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鱗1937:我在敵營當大佬 第54章 “消毒劑”與“清潔工”
矢野浩二調離得悄無聲息,就像他出現時一樣突然。隔壁辦公室再次空置,隻剩下那塊“情報協調員”的牌子還沒摘掉,像個被遺忘的墓碑。機關裡流傳的小道訊息是,他因“工作需要”被緊急派往南京分局協助某項“臨時協調任務”,歸期未定。
陳曉對此報以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惋惜,內心卻冷笑不已。臨時任務?怕是佐藤老頭發現這條“熱情”的獵犬非但沒嗅出什麼,反而可能打草驚蛇,趕緊牽回去了吧。或者,矢野本身的存在,就是一次更宏大試探的一部分,他的離開,意味著試探進入了新階段?
無論如何,那份關於“特種消毒劑”的後勤清單,像一根細小的毒刺,紮在陳曉的記憶裡。他知道這東西不能碰,至少不能由“高橋曉”這個身份去碰。但讓它永遠沉默,又覺得對不起那些可能受害的同胞和未來可能的曆史審判。
他需要一個“清潔工”,一個能匿名處理掉這個隱患,又絕不會牽連到自己的渠道。
他想到了青幫的李爺。這種遊走在灰色地帶的訊息,交給黑道大佬,有時比通過軍統的死信箱更安全,也更有效。李爺門路野,認識各路牛鬼蛇神,包括那些專門向外籍記者或國際組織兜售“秘聞”的包打聽。
機會很快來了。一次通過阿彪傳遞“分紅”時,陳曉額外塞了一個小紙條給阿彪,叮囑務必親自交給李爺,看完即毀。紙條上沒頭沒尾地寫著一行字:“查三九年夏,蘇北日軍‘特種消毒劑’違規使用跡象,或有證據鏈存於當時後勤記錄。風聲緊,勿沾手,可放風於洋人記者。”
他相信李爺這種老江湖能看懂。不去查證,隻是“放風”,把水攪渾。既可能引起國際社會注意(雖然希望渺茫),給日方造成點外交麻煩,又能徹底將自己摘出去——就算日後佐藤查到有風聲泄露,也隻會追查到黑市情報販子或者洋記者那裡,與他這個“忠誠”的日特高參毫無關係。
做完這件事,陳曉感覺像是隨手在敵人的花園裡丟下了一顆雜草種子,至於它能不能發芽,能長多大,就看天意了。他很快把精力重新投入到“正業”上。
恰逢日軍大本營為進一步“以戰養戰”,要求各佔領區機關提交對當地經濟掠奪潛力的評估與建議報告。小林弘樹把這個“重要任務”交給了陳曉,暗示這是又一次在高層麵前露臉的機會。
陳曉欣然領命,然後開始炮製一份極其陰險的報告。他在報告裡堆砌了大量資料,詳細分析瞭如何通過“統製經濟”、“物資專賣”、“強製征購”、“發行軍票”等手段,更高效、更係統性地榨乾華東地區的血肉。建議之狠辣,算計之精妙,連小林看了初稿都倒吸一口涼氣,但隨即又興奮地拍案叫絕:“高橋君!真是……真是天才的構想!如此下來,必能為聖戰提供更多資源!”
陳曉臉上掛著謙遜的笑,心裡卻在想:搶吧,搶得越狠,反抗的火焰就會燒得越旺。當掠奪超過臨界點,帶來的就不是財富,而是遍地烽煙和無窮無儘的治安戰泥潭。這份報告,就是他精心為敵人調製的一杯鴆酒,看起來是十全大補湯,實則每一滴都蘊含著未來的災難。
他工整地抄寫報告,準備下午就交給小林。就在這時,機要檔案室的中村又來了,這次他手裡隻拿著一份薄薄的單頁檔案。
“高橋先生,打擾了。按照新規定,所有接觸‘乙類’以上密級檔案的職員,都需要定期核對一下個人資訊,確保檔案準確性。麻煩您看一下這份表格,確認無誤後簽個字就好。”中村的態度一如既往的謹慎客氣,遞過來的是一份極其普通的個人資訊核對表。
陳曉接過表格,目光快速掃過。姓名、化名、職務、入職時間、家庭住址(他填的是機關宿舍)……一切正常。他拿起鋼筆,準備簽字。
突然,他的筆尖在“緊急聯係人”一欄頓住了。
這一欄原本是空的,因為他根本沒有填寫過,也不需要填寫。但現在,這一欄裡竟然用列印字型清晰地打著一個名字和一個關係:“陳美娟(姐)”。
陳曉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
陳美娟,是他穿越後這具身體原主在上海的唯一親人,一個在教會醫院當護士的姐姐,也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軟肋和秘密。他從未向任何人,包括軍統和日特機關,透露過她的存在!為了保護她,他甚至從未主動去見過她,隻是通過極其隱秘且間接的方式,確認過她還安全。
這個名字,怎麼會出現在他的官方檔案裡?還是“緊急聯係人”?
是中村搞錯了?不可能,這種表格不可能自動生成資訊。
是有人調查他?佐藤?
這是一個致命的試探?如果他否認,對方會不會立刻對姐姐下手?如果他承認……豈不是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弱點?
電光火石間,陳曉的大腦飛速運轉,臉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甚至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
“中村桑,”他指著那一欄,語氣略帶不解,“這一欄……是不是搞錯了?我好像沒有填寫過這位聯係人。”
中村湊過來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鏡,哦了一聲:“這個啊,可能是檔案室根據內部規定補充的吧?有時候為了完善檔案,我們會從一些舊的登記記錄或者社會關係調查表中提取資訊。這位陳美娟女士,不是高橋先生的姐姐嗎?係統裡是這麼關聯的。”
舊的登記記錄?社會關係調查表?
陳曉背脊發涼。他加入日特機關時,填寫的背景資料全是精心編造的“高橋曉”的履曆,絕無破綻。唯一可能出問題的,是他最早在軍統外圍,或者更早之前……難道日特的觸角,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那麼久遠的地方?還是說,佐藤動用了更加可怕的力量進行了秘密調查?
他不能否認。否認就是心虛。
他也不能輕易承認。承認就等於把軟肋交了出去。
他笑了笑,用一種略帶感慨和無奈的語氣說:“原來是這樣……確實是我一位遠房表姐,很多年沒聯係了。沒想到機關的檔案工作如此細致入微,連這種遠親都記錄在案。真是……令人驚訝。”他邊說,邊拿起筆,看似隨意地在那個名字旁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彷彿隻是確認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細節。
中村接過表格,看了看簽名,臉上沒有任何異常:“給您添麻煩了,高橋先生。這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萬一有什麼緊急情況,也好有個聯係方向。”
“應該的,謹慎總是好事。”陳曉微笑著送走中村。
門關上的一刹那,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汗濕透了內衣。
緊急情況?聯係方向?
這根本不是完善檔案,這是一個**裸的警告,一個冰冷冷的威脅。
佐藤那隻老狐狸,終於不再滿足於旁敲側擊,開始直接觸碰他最致命的神經了。
他把“陳美娟”這個名字列印在表格上送過來,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知道她是誰,我知道她在哪,她是否安全,取決於你的表現。
陳曉緩緩坐回椅子上,看著窗外繁華而冰冷的上海灘。
他知道,最危險的遊戲,現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