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禦鳳 第239章 可惜我把她弄丟了
龍九川雙手緊握著方向盤，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車內的空間顯得有些狹小，隻有他和鳳凰羽兩個人，安靜得讓人有些害怕。
鳳凰羽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她的頭微微偏向車窗，目光落在車窗外的風景上，似乎不敢看龍九川一眼，彷彿生怕自己的臉上會露出什麼破綻。
龍九川的餘光不時地掃過身旁的人，他注意到他那瘦削的身形，利落的短發，以及他沉默而冷靜的側身姿態。他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窗外，一動不動，彷彿與外界隔絕了一般。
這一瞬間，龍九川的思緒突然飄遠了。他的眼前浮現出了曾經帶木蘭上山的情景，那時的她，也是這樣默默地看向窗外，一言不發。
“你……怕雨？”龍九川覺得自己瘋了，眼前此人居然一次又一次的撥動他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可他分明是個平平無奇的男人啊。他覺得必須要說點什麼，不能再讓空氣如此靜默了。
鳳凰羽腦袋一嗡，剛才自己的行為任誰看了都會生疑吧，生死攸關之時，她居然還拚命的脫衣擋雨，這確實太匪夷所思了。
鳳凰羽大腦飛轉，咧了咧嘴，尷尬的回道:“對……我，我有，頭疾。對，這是打小烙下的毛病，一旦受涼，必會疼痛不止。”
鳳凰羽心虛的編完，也不知能不能過關，自己對他說的謊話似乎快數不清了，以後他會原諒自己嗎？
龍九川聽完，並未深想，事實他也不想知道，他隻是想打破寧靜而已，於是淡淡回道:“哦，原來如此。”
鳳凰羽的心跳如雷，彷彿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她緊緊地握著拳頭，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生怕自己的任何一個細微動作或者表情都會引起龍九川的懷疑。她不敢直視龍九川的眼睛，一路上都低著頭，假裝若無其事地走著，但實際上她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致。
然而，讓鳳凰羽感到意外的是，龍九川在接下來的路程中竟然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這讓鳳凰羽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她不知道龍九川是真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還是在故意沉默以觀察她的反應。
終於，鳳凰羽趕到了醫院。當她踏入醫院大門的那一刻，心中的緊張情緒稍稍緩解了一些。她快步走向檢查室，遠遠地就看到了沈雲平和一名護士正準備進入檢查室，而冷氏兄弟則站在檢查室外焦急地等待著。
鳳凰羽見狀，急忙幾步上前，一把拉住沈雲平的手臂，焦急地問道：“沈醫生，小勇他怎麼樣了？”她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顯示出她內心的極度擔憂。
沈雲平轉過身來，看到是林沐河的朋友，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語氣平和地回答道：“黃老闆放心，剛才我已經對小勇進行了初步檢查，目前來看並沒有傷到要害。”
聽到這句話，鳳凰羽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她鬆開了沈雲平的手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彷彿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被抽空了。
沈雲平檢查的很快，不到半個小時便就完成了所有檢查，他隨即便安排將譚小勇送入了病房。
鳳凰羽立刻起身，想要跟上去，又想起龍九川他們還在，便回身禮貌道:“九爺，今日多謝你出手相助，改日我定當登門致謝。”說完便向龍九川抱拳彆過。
冷氏兄弟走了過來，問龍九川是否離開，龍九川卻微微抬手示意，並無離開的意思。二人也不再多問，隻好遠遠站開。
病房內的譚小勇還處於昏迷中，沈雲平說他的肋骨有些輕微骨折，為了讓他好好休息，便給他注射了一些鎮定劑。鳳凰羽看著麵色平靜的譚小勇，心下放寬不少。
在病房呆了一陣，直到護士進來換藥水，鳳凰羽這才退了出來。剛出病房，一抬眸，不禁嚇得渾身一顫，隻見走廊對麵的長椅上直立的坐著一人，雙手抱胸，垂眸不語。
鳳凰羽站在原地，目光緩緩掃過四周，並未看到冷氏兄弟二人，此刻四周空蕩蕩的，除了他自己，再沒有彆人的身影。
難道他是特意在這裡等我嗎？鳳凰羽暗自思忖著，腳步不自覺地朝著那個身影靠近。當她走到距離對方還有幾步遠的時候，終於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開口道：“九爺？您……還沒走嗎？”
龍九川原本背對著鳳凰羽，聽到聲音後，他慢慢地放下了雙手，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了鳳凰羽身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讓人難以捉摸他此刻的真實想法。
龍九川凝視著鳳凰羽，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站起身來，開口說道：“黃老闆有時間嗎？一起喝杯茶吧。”
鳳凰羽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微笑著回答道：“好，九爺。”
醫院的後院有一座風景清幽的花園，裡麵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涼亭。此時，暴雨已經停歇，夜幕悄然降臨，四週一片清涼，隻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給這寧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生機。
鳳凰羽走進涼亭，在石桌前坐了下來。她動作優雅地端起茶壺，為龍九川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然後，她將茶壺和茶杯擺放整齊，這一係列動作顯得十分熟練。
龍九川目不轉睛地盯著黃老闆的一舉一動，心中疑慮漸起，很難想像眼前此人是從土匪窩裡走出來的。當鳳凰羽雙手將茶杯輕輕放置在他麵前時，他不禁有些驚訝。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怎麼看都不像是剛學會的手法。
龍九川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開口說道：“倒是沒想到黃老闆竟是個風雅之人啊！”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許調侃的意味。
鳳凰羽微微一笑，優雅地坐了下來，她的目光與龍九川交彙，緩緩說道：“醫院裡沒什麼好茶，隻有委屈九爺將就著喝了。”
龍九川並沒有在意鳳凰羽的謙遜之詞，他伸手端起茶杯，仔細端詳著。隻見杯中茶色如沉紅的晚霞，茶香如輕煙般嫋嫋飄散，沁人心脾。
龍九川嘴角的笑容更濃了，他輕聲笑道：“紅頭鶴？這可不算劣茶。”說著，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鳳凰羽笑了笑，這茶葉和茶具都是她從林沐河辦公室拿過來的，說實話，她也沒想到林沐河常備之茶，居然是她的紅頭鶴。
“紅頭鶴自然是比不上龍井，銀針等上品了，九爺不嫌棄就好。”鳳凰羽微微起身替龍九川續了茶。
鳳凰羽凝視著正襟危坐的龍九川，不知他今日到底是何目的。可不管是什麼目的，都斷不可能是到醫院來找他品茶。
鳳凰羽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握緊，她覺得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揭開龍九川的來意。於是，她毫不遲疑地直接開口問道：“九爺，今日您特意來此，是有什麼事情要與我談嗎？”
龍九川緩緩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他的動作優雅而從容。然後，他側過頭，目光如炬地看向鳳凰羽，原本溫和的表情此刻也變得嚴肅了幾分。
沉默片刻後，龍九川終於開口，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你，還是離小雪遠一些吧。”
鳳凰羽聞言，心中猛地一震，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龍九川。原來，他也是如此看待她和小雪之間的關係的。
鳳凰羽連忙解釋道：“九爺，您誤會了，我和蔣小姐之間真的不是您所想的那樣。我們隻是普通朋友，沒有其他的……”
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龍九川適時地打斷了。龍九川的語氣堅定而決絕：“無論你們是什麼關係，你都必須離小雪遠一點。你們……不合適。”
鳳凰羽直接胸口一噎，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了。
龍九川微歎一口氣，又道:“你可知今日夜影幫為何襲擊你們？”
鳳凰羽冷哼一口氣，剛開始她確實有些疑惑的，不過剛纔在病房她已經將事情重新理了一遍，這結果嘛，她已猜的七七八八了。
“我……得罪人了唄。”鳳凰羽淡笑一聲，心明眼亮。
龍九川看他一臉無所畏懼的樣子，倒是沒有想到，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片刻後隻得無奈的擠出一個訕笑:“你倒是看的通透。”
鳳凰羽微微聳了聳肩，回道:“蔣大少的做法我是能理解的，但是我跟蔣小姐真的隻是君子之交，朋友之誼，絕無其他。”
龍九川聽他這話，似乎依舊不準備收手，便嚴肅了起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蔣逸雪泥足深陷，但是更深沉的原因卻似乎是他不希望看到眼前這個還算有幾分頭腦的人死於橫禍，對，他這是惜才。
“你跟小雪有著雲泥之彆，就算是朋友，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得的。”
雲泥之彆！
這四個字忽然像幾發利箭，刷刷的射中了鳳凰羽的心臟。她還是木蘭的時候，身邊不止一個人告訴她，她和龍九川有著雲泥之彆，除去利益，拋開情感，難道連友誼都要被這種世俗觀念打上標簽嗎？
鳳凰羽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抬眸道:“果然呢，饒是身份地位如九爺，也依然會被這膚淺的階級觀念所束縛。”
龍九川看著眼前之人，隻見他嘴角微微蕩起一抹淺淺的弧線，帶著絲絲的冷漠和微寒，語氣分明是平和而緩慢的，卻不知怎的，他的胸口卻突然如山崩地陷，砸的他心房震痛。
龍九川將頭側向一遍，長長撥出一口氣，讓胸中的滯壓之氣稍微緩解。他看向不遠處被燈火襯亮的藤蔓走廊，夜色中，顯得幽深而迷茫。
龍九川自嘲的笑了，喃喃道:“曾經的我信心滿滿，想要打破這社會教條，可最後才發現，即使是我，也無法衝破這枷鎖，不過是自以為是罷了。”
大樓的燈光寥寥鋪灑在院中，也掉落在龍九川的後背上，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就像一灣沉靜的湖水，不起一絲波瀾卻滿含憂傷；像一片荒蕪的曠野，空曠而寂寥；像一座沉默的山峰，承載著沉重的孤獨。
這一幕瞬間刺痛了鳳凰羽的心，她看向龍九川，竟不由自主的開口道:“九爺……似乎是個有故事的人。”
龍九川回轉頭來，端起桌上的茶杯，如酒一般，直接一飲而儘。
“我一直在尋一個人，在等一個人，一個在他人看來，跟我有著雲泥之彆的人，可惜我把她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