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禦世 第282章 意識的華爾茲
林楓的意念，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一滴水，瞬間引發了劇烈的、卻無聲無息的反應。
他不再是一個試圖保持“自我形態”的孤立意識，而是徹底放開了防禦，讓自己化作一縷能夠隨著概率波濤起伏的弦。這一舉動，似乎引起了那些“量子妖精”的注意。它們不再是躲避或無視，而是帶著一種好奇的、近乎頑皮的姿態，圍攏了過來。
林楓的感知瞬間被無數難以名狀的“觸感”淹沒。
那不是視覺、聽覺或觸覺，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意識本身的“資訊流”。他“感覺”到自己被拉伸，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拉伸，而是“存在可能性”的拉伸——他彷彿同時成為了一個即將坍縮成物質的粒子，又同時是彌漫在空間中的概率波。
他“聽到”了“聲音”，但那並非聲波，而是規則被撬動時發出的、抽象的“嘎吱”作響，是因果鏈斷裂又重連的、清脆的“劈啪”聲。
無數模糊的、閃爍的“意識片段”如同深海中的發光水母，在他周圍盤旋、碰撞。它們傳遞來的並非語言，而是更原始的“概念脈衝”：
【固定……僵硬……無趣……】
【可能……好玩……更多可能……】
【吃掉“必須”，纔有“或許”……】
【跳舞！在“是”與“不是”之間跳舞！】
這些資訊碎片雜亂無章，卻又指向同一個核心——它們憎惡“確定性”，熱愛“不確定性”。對它們而言，一個嚴格按照物理定律執行、所有結果都可預測的宇宙，是死氣沉沉的牢籠。而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給這個牢籠注入“意外”和“驚喜”，哪怕這種驚喜對秩序文明而言是致命的災難。
林楓沒有試圖去反駁它們的“世界觀”，那隻會引發更激烈的排斥。他模仿著它們的波動，讓自己的意識也呈現出一種開放的、接納所有可能性的狀態。他不再執著於“我是林楓”這個固定的概念，而是允許自己的意識呈現出多種“可能態”——他是醫者，是戰士，是丈夫，是旅人，是巨龍，是凡人……無數種身份的可能性在他意識中流轉，如同變幻的萬花筒。
這種“自我可能性”的展示，似乎讓量子妖精們更加“興奮”了。它們發現這個外來者並非又一個試圖用“確定性”武器攻擊它們的蠢貨，而是一個似乎懂得“遊戲”規則的、有趣的玩伴。
圍繞著他的意識漩渦變得更加活躍，甚至帶上了一絲……歡欣？
林楓捕捉到了這絲情緒，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傳遞出一個意念，這次不再是疑問，而是一種邀請，一種共鳴：
【……固定的，是基石……變化的，是詩歌……隻有基石，世界是頑石……隻有變化，世界是塵埃……一起？……跳一支……既有基石，又有詩歌的舞？】
他將“秩序”比喻為基石，將“混沌”比喻為詩歌。他沒有否定混沌的價值，而是提出了一個融合的可能性。
這個意念如同一個奇特的音符，融入了概率的交響樂中。
瞬間，周圍的“意識水母”們閃爍的頻率變了。那瘋狂的、無序的閃爍中，似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試圖尋找某種節奏的跡象。
林楓“感覺”到，自己與其中幾個較為清晰的意識片段之間，建立起了一種極其微弱但卻真實的“連線”。不再是單方麵的感知或衝擊，而是一種雙向的、流動的“交流”。
他“看到”了它們視角下的宇宙——那不是一個由物質和能量構成的宇宙，而是一個由無數概率分支構成的、不斷生長、枯萎、再生的龐大可能性之樹。每一個“確定性”的誕生，都是對這棵樹上某一根枝椏的固化，同時也是對其它無數枝椏的扼殺。而它們，自認為是這棵可能性之樹的園丁，負責修剪掉那些過於“固執”的枝椏，讓新的可能性得以萌發。
它們的“進食”，在它們看來，並非破壞，而是……修剪，是為了保持可能性之樹的生機與活力。
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基於宏觀概率的宇宙生態觀。
與此同時，遠在偵察艦內的蘇婉晴，緊閉著雙眼，全身心都維係著與林楓的那根“錨線”。她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在她的感知中，林楓的意識狀態正在經曆著驚心動魄的變化。時而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欲滅，時而又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璀璨奪目；時而分裂成億萬碎片散佈於虛空，時而又凝聚成一點蘊含無限可能的奇點。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握著一根另一端係著瘋狂旋轉萬花筒的絲線，稍有不慎，不僅絲線會斷，連她自己都可能被那旋轉的眩暈所吞噬。
但她堅守著。她的星空共鳴體與林楓的龍魂本源早已深度交織，她對林楓的信任與愛意，化作了最堅韌的意誌力，牢牢地釘在這片規則的亂流之外。
“我就在這裡，楓哥……”她在心中默唸，將那穩定而溫暖的情感波動，源源不斷地順著那根無形的錨線傳遞過去，“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找到你。”
就在林楓的意識逐漸適應這種“概率華爾茲”，並開始嘗試引導那混亂的節奏，向著一種“受控的混沌”或“有序的可能性”方向移動時——
一股強烈得多的、帶著明顯“不悅”和“排斥”意味的意識波動，如同風暴般從概率之海的深處猛地衝了過來！
這股意識遠比周圍這些“嬉戲”的量子妖精更強大、更古老，也更……固執。它傳遞出的資訊簡單而粗暴：
【外來者！固定形態！汙染！驅逐！】
顯然，林楓這個保持著一定程度“自我確定性”核心的意識體，在這片追求純粹不確定性的領域裡，如同黑夜中的燈塔一樣顯眼。他試圖“引導”和“共鳴”的行為，激怒了這片區域中更根源、更不容變通的存在。
概率的華爾茲，瞬間變成了狂暴的海嘯。林楓剛剛建立起的微弱連線幾乎在瞬間被衝垮，他的意識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被狠狠地拋向更深的、規則更加混亂的深淵！
蘇婉晴猛地睜開眼睛，臉色煞白，她清晰地感覺到，錨線那一端的“重量”和“聯係感”正在急劇減弱！
“楓哥！”