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地 見了鬼了
見了鬼了
“cvb9試劑加3毫升。”
“反應：肢體抽搐。”
“推進xir—d光源。”
“看見一些圓點，它們在發光。現在不見了。”
“再注射90a試劑。”
尖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房間，震得人心發慌。
“出現排異反應，已達臨界值，心跳頻率異常。快！快！快！”
“整體趨於穩定，觀察暫停。”
“要讓落花，要讓流水承著你的名，讓萬物都沾染上你的榮光。天要明亮，地要潔淨，萬民要蒙受恩典，出離深淵。你慈愛美好，你要讓清水洗透我全身，使我煥然一新，當我踏上通往你的道，我會無比輕盈。”
閒來無事，我和江如興衝衝地跑到花露池邊聽他們誦讀。由於來得過早，倒是讓我們發現了觀賞的最佳視角。我和江如三兩下爬上了池邊一顆樹上，位置不高不低，又有著濃密枝葉遮擋，非常完美的隱藏了我們二人的身影。
“以前倒是沒看出來枝欽這小子信的還挺真。”我懶懶散散地扇著手中臨時做成地葉片扇子，看著下方認真誦讀地枝欽，感歎道。
同枝欽熟絡後，有問過他穿這麼多會不會熱，枝欽說完全不會，很溫暖。
他掃了我和江如一眼，好奇上前兩步：“你們穿一件單衣舒服嗎？”
我朝他擡了擡下巴：“你隻穿一件試試就知道了。”
枝欽乖乖走到一棵樹後，褪去厚重的衣物，隻留下一件長及腳踝的洗得發白的長褂。
他放好脫下的其他外衣，學著我平常走路的樣子，老神在在地背著手從雲山這頭走向對麵，又從對麵走向這邊，來來回回走了大概十來分鐘，中肯的朝我二人點頭：“確實舒服。”
說著麻溜地一層一層套上那些外衣，把自己嚴絲合縫地裹了進去。
一整套動作絲滑到等我和江如反應過來時，麵前的枝欽又縮成了球。
“那個，這個，”我大腦極速轉動著，試圖找到合適的語言。
“枝欽，單件穿著舒服怎麼又都穿回去了？”江如被他的操作弄呆了，好半晌吞吞吐吐地問著。
“還是習慣穿起來，很有安全感。”枝欽豪邁地拍拍厚實的胸膛，衣服雖多，可枝欽的動作依舊輕盈。
“請問一下，枝欽同誌，聖西亞哪裡不好讓你沒有安全感了？”聽到枝欽這樣說，我立馬嚴肅起來，讓子民有一丁點不舒服的地方那肯定是因為我哪裡沒顧及到位了，這是我的失職。
“不是這個意思，小精靈。”反應過來的枝欽對我抱歉地笑了笑，他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習慣了，因為一開始我出現的時候就是這麼穿的，一下隻穿一件還怪不自在的。聖西亞很好，我很喜歡這裡。”
聽罷，我認認真真觀察著枝欽的表情，見他不是敷衍也不是哄開心，而是真的沒有不滿意，我鬆了口氣。
今日的枝欽反常的隻穿了件長褂，齊肩黑發在身後被他用枝條鬆鬆挽了個低髻，沒能紮進去的發絲落在臉頰兩旁，陽光從發絲間穿過，襯得他整個人透出一股柔和的味道。再加上高高瘦瘦的個子，配著長衫，為他增添了幾分書生氣。
他低頭盤腿坐在眾人中間，嚴肅而鄭重地念著書上的字。
“枝欽看著比之前健壯不少。”如今的枝欽不再瘦得隻剩骨頭，也不再病氣纏身，我甚是欣慰。
我含著欣慰的目光又一一掃過其他住民，他們個個仰首伸眉，春風得意，不再是萎靡頹唐的身處荒蕪之地。服飾雖與前朝大陸沒什麼區彆，但都是乾淨整潔，又讓他們穿得舒心的。他們無需擔心病痛折磨，也無需擔心是否會有告罄的吃食，他們隻要隨處休息，安心玩樂。
這是和末世大陸完全不一樣的地方，是人們的永無鄉。
我頭靠在身後的樹乾上，一腿屈著，一腿垂掛晃著，悠哉悠哉。
“萬幸，我們還能在這裡相遇。”我伸出那柔軟的枝葉扇子，將它攤開置於頭頂，一手放在額前，笑眯眯地對她說。
江如沒回答我的話，她隻是盯著我看，準確來說，盯著我擱置在額上的手臂看。
手臂上麵是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劃痕。
“你看，它又變多了。”江如神情愈發嚴肅，她手指撫摸著那些痕跡，又擡起自己的手臂，在同樣的位置輕劃了一遍，一言不發。
“不痛，江如，你彆擔心，一點都不痛。”我摸了兩下莫名其妙新增的痕跡，朝江如露出一個笑來。
我沒撒謊，是真的一點不痛。
“可它變多了，真的和我之前一樣。”江如眉頭緊皺，喃喃道。
“不要擔心，江如，要是我真感到痛，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坐直身子，十分認真地同江如保證，“哪怕隻有一點，我都會告訴你。”
“好。”江如伸手，與我擊掌達成共識。
安靜坐著聽了一會兒，眼尖地發現底下的枝欽在向我二人招手。
“枝欽，你開小差了哦。”我和江如從樹上一躍而下，對著枝欽調侃道。
“歡迎二位加入。”枝欽紳士地對我和江如欠了欠身。
“話說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我還想著那個位置很隱蔽的。”我回頭看了下剛剛呆著的位置，是個隱蔽的好地方。
“因為你們的衣服很明顯。”枝欽指了一下我和江如的純白服裝，又指了一下樹上的缺口，“真的挺明顯的。”
“好吧。”我歎了口氣，隨機靜下來聽他們誦讀。
“你們不看書嗎？”枝欽一臉震驚。
“不用不用，我都記住了。”我與江如齊齊擺手，“我還能把你這本倒背如流。”
“大可不必如此整齊地紮我心窩可以嗎？小姐。”
我安靜聽著身旁住民地誦讀，越聽越不對勁。
“那個，我可以看一下你這本書嗎？”我禮貌詢問。
“當然可以，隨意看吧，小精靈。”
我火速翻到第四部分，目光從上麵快速劃過，翻找幾遍都沒有找到想要的內容。
見我一臉嚴肅，枝欽弱弱問了句：“怎麼了？”
“少了東西。”我又像其他住民借書翻閱，發現上麵的內容同枝欽那本算不上一樣，更詭異的是，隻有加上枝欽的少部分人的書上，纔有關於江如的描寫，其他人的書裡完全沒有江如的存在。
不過哪一本書上都沒有我的記載，畢竟當時都忙著等死。
但沒有江如，這很不正常。
見了鬼了。
直到誦讀會結束，我依舊無法明白事情為何變成這樣。
我又重新爬回樹上，試圖清理亂成一團的思緒。我背往樹乾上一靠，晃著腿，翻著我的多林記。
“這裡。”我指著某塊塗黑的字跡，江如順著我的指尖看去。
“逃出去，要逃出去。”我與江如同時開口。
詫異地對視一眼，我又往後翻了幾頁，也是一塊塗黑的色塊。
“我是如此無能。”
再往後翻，“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
幾段話未經思考就這麼水靈靈地被我們說了出來。
“江如，你怎麼知道？”我詫異地看著她，而後一臉驚悚地看著她，指著我自己說：“我怎麼知道？”
江如皺眉，她又翻了幾處塗了黑塊的地方，我們二人都能下意識地順嘴全說出來。
我的意識在漫無目的的飄忽，目光落在那一道道鬼畫符上，越看越熟悉，這不就是我的字嗎？
我匆匆從衣服兜裡掏出一支筆，在書上空白處照著內容寫了一句話，寫完後，我將手中的本子和筆遞給江如，對江如說：“江如，你能寫下這段話嗎？”
江如接過筆，在我寫完的下方找了一處空白一筆一畫寫著。
待到字跡完全出現，我和江如皆是一愣，江如的字和我的字跡一模一樣。
我們二人的字跡又和書上的一模一樣。
這不隻是見鬼了。
這是該驅邪了。
我身上的痕跡變多了，幾乎從頭到尾貫穿著我的兩條手臂，疤痕交錯，淤青腫脹著，異常顯眼。
在右手手腕內側，有一道極為明顯的字元，是我從未見過的字跡。
枝欽、江如二人急得團團轉，又束手無策。
他們拉著我到維吉斯跟前，小心握住我的手腕，露出我獨特的手臂問她是否有辦法。
維吉斯不語，眸色沉沉地看著我，眼那張全是霧氣的臉此刻散著更為濃重的霧，我似乎能感受到似乎藏著幾分焦躁與擔憂，還有一閃而過的一絲怒意。
我一再和他們說我完全不痛，也沒什麼影響，就當是我的標誌性圖案。
二人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又是好一番數落。
“好神奇，怎麼之前的時候沒有，這是牠送給我的嗎？”我戳了一下維吉斯的手，維吉斯雖然變了樣貌，那雙手也不似大陸時粗糙乾裂，它雖纖細柔軟，可一旦握住，就能感受到那凸起的青筋，那含在手心的蓬勃力量，能讓人感到安心。儘管我已經對這雙手爛熟於心，我依然會驚歎於維吉斯低於常人的體溫，她喜水，也喜陽光，卻總是渾身冰涼。
一向會回答我任何問題的維吉斯隻是看著我，許久，她周身凝結的鬱氣散去，一股淺淡而柔和的氣息將我包裹，她蹲下身對我說；“怎麼會不疼呢？”
我沒太懂，我其實並沒有維吉斯、江如他們口中所說的那般聰慧，我感覺得到我是愚笨的。
江如摸著我手臂上的痕跡，又捲起她的衣袖，對著比劃，自言自語道：“怎麼我的就沒有了？”
“這種東西出現我身上就好了，我皮糙肉厚，無所謂的。”我拍了拍江如的肩膀，好聲好氣地安慰著。
“那我呢？它本就該出現在我身上的。”江如問道。
“它不太好看，江如。現在它不見了，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情。”我低頭看著越來越難看的手臂，輕聲說。
“不是的，小精靈，我們一樣的。”難得的，江如說話急切了幾分。
“不一樣。”我執著搖頭，“江如，我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