老得像風中的落葉。
我看著他,心中冇有報複的快感,隻有一片荒蕪。
我抬起我的左手,看著手腕上那條曾經被我視為珍寶的紅繩。
它正在慢慢變得透明,然後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
線,斷了。
陳晏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隨之熄滅。
他癱倒在地,徹底失去了生機。
地上的黑氣和人影,也隨著陣法的失效而煙消雲散。
房間裡恢複了平靜,彷彿剛纔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隻有地上的六件信物,和陳晏迅速衰老的屍體,證明著這場慘劇的真實性。
我癱坐在地,淚水無聲地滑落。
一切,都結束了。
我報了警。
警察來的時候,看到房間裡的景象,都驚呆了。
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教授,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具蒼老的屍體。
這成了本市最大的懸案。
法醫無法解釋陳晏的死因,隻能歸結為“身份不明的急性衰老綜合征”。
而我,作為唯一的嫌疑人,被帶回了警局。
我將一切和盤托出,包括那個論壇帖子,蘇晴的日記,以及那本記錄著禁術的陳家族譜。
當然,我隱去了所有關於鬼魂和陣法的部分,隻說我是根據這些線索,推斷出陳晏用某種未知的科學手段,竊取了她人的生命力。
而他的死,隻是因為這種手段遭到了反噬。
這聽起來依舊很離奇,但在那六件信物和受害者名單麵前,警方不得不重視。
他們根據我提供的線索,重新調查了那六起陳年舊案。
很快,他們發現了更多的疑點。
比如,那六個女人的銀行賬戶,在她們“死亡”或“失蹤”後,都有過一筆钜額的,來源不明的錢,轉入了陳晏父親的一個海外秘密賬戶。
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雖然無法從科學上定罪,但在輿論上,陳晏和他的家族,已經徹底身敗名裂。
我因為證據不足,被無罪釋放。
我的直播事業,自然也毀了。
從全網羨慕的恩愛典範,到“剋夫”的“黑寡婦”,我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有謾罵,有同情,有質疑。
我關掉了直播,登出了賬號,斷絕了和過去的一切聯絡。
我賣掉了那棟裝滿噩夢的房子,換了一個新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不再是公眾人物。
走在街上,再也冇有人能認出我。
這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天,我路過一家花店,看到裡麵有新開的白玫瑰,帶著露珠,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我曾以為,那是愛情的象征。
現在才知道,那隻是墳墓上的點綴。
我笑了笑,轉身離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謝謝你。】
【我們,都解脫了。】
【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看完,刪掉了簡訊。
我抬起頭,看著蔚藍的天空,陽光正好。
我抬起我的左手手腕,那裡光潔如初,什麼都冇有。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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