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朝暮不負何求 013

    幾天後，大院組織了一場軍民聯歡活動。

活動現場，唐念瑤因為排隊領取紀念品的小事，與另一位師長的家屬發生了口角。

唐念瑤仗著霍清寒的勢，言辭刻薄，絲毫不讓，引得對方臉色鐵青。

“你神氣什麼？不過是個……”對方氣急，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但不滿顯而易見。

霍清寒聞訊趕來，沉著臉將唐念瑤拉到自己身後，對那位家屬淡淡說了句：“小孩子不懂事，嫂子多包涵。”

算是將事情壓了下去。

那位家屬礙於霍清寒的職位，沒再說什麼，轉身走開時，卻忍不住低聲對同伴嘀咕：“哼，有什麼了不起？以前江初漾同誌在的時候，待人接物多有分寸，從來就沒見過她跟誰紅過臉……”

這話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飄進了霍清寒的耳朵裡。

他摟著唐念瑤的手臂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周遭的氣壓都低了幾分。

唐念瑤還在不依不饒地抱怨，他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或明或暗投向他們的目光，第一次感到一種如芒在背的不適。

活動結束後，霍清寒特意托人從上海帶回來一條價格不菲的真絲印花絲巾，想著哄唐念瑤開心。

當他將精美的禮盒遞到唐念瑤麵前時，唐念瑤開啟看了一眼，卻撅起了嘴：“哎呀，清寒哥，這個顏色太老氣了，我不喜歡。”

說著，隨手就將那條昂貴的絲巾扔在了一旁的沙發上，轉頭又去擺弄新買的唱片。

過了一會兒，家裡的保姆過來收拾屋子，唐念瑤瞥見那條絲巾，隨手拿起來塞給保姆：“張媽，這絲巾給你戴吧，我不喜歡這顏色。”

保姆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霍清寒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眉頭緊鎖。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似乎是隨手將一支用舊了的、並不值錢的鋼筆扔在了書房角落。

後來有一次他找東西，無意中在江初漾那個簡陋的針線盒裡看到了那支筆，被她用乾淨的軟布包著，儲存得完好如新。

當時他隻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鄙夷她的寒酸。

此刻，兩相對比，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湧上心頭。

他送出的、自認為能表達心意的昂貴禮物，在唐念瑤眼中可以隨意丟棄轉送；而他無意中遺棄的、微不足道的舊物，卻被江初漾悄悄珍藏。

這種認知，讓他心裡莫名地堵得慌。

深夜，師部有緊急檔案需要處理，霍清寒在辦公室加班。

桌上的電話鈴聲尖銳地響起，一遍又一遍。

是唐念瑤打來的。

“清寒哥，你怎麼還不回來嘛！我一個人在家好害怕！你快點回來陪我！”電話那頭是唐念瑤嬌嗔的抱怨。

“瑤瑤，我有工作，處理完就回去。”霍清寒耐著性子解釋。

“不嘛！我就要你現在回來！工作工作，工作比我重要嗎？我不管，你現在就回來！”唐念瑤不依不饒。

霍清寒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語氣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聽話，我儘快。”

結束通話電話後，辦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隻有牆上的掛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霍清寒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試圖集中精神處理檔案，思緒卻有些飄忽。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過去三年的無數個夜晚。

無論他忙到多晚，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那個冷清的家時，客廳的角落裡，總有一盞小小的落地燈亮著溫暖的光暈，驅散一室的黑暗和冰冷。

而江初漾，早已回到她自己的房間，房門緊閉，從不會出來打擾他，更不會像這樣不停地打電話催促。

那種無聲的、保持距離的守候，曾經被他視為理所當然，甚至厭煩其存在。

可此刻，在這被唐念瑤的連環call打破的深夜寂靜裡，那種“不打擾”的體貼，竟顯得如此……珍貴。

這個念頭讓霍清寒猛地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和煩躁。

他用力甩了甩頭，像是要驅散這不合時宜的想法，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檔案上，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