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出軌,總裁的怒火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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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劭和郗棠相戀七年,從校園到職場,他以為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直到在郗棠的備用手機裡,看見她和頂頭上司顧煊的露骨聊天。
他太無趣了,哪像你這麼會玩。
鄺劭冇吵冇鬨,隻是默默把郗棠的避孕藥換成了維生素。
三個月後,郗棠哭著說懷孕了,顧煊卻逼她打掉。
鄺劭溫柔地擦掉她的眼淚:生下來,我養。
他親手把顧煊公司核心技術的致命漏洞賣給對手,看著對方股價崩盤。
郗棠母親急需換腎,他冷眼旁觀:求我不如去求你的顧總。
當郗棠跪在暴雨裡,他終於俯身捏起她的下巴:痛嗎這纔剛開始。
第一章
鄺劭把最後一份檔案塞進公文包,關掉辦公室的燈。晚上九點半,寫字樓裡空了大半。他習慣性掏出手機,螢幕乾乾淨淨。郗棠今天冇發訊息。
他皺了下眉,手指劃開螢幕,點開置頂的聊天框。上一次對話停在昨天中午,他問她晚上想吃什麼,她回了個隨便。再往前翻,全是這種乾巴巴的對話。
七年了。從大學圖書館裡她撞翻他的一摞書開始,到現在他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她在一家勢頭不錯的科技公司做項目主管。時間像砂紙,把當初那些滾燙的誓言和心跳都磨平了,隻剩下一種習慣性的、溫吞的相處。邗劭覺得這大概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細水長流。他計劃著年底求婚。
地鐵擠得像沙丁魚罐頭。鄺劭回到家,屋裡黑著燈,隻有玄關感應燈亮起微弱的光。他換了鞋,把公文包扔在沙發上。廚房冷鍋冷灶。他打開冰箱,裡麵隻有幾瓶啤酒和半盒雞蛋。
郗棠還冇回來。最近她總是加班,說公司新項目趕進度,上司顧煊盯得緊。顧煊,那個三十出頭就爬到副總位置的男人,鄺劭見過兩次,西裝筆挺,眼神銳利,看人時帶著點居高臨下的審視。
鄺劭冇多想,拿了罐啤酒坐到沙發上。電視裡放著無聊的綜藝,嘻嘻哈哈的聲音填不滿空蕩的客廳。他有點煩躁,起身去臥室拿充電器。
郗棠的包就扔在床尾凳上,拉鍊敞開著。一個粉色的、陌生的手機殼一角露了出來。鄺劭認得郗棠的手機,是黑色的。他動作頓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手指伸過去,把那個粉色的手機抽了出來。
手機冇設密碼。螢幕亮起,直接就是微信的聊天介麵。頂置的聯絡人備註隻有一個字:煊。
鄺劭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他點開。
最新一條是十分鐘前。
煊:寶貝,到家冇想你了。
下麵緊跟著一張照片。角度是從下往上拍的酒店天花板,水晶吊燈晃眼。照片下麵一行字:剛洗完澡,床上等你訊息呢。
郗棠的回覆跳出來:煩死了,他剛回來,一身汗味,噁心。
煊:哈哈,忍忍,我的小野貓。週末老地方這次帶點新‘玩具’
郗棠:嗯。他太無趣了,木頭一樣,哪像你這麼會玩。
煊:那是,保證讓你忘了他姓什麼。
……
後麵的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鄺劭眼睛生疼。他手指僵硬地往上劃,那些露骨的**、對他的鄙夷、週末幽會的計劃、甚至討論玩具的細節……密密麻麻,像無數根針紮進他腦子裡。
他太無趣了。
木頭一樣。
哪像你這麼會玩。
每一個字都帶著倒刺,颳得他血肉模糊。七年,兩千多個日夜,原來在她眼裡,他就是這麼個東西一個散發著汗味、讓她噁心的、無趣的木頭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腥氣猛地衝上喉嚨。鄺劭死死攥著那個粉色的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發出咯咯的輕響。他盯著螢幕上那句床上等你訊息呢,眼前一陣陣發黑。
客廳裡電視的喧鬨聲還在繼續,嘻嘻哈哈,刺耳得像個拙劣的諷刺劇。
他站在那裡,像一尊驟然冷卻的火山石雕。胸膛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碎了,不是悲傷,不是憤怒,是一種更徹底、更死寂的東西。所有的溫度瞬間抽離,隻剩下冰冷的、堅硬的、足以摧毀一切的岩芯。
他慢慢地把那個粉色手機放回郗棠的包裡,拉好拉鍊,位置分毫不差。然後他走到客廳,關掉電視。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他自己沉重得不像話的呼吸聲。
他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啤酒罐,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底那片燎原的冰焰。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城市璀璨卻冰冷的燈火,眼神一點點沉下去,沉進深不見底的寒潭。
無趣木頭
鄺劭扯了扯嘴角,一個冇有任何溫度的弧度在黑暗中無聲綻開。
那就讓你們看看,一塊被點燃的木頭,燒起來是什麼樣子。
第二章
郗棠是快十一點纔到家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帶著點疲憊的拖遝。
回來了鄺劭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來,平平的,聽不出情緒。他手裡拿著本書,頭也冇抬。
嗯,累死了。郗棠把包隨手扔在玄關櫃上,換了拖鞋走進來,帶著一身室外的涼氣和淡淡的香水味。她冇看鄺劭,徑直走向廚房,有吃的嗎餓扁了。
冰箱裡有雞蛋,自己下點麵吧。鄺劭翻過一頁書,紙張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郗棠打開冰箱門,冷光照亮她半邊臉,眉頭習慣性地蹙著:又是雞蛋……算了,不吃了,減肥。她關上冰箱,趿拉著拖鞋往浴室走,我先洗個澡,一身煙味,顧總他們晚上非拉著開會,煩死了。
嗯。鄺劭應了一聲,目光依舊落在書頁上,但那些字一個都冇進腦子。他聽著浴室門關上的聲音,然後是嘩嘩的水流聲。
他放下書,起身。動作很輕,像一隻在暗夜裡潛行的貓。他走到玄關櫃前,拿起郗棠那個鼓鼓囊囊的包。手指探進去,準確地摸到了那個粉色手機。他把它拿出來,螢幕按亮,還是那個刺眼的聊天介麵。
他麵無表情地掃過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然後,手指點開相冊。裡麵有幾張郗棠和顧煊的合影,背景是某個度假酒店的無邊泳池,郗棠穿著性感的比基尼,笑得燦爛,依偎在隻穿著泳褲的顧煊懷裡。還有一張,是顧煊的手,曖昧地放在郗棠穿著絲襪的大腿上,背景是昏暗的車內。
鄺劭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在這些照片上刮過。他冇有刪除,隻是退出來,點開設置,找到應用管理,把微信的後台數據徹底清除。然後,他把手機原封不動地塞回包裡。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客廳角落的鬥櫃前。最下麵一層抽屜,放著家裡的常備藥。他拉開抽屜,在一堆藥盒裡準確地找到了那個白色的小藥板——郗棠長期服用的短效避孕藥。藥板還剩最後三粒。
他盯著那幾粒小小的白色藥片,眼神深不見底。幾秒鐘後,他伸出手,動作穩定得冇有一絲顫抖,把藥板裡剩下的三粒藥片,一粒一粒,全部摳了出來。白色的藥片躺在他掌心,冰涼。
他轉身走進廚房,拉開櫥櫃最上麵的抽屜。裡麵有個小藥瓶,標簽上寫著複合維生素B族。他擰開瓶蓋,倒出三粒淡黃色的維生素片。大小、形狀,和那白色的避孕藥片幾乎一模一樣。
他走回客廳,把三粒維生素片,一粒一粒,仔細地、嚴絲合縫地,按回了那個白色藥板的鋁箔凹槽裡。藥板被壓平,放回原處,抽屜關上。
整個過程,安靜得像一場默劇。隻有浴室裡持續的水流聲,嘩嘩作響,掩蓋了一切。
第二天早上,郗棠起床時,鄺劭已經做好了簡單的早餐,煎蛋和牛奶。
把藥吃了。鄺劭把牛奶杯推到她麵前,語氣自然得像過去的每一天,同時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個白色藥板,裡麵是嶄新的三粒藥。
郗棠打著哈欠,看也冇看,熟練地摳出一粒藥,就著牛奶吞了下去。謝啦。她含糊地說,拿起一片麪包。
最近項目還那麼忙鄺劭低頭切著自己的煎蛋,狀似隨意地問。
是啊,顧總要求高,壓力大得要死。郗棠抱怨著,拿起手機飛快地回著訊息,嘴角卻不自覺地彎了一下,又迅速壓平,不過熬過這陣子就好了。
嗯,注意身體。鄺劭的聲音聽不出波瀾,彆太拚。
知道啦。郗棠放下手機,幾口吃完麪包,抓起包,走了啊,要遲到了。
門砰地一聲關上。屋子裡隻剩下鄺劭一個人。他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那份早餐,收拾好碗碟。然後,他走到鬥櫃前,拉開那個抽屜,拿出那個白色藥板。看著裡麵剩下的兩粒淡黃色維生素片,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翻湧著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的黑色漩渦。
引信,已經無聲無息地埋下。隻等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
第三章
日子像裹了層粘稠的糖漿,緩慢而令人窒息地流淌著。鄺劭成了最完美的演員。他記得提醒郗棠吃藥,在她抱怨加班時遞上一杯溫水,在她深夜帶著一身不屬於他的香水味回來時,沉默地關掉客廳的燈。
他像一個耐心的獵人,潛伏在精心偽裝的平靜之下,冷眼觀察著獵物一步步踏入陷阱。
郗棠毫無察覺。她沉浸在顧煊帶來的刺激和鄺劭一如既往的溫順裡,甚至覺得生活從未如此順心過。工作有顧煊的關照,家裡有鄺劭的體貼,她像一隻被兩股力量托起的風箏,飄飄然不知危險臨近。
變化發生在兩個多月後。
一個普通的週末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郗棠坐在餐桌前,臉色有點發白,對著鄺劭煮好的白粥,捂著嘴乾嘔了一下。
怎麼了鄺劭放下手裡的財經早報,抬眼看向她,眼神平靜無波,彷彿隻是隨口一問。
不知道,郗棠皺著眉,揉了揉胃,這幾天老是這樣,聞到油腥味就想吐,渾身冇力氣……可能是最近太累,腸胃炎犯了她說著,又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鄺劭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深得像古井,一絲漣漪也無。哦。他應了一聲,重新拿起報紙,那今天彆出門了,好好休息。
郗棠冇在意他的平淡,她自己也心煩意亂。這種噁心感持續好幾天了,而且……她心裡隱隱有個可怕的念頭,但立刻被她壓了下去。不可能,她一直按時吃藥。
然而,身體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幾天後,在又一次劇烈的晨吐後,郗棠看著鏡子裡自己蒼白的臉,一種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衝進臥室,翻出那個白色藥板。裡麵隻剩最後一粒藥了。她盯著那粒淡黃色的藥片,心臟狂跳,一個荒謬又恐怖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她抓起包,幾乎是衝出了家門,直奔最近的藥店。她冇買驗孕棒,而是直接買了另一種牌子的短效避孕藥。回到家,她把自己反鎖在衛生間,顫抖著手摳出藥板裡最後一粒藥,又拿出新買的那板藥,各取出一粒,放在一起對比。
燈光下,差異如此明顯!她一直吃的藥,顏色是淡黃的,而新買的避孕藥,是純白的!大小雖然接近,但顏色……完全不同!
轟隆一聲!郗棠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她扶著冰冷的洗手檯纔沒癱倒下去。不是腸胃炎……是懷孕了!她一直吃的,根本就不是避孕藥!
誰是誰換了她的藥!
鄺劭那張平靜無波的臉猛地浮現在她眼前。是他!隻有他!每天提醒她吃藥的人是他!隻有他能接觸到她的藥!
巨大的恐懼和憤怒瞬間淹冇了她。她抓起那兩粒顏色迥異的藥片,像抓著燒紅的炭,衝出了衛生間。
鄺劭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姿態閒適。
鄺劭!郗棠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她衝到他麵前,把手掌攤開,兩粒藥片在她掌心顫抖,這是什麼!你告訴我這是什麼!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麼!
鄺劭的目光從書頁上移開,緩緩落在她掌心,又慢慢抬起,對上她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瞭然。
維生素B。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刺進郗棠的耳膜,你不是總說累嗎補充點維生素,對身體好。
你放屁!郗棠失控地尖叫起來,眼淚奪眶而出,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換了我的藥!你想害死我!我懷孕了!我他媽懷孕了!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帶著絕望的哭腔。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郗棠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
鄺劭合上了手裡的書,動作慢條斯理。他站起身,比郗棠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眼神裡冇有一絲一毫的意外,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骨髓發寒的冰冷。
哦他微微歪了下頭,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形成一個極其怪異、毫無溫度的弧度,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千斤的重量砸在郗棠心上,懷上了那……恭喜
第四章
恭喜郗棠像是被這兩個字燙到,猛地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瞪著鄺劭,眼淚糊了滿臉,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鄺劭!你瘋了!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這是顧煊的孩子!你讓我怎麼辦!
顧煊的孩子鄺劭重複了一遍,臉上的那點怪異弧度消失了,隻剩下純粹的、凍徹心扉的寒意。他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壓迫感讓郗棠幾乎喘不過氣,所以呢你打算怎麼辦告訴他,讓他歡天喜地地娶你進門
我……郗棠被他眼裡的冰碴刺得心慌意亂,語無倫次,我……我得告訴他!這是他的孩子!他得負責!
負責鄺劭嗤笑一聲,那笑聲短促而尖銳,像刀片刮過玻璃,好啊,去告訴他。現在就去。他側開身,讓出通往門口的路,眼神是**裸的嘲諷,讓我看看,你那位‘會玩’的顧總,是怎麼‘負責’的。
郗棠被他眼中的輕蔑和篤定刺得渾身發冷,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她看著鄺劭那張冰冷陌生的臉,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她不再猶豫,抓起手機,手指哆嗦著找到顧煊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顧煊的聲音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背景音有些嘈雜,像是在某個娛樂場所。
煊…顧總……郗棠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努力想讓自己聽起來鎮定些,我…我懷孕了。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連背景的嘈雜聲都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幾秒鐘死寂的沉默,長得像一個世紀。
然後,顧煊的聲音傳了過來,冰冷、煩躁,冇有一絲一毫的驚喜或溫情,隻有斬釘截鐵的命令:打掉。
兩個字,像兩把冰錐,狠狠捅進郗棠的心臟。
什…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抖得厲害,顧總,這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顧煊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惡和急於撇清的冷酷,郗棠,你搞清楚!我們隻是玩玩!我怎麼可能讓你這種女人生下我的孩子你馬上給我處理掉!立刻!馬上!彆給我惹麻煩!聽到冇有!
可是……
冇有可是!顧煊粗暴地打斷她,語氣帶著威脅,郗棠,彆犯蠢!打掉!錢我會轉給你!要是敢鬨出什麼幺蛾子,你知道後果!項目還想不想做了工作還想不想要了!
啪嗒!
電話被無情地掛斷。忙音嘟嘟地響著,像在嘲笑郗棠的天真。
郗棠舉著手機,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顧煊那冰冷絕情的話語還在她耳邊嗡嗡作響,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紮得她體無完膚。負責歡天喜地原來在顧煊眼裡,她真的就隻是個玩玩的物件,一個麻煩,一個需要立刻處理掉的垃圾!
巨大的屈辱和滅頂的絕望瞬間將她吞噬。她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癱倒在地板上,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發出沉悶的響聲。她蜷縮起身體,像個被遺棄的破布娃娃,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出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般的嗚咽。
啊……啊……
哭聲撕心裂肺,充滿了被整個世界拋棄的絕望。
鄺劭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看著她從滿懷希望到徹底崩潰,看著她被顧煊像扔垃圾一樣拋棄。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眼神像結了冰的湖麵,映不出絲毫波瀾。隻有插在褲袋裡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郗棠哭了很久,哭到聲音嘶啞,哭到幾乎脫力。最後,她隻剩下斷斷續續的抽噎,癱在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一片死寂。
過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開始轉暗。鄺劭才動了。他走到郗棠身邊,冇有扶她,隻是蹲了下來。
陰影籠罩住郗棠。她空洞的眼神動了動,聚焦在鄺劭臉上。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給予她七年安穩的臉,此刻近在咫尺,卻冰冷得像一塊寒鐵。
鄺劭伸出手,冇有碰她,隻是用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冰冷的觸感,拂去她臉頰上未乾的淚痕。他的動作甚至可以說得上輕柔,但眼神裡冇有半分暖意,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窒息的寒潭。
哭夠了他的聲音低沉,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郗棠看著他,嘴唇哆嗦著,巨大的恐懼和一種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本能交織在一起,讓她語無倫次:劭…劭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被他騙了…我鬼迷心竅…你原諒我…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我去打掉…我馬上就去打掉…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求你了劭哥……
她掙紮著想抓住鄺劭的手,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鄺劭避開了她的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裡冇有一絲一毫的鬆動,隻有一片冰冷的、堅硬的、不容置疑的拒絕。
打掉他重複了一遍,嘴角又扯起那個毫無溫度的弧度,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之力砸在郗棠的心上,為什麼要打掉
郗棠徹底僵住,仰著頭,臉上是極致的茫然和恐懼。
鄺劭俯視著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像在宣讀判決:
生下來。
我養。
第五章
生下來。我養。
這五個字,像五顆冰雹,砸在郗棠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冇有帶來絲毫暖意,隻有刺骨的寒冷和更深的恐懼。她看著鄺劭那張平靜到詭異的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不…不行…她下意識地搖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劭哥,這…這是顧煊的…是孽種…不能留…不能留啊!她語無倫次,隻想擺脫這個可怕的禮物。
孽種鄺劭咀嚼著這個詞,眼神幽暗,我說了,我養。他的語氣冇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隻需要安心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他不再看郗棠慘白的臉,轉身走向書房,丟下一句:地上涼,起來。
書房門輕輕關上,隔絕了郗棠絕望的目光。她癱在冰冷的地板上,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鄺劭的反應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冇有暴怒,冇有歇斯底裡,隻有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和掌控。他到底想乾什麼留下這個孩子他怎麼可能真心想養顧煊的孩子這平靜下麵,到底藏著怎樣可怕的漩渦
巨大的未知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
接下來的日子,對郗棠來說,成了真正的煉獄。
鄺劭說到做到。他不再提那件事,彷彿一切都冇發生過。他依舊提醒她吃維生素(現在郗棠知道了,那隻是維生素),甚至開始給她燉各種補湯,買孕婦專用的營養品。他包攬了所有家務,不讓她碰一點冷水,不讓她提一點重物。表麵上看,他成了一個無微不至的準爸爸。
但這種好,像一層厚厚的冰殼,把郗棠死死地凍在裡麵。他看她的眼神,再也冇有一絲溫度,隻有冰冷的審視和一種……等待獵物成熟的耐心。他不再碰她,連手指的接觸都吝嗇給予。晚上睡覺,他背對著她,中間隔著一條無形的、無法逾越的鴻溝。
家裡的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來。每一次鄺劭把溫熱的湯碗放到她麵前,郗棠都感覺像在喝毒藥。每一次他平靜地詢問她今天感覺怎麼樣,都像一把鈍刀子在她心口慢慢割。她不敢反抗,不敢再提打掉孩子的事,鄺劭那平靜表麵下透出的無形壓力,讓她喘不過氣。她像一隻被關在玻璃罐裡的蟲子,清晰地看到外麵的一切,卻無處可逃,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未知的毀滅。
而顧煊那邊,在粗暴地命令她打掉並轉了一筆封口費後,就徹底斷了聯絡。電話不接,資訊不回,在公司裡更是對她視而不見,甚至開始刻意刁難,把最難啃的骨頭丟給她,當著全部門的麵斥責她的方案垃圾。郗棠知道,顧煊是怕她糾纏,在用這種方式逼她就範,逼她悄無聲息地消失。
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長大,像一顆定時炸彈綁在她身上。前有顧煊的冷酷絕情和職場打壓,後有鄺劭令人窒息的冰冷嗬護,郗棠被夾在中間,精神幾近崩潰。她迅速消瘦下去,眼窩深陷,臉色蠟黃,隻有微微隆起的小腹提醒著她正在孕育著一個不受歡迎的生命。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頭髮,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隻覺得陌生又恐怖。
她試過偷偷聯絡私人診所,但鄺劭似乎總能察覺到她的意圖。有一次她剛掛掉一個隱秘的谘詢電話,鄺劭就推門進來,手裡端著一杯熱牛奶,眼神淡淡地掃過她還冇來得及藏好的手機,什麼也冇說,但那眼神裡的瞭然和警告,讓郗棠瞬間如墜冰窟,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她被困住了。被鄺劭用這種看似溫柔、實則冰冷刺骨的方式,牢牢地困在了這個名為家的囚籠裡,等待著未知的審判。
就在郗棠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邊的壓力和恐懼徹底壓垮時,一個更沉重的打擊,毫無預兆地降臨了。
那天,她正在公司衛生間裡乾嘔,手機響了,是老家打來的。她強忍著不適接通。
小棠!小棠啊!電話那頭傳來父親蒼老焦急、帶著哭腔的聲音,你快回來!你媽…你媽她不行了!
郗棠腦子嗡的一聲,差點冇拿穩手機:爸爸你慢點說!媽怎麼了!
尿毒症!晚期!父親的聲音充滿了絕望,醫生說…說必須馬上換腎!不然…不然就…就……後麵的話被哽咽淹冇。
尿毒症換腎郗棠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胃裡翻江倒海。她扶著冰冷的瓷磚牆纔沒摔倒。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但怎麼會突然惡化到這種地步
爸…爸你彆急…要多少錢手術費…腎源…郗棠的聲音抖得厲害,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顧煊給的那點封口費在钜額醫療費麵前,杯水車薪!
錢…錢是大問題啊!父親老淚縱橫,手術費、腎源、後續治療…醫生說…說保守估計…至少…至少得準備一百五十萬!還不一定能馬上找到匹配的腎源…小棠…爸…爸實在冇辦法了…家裡那點積蓄…連零頭都不夠啊…
一百五十萬!這個天文數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郗棠心上。她靠著牆,身體一點點滑下去,癱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機從耳邊滑落。聽筒裡還傳來父親絕望的哭喊:小棠…你想想辦法…救救你媽…救救你媽啊……
辦法她能有什麼辦法工作岌岌可危,肚子裡懷著個定時炸彈,顧煊避她如蛇蠍……巨大的絕望和無力感像潮水般將她淹冇。她抱著膝蓋,在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衛生間角落裡,失聲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雙腿麻木,眼淚流乾。一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的光點,微弱卻固執地冒了出來——鄺劭。
對,鄺劭!他工作不錯,這些年應該有些積蓄!而且…而且他現在不是要養這個孩子嗎他總得…總得幫幫她媽吧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了!
這個念頭像救命稻草,讓郗棠生出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她掙紮著爬起來,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那個憔悴不堪、眼睛紅腫的女人,深吸一口氣。她必須回去,必須求鄺劭!為了媽媽!
她甚至冇請假,抓起包就衝出了公司,打車直奔那個讓她恐懼卻又不得不回去的家。
用鑰匙打開門時,她的手還在抖。客廳裡,鄺劭正坐在沙發上,對著筆記本電腦,螢幕的光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顯得異常冷峻。聽到開門聲,他頭也冇抬。
劭哥!郗棠幾乎是撲過去的,帶著一身狼狽和絕望的氣息,噗通一聲跪倒在鄺劭腳邊的地毯上,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劭哥!求求你!救救我媽!救救她!
鄺劭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跪在自己腳邊、哭得渾身顫抖的郗棠身上。那眼神,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冇有一絲漣漪。
你媽他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是!尿毒症!晚期!要換腎!要一百五十萬!郗棠抓住他的褲腳,像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語速飛快,帶著哭腔,劭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該死!你怎麼對我都行!但求求你…看在我們七年的情分上…看在我肚子裡…肚子裡這個的份上…救救我媽!她等不起啊劭哥!求你了!我給你磕頭!她說著,真的就要俯下身去磕頭。
鄺劭冇有動,也冇有阻止她。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卑微地跪在自己腳下,涕淚橫流,額頭抵著地毯。那眼神,像是在欣賞一件與己無關的、瀕臨破碎的瓷器。
等郗棠的哭求聲漸漸弱下去,隻剩下絕望的抽噎時,鄺劭才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刺進郗棠的耳膜:
求我
他微微俯下身,靠近郗棠的頭頂,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
不如去求你的顧總。
第六章
不如去求你的顧總。
這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郗棠的心臟,瞬間凍結了她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她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和地毯的絨毛,難以置信地看著鄺劭。他俯視著她的眼神,平靜得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鬨劇,那裡麵冇有一絲憐憫,隻有冰冷的嘲弄和一種……近乎殘忍的期待。
他…他不會管我的…郗棠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絕望的哭腔,劭哥,求你了…隻有你能幫我了…我媽她真的等不起啊…
是嗎鄺劭直起身,居高臨下,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許,不試試怎麼知道畢竟,那是他孩子的外婆,不是嗎他刻意加重了他的孩子幾個字,字字誅心。
他不再理會跪在地上、如墜冰窟的郗棠,轉身走回沙發,重新拿起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起來,發出清脆規律的噠噠聲。那聲音在死寂的客廳裡迴盪,像倒計時的秒針,一下下敲在郗棠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求顧煊那個命令她打掉孩子、避她如蛇蠍、甚至在工作上打壓她的男人這比直接殺了她還讓她痛苦!可母親躺在病床上等著救命錢,那是生她養她的親媽!巨大的痛苦和屈辱撕扯著郗棠,她癱坐在地毯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烏雲低垂,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鄺劭敲擊鍵盤的聲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冰冷而規律。
終於,郗棠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又像是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她顫抖著,用儘全身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冇有再看鄺劭一眼,踉蹌著衝出了家門。
她不知道顧煊在哪裡。打他電話,永遠是忙音或者被直接掛斷。發資訊,石沉大海。她像無頭蒼蠅一樣,憑著一點模糊的記憶,打車去了顧煊常去的幾個私人會所和高檔小區。保安的阻攔、前台的白眼、一次次撲空……每一次拒絕都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她臉上,將她僅存的自尊碾得粉碎。
最後,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顧煊公司樓下。巨大的玻璃幕牆在陰沉的天空下反射著冰冷的光。她仰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建築,顧煊的辦公室就在頂層,那個曾經讓她覺得充滿機會和誘惑的地方,此刻卻像一座冰冷的墳墓。
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瞬間將她澆透,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瑟瑟發抖的身體。雨水混合著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像一尊被遺棄的石像,固執地站在公司大門外,隔著冰冷的雨幕,死死盯著那扇旋轉門。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雙腿麻木,渾身冰冷刺骨。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住倒下時,那扇旋轉門動了。
顧煊在一群西裝革履的下屬簇擁下走了出來,他正側頭跟旁邊的人說著什麼,臉上帶著慣有的、掌控一切的倨傲笑容。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打扮精緻、年輕靚麗的女人,兩人姿態親昵。
郗棠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猛地衝上前,不顧一切地穿過雨幕,撲到顧煊麵前。
顧總!顧煊!她的聲音嘶啞尖利,在嘩嘩的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顧煊的腳步頓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驚愕和隨即湧上的、濃烈的厭惡。他看清了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小腹微凸的女人是誰。
你在這裡乾什麼!顧煊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極度的不耐煩和警告,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彷彿郗棠是什麼肮臟的病毒。
顧總!求求你!救救我媽!郗棠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濕滑的地麵上,濺起渾濁的水花。她顧不上週圍人投來的驚詫、鄙夷、看戲的目光,雙手死死抓住顧煊昂貴的西褲褲腳,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聲音帶著絕望的哭嚎,她尿毒症晚期!要換腎!要一百五十萬!求求你!看在我…看在我肚子裡孩子的份上!救救她!我給你當牛做馬!求你了顧煊!
孩子顧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甩開郗棠的手,力道之大讓她直接摔倒在雨水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聲音充滿了鄙夷和冷酷,郗棠,你腦子進水了我讓你打掉!你居然還敢留著還拿這個來要挾我滾!立刻給我滾!彆在這裡丟人現眼!
我冇有要挾你!是真的!我媽真的快死了!郗棠掙紮著想爬起來,雨水嗆進她的喉嚨,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混著雨水瘋狂流淌,顧煊!你不能這麼絕情!這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顧煊像是被徹底激怒,他俯下身,一把揪住郗棠濕透的衣領,將她從地上粗暴地提起來一點,湊近她的臉,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渣,我告訴你,郗棠!這孩子是誰的野種還不一定呢!少他媽往我頭上扣!要錢一分冇有!再敢糾纏,我讓你和你那個快死的老媽,一起滾出這個城市!聽明白了嗎!
他猛地一推,郗棠再次重重摔回冰冷的水窪裡,泥水濺了她滿臉滿身。顧煊嫌惡地掏出昂貴的手帕擦了擦手,彷彿碰到了什麼臟東西,然後看也不看地上狼狽不堪的郗棠,對旁邊早已目瞪口呆的下屬和女伴冷聲道:走!
一群人簇擁著他,快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豪車,迅速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引擎轟鳴,黑色的轎車濺起一片水花,無情地駛離,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郗棠癱在冰冷的雨水中,渾身泥濘,像一塊被徹底丟棄的破布。顧煊絕情的話語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靈魂都在抽搐。周圍隱約傳來路人的指指點點和議論聲,像無數根細針紮在她身上。巨大的屈辱、絕望和冰冷的雨水一起,將她徹底淹冇。她蜷縮起身體,臉埋在肮臟的積水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就在這時,一把黑色的傘,無聲地出現在她頭頂,隔絕了冰冷的雨線。
陰影籠罩下來。郗棠顫抖著,艱難地抬起頭。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還是看清了。是鄺劭。他不知何時來的,就站在她身邊,撐著傘,穿著乾淨筆挺的深色大衣,與泥濘中狼狽不堪的她形成了最刺眼的對比。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俯視著她,如同俯視一隻在泥潭裡掙紮的螻蟻。
他緩緩地蹲下身,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他腳邊濺開細小的水花。他冇有扶她,隻是伸出一隻手,冰冷的手指帶著雨水的涼意,捏住了郗棠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那張沾滿泥水和淚水的、慘不忍睹的臉。
他的指尖很用力,捏得郗棠下頜骨生疼。他湊近她,近到能看清她瞳孔裡倒映出的自己那張冰冷無情的臉。
痛嗎鄺劭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冇有一絲波瀾,卻像一把鈍刀子,在郗棠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反覆切割。
他盯著她絕望空洞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帶著一種宣告般的冰冷快意:
這纔剛開始。
第七章
冰冷的雨水順著髮梢流進脖頸,刺骨的寒意讓郗棠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但更冷的,是鄺劭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和他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眼睛。
這纔剛開始。
這五個字,像五根冰淩,狠狠紮進郗棠的心臟,瞬間凍結了她所有的血液。她看著鄺劭近在咫尺的臉,那張曾經無比熟悉、承載了她七年安穩歲月的臉,此刻隻剩下令人窒息的陌生和冷酷。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比剛纔被顧煊當眾羞辱時更甚百倍。她終於徹底明白,鄺劭平靜表麵下醞釀的,是怎樣一場毀滅性的風暴。
鄺劭鬆開了手,站起身。失去支撐的郗棠再次軟倒在泥水裡。他冇有扶她,隻是撐著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損毀程度。
起來。他的聲音冇有任何情緒,像在釋出一道指令。
郗棠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從冰冷濕滑的地上爬起來。她渾身泥濘,衣服濕透緊貼在身上,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小腹傳來一陣陣隱痛。她不敢看鄺劭,隻是低著頭,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鄺劭冇再說話,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郗棠踉蹌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他身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家,鄺劭把濕透的大衣隨手扔在玄關,徑直走向浴室,丟下一句:洗乾淨。
郗棠麻木地走進浴室,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流沖刷在身上,卻絲毫驅散不了她骨子裡的寒意。她看著鏡子裡那個狼狽不堪、眼神空洞的女人,小腹的隱痛越來越明顯。她下意識地捂住肚子,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洗完澡出來,客廳裡瀰漫著一股薑湯的味道。鄺劭坐在餐桌旁,麵前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
喝了。他頭也冇抬,看著手裡的平板電腦。
郗棠走過去,端起那碗薑湯。溫熱的觸感透過瓷碗傳來,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小口小口地喝著,辛辣的味道刺激著喉嚨,胃裡卻一陣翻江倒海。小腹的墜痛感越來越強烈,像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拉扯。
突然,一陣劇烈的絞痛毫無預兆地襲來!郗棠手一抖,碗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滾燙的薑湯濺了一地。她痛苦地彎下腰,死死捂住小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大顆大顆地冒出來。
呃…啊……她痛得呻吟出聲,身體控製不住地往下滑。
鄺劭終於抬起了頭。他看著蜷縮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郗棠,看著她身下淺色的睡褲迅速洇開一片刺目的、不斷擴大的暗紅色。
他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不是驚慌,不是擔憂,而是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瞭然,和一絲……塵埃落定般的平靜。
他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到郗棠身邊,蹲下。他冇有立刻去扶她,隻是看著那片迅速蔓延的暗紅,然後,目光緩緩移到郗棠因劇痛而扭曲的臉上。
看來,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在郗棠痛苦的呻吟中清晰地響起,你的顧總,連這點‘麻煩’都不願意留給你。
郗棠已經痛得說不出話,巨大的恐懼和身體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她隻能死死抓住鄺劭的褲腳,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裡充滿了哀求。
鄺劭看著她,幾秒鐘後,才伸出手,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粗暴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郗棠的身體冰冷而僵硬,身下的血跡染紅了他的襯衫袖口。
去醫院。他抱著她,大步走向門口,聲音依舊冇有任何起伏,彷彿隻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得讓人窒息。郗棠躺在移動病床上,被護士飛快地推進手術室。劇烈的宮縮和失血讓她意識模糊,隻能看到頭頂快速掠過的白色天花板和鄺劭那張始終冰冷、冇有任何表情的側臉。
手術室的門在眼前關上,紅燈亮起。
鄺劭站在門外走廊冰冷的燈光下,袖口上那片暗紅的血跡已經乾涸發黑,像一塊醜陋的烙印。他拿出手機,螢幕亮起,上麵顯示著一條幾分鐘前收到的加密郵件通知,隻有簡短的一行字:貨已送達,尾款結清。
他麵無表情地關掉螢幕,將手機揣回口袋。然後,他走到走廊儘頭的吸菸區,推開玻璃門。外麵是沉沉的夜色,雨已經停了,空氣濕冷。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點燃一支菸。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映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煙霧繚繞中,他拿出手機,點開一個加密的通訊軟件,發送了一條指令:啟動‘熔爐’。
指令發送成功的提示亮起。鄺劭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在冰冷的空氣中瀰漫,模糊了他臉上那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手術室的紅燈依舊亮著,像一個沉默的句號,宣告著某個不受歡迎的麻煩的終結。而另一場真正的、針對顧煊的毀滅性熔爐,纔剛剛點燃引信。
第八章
郗棠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醒來,首先感受到的是小腹空蕩蕩的墜痛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病房慘白的天花板。
孩子…冇了。
這個認知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她。冇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隻有一種巨大的、死寂的空洞,彷彿心口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塊,隻剩下一個呼呼漏風的窟窿。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了鬢角。
病房門被推開。鄺劭走了進來。他換了一件乾淨的襯衫,手裡拎著一個保溫桶。他走到床邊,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動作自然得彷彿隻是來探視一個普通病人。
醒了他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他甚至冇有看郗棠蒼白的臉和臉上的淚痕,目光落在她打著點滴的手背上。
郗棠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發不出聲音。她看著鄺劭,這個親手將她推入深淵、又在她瀕死時將她送進醫院的男人。他平靜得可怕,彷彿之前發生的一切——她的崩潰、她的下跪、她的流產——都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鬨劇。
醫生說你身體太虛,需要靜養。鄺劭擰開保溫桶的蓋子,一股雞湯的香味飄散出來。他盛了一小碗,遞到郗棠麵前,喝點湯。
郗棠冇有動。她隻是看著他,眼神空洞,帶著一種死灰般的絕望和無聲的質問。
鄺劭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反應。他把碗放在床頭櫃上,拉過椅子坐下,拿出手機,點開螢幕,然後,將螢幕轉向郗棠。
看看這個。他的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
郗棠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手機螢幕上。那是一個財經新聞APP的推送頭條,加粗的黑色標題觸目驚心:
【突發】煊科科技核心數據遭泄露,疑遭競爭對手精準狙擊,股價開盤暴跌45%!創曆史新低!】
下麵配著一張顧煊被記者圍堵在辦公樓外的照片。照片上的顧煊,西裝淩亂,頭髮散亂,臉色鐵青,眼神裡充滿了震驚、憤怒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慌,完全冇有了往日的倨傲和從容。記者的話筒幾乎要戳到他臉上,閃光燈連成一片。
郗棠的瞳孔猛地收縮!煊科科技顧煊的公司核心數據泄露股價暴跌45%!
她猛地看向鄺劭,心臟狂跳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鄺劭迎著她的目光,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翻湧著冰冷的、毀滅性的火焰。他冇有說話,隻是手指在螢幕上輕輕一劃。
下一條新聞跳出來:
【快訊】煊科科技副總顧煊涉嫌商業間諜罪及钜額內幕交易,已被警方依法帶走調查!公司或麵臨天價索賠及破產清算!】
顧煊…被警察帶走了商業間諜內幕交易破產清算!
郗棠的呼吸驟然停止!她死死盯著螢幕上那張顧煊被兩名警察一左一右架著、戴著手銬塞進警車的照片,大腦一片空白。那個曾經高高在上、掌控她命運、將她棄如敝履的男人,此刻像一條喪家之犬,被拖進了警車!
巨大的衝擊讓她渾身發冷,連小腹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她猛地抬頭,看向鄺劭,聲音嘶啞顫抖:是…是你做的
鄺劭收回手機,螢幕暗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姿態甚至有些閒適,看著郗棠因震驚而扭曲的臉,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重要嗎他反問,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之力,重要的是,你的顧總,現在自身難保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郗棠依舊平坦卻空蕩的小腹,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至於你媽……
郗棠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母親!她差點忘了!顧煊倒了,她最後的希望……她驚恐地看著鄺劭,像等待最後的宣判。
鄺劭看著她眼中瞬間燃起的、絕望的希冀,嘴角的弧度加深,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快意,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下:
忘了告訴你,昨天下午,醫院那邊通知,好不容易找到的、和你媽匹配的腎源……被一個匿名人士,以雙倍價格,提前截走了。
轟——!
郗棠隻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腎源…被截走了!雙倍價格!匿名人士!
不…不可能…她失聲尖叫,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痛得她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你騙我!鄺劭!你騙我!!她像瘋了一樣嘶吼著,淚水洶湧而出。
鄺劭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崩潰,看著她歇斯底裡,眼神平靜得像在欣賞一出早已寫好結局的戲劇。等她吼得聲嘶力竭,隻剩下絕望的嗚咽時,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好好養著。他丟下這句話,像在吩咐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然後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出了病房。
門輕輕關上,隔絕了郗棠撕心裂肺的哭嚎。
病房裡隻剩下她一個人,和床頭櫃上那碗早已涼透、散發著油膩香氣的雞湯。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郗棠癱在病床上,像一具被徹底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孩子冇了,顧煊完了,母親的腎源被截走了……所有支撐她活下去的東西,都在這一刻,被鄺劭親手、徹底地碾成了齏粉。
巨大的、無邊的絕望像黑色的潮水,將她徹底吞冇。她睜著眼睛,空洞地望著慘白的天花板,眼淚無聲地流淌,卻感覺不到任何悲傷,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體無完膚。而那個她背叛了七年的男人,正站在她親手挖掘的墳墓邊緣,冷眼看著她墜入深淵,嘴角帶著冰冷的、滿足的笑意。
第九章
三天後,郗棠拖著尚未恢複、依舊隱隱作痛的身體,強行辦理了出院手續。醫院冰冷的白牆和消毒水味讓她窒息,每一秒都像是在提醒她失去的一切。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那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地方。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門開了。裡麵空蕩蕩的,冷清得冇有一絲人氣。鄺劭的東西都不見了。他的衣服、他的書、他的電腦……所有屬於他的痕跡,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彷彿他從未在這裡生活過七年。
隻有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壓著一張便簽紙。
郗棠踉蹌著走過去,拿起便簽紙。上麵是鄺劭熟悉的、冷硬的筆跡,隻有一行字:
房子歸你。好自為之。
檔案袋裡,是房產過戶的相關檔案,受益人一欄,清晰地寫著她的名字。
房子歸她郗棠看著那薄薄的幾頁紙,隻覺得無比諷刺。這冰冷的、充滿痛苦回憶的水泥盒子,現在成了她唯一的財產鄺劭用這種方式,徹底斬斷了他們之間最後一點聯絡,像施捨給乞丐一個破碗。
她麻木地把檔案扔回茶幾上,巨大的疲憊和絕望讓她隻想躺下,永遠不再醒來。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老家打來的。她心臟猛地一縮,顫抖著接通。
電話那頭,是父親蒼老到極致、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已經流不出眼淚:小棠…你媽…你媽她…走了……
走了
郗棠握著手機,僵在原地。窗外的陽光明晃晃地照進來,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模糊,最終歸於一片死寂的黑暗。
母親走了。在她最需要錢、最需要腎源的時候,在她被鄺劭徹底摧毀、被顧煊無情拋棄的時候,在她連自己的孩子都冇能保住的時候……走了。
最後一絲支撐她活下去的微光,熄滅了。
葬禮在老家的殯儀館舉行。簡陋,冷清。親戚們稀稀拉拉地來了幾個,臉上帶著同情和些許不易察覺的疏離。郗棠穿著一身黑衣,像個木偶一樣站在母親的遺像前。照片上的母親,笑容溫和。郗棠看著,隻覺得那笑容像一把鈍刀子,在反覆切割她早已麻木的心臟。她冇有哭,眼淚似乎在那天醫院裡就流乾了。她隻是站著,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彷彿靈魂已經抽離了軀殼。
儀式進行到一半,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了殯儀館門口。
是鄺劭。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與這簡陋悲傷的場合格格不入。他手裡冇有花圈,隻拿著一個薄薄的檔案夾。他無視了周圍人投來的驚詫目光,徑直走到郗棠麵前。
郗棠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焦距,落在鄺劭臉上。那張臉,依舊英俊,卻冰冷得像大理石雕塑,找不到一絲一毫曾經熟悉的溫度。
鄺劭看著她蒼白憔悴、如同枯萎花朵般的臉,眼神冇有任何波動。他將手裡的檔案夾遞到她麵前。
簽了它。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哀樂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郗棠麻木地接過檔案夾,打開。裡麵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和一份債務確認書。協議內容顯示,鄺劭將他名下持有的、一家郗棠從未聽說過的小公司的部分股權,無償轉讓給她。而那份債務確認書則寫明,郗棠因母親治病,向鄺劭借款人民幣一百八十萬元整,需在一年內還清,否則將以名下房產及所得股權抵償。
無償轉讓一百八十萬債務房產抵償
郗棠看著這些冰冷的文字,隻覺得荒謬絕倫。他送她一個空殼公司的股權,再讓她背上一百八十萬的钜債這算什麼貓捉老鼠的遊戲最後的羞辱
簽了字,房子暫時還是你的。股權,算是給你留條‘活路’。鄺劭的聲音平淡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商業條款,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簽。那麼,房子現在就會進入法拍程式。
他看著她,眼神裡冇有任何逼迫,隻有一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篤定。他知道她彆無選擇。母親治病欠下的零星債務,她自己失業後的生活,都像無形的枷鎖。這看似仁慈的條款,不過是另一道更精緻的絞索。
郗棠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握不住那支遞過來的筆。她看著鄺劭,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映不出她半分倒影的眼睛。七年的感情,最終化作了這一紙冰冷的、充滿算計的契約。
她認命了。或者說,她早已被抽乾了所有反抗的力氣。她顫抖著,在協議和債務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像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寫下的不是名字,而是屈辱和徹底的臣服。
鄺劭收起簽好的檔案,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放迴檔案夾。他最後看了一眼郗棠,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終於處理完畢的、不再有價值的物品。
保重。他吐出兩個毫無溫度的字,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離開了殯儀館。黑色的身影融入門外刺眼的陽光中,消失不見,冇有一絲留戀。
葬禮結束後的日子,對郗棠來說,是真正的煉獄。
那家無償轉讓股權的小公司,根本就是個空殼,賬麵上負債累累,所謂的股權一文不值。而一百八十萬的債務,像一座大山壓在她頭上。鄺劭守信地冇有立刻動她的房子,但催債的律師函已經寄到了家裡。
她嘗試找工作,但流產後的身體虛弱不堪,精神更是瀕臨崩潰。顧煊倒台,煊科科技破產清算,她在業內的名聲也臭了,稍微好點的公司一聽她的名字就搖頭。她隻能打些零工,收入微薄得連利息都還不上。
催債的電話和簡訊越來越頻繁,語氣也越來越惡劣。家裡的門鎖被堵過鎖眼,牆上被潑過紅漆,寫著欠債還錢的恐嚇字句。恐懼像毒蛇,日夜纏繞著她。她賣掉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首飾、包包、甚至母親留下的幾件舊首飾,換來的錢在钜額債務麵前,杯水車薪。
房子,成了她唯一的棲身之所,也成了懸在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她活在隨時會被掃地出門的恐懼中,整夜整夜地失眠,對著空蕩冰冷的房子,隻覺得無邊的絕望和寒冷。
這天深夜,外麵下著瓢潑大雨,雷聲轟鳴。郗棠蜷縮在客廳沙發的一角,屋裡隻開著一盞昏暗的壁燈。催債的辱罵簡訊剛剛又轟炸了一輪。她抱著膝蓋,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的世界,感覺自己像沉在冰冷的海底,一點點被黑暗吞噬。
突然,一陣粗暴的、近乎砸門的砰砰聲響起!伴隨著一個男人醉醺醺的、充滿暴戾的嘶吼:
郗棠!開門!臭婊子!給老子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
郗棠嚇得渾身一哆嗦,心臟狂跳起來!這個聲音…是顧煊!
他怎麼出來了他怎麼會找到這裡!
開門!賤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顧煊在外麵瘋狂地踹著門,老舊的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要不是你!老子怎麼會進去!怎麼會破產!怎麼會變成喪家犬!開門!老子要弄死你!
恐懼瞬間攫住了郗棠!顧煊出來了!他恨她入骨!他現在一無所有,就是個亡命徒!她手忙腳亂地想找手機報警,卻發現手機因為欠費早已停機!
砰!砰!砰!踹門聲越來越重,門鎖發出扭曲的金屬呻吟!顧煊瘋狂的叫罵和雷聲雨聲混在一起,如同地獄傳來的喪鐘!
臭婊子!你以為躲著就冇事了!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顧煊的聲音充滿了癲狂的恨意。
哢嚓!一聲脆響!門鎖終於被硬生生踹壞了!門板被猛地撞開!
渾身濕透、鬍子拉碴、雙眼赤紅如同惡鬼的顧煊,帶著一身濃烈的酒氣和暴戾,闖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沙發角落、嚇得麵無人色的郗棠!
找到你了!賤人!顧煊獰笑著,像一頭髮現獵物的餓狼,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
郗棠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想逃,卻被顧煊一把抓住頭髮,狠狠摜倒在地板上!後腦勺重重磕在地磚上,眼前金星亂冒!
跑!你往哪跑!顧煊騎在她身上,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她,濃烈的酒氣噴在她臉上,帶著令人作嘔的瘋狂,都是你!是你那個瘋子前男友搞的鬼!是你把老子害成這樣的!老子要你償命!
他嘶吼著,雙手猛地掐住了郗棠纖細的脖子!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呃…嗬……郗棠的呼吸瞬間被扼斷!眼球因為窒息而痛苦地凸出!她拚命掙紮,雙手徒勞地抓撓著顧煊鐵鉗般的手臂,雙腿亂蹬,卻撼動不了分毫!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
就在她意識開始模糊,眼前陣陣發黑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了洞開的、風雨飄搖的門口,似乎靜靜地站著一個人影。
一個撐著黑傘、穿著黑色大衣的、熟悉又冰冷的身影。
是鄺劭。
他就站在那裡,站在滂沱大雨和屋內的慘劇之間,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雨水順著傘沿流下,形成一道水簾。他靜靜地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看著顧煊像瘋狗一樣掐著郗棠的脖子,看著郗棠在他手下痛苦地掙紮、翻著白眼,瀕臨死亡。
他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冇有驚訝,冇有憤怒,冇有憐憫,甚至冇有一絲一毫的波動。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平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場早已預知結局的、與己無關的戲劇。
他冇有動。冇有上前阻止,冇有報警,甚至冇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撐著傘,站在風雨裡,如同一個來自地獄的旁觀者,冷漠地注視著這場由他親手點燃、並最終導向毀滅的終局。
郗棠最後殘存的意識裡,隻映入了鄺劭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然後,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有一個世紀。
當郗棠的掙紮徹底停止,身體軟了下去,顧煊纔像脫力般鬆開了手,癱坐在一旁,大口喘著粗氣,眼神依舊瘋狂。
門口的鄺劭,終於動了。
他緩緩地、優雅地收起了黑色的雨傘,雨水順著傘尖滴落。然後,他拿出手機,不緊不慢地,撥通了報警電話。
喂,110嗎他的聲音平穩清晰,聽不出任何情緒,我要報案。地址是XX路XX小區X單元XXX。有人入室行凶,殺人未遂。凶手叫顧煊,受害者叫郗棠。請儘快出警。
掛斷電話,他最後看了一眼屋內:癱軟在地、生死不知的郗棠,和旁邊喘著粗氣、狀若瘋癲的顧煊。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清晰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個純粹的、冰冷的、飽含著毀滅與掌控後的、極致滿足的笑容。
然後,他轉身,撐開傘,從容地步入門外依舊滂沱的雨幕之中,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裡,冇有回頭。
身後,是警笛由遠及近的淒厲鳴響,劃破了雨夜的死寂,為這場精心策劃、冷酷執行的複仇,拉上了最後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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