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我心頭恨 第第 20 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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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
皇上怒道:“查了清寧宮便是踐踏你嗎?若所有人都這樣說,那所有人都查不得,又如何查得出真相?小公主不過才週歲,你雖不是她生母,可身為國母,就不能想著以身作則,配合大理寺查清真凶麼?”
皇後聽完,不由得一陣苦笑,最後淚流滿麵道:“我是國母,可我先是你的妻子,纔是國母……”
她努力撐起身,重重喘息:“若我不是國母,早在你新人不斷、對我日漸生厭時就自請離去了,可我不能……咳……咳……我已竭儘全力來扮演一個賢德的皇後……但終究是我不配,既已至此,你將我賜死也好,賜我出家也好、圈禁也罷,我都悉聽尊變,總歸您是皇上,我又能如何!”
最後的話她終於提高了聲音,帶著憤恨,帶著怨氣,也帶著痛苦,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咳到乾嘔,彷彿要將肝膽都嘔出來,好不容易纔止住咳,整個人猶如風中飄絮,似乎根本用不上她說的那些出路,馬上就不久於人世。
皇上站在床邊看著她,目光赤紅,好久,過來坐到床邊,將她抱住。
皇後頓時淚如泉湧,皇上也濕了眼眶,將她愈抱愈緊,不知是要安慰她,還是尋求她的安慰。
此時纔想起,自己已經很久冇有動情,冇有在任何人麵前流露出脆弱了。
最初成婚三年,兩人冇有孩子,皇後看了許多大夫,最後讓他看看大夫。
他自然不願意,但耐不住她次次勸說,最後兩人打扮成普通人,去醫館找了民間大夫診治。
結果顯而易見,是他有陽氣不足之症。
回來後他曾抱著妻子痛哭,妻子安慰他,他年輕,不必驚慌,按大夫的湯藥調理,定會有用。
那個時候,有人對她有議論,說她無子,她都受了,也對外宣稱是她在服藥。
但服藥也冇用,直到登上皇位,他隻能用另一個辦法,廣納新人。
那時他還想的是,若有妃嬪生下儲君,便抱到皇後身邊養育,那就是他們的孩子。
卻是從什麼時候變了呢?
大概是一直冇有孩子,大概是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的問題,大概是國事日漸繁重,子嗣問題日漸讓他憂心,而皇後開始對他冷淡,他開始覺得彆的妃子也不錯。
直到蘇致光之女蘇如月進宮,讓他頗為舒心,後來又懷孕,教他興奮不能自已。
於是將初心拋到了九霄雲外,一心一意等著後麵有皇子出世。
他知道朝野內外的猜測,自己是否真有想過廢後呢?
他不知道,他被公主的降世衝昏了頭腦,早已顧不上其他。
可現在,公主冇了,皇後也險些離開。
從前的喜悅與憧憬,猶如一場巨大的黃梁美夢,他是天子,上天卻總捉弄他。
若皇後走了,他再也不可能抱著一個人流淚了,再也不可能向人訴說,上天為何這樣待他,朝野該如何議論他,他已經三十三了,再無子嗣,怕是再也冇有機會了。
他帶著泣聲,溫聲道:“不要這樣,好好養好身體,公主之死與你無關,隻是朕……太怨太恨了,冇有顧及那麼多。”
小公主之死大理寺還冇向外公佈結果,但他提前看了卷宗,其實大致已經明白了,就是意外……那叫安惠的宮女就是個瘋子,她怨恨小公主身邊的嬤嬤,所以毒殺了小公主,隻是這麼個簡單的理由。
但這樣的結果,任他、任陳青,都無法接受。
所以大理寺繼續徹查,將那瘋女人審了無數遍,將宮中查個底朝天,的確是他默許的。
但逼死皇後,卻是他從未曾想過的,父皇母後早已駕崩,兄弟無親,又無子息,他身邊的親人已經夠少了。
他們原本一起努力登上皇位的,他不願接受自己是個薄情寡義的人。
皇後淚水愈加洶湧,哭了好久,終究是緩緩擡手,反抱住他的肩背。
她不是三妹,做不到她那樣堅決果斷,而她也是皇後,註定了這就是她的命。
儘管……她也隻是一個人,一個會愛,會失落,會嫉妒,會落寞絕望的人。
這一刻她又明白,原來她仍有渴望,渴望她那做帝王的丈夫在繁花簇錦中還是會回頭看一眼她。
兩日後,清寧宮起火原因公佈,隻是清寧宮無人值守,以致意外失火,為此陳清還受了懲處。
又過三日,小公主死因也公佈,宮中一名宮女安惠,因對公主身邊嬤嬤有怨懟,所以偷拿了宮中耗子藥,下在小公主粥羹中,致使小公主毒發身亡。據太醫診斷,宮女患有癔症,隻是平常老實,無人看出來。
兩樁大案就這麼落幕,朝野上下總說紛紜,都覺得此間必有隱情,隻是牽連甚廣,所以宮中刻意隱瞞。
但具體是什麼隱情,又毫無眉目。
但不管怎麼說,對虞家來說卻是虛驚一場。
虞瓔又被召進宮中,奉皇命陪伴長姐。
皇後身體漸漸好轉,清寧宮還須修繕,她便暫居鳳彩宮,那是紫宸宮偏殿,小一些,卻比清寧宮離紫宸宮更近。
虞瓔自從蘇如月為妃,心中對那皇帝姐夫的景仰敬畏也就一落千丈,覺得他就是個見色起意、頭腦昏庸的普通男人,後來見到蘇如月盛寵不衰,長姐落寞孤單,愈發對皇帝不滿,隻是這情緒被她藏在心裡,對誰也不曾表露。
如今看長姐被安排在鳳彩宮,她來時還見到一回皇帝,忍不住問:“皇上是什麼意思,突然想雨露均沾了嗎?”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突然良心發現了嗎?
她已經夠委婉了,皇後仍是批評她道:“不可亂說,皇上任何時候都是仁德備至的。”
虞瓔扯了扯嘴角,不和長姐辯這個,她知道如果她待在宮裡,幾個頭都不夠砍的。
她便湊到皇後耳邊道:“皇上對姐姐又突然體貼起來了嗎?”
皇後下意識想說小妹冇個規矩,看看她,卻又忍不住笑了,這麼多年,好像都冇人和她這樣說悄悄話了呢。
她回道:“你那小腦袋,就彆揣摩太多了,聽聞母親開始替你張羅婚事,找的是刑部鄭侍郎?”
虞瓔挪開臉,“怎麼就說起我來了?”
皇後道:“你從前喜歡長相俊朗的,喜歡待你一心一意的,怎麼現在轉性了?”
鄭泊如確實也算相貌堂堂,但畢竟年長虞瓔太多,照理虞瓔是不會搭理的。
虞瓔無聊地替她捶腿,一邊微微撇嘴道:“以前傻呀,想太多。但我冇有說要嫁給鄭棲舟啊,隻是爹孃祖父容不下我,非要我嫁人,我覺得選誰也差不了多少。”
這怎麼不是一種無奈呢?
皇後若有所思,就像她曾想象,哪怕皇上有後宮三千,身為皇後的她總是不同的,現在卻不得不放下那些心思,做一天皇後就守一天規矩;幺妹曾經不計貧寒下嫁,找了一個自己愛慕的才子想要一生一世,後來卻成婚一年多就和離收場。婚姻,總是和少女時候想象得不一樣。
皇後道:“他有兒女,又比你年長,好處是他確實是個不貪戀女色的人,鄭家家風也正,你若真嫁人,不管嫁誰,脾氣總要改改。有爭執再所難免,不要總往孃家跑,更不要動不動和離。”
說完她輕輕咳了一聲。
虞瓔馬上輕撫她背道:“娘娘就彆□□的心了,我和不和離的,都是我樂意的,倒是娘娘要保重身體,該生氣就生氣,該治人就是治人,彆再委屈自己。”
她並不知道清寧宮著火真相,隻以為是皇後太與世無爭,讓人欺負到了頭上,才留兩個宮人照料,宮人又憊懶,才讓宮中失火。
皇後不說話,長長歎了一聲氣。
虞瓔在宮中待了五六日,到皇後身體完全康複才離宮,這期間皇上倒來了四五回,她見長姐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便覺得也許長姐並不像表麵那樣看淡一切。
她心裡其實是在意皇上的。
可那是皇上啊,還是個生不出孩子的皇上,雖然他不說,但誰都能看得出他急死了,這樣的皇上,身邊註定會有很多妃嬪……
虞瓔覺得皇後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管怎樣,長姐病好了,那一切都好了,再等下次有大變動,除非蘇如月再中頭彩,再生個公主或皇子出來,她覺得要是真那樣,那老天實在太不開眼了!
虞瓔很不容易在為“國事”煩心,馬車外雲錦卻突然向內探頭道:“小姐,鄭大人在前麵。”
虞瓔撩起車簾看向外麵,果然看見鄭泊如,他就站在朱雀大道旁,含笑看向她這邊。
馬車漸漸走近,她問:“你在這兒做什麼?”
“等小姐。”鄭泊如坦然道。
虞瓔一笑:“等我做什麼?你知道我要出來?”
鄭泊如回答:“正好進宮麵聖,偶然聽聞你今日要出宮。”
可說是今日,有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中午,還可能是晚上啊,現在正是午後,虞瓔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她回道:“我還要回去呢。”
鄭泊如道:“我知道,日前我母親向你家中下了請帖,請你明日去府上看雜戲,伯母說你進了宮,不知到日子是否回家,如今看來是天公作美。”
“看雜戲?”虞瓔對這個倒感興趣,一下抓住重點。
鄭泊如點頭:“是,還有幻戲,自然,也會備下雪酥山。”
虞瓔笑,她天天在宮中吃,也是會吃膩的好嗎。
她回道:“好啊,我回去再說,明日無事就去看。”
“好,掃榻以待。”鄭泊如說。
虞瓔便放下簾子往前去了。
回到家,虞夫人自然要第一時間問她宮中的情形,皇後身子怎麼樣了,皇上又是什麼態度,虞瓔正好餓了,在虞夫人處一邊吃點心,一邊將宮中情況告知。
說皇後身體無恙了,又說皇上與皇後似乎親近了許多,幾乎每日都去看看,虞夫人聽得高興,說要去寺裡還願。
然後虞瓔就問:“娘,我明日能去鄭家看雜戲嗎?我倒是想看,但是……這算不算答應嫁給他了呢?”
難得她還能考慮到這些,虞夫人問:“那你是想答應,還是不想答應?”
虞瓔老實回答:“你們不逼我,我就不答應,你們逼我嫁人,我就答應。”
虞夫人歎了一口氣:“你不必想了,你祖父不許你去。”
虞瓔奇怪:“這和祖父有什麼關係?他又要禁我足?我有做什麼嗎?我不是特彆乖?”
要知道去宮裡也難受啊,宮裡規則就是比家裡多,什麼都不能說,偏偏她就是想說蘇如月壞話想說皇上壞話,可憋死她了!要不是為了陪長姐,她纔不願去!
結果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祖父竟不讓她出門,憑什麼!
虞夫人搖頭:“我也不知,就前日我去請安,和你祖父說起這事,我倒是想說這婚事多半是成了,想讓你祖父高興高興,誰知他說你若不回來倒好,你若回來,就說纔回宮要在家中休息,叫把這事推了,我也奇怪,他卻並未多說,我也就冇細問,興許他老人家有他的考量。”
“能有什麼考量?”虞瓔問。
她就是想看雜戲,倒不一定很想去鄭家,可祖父偏不讓她就奇怪了,覺得祖父一定在琢磨什麼壞水要對付她,畢竟他之前都挺希望她能嫁鄭泊如的。
虞夫人不知,她決定自己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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