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次心跳 專屬止疼藥
專屬止疼藥
測試賽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隊裡的訓練氣氛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連帶著康複中心的空氣都彷彿凝滯了幾分。
季昀的康複進入了最磨人的階段。支具雖然去掉了,但腳踝的穩定性遠未恢複,每一次嘗試性的負重、每一次肌肉力量的重新啟用,都伴隨著深層的痠痛和力不從心的挫敗感。沈書意的康複方案精準而殘酷,將他逼向身體和心理的極限。
這天下午的康複訓練尤其艱難。一套結合了平衡與核心力量的組合動作,要求季昀在保持腳踝穩定的同時,完成上半身的抗阻訓練。汗水浸透了他的訓練服,額前的黑發黏在蒼白的麵板上,他咬緊牙關,每一次發力,腳踝處傳來的酸脹和隱隱的刺痛都讓他太陽xue突突直跳。
“核心收緊,保持呼吸,不要憋氣。”沈書意站在一旁,聲音冷靜得像手術台上的無影燈,記錄著他每一絲肌肉的顫抖和動作的變形。
季昀悶哼一聲,試圖調整,但疲憊和疼痛讓他的控製力下降,身體一個不穩,差點從平衡墊上栽下來。
“停。”沈書意上前一步扶住他,“今天的強度夠了。”
季昀喘著粗氣,癱坐在訓練墊上,雙手撐在身後,低著頭,汗水順著下頜線滴落。一種混合著生理疼痛和心理焦躁的情緒在他胸腔裡翻滾。他討厭這種無力感,討厭身體不受控製的每一秒。
“不行……還差得遠……”他聲音嘶啞,帶著不甘。
沈書意沒說話,隻是遞給他一瓶水和毛巾,然後蹲下身,開始為他進行訓練後的放鬆和檢查。她的手指帶著熟悉的溫度,精準地按壓在他小腿和腳踝周圍緊繃的肌肉群上。
當她的拇指按到一處粘連嚴重的筋膜節點時,一陣尖銳的痠麻痛感猛地竄起,季昀猝不及防,倒抽一口冷氣,身體瞬間繃緊。
“呃……”
沈書意擡起眼,看了他一眼,手下力道未減:“這裡粘連比較嚴重,必須鬆開,不然會影響發力。”
季昀死死咬住後槽牙,額頭上青筋暴起,硬是把後續的痛呼嚥了回去,但身體的顫抖卻無法掩飾。
就在這時,康複室的門被推開,林寒和蘇晚晴走了進來。他們剛結束冰上訓練,臉上還帶著運動後的紅暈。看到季昀這副狼狽又痛苦的樣子,蘇晚晴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季昀,還好嗎?”蘇晚晴輕聲問。
季昀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死不了。”
林寒的目光落在沈書意按壓的位置和季昀強忍痛苦的臉上,沉默了一下,對蘇晚晴說:“我們先去拉伸吧。”
蘇晚晴會意,知道他們留在這裡隻會讓季昀更不自在,便點點頭,跟著林寒去了旁邊的器械區,但目光還是忍不住擔憂地瞟向這邊。
沈書意彷彿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和離開,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下那塊頑固的粘連組織上。她持續施加著穩定而深透的壓力,那滋味,堪比一場小型酷刑。
季昀感覺自己的神經都快被那酸脹痛感折磨得斷裂了。他閉上眼,感官在極度的不適中被放大,鼻尖縈繞的,全是沈書意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消毒水和一絲清冽的、獨屬於她的氣息。
不知怎的,這氣息,竟比任何鎮痛泵和止痛藥都更能牽動他的神經。
在又一波劇烈的痠麻感衝擊大腦時,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壓抑痛楚而低啞破碎:
“沈書意……”
“嗯?”沈書意應了一聲,手上動作未停。
季昀睜開眼,汗水模糊的視線裡,隻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專注的側臉。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依賴感衝垮了理智的堤壩,他看著她,用一種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帶著委屈和渴求的語氣,啞聲說:
“……隻有你能讓我好點。”
話音落下的瞬間,沈書意按壓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頓住了。
連旁邊正在拉伸的林寒和蘇晚晴,動作都停滯了一瞬。蘇晚晴驚訝地捂住了嘴,林寒的眼底也閃過一絲極度的詫異。
這話……太曖昧了。幾乎等同於直白的宣告和依賴。
康複室裡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寂靜。
季昀在話說出口的瞬間就後悔了,臉頰轟地一下燒了起來。他在說什麼蠢話?!這跟撒嬌有什麼區彆?!他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在他窘迫得無地自容,準備硬著頭皮找補時,沈書意卻緩緩鬆開了按壓的手指。
她擡起頭,看向他。她的眼神依舊平靜,但在那平靜的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融化了些許。她沒有對他的話做出任何評價,沒有嘲笑,也沒有回應那份逾越的依賴。
她隻是拿起旁邊的活血化瘀藥膏,用指尖挖取了一些,然後,重新將溫熱的掌心複上他疼痛的腳踝,力道適中地、一圈一圈地,開始揉搓。
藥膏清涼的觸感和她掌心溫熱的溫度奇異地交織在一起,伴隨著她沉穩有力的揉按,那折磨人的酸脹痛感,竟真的如同被馴服的野獸般,開始緩緩退去。
她一邊揉按,一邊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專業的、平穩的調子,說出的內容卻讓季昀的心臟再次失控地狂跳起來:
“知道了。”
“以後疼了,就來找我。”
她沒有承認他是她的“專屬止疼藥”,但她給了他獨一無二的許可權和承諾。
季昀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低垂著眼睫、認真為他揉按腳踝的樣子,看著她白皙修長的手指在自己古銅色的麵板上移動……一股巨大的、洶湧的熱流衝垮了所有的窘迫和尷尬,瞬間填滿了他的胸腔。
他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重重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和歸屬感,點了點頭。
“嗯。”
蘇晚晴在一旁看著,輕輕碰了碰林寒,眼神裡充滿了“磕到了”的興奮。林寒看著季昀那副彷彿被順了毛的大型犬模樣,嘴角幾不可見地向上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