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朝暮不負何求 023

    霍清寒捏著那薄薄的幾頁紙，手指抑製不住地顫抖。

他以為她離開他，會落魄，會淒慘，會活不下去。

他幻想著自己像救世主一樣出現，給予她庇護和補償，從而換回她的原諒。

可現實卻給了他最響亮的一記耳光！

她不僅活下來了，還活得如此精彩，如此強大！

她憑借自己的智慧和雙手，在完全陌生的領域，開創了一片他難以企及的廣闊天地！

而他，除了那身早已脫下的軍裝所帶來的特權，在這個憑真本事吃飯的商業社會裡，他有什麼？他甚至連她工廠裡一個熟練工人的價值都不如！

他過去所有的驕傲和優越感，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他所以為的、能夠用來彌補她的資本，在已經翱翔九天的鳳凰麵前，是多麼的可笑和不堪一擊！

一種混合著自卑、挫敗和更深刻悔恨的情緒，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不甘心。

他總得做點什麼。

他想起過去在軍區，也曾幫一些軍屬企業牽線搭橋，認識幾個輕工部門的領導。

他抱著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拖著並未痊癒的身體，找到了江初漾的辦公室。

這一次，他沒有被直接趕出去，或許是因為他“捨身擋槍”的行為，讓江初漾的助理對他保留了一絲最基本的客氣。

“江總，”他站在她的辦公桌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有用，“我認識部裡的劉司長，或許可以幫‘初漾’打通北方的銷售渠道，或者爭取一些出口配額……”

江初漾從檔案上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打斷了他：“霍團長。”

她放下筆，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語氣清晰而冷冽：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請收起你的權勢和關係。‘初漾’能走到今天，靠的是產品質量和市場信譽，而不是任何人的蔭庇。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跟你，霍清寒，沒有任何關係。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她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得霍清寒體無完膚。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任何語言在她這番冷靜的切割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如果沒彆的事，我要開會了。”江初漾按下內線電話，“送客。”

霍清寒再次被請出了辦公室。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他看著眼前氣派的廠房和“初漾製衣”那幾個鎏金大字，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他和她之間，已經隔著一道他無法逾越的、名為實力和尊嚴的鴻溝。

槍傷帶來的肉體痛苦漸漸平息，但另一種更深的執念在霍清寒心中瘋長——

她的腿。

那是他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是他罪孽的證明。

如果……如果他能治好她的腿，是不是能減輕萬一分的罪孽？

是不是能換來她一絲一毫的動容？

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開始瘋狂地打聽國內外治療腿傷，特彆是神經和骨骼重建的頂尖醫療資源。

他動用了所有能想到的關係，打越洋電話，托人打聽，甚至不惜放下尊嚴，去求一些早已疏遠的、擁有海外背景的舊識。

功夫不負有心人。

終於，他通過層層關係，聯係上了美國一個頂尖的醫療團隊，他們在脊柱神經修複和下肢功能重建領域是世界權威。

對方在初步瞭解了江初漾的傷情後，表示有相當的把握可以改善，甚至有望讓她重新站立，但需要病人親自前往美國進行全麵的檢查和評估，治療費用將是天文數字，而且需要排期。

霍清寒激動得幾乎落淚！他對著電話那頭語無倫次地保證，錢不是問題，他可以傾家蕩產，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隻求對方能儘快安排！

彷彿黑暗中終於透進了一絲光亮，霍清寒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期待，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個好訊息告訴江初漾。

他想象著她聽到這個訊息時，臉上或許會閃過一絲驚訝，一絲希望……哪怕隻有一絲，也足夠了。

他精心準備了說辭，甚至準備好了抵押掉北方所有資產的方案，再次來到了“初漾製衣”的辦公樓。

這一次，他沒有能直接見到江初漾，被她的助理客氣而堅定地攔在了門外。

“霍先生，江總正在開一個非常重要的視訊會議，不方便見客。您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會轉達。”

霍清寒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儘量簡潔地說明瞭來意，強調了醫療團隊的權威性和治癒的希望。

助理認真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等霍清寒說完，她微微點頭，語氣平和而專業：“好的，霍先生，您說的情況我瞭解了。我會如實轉達給江總。”

霍清寒滿懷期待地等在會客室。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心也一點點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