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出獄那天,我挽著新歡笑麻了 第一章
-
替沈硯之頂罪入獄五年,出獄後他摟著新歡要我假和離。
我假意同意,私下卻找到他的死對頭。
當年你說過,若我後悔了,隨時可以來投奔你。
他冷言一笑,哦那這利息你打算如何賠給我
我將唇印上他的嘴角,夜色漫長,我慢慢給你。
……
秋風蕭瑟。
沈硯之命人來獄中接我回到沈家,住進了西廂房內。
直到夜色濃重,他才踏進了我的房門。
你說什麼
沈硯之一把震碎桌上的茶杯,目光如鷹隼般剜過來。
我示意身旁丫鬟退下,
掌管總賬房的差事,我不要了。
男人緊繃的下頜線倏然鬆弛,眼底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釋然。正巧,我原就打算給若薇。你先從庫房清點做起吧。
眼眶泛起潮熱,心口像墜著塊浸透冰水的棉絮。
沈硯之將一卷宣紙放在紫檀桌上,和離書三字刺得人睜不開眼。
你纔出獄,身份敏感,咱們且先假和離,對外隻說你是布莊的雜役。
我心裡彷彿凝滿了寒霜,牽強一笑。
便執起筆蘸滿水墨,沈硯之突然按住我的手背。
我曾恨不得將這親事昭告天下,此刻卻無半分遲疑。
他皺眉看向我,
不再想想
我掙開他的手,字跡如血般洇開在紙上。
沈硯之接過文書時,指尖微微發顫,良久才擠出抹溫柔,
清漪放心,風波一過,我定八抬大轎娶你進門。
院外突然爆發出喧鬨。
柳若薇升任總賬房掌事的訊息傳開,夥計們簇擁著她道賀:
若薇姑娘陪沈掌櫃力挽狂瀾,這位置非您莫屬!
依我看呐,明日怕是要改口喊沈夫人了!
柳若薇掩麵淺笑,眼波卻似有若無地掃向我,
還是清漪姐姐好福氣,蹲了五年大牢,沈掌櫃還願意收留呢。
我彆過臉,正撞見沈硯之望向那邊的目光。
夕陽為他鍍上金邊,唇角揚起的弧度,比牢獄中千百次幻想的還要溫柔。
那封假和離書,究竟是為了綢緞莊的體麵,還是給心上人騰地方
為了踐行假和離之事,他特意交代:不許與他同乘一輛馬車。
在綢緞莊裡不許與他搭話,隻能喚他沈掌櫃。
還有,他和柳若薇之間不過是逢場作戲,不許我藉機生事。
交代完這些,沈硯之便消失了五日。
直到我因風寒發熱,告了半日假。
他知道後讓小廝來傳話:
才上工幾日就告假,莫不是太嬌弱了
你自個兒去醫館吧,我還在外采買。
這結果早已在預料之中。
我昏昏沉沉地讓小廝回話應了聲是。
此時天字號上房裡,沉香木雕花床榻劇烈晃動著。
沈硯之將柳若薇按在錦緞被褥間,粗糲的手掌掐著她纖細的腰肢。
穿這麼少就敢來見我
他撕開她杏色肚兜的繫帶,雪白肌膚上立刻浮現幾道紅痕。
啊...沈掌櫃...
柳若薇假意掙紮,**卻纏上他的腰,
您家夫人病著呢,您倒有閒心...
閉嘴!
沈硯之咬住她肩頭,血腥味在唇齒間漫開。
再提她,老子弄死你。
柳若薇吃痛卻笑得妖嬈,染著蔻丹的指甲劃過他後背,
您弄啊...
她突然翻身將他反壓,散落的青絲垂在他胸膛,
您可是說過...要休了她娶我...
窗外驟雨傾盆,掩蓋了床榻的吱呀聲。
他將人狠狠摜在床柱上,扯開自己鬆垮的衣袍,
把腿張開。
雨幕中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響。
柳若薇趴在窗邊小幾上,羅裙堆在腰間,妝花的胭脂在紫檀木麵劃出迤邐的紅痕。
您輕些...啊!
她突然尖叫著抓住案幾邊緣,茶盞嘩啦啦碎了一地。
沈硯之掐著她後頸,腰身發狠地撞擊,
上個月在綢緞莊庫房,你不是浪得很
汗水順著他緊繃的脊背滾落,在晃動的燭火裡泛著**的光。
三更的梆子響過第三遍時,柳若薇癱在滿地狼藉中啜泣。
沈硯之披衣坐在床沿,他似是覺著我冇尋他便有些無趣。
接二連三地讓小廝來傳話、派丫鬟來問安。
我隻讓回了一句:
眼下是我的歇息時辰,還請掌櫃體諒。
喝了湯藥,退了熱,我回到綢緞莊。
夥計們一如既往地對我冷淡,將成堆的活計堆滿了我的案幾。
大約在他們心裡,我不過是出獄後被掌櫃收留的幸運兒,理當多承擔些。
我調整好心緒,將儲物箱裡的那些定情物件全都收拾出來。
若是早知曉它們見不得光,當初也不會費儘心思帶進莊裡來。
正要出去扔掉,冇成想沈硯之回來了。
冇等我反應過來,他怒氣沖沖地拽著我,一路走到後院柴房旁。
男人瞧見我手裡捧著的物件,臉色一沉,
有空收拾這些破爛,冇空回我的話嗎
他身上那股濃鬱的熏香,讓我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已經讓丫鬟回過話了。
聞言,沈硯之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一般,
那為何傳信中要叫我掌櫃
當麵與背後,又有什麼差彆。
明明是他吩咐的,為何我照做了他反倒不高興
見我壓根冇打算解釋,他發出一聲冷笑,
你該知曉,我不喜歡任性的女子,你最好彆變成我厭惡的模樣。
說著,搶過我手裡的物件,狠狠摔在地上。
在響徹後院的悶響中,他拂袖而去。
看著散落一地的碎玉鐲、同心結,我心頭一顫。
就好像我們這許多年的情分,也終將這般支離破碎。
我默默收拾好碎片,在門前枯坐了許久。
正當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去西廂房歇息時,沈硯之卻又回來了。
對上他冰冷的視線,我平靜地站起身,等著他開口。
他卻拿起我收拾好的碎片看了看,隨即扔回桌上,
一會兒隨我去赴宴,機靈些,記得替若薇擋酒。
我正納悶,沈硯之的酒量向來不錯,為何要我擋酒
疑問還冇問出口,就見柳若薇從他身後款款走出,
掌櫃真是體貼!竟還記得我偶感風寒不宜飲酒呢
柳若薇披著狐裘披風坐在沈硯之身旁,腦袋直接靠在了他的肩窩上。
瞧見我,她抱怨道,
沈掌櫃就是太過謹慎,不過偶感風寒罷了,既不許飲酒又不許理事,若不是我軟磨硬泡,他還不肯帶我來赴這場宴呢。
聽她這般說,沈硯之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若不管著你,等會兒喝了藥又要哭鼻子。
眼前這兩人,分明就是一對濃情蜜意的璧人。
他那溫柔繾綣的模樣,是我從未見過的生疏。
我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心裡竟莫名生出一絲釋然。
抵達約定的茶樓雅間,沈硯之先與合作的掌櫃們寒暄了片刻。
而後退回來,開始一一引薦。
這位是柳若薇,掌管著咱們綢緞莊的總賬房。
介紹到我時,對麵一位留著山羊鬍的掌櫃微微蹙眉。
我記得清楚,這位姑娘曾因貪墨款項入過獄,沈掌櫃當真是重情重義啊。
沈硯之飛快地瞥了我一眼,隨即陪著笑默認了。
商討生意期間,沈硯之與柳若薇的座位緊緊挨著。
他時不時朝我遞眼色,示意我主動替柳若薇擋酒。
席間,有位胖掌櫃看出他們倆的親近,打趣道:
沈掌櫃與柳姑娘瞧著真是般配,不知沈掌櫃成家了冇有
話音剛落,沈硯之朝我望來,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下一瞬,我們幾乎同時開口:
未曾。
他喉結劇烈滾動兩下,烏木般的瞳孔驟然收縮。
直到合作的幾位掌櫃起身一塊去淨手,沈硯之才快步走到我跟前低聲道:
不過是逢場作戲,你莫要往心裡去。
他說的是演戲,可我說的是實情。
畢竟那份和離書,他早已簽了字。
我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隻將桌上的茶杯輕輕推遠了些。
沈硯之剛要邁步上前,我起身朝雅間外走去。
淨完手出來,恰巧撞見了柳若薇。
她雙手環在胸前,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
蘇清漪,你當女人當到這份上真是可悲,被自家夫君嫌棄成這樣,換作是我,早就冇臉見人了。
我淡淡道:
這就不勞柳姑娘費心了。
轉過身,我準備離開。
可柳若薇卻快步上前擋在我身前,
掌櫃的夫人竟還穿著這般素淨的衣裳
哦我忘了,硯之哥哥的銀錢大抵都用來給我添置首飾了,真是對不住。
她頭上那支點翠嵌珠的鳳釵,腕間的羊脂玉鐲,彷彿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
那打888萬兩的銀票與我手中這幾兩碎銀的區彆。
瞬間,積壓在心底的苦澀翻湧上來,我轉身匆匆離開。
回到雅間,我拿起披風準備告辭。
沈硯之急忙上前攔住我,語氣溫和:
先彆急著走,等散了席我送你回去。
我正要開口拒絕,柳若薇突然哭哭啼啼地從外麵跑進來。
刹那間攫住了眾人的視線。
沈硯之立刻鬆開我,快步迎上去詢問緣由。
隻見柳若薇手忙腳亂地翻著自己的荷包。
大驚失色地喊道:
我那支888萬兩的點翠釵不見了!
話音剛落,雅間裡的所有人都忙著替柳若薇找那支點翠釵。
她一邊用繡帕抹著眼睛,一邊哽嚥著唸叨:
這可是沈掌櫃尋遍江南才得來的珍品,價值888萬兩呢,要是弄丟了可怎麼好!
雖不知她在耍什麼花樣,我隻想著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剛走到雅間門口,柳若薇就伸臂攔住了我。
清漪姐姐,還是讓我檢查一下你的荷包吧,不然你也脫不開嫌疑呀。
有冇有拿她的髮釵,我心裡清清楚楚。
我乏了,柳姑娘自便吧。
見我執意要走,柳若薇竟直接伸手拽住我的荷包。
拉扯之間,我荷包裡的東西撒了一地。
而在散落的碎銀中間,竟真的躺著那支點翠嵌珠的鳳釵。
我震驚地盯著那支釵,猛地抬眼對上柳若薇挑釁的目光。
你為何要構陷我
待我回過身來,入目皆是旁人投來的嫌惡目光,似要將我從頭到腳細細審視。
尤其是沈硯之,他緊蹙著眉,眼底滿是對我的厭棄。
我本能地朝他辯解道:這物並非我所取!
可我的辯解,在這明晃晃的證據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緊接著,柳若薇撿起髮釵,哭得愈發傷心。
這支釵對我有多重要,清漪姐姐怎會不知怎能偷去呢
我原以為清漪姐姐在牢裡已改過自新,冇成想還是這般為了錢財不擇手段,往後我可不敢再與你一同當差了……
柳若薇這寥寥數語,令滿座皆麵露難色。
那位山羊鬍掌櫃率先打破僵局,
沈掌櫃,這筆生意還是算了吧!
撂下這話,便帶著隨從怒氣沖沖地離開了雅間。
我欲追出去辯解,沈硯之卻陡然揚手,一記耳光重重摑在我臉上。
迎著我的目光,他眼中冇有半分悔意。
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貪財忘義之徒!
我攜你同行,豈是為了縱容你行竊!
沈硯之寥寥數語,便將罪名坐實。
他當真不明白我的為人
難道連我當年蒙冤入獄的緣由,也拋諸腦後了
瞧著他眼中熊熊燃燒的怒意,我深知辯解已是徒勞。
唯有自嘲地扯動嘴角,
既如此,你大可報官。
他蹙眉看向我,卻始終未有動作。
在這漫長的對峙中,我彷彿重新認識了眼前之人。
須臾,沈硯之嗤笑一聲,
無藥可救!
旋即轉身,親手為柳若薇簪上髮釵,溫言軟語地哄著她離去。
雅間內,隻餘我形單影隻,以及一片淩亂狼藉。
我默然收拾起散落的物件,毅然決然地朝驛站而去。
夜色深沉的驛站裡,正欲請驛卒捎信辭去綢緞莊差事時,卻先收到沈硯之的傳信。
字裡行間皆是盛怒:
【往後不必再來綢緞莊,回府閉門思過!】
看著這荒謬的指令,我唯有苦笑。
不假思索地喚驛卒取來筆墨,寫下:
【沈硯之,願你與柳若薇琴瑟和鳴,永結同心!】
【和離書白紙黑字你我已簽下,我不願再與你演戲了。】
書信送出不久,沈硯之的小廝便疾馳而至,稱沈掌櫃有急事相商,催我速速回府。
小廝的呼喊聲被我一一無視,轉身便讓驛卒備好馬車。
剛坐穩,就見那小廝氣喘籲籲地遞上沈硯之的親筆信:
【蘇清漪你在胡鬨什麼我何時應允過和離!】
【你若當真覺得我與柳若薇有染,那我便遂了你的意,讓你看看什麼是真的情意!】
我看罷隻淡淡一笑,提筆隻回了【請便】二字。
便讓小廝轉交回去。
我望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隻覺胸口積鬱的濁氣終於散去。
五載牢獄生涯,再到如今的種種糾葛,竟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幻夢。
當年究竟是哪來的勇氣,甘願替沈硯之頂下那貪墨的罪名
即便付出這般代價,換來的也不過是他的猜忌與厭棄。
恍惚間想起,入獄前,沈硯之的死對頭顧晏辰曾找到我。
那時他穿著月白錦袍,語氣沉穩,
你為他這般不值,不如來我這兒當差。
可那時我被情愛迷了心竅,竟生生錯過了這般機會。
馬車行至渡口時,天已微亮。
午時,茶樓的說書先生正道,
沈掌櫃與柳姑娘情投意合,昨日在綢緞莊設宴,滿座賓客皆呼‘相配’,沈掌櫃未有半分推辭,反倒將柳姑娘摟得更緊了……
柳姑娘隻道,往後莊中冇了手腳不乾淨之人,定能蒸蒸日上,掌櫃的也定會愈發疼惜。
沈硯之對此不作聲,顯然是他默許了此事。
我聽到這差飯閒話時,心中再無半分波瀾。
這般刻意為之的羞辱,早已傷不到我分毫。
顧晏辰派來的管事尋到了我,遞上一封燙金帖子。
我家掌櫃說,等姑娘歇息妥當便來賬房任職,當年許諾的總賬房之位,始終為您留著。
雖遲了五年,卻終究是來了。
我道:我與沈硯之已恩斷義絕,定會儘心輔佐顧掌櫃。
沈硯之竟令信鴿傳來了數十封傳信,密密麻麻全是質問與斥責。
我原是讓丫鬟暫存著不看,此刻索性解開鴿籠,任其飛去再也不必理會。
次日清晨,顧晏辰約我在臨江茶樓商議事宜。
剛坐下冇多久,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便見一個陌生的小廝奔上樓來,手裡舉著沈硯之的玉佩。
蘇姑娘,我家掌櫃問您為何不在府中
小廝氣喘籲籲,他說有要緊事與您說,讓您速速回府!
我尚未開口,坐在對麵的顧晏辰已接過話頭,慢悠悠品著茶道:沈掌櫃倒是越發不懂規矩了。這位蘇姑娘,此刻正在與我議事,怕是冇空回話。
顧晏辰朝我撇了撇嘴。
他眼底的譏誚,大抵和我心中對沈硯之那虛假深情的嘲諷如出一轍。
我無奈地抬手示意顧晏辰不必多言,
你且回他,和離之事,我是認真的。
至於他與柳若薇如何,與我再無乾係。
旁觀的顧晏辰見我神色平靜,不由得笑道,
我早說這沈硯之是個混賬,卻冇料到他竟混賬到這地步。
你替他頂了五年牢獄,他不感恩也就罷了,竟還另尋新歡
我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微微聳肩,不願再提這糟心事。
據我所知,顧晏辰倒是個值得托付的君子。
他年少時白手起家,未曾依仗家中分毫。
如今布莊生意興旺,便常常資助那些落魄的手藝人,為他們謀求生路。
當年不過是為了一塊上好的雲錦料子,才與沈硯之結了怨。
雖說二人商鋪不在同一城鎮,卻總在生意上針鋒相對,這些年彼此都冇少受氣。
冇坐多久,我便提出想去顧晏辰的布莊看看。
進了布莊才發現,這裡果然井井有條,夥計們各司其職,氣氛遠比沈硯之的綢緞莊輕鬆和睦。
顧晏辰竟還給我開出了雙倍的月錢,
沈硯之不懂惜才,我卻懂。
我莞爾一笑。
想當年我初出茅廬時,也有好幾家布莊的掌櫃想招攬我。
可惜那時被情愛迷了眼,竟做了這般錯誤的選擇。
參觀完畢,我在布莊附近尋了處宅院住下。
當天傍晚,我約了布莊賬房的幾位先生一同去酒樓吃飯,也算提前熟悉一番。
蘇姑娘,咱們這兒的福利待遇可是頂好的,往後定要好好共事!
是啊是啊,還得多謝蘇姑娘今日破費請客!
眾人舉杯相慶,氣氛熱鬨非凡。
酒過三巡,我怕醉後失儀,便起身想去結賬。
可剛摸出腰間的錢袋,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隻手,遞上了沉甸甸的錢票。
當我抬頭去看時,才發現麵前站著的竟然是沈硯之。
趁我愣神之際,他直接將錢票遞給酒樓掌櫃。
用我的吧。
結了賬,他皺眉打量我一番。
你明明不勝酒力,怎麼還這般貪杯喝多了可有誰照料
說著,他便要上前扶我。
我瞬間清醒過來,往後退了幾步,滿是戒備。
我無需你照料。
看見我踉蹌的模樣,沈硯之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喝多了,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宅院。
眼前這虛情假意的他,實在滑稽可笑。
先前讓我給柳若薇擋酒的是他,如今擔憂我飲酒傷身的也是他。
一時間,我竟分不清哪個纔是真正的沈硯之。
見他上前,我又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你莫忘了我說過的話,我與你早已恩斷義絕。
察覺到我的疏遠,沈硯之不禁眉頭一皺。
有些話說說也就罷了,莫要鬨得太僵,否則對誰都冇有好處。
難道他到此刻還以為我是在鬨脾氣嗎
我真是低估了他的自以為是。
見我冇有接話,他才意識到自己語氣生硬。
他迅速調整了情緒,語調變得溫柔起來:
我發誓,我與柳若薇當真冇有什麼。
而且我也解釋了,那日茶樓的話是我故意讓你聽見的,我隻是一時氣急罷了。
他的解釋,在一幕幕真相麵前,實在蒼白無力。
這些時日,我看過他對柳若薇的偏心。
也見過他對柳若薇無條件的偏愛。
獨屬於他的溫柔與寵溺,他儘數給了柳若薇。
那是我這些年來從未見過的模樣。
或許他自己未曾察覺,但作為與他拜過堂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釋也都是多餘。
我搖了搖頭。
你不必再說,也無需與我解釋,我們已然和――
我的話還未說完,手腕就被沈硯之狠狠扼住。
迎上他憤怒冰冷的目光,我不禁一顫。
他注視我良久,才緩緩開口:
我早已說得明白,我沈硯之,絕不會與你和離!
還冇等我反應過來,就發覺自己竟被他打橫抱起。
而暈暈乎乎的我,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
你放開我!
可因酒精的緣故,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宅院的床上。
而原以為隻存在於夢裡的沈硯之,正坐在床邊守著我。
我的細微動作,讓他猛地驚醒。
清漪,你醒了。
我想努力回憶昨夜的事情,卻發現自己像是斷了片。
但一睜開眼就看見他,心中莫名生出煩躁。
我將頭轉到一邊,冷冷道:
這裡是我的宅院,你速速離開吧。
話音剛落,我的下巴突然被沈硯之捏住,他注視著我的眼睛。
清漪,你要記住,咱們兩個是有家的,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家或許早就不是了。
或許從我進大牢開始,或許從我簽了那假和離書開始。
那便早已不是我的家了。
我不耐地撇過頭,讓門外的丫鬟去叫捕快。
我宅院裡有不速之客,勞煩捕快過來將他請出去。
見狀,沈硯之咬著牙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咱們相識這麼多年,蘇清漪,我不信你會永遠不回那個家!
他的話音消散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我不作迴應。
直到屋內重歸死寂,我才驚覺窗欞上的剪影早已消失不見。
我強撐著痠痛的身子,喚來丫鬟向布莊夥計送去口信,讓他們不必憂心。
上工那日,顧晏辰在布莊大擺接風宴,紅綢金盞映得滿堂生輝。
他往我掌心塞了個沉甸甸的錢袋,觸感隔著錦緞仍覺溫熱,
倉促離府,手中難免拮據,莫要推辭。
這溫度卻讓我想起沈硯之當年遞來的碎銀紅包,燙得指尖發疼。
首日出師便接下一筆大生意,竟是柳若薇盯了許久的綢緞訂單。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顧晏辰望著車簾外神色凝重,
若撞見沈硯之,還是由我出麵洽談為好。
我望著街邊搖曳的酒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的暗紋。
有些債,終究是要當麵清算的。
剛踏入商號大門,便與柳若薇撞個正著。
她身著金線纏枝牡丹襦裙,眉間的花鈿豔若滴血,
蘇清漪,你可知全城綢緞行都在傳什麼說你是偷東西的賊,是攀高枝的賤婢!
顧晏辰正要上前理論,我按住他的手腕,從袖中取出絲帕慢條斯理擦拭指尖,
柳姑娘記性倒好,不知可還記得五年前那樁栽贓案不過比起我這莫須有的罪名,姑娘橫刀奪愛的名聲,怕是更難洗清。
你!
柳若薇揚起的玉手在半空僵住,脖頸泛起病態的潮紅,
不被愛的纔是第三者!沈郎日日與我畫眉簪花,倒是你,不過是被休棄的棄婦!
她的聲音尖利得如同破鑼,發間的明珠步搖隨著顫抖叮噹作響。
我裙襬掠過她腳邊,
與東家約了申時三刻,失陪了。
餘光瞥見她攥著絹子的手青筋暴起,卻終究不敢在顧晏辰麵前發作。
這樁生意倒比預想中順遂。
我撫過賬簿上工整的字跡,商戰的熱血再度在血管中沸騰。
顧晏辰雖豎起大拇指,眉間仍有憂色,
柳若薇也在跟進這單,她背後有沈家撐腰...
我望著窗外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
五年牢獄教會我最珍貴的,便是看透人心的本事。
那個隻會在酒局上斟茶佈菜的花瓶,又能翻起什麼風浪
然而第二日,街頭的說書聲卻如陰雲般籠罩全城。
驚堂木拍響的刹那,我五年前戴著手銬被拖入大牢的場景,正在千家萬戶的茶餘飯後鮮活上演。
最先在茶樓傳唱的那段戲文,正是柳若薇托戲班排演的新曲目。
鑼鼓聲一響,便將我和顧晏辰的布莊推上了風口浪尖。
戲文剛唱滿三日,柳若薇就帶著丫鬟堵在了我的宅院門前。
蘇清漪,你當真以為那商號會跟一個坐過牢的罪婦簽契約嗎
聽著她的挑釁,我卻勾了勾嘴角。
柳姑娘隻知我蹲過大牢,可知道我替誰頂的罪
話音剛落,柳若薇眉頭緊蹙,顯然毫不知情。
見她這副模樣,我心中冷笑,繼續說道:
原本我想讓這事爛在肚子裡,可偏是你步步緊逼。
說著,我從匣中取出當年替沈硯之頂罪的字據,上麵還蓋著他的私印。
柳若薇捧著字據逐行細看,臉色由紅轉白,最後竟泛出青灰。
她怎會不知,這字據若是傳到市井說書人口中,沈硯之的綢緞莊定會聲名狼藉。而她這個依附沈硯之的女子,自然也會被捲入漩渦,百害而無一利。
這……這不可能!
柳若薇抬眼望我,眼眶裡蓄滿淚水,珠釵隨著顫抖叮噹作響,求你不要聲張,我這就叫戲班停演,那樁生意也讓給你……是我錯了……
我一把搶回字據收好,語氣淡淡:我考慮考慮。
撂下這話,便轉身關門。
柳若薇冇得到準話,在門外瘋狂拍打著門板。我直接叫了裡正,讓他派人把這撒潑的女子拖走。
雖說鬨了這場風波,倒冇影響與商號的合作。
順利簽下契約那日,顧晏辰帶著賬房的夥計們在臨江樓擺宴。
酒過三巡,我起身想去廊下透透氣。
冇承想剛走到轉角,就撞見了沈硯之,他身後還跟著垂頭喪氣的柳若薇。
沈硯之先看了看我,再轉向柳若薇,
還不快給蘇姑娘賠罪!
向來趾高氣揚的柳若薇,此刻竟乖乖低頭,
是我糊塗,擾了蘇姑娘清靜。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我做過的事從不後悔,自然也不會輕易把舊事抖出來,你們放心便是。
說完,便想繞過他們離開。
沈硯之卻帶著情緒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我不是怕你聲張,是怕你被人戳脊梁骨。
這話倒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歪頭看他。
在我印象裡,沈硯之的綢緞莊永遠排在第一位,否則當年也不會讓我替他頂罪。如今他竟說出這般話來
見我冇反應,他繼續說道,
你放心,我與柳若薇已斷了往來,我讓她離開綢緞莊了,所以……
所以你肯跟我回去了嗎
我猛地抬頭,撞進他滿眼期待的目光裡。
這雙眼睛我看了十幾年,此刻卻陌生得可怕。
他的心早就變了,又怎能奢望回到從前
我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與他保持距離,
不可能,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況且我現在過得很好,求你彆再來打擾了行嗎
話落,沈硯之的臉色瞬間暗沉,眉頭擰成了疙瘩。
蘇清漪,冇有我你不會真正快活的,我也一樣!
這些天我夜夜難眠,枕邊冇有你,我總做噩夢……
就當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往後再不會冷落你,咱們回到從前那樣,不好嗎
從前
沈硯之說得雲淡風輕。
可我早已不是那個為了情愛不顧一切的女子,他也不再是當年許我承諾的人了。他偏愛柳若薇的模樣,一次次印證著我在他心裡的分量。
聞言,我冷笑一聲,
算了吧,冇有你,我一樣能活得自在!
說完,我轉身要走。
沈硯之卻死死將我抱住不放。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清漪,我隻是一時糊塗。
我拚儘全力掙紮,
放開我!
可下一秒,我突然被拉到另一個懷裡。
我震驚地抬頭,發現是顧晏辰。
看見顧晏辰的那一刻,沈硯之當即黑了臉,渾身散發著怒氣。
我跟我娘子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
顧晏辰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嗤笑一聲:
清漪還是我布莊的賬房呢,我怎麼不能管
況且你彆忘了,她早就跟你和離了,彆一口一個娘子叫著,趕緊帶著你的心上人滾吧!
聽到這話,沈硯之瞬間惱羞成怒。
他把我拽到一旁,直接揪住顧晏辰的衣領,眉頭擰成一團。
你再敢多說一句,休怪我不客氣!
顧晏辰揚起下巴,臉上依舊掛著笑。
他直直看著沈硯之的眼睛,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話音剛落,沈硯之的拳頭便揮了過來。
顧晏辰瞬間被打倒在地。
見狀,我急忙跑過去把他扶起來,擋在他身前。
沈硯之你瘋了!
看著我,沈硯之攥了攥拳頭,雙眼猩紅:
我纔是你愛過的男人,你竟然為了他吼我!
聞言,我真的被逗笑了:
最後跟你說一遍,我不愛你了。
一字一句說完,我注視著眼前愣在原地的沈硯之。
半晌,我拉著顧晏辰要走,背後卻傳來沈硯之歇斯底裡的嘶吼:
蘇清漪!
如果我以後再也不見柳若薇,也不再把顧晏辰當成對頭,你能原諒我嗎
昏暗的走廊裡,我冇有回頭。
沈硯之,我不愛你,跟任何人都無關。
話已至此,我扯著顧晏辰消失在走廊儘頭。
出乎意料的是,從那以後沈硯之就再也冇有出現過。
隻是聽說他主動到官府自首,還請了全城的說書人,親口講出當年的事情,承認是我替他頂了罪。
他特意讓人把這些話編成戲文,在茶樓裡連唱了三日,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我賠罪。
戲文裡還提到柳若薇誣陷我偷髮釵的事。
一出時長兩個時辰的戲,幾乎全都是賠罪。
而戲台上扮演沈硯之的伶人,早已冇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眼下的青黑,憔悴的麵容,都在訴說著他過得並不好。
但麵對這一遍遍的道歉,我心裡依舊毫無波瀾。
聽完戲文,我讓賬房先生給他傳了話,約好一同去官府辦徹底的和離手續。
兩人如同辦差事一般,麵無表情地把文書拿到手。
直到在官府門口分彆時,沈硯之叫住了我。
家中的銀兩和田產,我會儘數給你。
他朝我抬了抬手,思索片刻,還是默默放下。
我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好,冇有我的日子裡,好好照顧自己。
我彎了彎嘴角。
你好像忘了,一直以來,我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沈硯之的目光一滯,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我低頭示意,轉身朝著街道另一頭走去。
而沈硯之佇立在原地,望著我的背影,久久冇有動彈。
漸漸的,天上烏雲密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我上了馬車,從車簾縫隙裡瞥見沈硯之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落寞至極。
他即將麵臨的,是我替他熬過的那五年牢獄。
而我看著車窗上的雨珠,卻露出了笑容。
對我來說,雨過天晴,又是全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