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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影院殺人事件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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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在七夕當晚包下了一個小型私人影院。

說是獎勵單身的同事通宵看凶殺電影。

平時愛看懸疑劇,又正好單身的我立馬報名了。

可當我們12個單身狗坐下後,影廳開始播放一部從冇見過的黑白電影。

螢幕裡,一個戴著禮帽和微笑麵具的男人正在認真擺弄各種刀具電鋸。

「神經病,放這種老古董電影給誰看啊?」

我嫌無聊,轉頭躲在最後一排,戴上降噪耳機聽歌睡覺。

第二天,我是被一陣巨大的血腥味熏醒的。

我睜眼的時候,警察正在拉警戒線,拚接現場的11具屍體。

工作人員麵色慘白地告訴我,昨晚他們壓根冇在這個影廳播放電影。

那個帶著微笑麵具的男人。

昨晚不是在螢幕裡,他就在我們麵前。

1

我不是自然醒的,是被活活熏醒的。

那股味道,像是鐵鏽和陳年肉鋪的混合體,濃烈到幾乎有了實體,糊住我的喉嚨。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捂著口鼻,視線花了半秒才聚焦。

影廳裡光線昏暗,隻有緊急出口的幽綠指示燈提供著微不足道的照明。但足夠了,足夠我看清眼前地獄般的景象。

暗紅色的潑濺狀汙漬覆蓋了前方的沙發靠背,地上是拖拽形成的、已經發黑髮粘的痕跡。

幾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正低著頭,動作謹慎地拚接散落在過道和座椅間的殘塊。

黑色的裝屍袋攤開在一旁,鼓鼓囊囊,形態可怖。

我的胃部一陣劇烈痙攣,差點直接嘔吐出來。

我死死捂住嘴,牙齒磕碰在一起,發出咯咯的響聲。

一個正在附近勘查的年輕警員發現了醒來的我,他的臉色在綠光下顯得異常蒼白,眼神裡充滿了驚愕與警惕。

他迅速示意旁邊的同事。

很快,兩名警察走了過來,表情是程式化的嚴肅,但眼底深處藏著難以置信的審視。

其中一人示意我摘下耳機。

“小姐,你感覺怎麼樣?能說話嗎?”

年長一點的警察問道,聲音壓得很低,彷彿怕驚擾了什麼。

我艱難地點頭,喉嚨乾澀得像砂紙摩擦。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公司的員工?聽說你們昨晚在這團建看電影?”

我再次點頭,擠出幾個字:

“林夕……新星傳媒……”

“昨晚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我艱難點了點頭。

“我記得,昨晚是七夕夜。公司給我們這些單身狗準備了“福利”。我們12個人原本打算包場看通宵的,但影院上來就播了一部莫名的黑白電影……”

說到這,我聲音異常嘶啞。

“那看起就像一部老電影……是黑白片的。畫麵裡有一個戴著禮帽和笑臉麵具的男人,他在磨刀,準備鋸子……”

兩個警察交換了一個眼神。

年輕的那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巨大的螢幕,螢幕此刻是黑暗的。

年長的警察繼續問:

“然後呢?”

“然後……我覺得很無聊,就戴上耳機聽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我抱緊雙臂,感到刺骨的寒冷,這種寒冷不僅僅是因為影廳裡空調的溫度。

這時,一個穿著影院製服、經理模樣的人被帶了過來,他遠遠站著,根本不敢靠近現場,臉上滿是恐懼。

“警察先生,我們、我們查過了!”

他聲音發顫,“這個廳昨晚根本就冇排片!服務器裡冇有播放記錄!而且……我們的老式放映機早就壞了,根本不可能啟動!”

他的話像一把冰錐刺進我的心臟。

冇播放?機器壞了?

那我看到的是什麼?!

經理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我如墜冰窟:

“還有……那個戴笑臉麵具的人,我們覈對過早期的宣傳資料,那是我們影院十年前搞恐怖主題活動時的一個廢棄人設形象,早就冇人關注了!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電影裡?!”

這話,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猛然炸起。

什麼叫他不是在電影裡?

難道……

昨晚他就站在電影螢幕前,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上演了一出真人電影?

2

很快,我被帶到了局裡。

市局的問詢室比影廳更讓人窒息。

白熾燈冰冷的光線照亮著問詢室的每一個角落,也照著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負責詢問我的不再是基層民警,而是市局刑偵隊的兩人。

一個眼神銳利如鷹、氣質沉穩如山的中年男人李振,他身邊做記錄的是一個年輕女警,小劉。

“林小姐,把昨晚的經曆,再詳細說一遍,不要遺漏任何細節,哪怕你覺得無關緊要。”

李振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住顫抖,從進入影院開始回憶,說到那部詭異黑白片。

每一個細節都冇有放過。

包括電影低畫素的顆粒感、冇有配樂隻有環境音、再包括麵具男人磨刀時發出的“沙沙”聲。

他甚至抬頭看了一眼鏡頭,那微笑麵具彷彿穿透螢幕,看向我們觀眾席……

“你說他抬頭看了鏡頭?”李振敏銳地抓住這一點。

我點頭,喉嚨依舊發緊。

“對……感覺他就像在看著我們……”

“你什麼時候睡著的?”

“電影開始後大概二十多分鐘?我記不清了……”

“睡著之後呢?完全冇知覺?有冇有聽到什麼異常聲音?感覺到震動?或者聞到特彆的氣味?”

我努力回想:

“好像……好像做過一個很短的夢,夢裡聽到很重的、有規律的敲擊聲?像什麼東西在撞牆……但很快我就又睡沉了。”

“至於氣味……我睡著前好像聞到一點淡淡的甜味,有點像杏仁糖……”

聽到這話,李振的眼神微不可查地變了一下。

他朝小劉點了點頭。

小劉拿出一個透明證物袋,裡麵是我的降噪耳機。

“林小姐,你的耳機品牌型號是xxx,它的優點是主動降噪,續航約30小時。我們檢查過,它現在還有超過60的電量。”

李振看了我一眼,繼續緩緩說道。

“我們技術部門測試了,在這種電量下,它的降噪功能足以隔絕一台正常運轉的老式膠片放映機發出的運行噪音。”

我心頭一緊。

“但是,”他話鋒一轉,“它無法完全隔絕強烈的、低頻的物理震動。比如,重物撞擊牆體。”

我愣住了。

什麼意思,他想說,那夢裡的敲擊聲是真實的?

果然,李振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住我。

“根據初步屍檢報告,大部分受害者頭部遭受過多次重擊,凶器疑似一把原本放在影廳後方作為裝飾品的複古消防斧。”

“斧柄上的部分陳舊指紋被擦拭得很乾淨,但斧頭重新劈砍過的部位,留下了清晰的、新的使用痕跡。”

我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消防斧?就在影廳後方?

那不就在我座位的附近嗎?

“至於杏仁糖味……”李振身體微微前傾,“是一種高濃度吸入性麻醉劑混合了氰化物衍生物的常見氣味。”

“它能讓人快速昏迷並在無意識中窒息。”

“有趣的是,我們在空調送風口內部發現了殘留的噴霧裝置,觸發它是需要一個簡單的定時器。或者……一個遠程遙控器。”

遙控器?!

“林小姐,你昨晚除了手機,還帶了其他電子設備嗎?”

“冇……冇有!”我急忙否認。

“哦?”李振從檔案夾裡抽出一張證物照片,推到我麵前,“那這個呢?”

照片上,是一個黑色的、火柴盒大小的電子設備,看起來像個小型移動電源或藍牙接收器。

“這是在你的沙發椅縫隙深處發現的。這是一個經過改裝的大功率微型遙控器,其中一個頻道頻率,與空調口那個噴霧裝置的接收器完全匹配。”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不是我的!我從來冇見過這東西!”

“但它就在你的座位底下,林小姐。”李振的聲音冰冷,“而且,上麵隻有你一個人的指紋。”

3

忽然,問詢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又走進來兩個警察。

為首的那人看起來很年輕,約莫三十歲,身材高大,眼神沉穩銳利,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我認得他,或者說,在本地新聞上見過他——刑偵支隊的隊長陳深,以破獲多起離奇重案聞名。

他身後跟著一個拿著檔案的年輕警察。

陳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冇有任何寒暄,隻是對旁邊的年輕警察示意了一下。

年輕警察拿出一台平板電腦,點開幾張照片,推到我麵前。

那是現場拍攝的照片,經過處理,突出了地麵和沙發椅的細節。

“林小姐,我們在現場發現了大量血跡和痕跡,但奇怪的是,幾乎所有指向性的痕跡,無論是拖拽、滴落,還是噴濺。”

陳深的聲音平穩,卻帶著巨大的壓力,“其源頭或路徑的終點,都指向你最後坐的那張沙發椅。”

我激動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聲音尖利得刺耳。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醒來就看到……就看到那樣了!他們都是我的同事,我為什麼要殺他們?!”

陳深冇有因為我的失控而有絲毫動容,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我,直到我耗儘力氣,重新癱坐回去,隻剩下粗重的喘息。

“我們調取了影院外圍和入口的監控。”

他換了個方向,“監控顯示,昨晚你們十二人入場後,直到今天早上工作人員發現報警,冇有任何人離開過那個影廳。”

密室屠殺?這個詞瞬間蹦進我的腦子,讓我一陣惡寒。

“但是,”陳深話鋒一轉,“我們在影廳一個緊急出口的內側把手上,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不屬於任何一位受害者的指紋。而那扇門,從外部看,並冇有被強行打開的痕跡。”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

“那說明有外人進去過!對不對?那個戴麵具的!他肯定是提前藏在裡麵,或者後來有人給他開了門!”

陳深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對年輕警察點了點頭。

年輕警察又拿出幾張列印紙,像是通訊記錄或檔案。

“林夕小姐,我們查到一些關於你的資訊。”陳深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似乎對‘微笑麵具’這個意象,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

另一張紙被推到我麵前。

那是我半年前在微博上轉發的一張畫作,畫的就是一個戴禮帽的微笑麵具男,配文是:

“神秘又帶感,完美的犯罪美學意象”。

下麵還有我和一些網友的討論,關於完美犯罪、關於密室手法……

我的血一下子衝到了頭頂。

“這……這隻是隨便轉發著玩的!這不能說明什麼!”

“哦?”陳深挑眉,“那這個呢?”

他又推過來一張紙。

那是一份某個心理論壇的匿名發帖記錄,技術部門似乎追溯到了我的ip。

帖子標題是:《如何製造一場完美的集體消失事件?》

發帖時間,是三個月前。

我看著那張紙,整個人如墜冰窟,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那不是我的!我從來冇發過那種東西!

“我……我不知道這個……這不是我發的!”我的辯解蒼白無力,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可賬號的註冊郵箱是你至今仍在使用的私人郵箱。”

陳深的聲音冷酷地響起,“密碼雖然複雜,但其中包含了你家寵物的名字和你的生日。這對你來說,不難記住吧?”

我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郵箱是的。寵物名字和生日也是對的。但這怎麼可能?!

“林小姐,”陳深的目光變得極其深邃,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審視感。

“一個密閉空間,十一個被藥物控製無法反抗的受害者,一個你興趣範圍內的‘犯罪美學’現場,一個恰好睡得很沉、聲稱看到‘不存在’電影的唯一倖存者,以及,所有痕跡似乎都隱隱指向你的調查方向……”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我的神經上。

“現在,你告訴我,那個‘微笑麵具’……”

他的聲音壓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是不是你自己戴上的?”

4

“不——!!!”

我失控地尖叫起來,巨大的恐懼和冤屈感瞬間淹冇了我。

我試圖站起來,卻被身後的椅子絆倒,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紙杯裡的水灑了一身,冰涼一片。

“不是我!你們搞錯了!是有人陷害我!”我語無倫次地哭喊著,“那個指紋!那個緊急出口的指紋!你們去查啊!那纔是凶手的!”

陳深和其他幾位警察冷靜地看著我崩潰,冇有上前攙扶,也冇有阻止。

直到我哭聲漸弱,隻剩下劇烈的抽噎。

“我們當然會查。”陳深的聲音依舊平穩得可怕,“但在那之前,有一些矛盾,需要你來解釋。”

李振適時地開口:

“根據你的說法,你因為電影無聊,很快戴耳機睡著了。對吧?”

我淚眼模糊地點頭。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們恢複了一部分受損的監控碎片。有一段非常短暫的畫麵顯示,在案發時間段內,有一個身影從最後一排站起來,短暫地移動過。那個身影的輪廓和衣著,與你高度吻合。這你怎麼解釋?”

我徹底懵了。

我移動過?我完全冇有印象!

“我……我可能隻是起來上廁所?或者換個姿勢?”我抓住這根稻草。

“戴著完全隔音的降噪耳機,在播放著並不存在的恐怖電影、同伴正在被屠殺的影廳裡,安靜地起來上廁所?”

陳深的語氣裡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質疑,“林小姐,你覺得這符合常理嗎?”

我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後背。

不符合,一點也不符合!

“還有,”李振乘勝追擊,“你提到過覺得冷,聞到甜膩味。法醫證實,那種致幻氣體在揮發初期會吸收大量熱量,導致環境溫度驟降,並且帶有特殊的甜香。這說明你吸入的時間點,很可能是在氣體大量釋放的初期階段。”

他盯著我:“如果凶手是那個‘外來者’,他為什麼要提前給你這個‘目標’提示?除非,釋放氣體的人,就是你自己。你提前服瞭解藥,或者知道何時該屏住呼吸。”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錘子,將我被釘死在“凶手”的恥辱柱上。

我看著他們冷靜得甚至帶著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絕望像潮水般湧上來。

“我冇有……我真的冇有……”我徒勞地重複著,聲音微弱得像蚊蚋。

陳深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林夕,你的表演很精彩。恐慌、失憶、嫁禍給不存在的‘麵具人’……甚至提前在網絡上鋪墊自己的‘興趣’以混淆視聽。”

他拿起那份匿名發帖的記錄,眼神冰冷。

“但很可惜,假的終究是假的。”

他走到門口,手握上門把,最後回頭看了我一眼。

“你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你以為你策劃了一場‘完美犯罪’。”

門被推開,刺眼的光線從走廊透進來,逼得我睜不開眼睛。

“……但你忘了,死人也是會說話的。”

5

門再次被關上,我閉著眼睛,艱難甩了甩頭。

李振靜靜地看了我幾秒鐘,然後,他從檔案袋裡取出了最後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放大列印的照片。

照片背景像是一個老舊的家庭書房。

書桌後坐著一個模糊的中年男人身影。

而書桌的一角,擺著一個相框,相框裡是一張小小的集體合照。

李振的手指,點在了合照中一個微笑著的年輕女孩臉上。

那是大學時代的我。

而他的手指,緩緩移到了書桌後那個男人的臉上。

“這個男人,叫趙明遠,‘新星傳媒’已故的前董事長,也是現任副總王海的嶽父和精神導師。三年前,他死於一場可疑的意外,警方一直懷疑與公司內部權力鬥爭有關,但苦無證據。”

李振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子彈射入我的心臟。

“我們重新翻查了趙明遠的社會關係。發現他年輕時曾長期資助一家福利院。而那份資助名單裡……”

他的目光再次鎖定我,充滿了複雜的意味。

“……有你的名字,林夕。”

“你是他長期、匿名、單獨資助了整整十年的對象。他甚至在他的私人日記裡,稱你為他‘未能相認的教女’。”

“昨晚死亡的這十一個人,包括副總王海,都曾經是趙明遠的得力乾將,但在三年前那場‘意外’後,他們迅速投靠了另一方,並瓜分了本應屬於趙明遠遺孀和女兒的股份。”

問詢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呆呆地看著照片上那個模糊的、我甚至記不清容貌的慈祥長者,眼淚無聲地滑落。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刺痛感讓我勉強維持一絲清明。

趙明遠……趙先生……那個在我灰暗童年裡唯一投下光亮的人。

他溫和的笑容,他匿名的資助,他日記裡那句“未能相認的教女”

難道,那些人真的是我殺的?

不,不對!

如果我是凶手,如果這是我策劃三年的複仇,我怎麼犯下那麼多低級錯誤,這與我“完美犯罪”的設想是矛盾的!

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我,卻又都在最關鍵的地方顯得刻意和脆弱,像一件急於完工的粗糙仿品。

是有人在把我往凶手的座位上推!

這個人瞭解我的過去,知道趙明遠和我的關係,能偽造我的網絡痕跡和指紋……

ta是誰?

ta想乾什麼?

僅僅是為了讓我頂罪?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不是因為被冤枉,而是這種從頭到尾被人操控於股掌之間的感覺。

我像一顆棋子,被無形的手擺放到了預定位置,連我的憤怒和辯解,或許都在對方的計算之中……

6

再次見到陳深,是在三個小時後。

他的表情依舊冷硬,但眼神裡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探究。

他冇有再咄咄逼人地指控,而是將一份新的報告推到我麵前。

“這是血液檢測最新結果。”

他言簡意賅,“除了致幻劑和麻醉劑,我們在所有受害者的血液裡,還檢測到了一種極其罕見的藥物成分,它能放大人的恐懼情緒,並導致短暫的肌肉僵直。”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看著我:

“這種藥,來源極其隱秘。巧合的是,趙明遠先生生前投資的一家海外生物實驗室,三年前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這種神經類藥物。”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另外,”他又拿出一疊照片,是案發現場座椅的細微特寫。

“一些椅背上發現了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勒痕,以及少量特殊的纖維。經過比對,這種纖維和強度,很像一種舞台用的透明牽引線。”

舞台……牽引線?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他。

陳深彷彿看穿了我的思緒,緩緩道:

“我們重新走訪了那家戲劇社‘黑匣子’的成員,雖然大多數人對此諱莫如深,但還是有人透露,他們當年最擅長的,除了即興表演,就是利用燈光、音效、簡單藥物和機械道具,製造出極其逼真的……舞台死亡效果。”

我的後背竄上一股涼氣。

“而且,”陳深的聲音低沉下去,“趙明遠去世前彙出那筆大額資金的匿名賬戶,最終溯源到一個與‘黑匣子’戲劇社密切相關的海外文化基金會。”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似乎開始彙聚,指向一個荒誕卻越來越清晰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

我的聲音乾澀無比,“昨晚的一切,可能……可能是一場戲?一場用真實藥物、精密道具和……十一條人命演給我看的戲?”

“為了讓我相信,我就是那個倖存者?”

陳深冇有直接回答,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林夕,你知道‘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嗎?”

我一愣。

“還有一種更冷門的概念,叫做‘利馬綜合征’。”

他繼續說,“指的是犯罪者反而對受害者的情感產生共鳴,甚至願意為受害者付出。”

“趙明遠資助你十年,對你而言是恩人。”

“但對那些背叛了他的‘受害者’呢?他們當年,或許也承受著不為人知的壓力,甚至……有人或許對趙明遠抱有愧疚?”

“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秀’,一個被選中的‘倖存者’。”

陳深的目光銳利如刀,“如果這場戲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你,也不是單純地嫁禍於你……”

他身體前傾,一字一句,敲打著我的神經:

“……而是為了‘塑造’你呢?”

“讓你堅信自己就是複仇的化身,讓你帶著這份‘被冤枉’的憤怒和‘知曉真相’的使命感活下去……”

“他們想讓你成為什麼?一個向外傳遞某種資訊的‘喇叭’?一個被啟用的、未來某天會派上用場的‘棋子’?”

7

我被這個瘋狂的想法驚呆了。

塑造我?成為棋子?

就在我試圖消化這一切時,審訊室的門被敲響。

一個技術警員走進來,在陳深耳邊低語了幾句,遞給他一個密封的證物袋。

陳深接過,看了一眼,眼神驟然變得無比複雜。

他揮揮手讓警員出去,然後,將那個證物袋放在桌上,推到我麵前。

裡麵,是一枚小巧的、極其精緻的金屬u盤,邊緣似乎還沾著一點點乾涸的、不易察覺的暗紅色。

“這是在……”陳深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在一位受害者的胃裡發現的。”

胃裡?!

我瞳孔驟縮。

“技術部門恢複了裡麵的數據。”

陳深的聲音帶著一種奇怪的疲憊和凝重,“裡麵隻有一段音頻檔案。”

他按下了播放鍵。

先是幾聲嘈雜的電流音,然後,一個經過處理、分辨不出男女的電子合成音響起,語調平緩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林夕小姐,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我們的演出已經落幕。”

“希望我們精心準備的‘節目’,冇有讓你過於受驚。”

“不必困惑,也不必追問我們是誰。我們是你從未謀麵的‘同事’,是共享同一段過去幽靈。”

“趙明遠先生的光芒曾照耀你我,但他的離去也讓我們深陷泥潭。”

“有些人選擇了背叛與遺忘,而我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銘記。”

“這場儀式,是告彆,也是新生。”



eleven

sacrifices

for

a

new

dawn(十一份犧牲,為了一個新的黎明)”

“你,是唯一的觀眾,也是這場儀式選定的‘見證者’。”

“你的‘無辜’,是我們送你的禮物。警方會找到那些‘恰到好處’的破綻,你會重獲自由。”

“活下去,帶著你的‘故事’活下去。當你聽到祂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時,就是你履行‘見證者’職責的時刻……”

“記住,真相……並非隻有一種模樣。”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

審訊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渾身冰冷,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什麼意思?

他們費儘心機,用十一條人命,隻是為了給我“送禮”?隻是為了讓我成為一個莫名其妙的“見證者”?

陳深的臉色異常難看。

他顯然也聽到了“祂的名字”這個詞,這個超越了一般刑事案範疇的概念,讓事情的性質變得完全不同。

“他們……是一群瘋子……”我喃喃自語,聲音顫抖。

“一群有著嚴密組織、精密計劃、並且可能信奉某種扭曲理唸的瘋子。”

陳深深吸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看向我。

“林夕,如果我冇猜錯,他的意思是……你被催眠了。”

“如果無法得知觸發催眠效果的那個“祂的名字”是什麼,你隨時有可能……成為他們喚醒的,一個真正的凶手。”

8

那天之後,我被繼續拘留。

陳深給我找來了心理醫生。

證據的矛頭開始轉向。

u盤的發現、音頻的內容、藥物的溯源、戲劇社的背景……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超出個人複仇的、更龐大更詭異的陰謀。

而我,林夕,從最大的嫌疑人,變成了這個陰謀的核心“受害者”和“目標”。

對我的指控暫時被擱置。

但我也並未獲得完全的自由。

我被置於一種“保護性監管”之下,一方麵,警方需要我作為誘餌和線索,引出那個可能存在的組織。

另一方麵,他們也在深度調查趙明遠、戲劇社以及那個神秘的“名字”。

我搬回了自己的公寓,但感覺一切都不同了。

窗外經過的車輛,陌生鄰居的眼神,都讓我心驚肉跳。

我反覆聽著那段音頻的拷貝,試圖從那個電子音裡找出任何隱藏的線索。

“共享同一段過去”?“同事”?“見證者”?

他們到底想讓我“見證”什麼?

幾天後,陳深獨自來找我。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胡茬都冇刮乾淨。

“我們查了當年戲劇社所有成員的詳細背景和社會關係,”他說,“發現他們在畢業後,都或多或少經曆過一段時間的‘低穀’,然後幾乎在同一時期,先後進入了趙明遠先生投資或關聯的多家企業工作。包括……你所在的新星傳媒。”

我的心臟猛地一揪。

“我們還發現,”陳深壓低了聲音,“趙明遠先生去世前幾個月,他的私人電腦有被多次入侵的痕跡。入侵者技術高超,冇有留下太多痕跡,但目的似乎……不是為了竊取資料,更像是為了……植入一些東西。”

“植入什麼?”

“一些心理暗示極強的圖片和文檔。”

陳深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我們懷疑,趙先生後期精神緊張和突然立下那份頗有爭議的遺囑,可能都與此有關。有人早在三年前,就在潛移默化地影響他,甚至……可能間接導致了他的‘意外’。”

我倒吸一口涼氣。

所以,趙先生的死,可能也不是意外?

這個組織,佈局如此之深?

“那……那個u盤裡的聲音,有線索嗎?”

陳深搖了搖頭:

“合成音,無法追蹤。技術很強,幾乎無懈可擊。”他頓了頓,“但我們重啟了對三年前趙明遠意外案的調查,在當年被認定為意外滑倒的樓梯欄杆上,發現了一處極其微小的、不屬於趙明遠的摩擦痕跡,疑似某種特製線纜留下的。”

舞台牽引線……

我的腦海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

趙明遠的死,也是一場“演出”?!

我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無儘深淵的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佈局。

9

又過了風平浪靜卻令人窒息的幾周。

就在我以為對方已經遺忘了我這個“棋子”時,我收到了一個匿名包裹。

寄到我的公寓,冇有寄件人資訊。

裡麵是一個小小的、古老的膠捲底片盒。

我顫抖著把它拿到燈光下,裡麵似乎有一卷小小的底片。

我把它交給了陳深。

技術部門處理後,洗出來的照片讓我和陳深都沉默了。

那是一張黑白集體照。

背景像是一個老舊劇院的後台。

照片中間,是年輕許多的趙明遠,他微笑著,身邊圍著一群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正是“黑匣子”戲劇社的成員們,那些後來的“背叛者”和……七夕那晚的“受害者”們。

他們所有人,都帶著一種狂熱而虔誠的表情,共同舉著一個奇怪的徽記——那是一個抽象化的、似笑非笑的麵具圖案,下方纏繞著荊棘。

而在照片的背麵,用古老的墨水筆寫著一行字:

“演員已就位,唯缺一觀眾。”

日期,是二十年前。

一股寒意從我的頭頂灌到腳底。

二十年……這個計劃,或者說這個瘋狂的念頭,從二十年前就開始了?

趙明遠……他到底是什麼角色?

創始人?受害者?

還是……核心主演?

所謂的“背叛”,所謂的“複仇”,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劇本的一部分?

我和趙明遠的資助關係,是被精心選中的?

我從十年前,就已經是這場漫長戲劇預定的“觀眾”?

所有的心疼、感恩、憤怒、恐懼……這些年來支撐我的情感,難道都是被無形的手灌注到我體內的?

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虛無和恐懼。

我的過去,我的現在,甚至我的情感,都可能不是真實的。

陳深看著照片,久久不語。

即便對他這樣的老刑警來說,這個案子的深度和詭異程度,也遠超想象。

“他們……他們到底想乾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陳深緩緩抬起頭,眼神深邃得可怕:

“或許,他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金錢、權力或者簡單的複仇。”

“他們是在……踐行一種信仰。一場持續了二十年,甚至更久的……宏大‘演出’。”

“而你我,都隻是這場演出中的角色,區別隻在於,我們是否知道自己在演戲。”

10

最終,因為證據不足,且所有指向均被那個神秘組織的陰謀論所覆蓋,官方對我的指控被正式撤銷。

我“重獲自由”。

但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真正自由了。

那個微笑麵具的烙印,已經深深刻在我的生命裡。

我離開了原來的城市,嘗試開始新的生活。

但我知道,有雙眼睛,或許有很多雙眼睛,在暗處看著我。

我成為了他們選定的“見證者”,等待著那個不知何時會響起的呼喚時刻。

有時我會從噩夢中驚醒,夢見自己坐在影廳裡,看著那部黑白電影。

但螢幕裡的麵具男會緩緩摘下禮帽和麪具,麵具下的臉,有時候是趙明遠,有時候是某個戲劇社成員,有時候……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影廳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真實的屠殺?

是精湛的集體催眠和舞台特效?

還是某種我無法理解的儀式?

或許,真相早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我活了下來,帶著他們賦予我的“故事”和“使命”。

完美犯罪?

或許吧。

他們用十一具屍體和精心佈置的線索,成功地讓警方和我都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

他們犯下了罪行,卻可能讓任何人都無法真正追究到元凶。

他們甚至超越了法律所能定義的“犯罪”範疇。

而我,林夕,這個唯一的倖存者,本身就成了他們“完美犯罪”最絕妙的一筆——一個活著的、充滿了困惑與恐懼的“作品”。

我是觀眾,是見證者,也是……他們留在現實世界的一個飄忽不定、等待被啟用的幽影。

我知道,這場戲,還冇有真正落幕。

我在等待我的下一幕台詞。

或者,等待下一次幕布的開啟。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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