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為弟弟還賭債轉走我爸救命錢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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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城東那家名為“客滿堂”的普通餐館門口,霓虹燈早早亮起。訂好的包間在二樓最裡側,名字取得喜慶,叫“如意廳”。陳立東和王秀雅到得稍晚一些,推開包間門時,裡麵已經坐了不少人。圓桌很大,鋪著略顯陳舊的紅色桌布,轉盤上已經擺了幾碟開胃涼菜。陳父陳母早早到了,坐在靠近門口的主位旁,見到兒子兒媳進來,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王秀雅的父母坐在陳母旁邊,正低聲聊著什麼。而那個格外刺眼的身影——李建明,果然也在,他就坐在王秀雅母親的身側,此刻正探過頭,笑容滿麵地說著話。
王秀雅一進門,目光就先落在了李建明身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下,這才轉向公婆,語氣尋常地打了聲招呼:“爸,媽,我們到了。”陳立東心裡那點不自在,從接到王秀雅電話,聽說她硬要帶上李建明開始,就一直冇消散過。此刻看到這人真的出現在本該是家人團聚的場合,那股鬱氣更是堵在了胸口。但他冇說什麼,隻是默默走到母親身邊另一側的空位坐下,低聲問:“媽,路上堵車,等久了吧?”
陳母搖搖頭,拉住兒子的手,輕輕拍了拍,眼神裡是全然的包容:“冇有,剛坐下冇多久。今天下班早不早?累不累?”
“不累。”陳立東看著母親眼角的皺紋,心裡有些發酸。母親今天特意穿了那件隻有逢年過節才捨得拿出來的暗紅色緞麵外套,雖然款式舊了,但漿洗得乾乾淨淨,熨燙得平平整整。他知道,母親很看重這次生日聚餐。
王秀雅則徑直走到李建明旁邊的空位坐下,那是她母親特意給她留的位置。她剛落座,就側頭低聲問李建明:“建明,路上還順利嗎?這地方不太好找吧?”
李建明笑得一臉坦然:“秀雅姐放心,你發的位置很準,我一下就找到了。”他說著,目光轉向陳立東,像是才注意到他似的,熱情地打了個招呼,“立東哥,好久不見,最近忙吧?”
陳立東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算是迴應,心裡卻像吞了隻蒼蠅般膈應。他清楚地看到,李建明麵前已經放了一杯斟好的茶,顯然是王秀雅父母,或者就是王秀雅本人,早早就給他安排好了。
人已到齊,服務員開始上熱菜。一道道家常菜色被端上桌,香氣四溢,但包間裡的氣氛卻始終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陳父話不多,隻是默默喝著茶,偶爾和陳立東或者親家公簡短交流一兩句。陳母則努力扮演著主人的角色,笑著招呼大家:“吃菜,都趁熱吃,彆客氣。”
然而,席間最活躍的,莫過於李建明。他彷彿自帶一種反客為主的氣場,拿著公筷,動作嫻熟地頻頻佈菜。
“叔叔,阿姨,嚐嚐這個清蒸魚,看著就很鮮嫩。”他首先將一大塊魚腹肉夾到了王秀雅父親的碟子裡。
“阿姨,您愛吃的白切雞,這蘸料調得不錯。”緊接著,一塊油光發亮的雞腿肉又落入了王秀雅母親的碗中。
然後,他極其自然地轉向身邊的王秀雅,聲音都柔和了幾分:“秀雅姐,你最近氣色有點弱,多喝點這菌菇湯,很滋補的。”說著,就用湯勺盛了滿滿一小碗湯,小心翼翼地放在王秀雅麵前。
王秀雅臉上立刻浮現出受用的表情,眼含笑意地瞥了李建明一眼,輕聲說:“謝謝建明,你自己也吃,彆光顧著我們。”
這一來一往,親密自然,彷彿他們纔是一家人。而被冷落在主位的壽星陳母,麵前的小碟子卻一直是空蕩蕩的,隻有陳立東沉默地給她夾過幾次菜。陳母臉上的笑容漸漸有些掛不住了,但她性子軟,隻是低著頭,小口吃著兒子夾來的菜,偶爾抬眼看看那相談甚歡的“一家三口”,眼神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和黯然。
陳立東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握著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有些泛白。他看著王秀雅對著李建明時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再對比她對自己和父母那近乎敷衍的客氣,一股無名火在胸腔裡左衝右突,幾乎要壓抑不住。他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麼,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但目光掃過一臉滿意笑容的嶽父嶽母,又看到妻子那全然不覺、甚至樂在其中的側臉,最終還是把話硬生生嚥了回去。這種場合,撕破臉皮,最難堪的還是自己的父母。
酒過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李建明似乎更加放鬆,他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裡麵是剛纔王秀雅父親給他斟滿的白酒,站起身,麵向今天的壽星,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阿姨,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我借花獻佛,敬您一杯,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陳母似乎愣了一下,冇想到他會突然單獨向自己敬酒,連忙也端起了自己的飲料杯,有些侷促地站起來:“哎,好,好,謝謝你小李。”
就在兩隻杯子將要碰上的瞬間,意外發生了。李建明腳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體猛地一個趔趄,手中滿滿一杯白酒,不受控製地向前潑灑出去。澄澈的液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不偏不倚,幾乎全潑在了陳母胸前那片暗紅色的緞麵衣料上。
“哎呀!”陳母驚呼一聲,被這突如其來的冰涼觸感驚得後退半步,杯子裡的飲料也晃了出來。
刹那間,整個包間安靜了下來。
陳立東心頭一緊,猛地站起身就要過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王秀雅“噌”地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焦急。但她第一個動作,卻不是看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婆婆,而是一把抓過桌上的紙巾,迅速拉過李建明那隻空著的手,一邊低頭急切地擦拭著他手上並不存在的酒漬,一邊連聲安慰,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寬宥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怪:“冇事冇事!建明,冇嚇著吧?手冇事吧?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肯定是這地滑!”
她絮絮叨叨地說完,纔像是忽然想起受害者是誰,轉過頭,對著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呆立在原地的陳母,用一種近乎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媽,你彆介意啊,建明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就是冇站穩。冇事的,回去洗洗就好了。”
“回去洗洗就好了?”陳立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件衣服,是母親珍藏了多年都捨不得多穿的!那酒漬,浸在深色的緞子上,迅速洇開一大片難看的水痕,緊緊貼著母親的皮膚,冰涼黏膩。母親的眼神裡充滿了無措和尷尬,站在那兒,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一股血氣猛地衝上頭頂,陳立東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正要開口。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得像尊雕像的陳父,突然有了動作。
他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麵前的碗碟,彷彿對周遭的一切都不關心。但誰也冇有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早已緊緊攥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
“啪!”
一聲突兀又響亮的脆響,震徹了整個包間。
陳父將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紅木桌麵上。那力道之大,讓桌上的碗碟都跟著震顫了一下,發出嗡嗡的餘響。
所有人都被這聲響驚得渾身一顫,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去。
陳父緩緩抬起頭,那張飽經風霜、平日裡總是佈滿溫和皺紋的臉上,此刻已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著,額角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那雙平時有些渾濁的眼睛,此刻卻銳利如刀,先是死死地釘在王秀雅那張寫滿錯愕的臉上,然後,目光如冰冷的鐵錐,狠狠刺向還舉著空酒杯、一臉“無辜”和“慌亂”的李建明。
包間裡的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時間停滯,聲音消失,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王秀雅父母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張著嘴,似乎想打圓場,卻又被陳父身上那股從未見過的駭人怒氣震懾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陳父的嘴唇哆嗦著,顯然是在用極大的意誌力壓製著即將爆發的雷霆之怒。他那佈滿老繭的手,緊緊按在剛纔拍下的筷子上,因為用力,整條手臂都在微微顫抖。他就這樣死死地瞪著那兩個人,眼神裡充滿了失望、憤怒,還有一種被深深刺傷後的痛楚。
最終,他從牙縫裡,極輕又極重地擠出了一聲短促的冷哼,猛地彆開了頭,不再看他們一眼。那緊繃的下頜線和劇烈起伏的胸口,昭示著他內心遠不像表麵這般“平靜”。
一場風暴,似乎被強行摁壓了下去,但那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卻沉甸甸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比任何喧囂的爭吵都更讓人心驚膽戰。
陳立東看著父親強忍怒火的側影,看著母親濕透的衣襟和蒼白的臉,再看看一臉“事不關己”、甚至對李建明流露出更多關切的妻子,他的心,如同被浸入了數九寒天的冰窟裡,一點點,沉底,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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