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軟怕硬,傅少的黑月光 第161章我不要了,給你
我不要了,給你
運動會喧囂的餘溫尚未散去,校園裡依舊彌漫著鬆弛的氛圍。
傅景深剛將一位在跳遠比賽中扭傷腳踝的同學送到醫務室,正沿著林蔭道往回走。
他習慣性地避開人群,走在道路邊緣的陰影裡,像一道不起眼的灰色剪影。就在他即將拐向教學樓時,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住了。
前方不遠處的梧桐樹下,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正百無聊賴地靠在那裡。
但與運動會上那個被眾人環繞、光芒萬丈的模樣截然不同,此刻的他身邊空無一人。沒有前呼後擁的哥們,沒有紅著臉頰的女生,隻有他獨自一人,低著頭,手裡擺弄著一個剛剛拆開的硬紙盒。
陽光透過層疊的梧桐葉片,在他身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點。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褲,少了幾分賽場上的銳氣,多了幾分日常的隨意,甚至帶著點……難得的安靜。
傅景深幾乎是本能地側身,將自己隱在一棵粗壯的梧桐樹後,隻微微探出視線,像一隻謹慎的、蟄伏在暗處的獸,貪婪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少年。
顧惜從紙盒裡拿出了一台嶄新的、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拍立得相機。他笨拙地裝上相紙,然後隨手舉起相機,對著自己的臉,按下了快門。
“哢嚓”一聲輕響,相紙緩緩吐出。
顧惜拿起那張逐漸顯影的照片,歪著頭看了兩秒,漂亮的眉毛嫌棄地皺起,撇了撇嘴:“嘖,什麼破技術,好醜啊。”
語氣裡帶著他特有的、被寵壞的驕縱。
然後,他沒有多看一眼,手指隨意一鬆,那張承載了瞬間影像的相紙,便輕飄飄地落入了樹旁那個綠色垃圾桶裡。
傅景深的目光,追隨著那張飄落的相紙,直到它落入桶內。
顧惜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視線隨意地掃過周圍,然後精準地捕捉到了躲在樹後、還沒來得及完全隱匿身影的傅景深。
那雙明亮的眼睛看了過來,帶著點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彷彿招呼路人甲般的隨意。
“喂!那個誰!”顧惜朝他揚了揚下巴,語氣算不上客氣,但也並無惡意,就像使喚一個順手的小工,“對,就是你,小同學,過來幫個忙!”
傅景深的身體瞬間僵硬。被發現了?
他遲疑著,從樹後慢慢挪了出來,腳步有些滯澀,走到了顧惜麵前,卻依舊保持著一段距離,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會拍照嗎?”顧惜把手中的相機往前一遞,根本沒在意他的拘謹,自顧自地說道,“這破相機好像有點問題,拍出來的人都變形了。你幫我拿著,咱倆拍個合照試試。”
傅景深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的聲音。他僵硬地伸出手,接過了那台還帶著顧惜掌心溫度的相機。
相機很輕,落在他手裡卻重若千鈞。
顧惜渾然不覺他的緊張,大大咧咧地湊近過來。一股淡淡的、混合著陽光和洗衣液的清爽氣息瞬間將傅景深包裹。他伸出手,攬住傅景深緊繃的肩膀,將他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看鏡頭啊!愣著乾嘛!”顧惜催促道,他的臉頰幾乎要貼到傅景深的耳側。
傅景深渾身僵硬得像一塊石頭,手指顫抖著,幾乎握不穩相機。他強迫自己擡起頭,透過取景框,看到了裡麵顧惜放大的、帶著點不耐煩卻依舊俊朗的側臉,以及自己那張模糊、蒼白、寫滿了無措的臉。
快門聲響起,像是對他此刻狼狽心境的一種定格。
相紙緩緩吐出。
顧惜迫不及待地拿過去,看了一眼,立刻嫌棄地“嗷”了一嗓子:“靠!更醜了!什麼鬼!把我拍得像個猴子,你也像個呆瓜!”
他氣呼呼地把照片塞回傅景深手裡:“不行不行!你再給我拍個全身的!站遠點拍!”
傅景深握著那張剛剛出爐、還被顧惜指尖觸碰過的合照,手心裡全是汗。他依言後退了幾步,舉起相機,努力想讓自己的手穩一些,再穩一些。
取景框裡,顧惜隨意地靠在梧桐樹上,雙手插在褲兜裡,微微揚著下巴,陽光落在他身上,美好得不像真人。
又一張相紙吐出。
顧惜跑過來,搶過去一看,臉色更臭了:“媽的!這什麼破相機!光線也不對!角度也歪!醜死了!浪費我錢!”
他正罵罵咧咧,遠處傳來了呼喚聲:“顧惜!乾嘛呢?走了,打球去!”
“來了!”顧惜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手裡那張“失敗”的全身照,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他隨手將那張照片連同那台拍立得相機,看也不看地,一起塞到了傅景深懷裡。
“這破玩意兒我不要了!送你玩了,或者你幫我扔了也行!”他語速極快,像是處理掉一件礙眼的垃圾。
顧惜轉身朝著呼喚他的朋友們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林蔭道的儘頭。
風帶著秋日的涼爽,吹過空蕩蕩的梧桐樹下。
傅景深獨自站在原地,懷裡抱著那台被遺棄的、價值不菲的相機,和兩張被揉得有些褶皺的相紙。
周圍重新恢複了寂靜。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所謂的“醜死了”的合照。
照片上,顧惜皺著眉,表情不耐,而他自己,則是一副驚慌失措、眼神躲閃的蠢樣。
確實……不太好看。
然後他的目光轉向了旁邊那個綠色的垃圾桶。
他沒有絲毫猶豫,走上前彎下腰,精準地找到了最初被顧惜丟棄的那張照片——那張顧惜隨手拍攝的、認為“好醜”的失敗作品。
他將它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麵沾染的細微灰塵。
陽光下,這張原本被主人不屑一顧、棄如敝履的相紙,被他用指尖極其輕柔地、一點一點地撫平褶皺。
然後他將這張“垃圾”,連同那兩張同樣被否定的、記錄了他們短暫交集的照片,一起收好。
彷彿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藏。
以一種卑微的、不被知曉的、如同拾荒者般的方式,偷偷收藏了被其本人否定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